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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愿你来生,得窥天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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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秦景和十二年,是当朝明王筹谋数载,联合齐王、邹王,陷害燕王谋反、逼宫上位的一年。

    中原板荡,江山倾圯,白帝自知天不假年,急诏当时正于青渊寺“修身养性”的太子白盏辛回京,却于七月初五被邹王杀害,暴毙于正崇殿。

    明王秘而不宣,与邹王策拟假诏。

    年仅八岁的白盏辛收到急诏后,手刃明翎大师,同福生、昭云连夜快马加鞭回京。

    杳杳归乡路,漫漫失意途。

    受不明杀手的追杀,福生失了性命,昭云与白盏辛则被迫兵分两路,断了联系。

    孤身一人飞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一年仅八岁的少年头戴兜帽隐蔽身份,于七月初七由天德门入京。

    其时正值乞巧女儿节,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人们流连忘返。

    游走于人挤挨挨的街市,他眼里没有半点喜悦。

    他要如何潜入皇宫?

    不愿翻阅的记忆中,偌大皇城,东南角连接净衣坊的甬道边,似有一小小狗洞,年久失修。

    当初他还在东宫时,便听福生说过一次,还曾天真地盼着从那狗洞逃离皇宫牢笼。

    他将兜帽拉低些,闪入黑暗,在树杈中藏匿,静待时机。

    簌簌簌。

    周边忽传来异常声响,他机敏地偏头审查,不放过任何一片树叶。

    他被盯上了。

    扶住树枝的手发紧,少年边摸索着摘下头顶的几片树叶,边观察四周风向,留意一片片不寻常的葳蕤。

    一个……两个……三个……

    他悄然别头:三个方向暗藏约莫四名杀手。

    看来,父皇的最后一面,是再不得见了。

    手心渐湿,少年屏息静气,倏射出一片树叶。

    只听“咔嚓”一声,一团黑影噗通由北偏西方向的一棵大树成团滚下。

    就是现在!

    他灵活跃上那棵树,以此为突破口火速往西逃离。

    身后轻功的追逐声此起彼伏,风驰电掣。

    他疯狂往西南方飞奔,逃出皇城前的树林,一跃上瓦。

    哒哒哒。

    身后的落瓦声一波接一波。

    五……六……七……

    竟然有八个人!

    额上冷汗沁出,少年隐蔽于街道间,风一般往前飞奔,欲入繁华的东市。

    冰冷的利器从后射出,直擦少年的面庞。

    他紧急躲闪,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回头看。全神贯注闻得身后的追逐声、风声,他判断暗器的速度与方向,摸黑躲闪。

    “呃啊!”

    右臂忽被一梅花镖剌开,直伤到他的经脉。

    登时皮肉绽开,鲜血汩汩奔涌而出。

    只顿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拔出右臂的梅花镖,旋即向后射去。

    一杀手直直中镖跌落下瓦。

    不能停!

    少年继续向前,躲闪藏匿,却因对方人多,又陆续中了几发。

    撕裂般的疼痛与右手的麻木令他恐慌,他大喘气,惊慌一瞥,飞速闪入灯火辉煌的东市。利落褪下染了血的兜帽,他着一身常服,澹然挺直腰板隐在人群之中。

    杀手们于屋顶倏然停下脚步,望着人潮人海,不禁捏了把汗。

    “去哪儿了?”

    “废物,追个孩子都追不到!”

    “别吵了,顺着血迹寻!”

    额头冷汗密密,少年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翻墙进入一家华丽商铺的后院。

    他踉跄躺倒在虫声啭啭的草丛中,伤口越发刺痛,好似全身的血要流干。

    拽住大腿上扎到肉里的暗器,他紧咬牙关,使劲一扯。

    痛得想死,但坚决不能叫出声。

    暮色漆黑,月明星稀,耳畔传来临街热闹的阵阵嬉笑。

    他的世界,竟与别人的如此不同。

    一滴清泪划过少年的面庞,他无声呜咽着,静静感受体内的生命自一道道伤口一点一滴地流逝,再起不能。

    有人!

    听得有两人靠近,他瞪大双眸,不敢妄动。

    “佟六小姐,您瞧,这是咱们马老板最爱的花儿。”

    “真好看。”

    小女孩儿皱眉,忽拉小厮的袖子问:“小林子,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嗯?”闻言,小林子嗅了嗅,脸色大变,是血!

    “小林子,我好怕,我们快去告诉马叔叔……”

    “佟六小姐,佟六小姐!”

    望见两个惊慌跑进屋的身影,少年猛咳出一口血。

    此地不宜久留……

    他艰难起身,头晕眼花,似被万蚁啃食。

    咚!

    翻出玉满堂的墙根,少年落在一拉货的货车内,生生晕厥过去。

    他的梦,一片漆黑,仿佛被人从山崖推下,失重,翻转。

    沉重的黑暗好似有实体,压着他,扼住他,让他窒息。

    恍惚间,少年看见母后狰狞的面容,看见宫人冷漠的眼神,还看见杀手们要置他于死地的冷血。

    他的身边,没有温情。

    “殿下……殿下!”

    昭云嗡嗡的呼唤声灌入他的耳,白盏辛方睁开眼眸,得见微弱的灯光。

    环视四周,察觉自己正于一破败草庙内,再定睛往窗外一看,外野荒凉,他已远离喧嚣的京城。

    “昭云,我们如今身在何处。”

    “殿下,在京城城外东南一公里的废庙。”

    略微挪动几下,白盏辛忽瞪大双眸,直视身侧惨白的右手。

    麻木,毫无知觉。

    仿佛这只手,并不属于他。

    “昭云……”他打尽寒战,拼命坐起来,不顾身上的残伤纷纷裂开,慌张失措,“昭云!孤的右手怎么了?”

    “殿下……昭云罪该万死,是昭云来迟了……”昭云遑遑跪地,自责地以头抢地,“殿下失血过多,能抢救已是不易!”

    “无右手,怎能举剑?!”

    “请殿下治罪。”

    “……”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沉默须臾,白盏辛忽仰天大笑,怪诞而又悚人。

    狠狠捏住额头,由脑颅内传来的疼痛似要刺穿他的神经。

    治罪……治罪……

    无力躺倒,八岁的太子转过头,静静盯住佻挞的柴火,眼底渐失微光。

    活着,着实可笑。

    身为太子,竟可悲至极。

    “昭云,为什么?”

    他也想在河边泛舟,也想与爹娘吃螃蟹,也想赏花、赏灯。

    那一刻,八岁的孩子,失了最后一丝童真。

    他凝望那熠熠向上的烛火,发誓自己要像它一般,燎遍整个中原。

    右手虽尚能动,却无法再握起什么,任凭白盏辛如何努力,他都像一条蹩脚的、丑陋的无用装饰品。

    从头开始练习惯用左手,痛苦异常,更何况在逃离追杀的途中。

    他们一路穿越中原,去过北境、南疆,甚至回到舟山,均会被明威埋伏在五湖四海的眼线发觉,紧随不舍,甩不掉打不过,几次均差点在荒郊野岭被击毙。

    于生死的刀剑上行走,临深履薄,不能谋大计。

    一日日的逃亡,终有一天,会失足坠落无底的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有什么地方,是明威认为他绝不会涉足的?

    有什么事,是一个落魄太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做的?

    “昭云,”白盏辛立于山巅,眺望脚下的京城,眸中仅有仇恨、怒火,“你听说过,大隐隐于市么?”

    “殿下?”

    白盏辛勾唇,笑得惨厉:“听说,京城有一家皓玉象姑馆,很是有名。”

    身为皇室,他从不曾有尊严,不要也罢。

    只要能问鼎天下,他什么都能忍。

    毫无势力、毫无依傍,无地落脚的白盏辛,终于大明明昌七年,正式更名为环公子,与昭云踏入那肮脏不堪的地界。

    环公子之名,因其过人的姿色,于皓玉一炮打响,闻名而来者,趋之若鹜。

    十五岁的少年,于万般无奈下,提前“梳拢”。

    为了结交势力,为了不让人存疑,为了不引起上头的警惕,他身披铅华,在象姑馆的第二年,被逼侍奉了第一个女人。

    此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更多的客人,是男人。

    达官贵人、奇异癖好者、富商红人,统统慕名而来。

    床笫之事,于白盏辛而言,从来都罪恶又令人作呕。

    他看尽了世人的贪婪苛刻,尝遍了肮脏的交易。

    少年的房间时时点着蜡烛,每一晚,他均在心头印刻每一个人的嘴脸,以身换取他们的信任,细细挑选每一个合作伙伴。

    以自己是东秦太子白盏辛的手下为媒,与值得一用的棋子共商大计。

    每一个无人的、门窗紧闭的白日,他总是饮酒以平心中的苦闷、悲怆,先哭后笑,悲极喜极。

    人生,他早就放弃了。

    他如今,唯有一个念头。

    他要登基御极,他要屠杀所有他记在心头的人。

    当下所有的一切,日后定要数倍奉还。

    谁能想到,那象姑馆于贵人们膝下承欢的,会是前东秦太子?

    谁能想到,那性格阴柔,满面妖冶,极尽讨好,右手连一杯茶都端不起来的可人儿,日后会踩着你的头爬上权利的顶峰,再回首屠你满门、诛你九族?

    这些年,白盏辛与燕家紧密通信,将京城一应情况告知。

    在象姑馆的日子,保得了命,赚得了权贵,却保不了尊严。

    也时常有财大气粗之人,要将白盏辛赎走,然他们若非没权没势的商人,便是没脑子的纨绔,家中朝堂之人,均为没用的废棋。

    走到这一步,京城的显贵中,来象姑馆的,已都是明威的人。

    只能利用,不得信任。

    昭云不敢多言,在他眼中,白盏辛已接近疯魔。他时常守在门外,凝视一进一出的各色人等,心头酸楚难当。

    命运的天秤,似乎从没往白盏辛一处倾斜过,要登顶权利的巅峰,难道必受此等常人无法忍受之苦么?那张龙椅,是否真的值得?

    卧薪尝胆、隐忍蛰伏数年,白盏辛前前后后,识遍禄蠹。

    他送走每一个客人,均要将床铺统统换新,将衣物统统替换。无论前一刻他的眸子里含有多少杀意,下一刻便能演出客人想要的模样。

    大明明昌九年冬,京城飘起细细密密的绒雪。

    白盏辛接到燕肇祯的密函,狞笑、狂笑。

    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当天,他与昭云布好局,便连夜出京。

    自打他从象姑馆的那间小屋中驶出,便被人盯上,待他出了城门,迎上乌压压一片的杀手。

    直到后来,明威才发觉,象姑馆的男伶,就是白盏辛。

    没人比白盏辛更熟悉黑暗,没人比他能在黑夜里看得更清晰。

    没过多久,虎狼归山。

    白盏辛自舟山举旗,裂土而战,于冬日点燃一把直冲云霄的龙火,荡焦中原大地。

    这于百姓而言,不是一场救赎,更像一场灾难。

    但凡白盏辛过境,将士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唯有燕肇祯旗下的军队懂得安抚民心。

    战场上的对手即便早已声泪俱下举城投降,白盏辛依然拔剑,利落砍下其首级。

    当鲜红的腥甜染遍面庞,他感到无比的畅快、自由。

    越向权利迈进,越接近京城,他越兴奋激动,越停不下杀戮的脚步。

    即便是自己人,只要有一句话惹他不快,他便手起剑落,面不改色。

    这条疯狂血龙的靠近,令京城内外,无比震恐。

    当浴血的少年,骑马踏破皇城,冲入皇宫正崇殿。

    当他将明威踹下皇位,大笑着逼他叩拜,非和他玩君与臣的游戏。

    当他道出那句:“明王,你抖得朕眼花。”便命人将明威吊在正崇殿,接手匕首,亲自将他捅死。

    这个年轻的帝王,终究会成为史书上最暴戾、最不受待见,最引后人谩骂、诟病的一个。

    白盏辛登位后,将“环”字全全禁写禁说,一应文献、交流中,具不可出现这个字,违令者斩。

    他将象姑馆的人统统屠杀殆尽,把记忆中与他曾度过每一个夜晚的人统统拎出来,当街处死。

    那一个月,京城的午门,血流不尽,湿漉漉一片。

    据后来清理的宫人们说,血迹厚到能用铲子铲入深深一寸。

    帝王的律法,亦残暴不仁,尽管佟丞相等人极力上奏,亦不能改变帝王玩闹般处理政事的心态。

    帝不贤明,国之不幸。

    佟萧无奈,决意致仕。他怕惹怒那座上暴虐的帝王,便与燕肇祯商讨对策,写出洋洋洒洒的长篇奏折,涕泪纵横地上交白盏辛。

    白盏辛望着哆哆嗦嗦打颤的佟萧,听得燕肇祯句句发自肺腑的“笼络人心”之说,忽勾唇问:“佟丞相,汝家三位千金,朕纳一个入宫,如何?”

    此句不啻晴天霹雳,重重打在佟萧的头上,令他半天回不了神。

    谁都知道,新帝上任后,后宫三千,从未真心宠过一人,不是冷宫伺候,便是极尽发泄。帝王黑暗的往事造就他对男女之情的厌恶,对床笫之事的偏激。

    佟萧哆哆嗦嗦,望向燕肇祯,燕肇祯其时面色惨白,手里的玉扳指绕了一圈又一圈。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杉姗入宫。

    他“噗通”跪下,喃喃道:“六小姐……据闻,姿色姣好。”

    佟家六女,佟六小姐。

    白盏辛的思绪回到遥远的时光,回到那个玉满堂里,害他跌入货车中,只顾着逃跑奔报的女人。

    他勾起唇,冷笑:“甚妥。”

    午时,白盏辛方回到正崇殿。

    他将冠旒扔到小福生手中,步上丹墀,坐于偌大的龙椅,顿觉空虚。

    “邹曲临归降否?”

    “未。”

    “打一百大板,流放五千里!”

    “是。”

    骨节分明的指敲在桌上,他不耐烦地看着桌上奏折,不禁讥笑:“统统滚出去!”

    “是!”

    小福生瑟瑟端着冠旒而出,熟练地将正崇殿的大门关上,不让任何人进出。

    想杀人的心,遏制不住。

    他将脸埋在手心,暗自发笑。

    从前,别人看他具是冷眼,后来,人们的眼底,开始布满欲望、不堪、鄙夷,现在,他们看他,恐惧、愤恨、憋屈。

    这似乎正是他想要的,可为何,心内依然空荡,心头依然不安,烦躁如魔般缠绕着他?

    他的殿内,点满了沉香,如今闻来,却那么呛鼻。

    空旷、无人、安静的正崇殿,竟令他害怕。

    每一日,都如一团越扯越缠的毛线,令他发狂。

    正崇殿,无论日夜,灯火通明。

    陛下有时嫌弃不够亮,便命人于殿顶装上一圈灯盏,太阳下山前差专人爬梯点上,保证能照亮正崇殿的每一个角落。

    据《后东秦史记》记载,白盏辛在位期间,共设有十名点灯使,专职点灯、提灯,保证白盏辛所到之处,均亮如白昼。

    这样灰暗无趣的宫廷生活,竟于一日悄然发生改变。

    这件事后来,也成为白盏辛堕入最终黑暗的导.火.索,因为没喜欢过,就不会尝到失去的滋味。

    何为最心酸?

    拥有过。

    那天,白盏辛漫步御花园。

    他身后的大臣们,叽叽喳喳商量着匈奴事宜争吵不休。

    他蹲下身,于御花园的碧水潭内,望见一只明黄色的锦鲤。

    这只锦鲤,长得肥却身量娇小。

    它时不时来他面前游一圈,又扑棱着溜走。

    白盏辛怔怔凝视它,见它自由自在,一会儿跃出水面,一会儿吐出濡沫气泡,摇头摆尾自在逍遥,心头颇为恼怒。

    哗!

    顷刻间,水花四溅。

    众臣们纷纷慌乱跪下,还以为帝王是对方才众人所谈之事,颇为不满。

    只见白盏辛于碧水潭内逮住那条鲤鱼,抓出,紧紧捏在手里,狠狠瞪它,欲置它与死地。

    他要看它痛苦地死去。

    啪!

    因鱼身过滑,那条锦鲤突一招鲤鱼打挺,竟从他的手内弹出,一尾巴啪啪打在他面上,水珠四溅。

    它啪嗒跌在地上,不停翻腾、挣扎。

    白盏辛愣在原地,冰冷的潭水仿佛一桶冰泉浇上他的脑袋。

    众臣瑟瑟发抖。

    “来人!”帝王怒吼。

    小福生几乎是哭着跪着爬过来:“奴才在……”

    “将这只胆大包天的畜生养在缸中,放到正崇殿!”

    后来,乖戾的帝王有了杀人以外的第二个爱好,养鱼。

    他开始每天亲自伸手将那条明晃晃的锦鲤抓起来,在快捏死它的时候,复放回浴缸里,几次三番,从不觉腻。

    那鱼儿也不怕他,每回见他靠近,均气势汹汹要反击,时不时吐他一脸口水。

    这似乎成了帝王最钟爱的娱乐项目,帝王也自此再不碰一口鱼肉。

    此后,佟家的女儿入宫了。

    白盏辛只去看了一眼,便极嫌弃她的眼神与嘴脸,当即命人将她打入冷宫,每日只给一顿吃食。

    众臣惶恐,他们发现陛下接近疯魔,比起宠幸后宫佳丽,他更喜欢逗鱼。

    偶尔白盏辛会被明黄黄的小鱼咬一口,听得它咕噜咕噜吐泡泡,似乎在谩骂他。

    他也不气恼,偶尔虐它一两下,却不忘每天给它喂吃食。

    他竟然担心小鱼太胖了吃不饱。

    他开始每日给它撒粮食,小福生曾想告知帝王,鱼吃太多会撑死,但他不敢,他以为陛下就是要置那条鱼于死地。

    后来,小鱼真的死了。

    那天,白盏辛上朝归来,发现自己心爱的小鱼翻了白肚皮,兀自飘在水面上,再也不会朝他喷水,再也不会咬他手指了。

    帝王竟大发雷霆,为一条鱼,屠了整个正崇殿的宫女太监。

    小福生哭着求饶:“陛下,陛下饶命啊!鱼喂多了,是会撑腹而死的啊!是……是鱼儿命薄,承不起陛下的浩荡圣恩呐!”

    “滚!”

    “谢陛下!”

    默默捞起那条小黄鱼,捧在手心里轻轻揉捏、摩挲,白盏辛心头的揪痛竟如一道天堑,难以填合。

    他不配。

    他的身边,不配有任何生命停留。

    可他是那么喜欢它……

    那么那么喜欢它……

    昭云盘坐在正崇殿外的大树上,望着孤独寂寥的帝王,于心不忍。

    他打听到那条黄金锦鲤乃圣上登基时,燕肇祯托人买了放入御花园的罕见观物。便连夜找到燕肇祯,请他再寻一条黄金锦鲤。

    过了半月,燕肇祯果又寻来一条金色小鱼。

    白盏辛下了朝,与一应朝臣迈入正崇殿讨论要务,见之甚喜。

    然他雀跃的眸子,却在朝臣据理力争的讨论声下,观察、逗弄那条小鱼一个时辰后,暗淡下来。

    这不是他的那条小鱼。

    这条鱼呆愣木讷,不会咬他的手,也不会朝他吐水,更不会咕噜咕噜骂他。

    他知道自己许是得了空想的臆症,但他分明能感受到上一条小鱼非同一般的灵性。

    刷!

    众臣惊讶看来。

    只见白盏辛由缸里捞起那条金色小鱼,紧紧捏在手心,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将其捏毙,丢弃于地。

    “陛下,”周大人的冷汗湿透衣襟,天气虽热,却觉冷得抖和,“众臣联名上奏,十分关心您的……立后人选。”

    “立后?”

    白盏辛回首,如刀的眸子划过每个低头不敢直视他的人。

    “当今天下,没有人,配当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穿书前,某个再平淡不过的早晨,佟陆陆一觉起来,在宿舍厕所挤牙膏刷牙,披头散发,迷迷糊糊。

    “跟你说哦,我昨晚做了个特别奇怪的梦,梦到我变成了一条鱼,还被一个臭男人每天捏来捏去。我就使劲咬他,喷他水,骂他……哎,但那鱼饲料味道真不错,真好吃……”

    室友:“神特么鱼饲料好吃……后来呢?”

    “后来,我就吃太多撑死了。”

    静默。

    “绝了哈哈哈哈哈哈,撑死了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你是猪嘛哈哈哈哈哈!”

    “是鱼,是锦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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