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鬼皇帝
窝滴个妈妈呀!
这丫的不是她养的小白脸嘛!
此一幕骇得佟陆陆自以为在做梦,只匆遽惊悚地别过头去,回头复见那帝王,如此反复数回,好似多看几眼他就会容貌大变。
但那人,真真长得与环纡如一模所刻,就连那颗痣的位置都一样。
她且非看不起伶人,只是这丫的咖位提地也忒快了点,让她一时不能接受。
谁也不知佟陆陆当时怔怔立于殿中在想什么,实则她是被吓傻了,故而什么也没想。大脑空荡荡,目光呆愣愣,她的小心脏紧缩成皱巴巴一团,好似在那一刻,为数不多的脑回沟均被千万匹草泥马瞬间踏平。
往昔种种,如潮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空空无也的脑,她方能一缕一缕悉数联系起来,那些云遮雾罩的过往豁然开朗。
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瘪三利用她!
环纡利用夏至院,隐藏身份,利用佟府的便捷,搭上了佟司佟梧,更是利用佟府作为据点,与亲信通信两年多!
那些该死的鸽子,都是他养的信鸽!
当年“护袖”之仇,如今排山倒海而来,淹没她的小脑袋。佟陆陆打心眼里拿出记仇的小本本,为他浓墨重彩地填上一笔。
可是,怎么会?他再怎么落魄,也不会沦落到在象姑馆卖艺卖身的地步吧。这种耻辱,真非常人能忍受,更何况是堂堂太子。
千伶百俐,佟陆陆茅塞顿开:是了,上面在追杀他,从未停歇,故而他走的当日,明威方大肆寻人。
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离开,不仅是因举旗大计,也为了撇清与佟府的关系。
但……说好的左撇子呢!
许久,佟陆陆的嘴张得比鸭蛋还大,怎么也合不上,着实失礼。
年轻的帝王见她如此反应,心头很是满意。
毕竟鲁钝如她,能开窍已是不易。
不杂风尘、鸾章凤姿的帝王几步上前,众臣垂首,不敢直视。
因有一定的身高差距,他微俯下身,于她耳边低沉轻语,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沉香扑鼻,“见了朕,佟六小姐好似并不欢喜。”
这是一句送命句。
众臣瑟瑟,若换做前朝历代君主如此做法,他们定认为陛下看上了殿中之女。
但现今陛下,可是那个乖戾无常的白盏辛啊!
现今殿上的,可是那个名声臭到呛人的佟陆陆啊!
谁敢乱猜啊。
佟萧冷汗涔涔,直瞟佟陆陆,只希望多年父女情分彼时能化成心灵感应,教那顽女如何作答。
“……民女得见圣颜,极惶恐,甚喜。”
“喜?喜怎的不笑?”
此情此景,言出此举句,佟陆陆料定这家伙是在讪她,为五年前的那晚报仇。
心头冷哼一声,她紧攥拳头,思及过往重重,再加上“变相携款潜逃”之罪状,不怕死的精神气瞬间冒出来。
反正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她转过头来,非要在此刻将他一军。
于是,奥斯卡影后佟陆陆,忽抽泣起来,戏精附体,楚楚可怜,嘤嘤哭泣:“民女错了……民女当初,就不该馋陛下的身子,故而不故陛下反对,强了陛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请陛下,赎罪呐!”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白盏辛一惊,不知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只惊悚又气急败坏地瞪她。
其时与她距离颇近,只垂眸,便能看见她面上的厚粉稀稀拉拉掉落在肩。
众臣骇然,纷纷跪下,五体投地。也甭管此事是真是假,只纷纷带紧头上的乌纱帽,唯恐多言,生怕触到圣上的逆鳞。
佟萧紧闭眼睛,感觉生命走到了尽头:完了,这猢狲完了。
这女人!
白盏辛紧咬牙关,眼睁地极圆,几次开口,心中如沧海的话即将涌上心头。
然,即便隔着冠旒,他也能瞧见她娇俏面上的得意。
仅此一瞥,他竟气消了。
罢了,她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么。
向来顶顶乖戾的帝王,如今清清嗓子,竟平心解释道:“朕早前罹难,幸得佟家六女一助,方得今日。”
拔高音量,他琥珀色的双目盯住她,不愿放掉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此番际遇,于朕而言,弥、足、珍、贵。”
“今,封佟陆陆为静娴郡主,赏黄金千两,珠宝廿箱。”
那好似集聚世上万千霞光的少年,抬手轻撩旒珠,晦暗不明的双眼刹那间放出兴然的光,只不容反驳道:“然静娴郡主为人不羁,易招祸端,朕心甚忧。故,将静娴郡主编入皇册,自此所涉诸事,均与皇族相等。”
众臣哗然。
且不说佟陆陆方才冒犯圣颜,让堂堂帝王颜面尽失。几句封赏,光静娴郡主这一头衔,便在如今空空的皇室中有着超脱寻常的分量。再论最后一句“所设诸事,与皇族相等”,等于直托着佟陆陆的屁股墩,将她生生举起来,地位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此乃新生,与先前种种皆做告别,包括那不着调的与邹王府的婚姻,此时也门不当户不对,变相废弃,不作数了。
换言之,凡是有关佟陆陆的,都与皇族之事相当。那从此往后,谁还敢向六小姐提亲呐?放眼整个东秦,有资格提亲的寥寥无几。
此诏并非赏赐,简直是赤.裸.裸地酷刑!
佟陆陆一个没站稳,只后退一步方定住,脸色煞白,生不如死。她后悔了,她应藏一把匕首来觐见,上演一出“荆轲刺秦”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才是。
“静娴郡主,”那得意的王者神采奕奕,“还不谢恩?”
……
新帝上任第一个月,颜面尽失。
但大街小巷无人敢议,佟陆陆口出的狂言究竟是真是假,众人均不敢妄加猜测,只当是佟陆陆喜美男成病有了臆想症。
多说无益,若因一句八卦之语掉了脑袋,得不偿失。
于是,佟陆陆口出的狂悖之语,竟无人当真。
且说待佟陆陆归来,佟府众人惊诧,宛英更是没想到她能活着回来。
那猴儿安然无恙不说,身后还紧跟一长溜的大内皇军,抬入一箱箱赏赐,堆砌在小小的夏至院,差点儿将石榴花压塌。
这本是一桩喜事,然佟陆陆愁眉苦脸,满身丧气,谁也不理。
她回屋便扯下全身的衣服,趴于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如今这样,一应人生自由均被那家伙拿捏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倒不如养老呢。
恩将仇报!
她忿忿坐起来,心有余悸,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一小盒子,取出里面的卖身契。
等等!
佟陆陆眸光微闪,拿着卖身契的手不住地颤抖,激动地难以自抑:天呐,她手上有当今天子的卖身契!如此一来,按照律法,当今天子,仍是她的面首!
她隐隐地窃笑、猥琐地耸笑,继而大笑、怒笑、狂笑:“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太牛啦!”
如此耸人听闻的笑声,于夏至院整日回荡,生生不息。
当晚,佟萧便将佟陆陆叫至正厅,逼问她究竟做了何等蠢事。
佟陆陆念及如今的白盏辛已不复当初的环纡,便复开脑洞,乱言道:“当初女儿在解语楼外,遇到个乞丐,见他快饿死了,好心舍了一块窝窝头,救了他一命,哎呀爹爹你说巧不巧,就是当今陛下呢~”
佟萧不信,只颤抖着手指她:“鬼话连篇!去将《女诫》誊抄百遍!”
嘴上唯唯,正要乖乖去誊写的佟陆陆忽想到什么,欣喜地直起腰杆,了不得道:“哎?爹爹,圣上说了,所涉诸事,均与皇族相等,故陆陆不是不愿抄,但爹爹要让陆陆抄书,是不是还要过问一下圣上?”
一口老血咽下去,佟萧差点儿被气得魂都飞了。
佟伊捂唇,亦憋笑憋得脸红,连忙挥手让她快些退下,别再气着爹爹。
摇头晃脑地走出客厅,佟陆陆忽觉神清气爽。
此番得意,不言而喻,却于第二日清早殁了。
天还未亮,清透的阳光从山头洒下,煦日方露出秃顶,昭云便大喇喇入了夏至院。
继而,院内吵吵嚷嚷,屋内之人翻来覆去,睡不得好觉。
佟陆陆迷迷糊糊爬起来,衣衫不整地揉揉眼开门,便见院中花里胡哨的男人们统统被昭云捆成一摞,双手将他们推着滚着赶出门去。
“你作甚?这是我的院子,你私闯民宅!他们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捆走?”
昭云木木行礼,坦然道:“昭云奉旨清除静娴郡主院中闲杂人等,陛下金口玉言:‘让他们滚’。”
奉旨?
气上心头,佟陆陆思及那家伙如今已是皇帝,自己的确无计可施,只来回逡巡一圈,捡起地上的石头不痛不痒地砸向昭云,无能狂怒:“丫的,是皇帝了不起啊!”
是皇帝,真的了不起。
正殿上座的帝王,听昭云百分还原的复述,嗤声笑了。
他托腮望着桌边命专人准备的牛乳,想及她义愤填膺却无所适从的模样,眸中的欢乐前所未有:“你离开前她且在做甚?”
昭云思忖一番,幽幽道:“晚饭后……六小姐去了监牢。”
闻言,帝王的脸色陡然拉下,他正襟危坐,眸色凛然:“做甚?”
“去见邹曲临。”
……
佟陆陆坚信:你的月亮我的心。趁着泠泠月光,人们思想懈怠之际进行夜谈,最能发挥嘴炮的威力,洗脑效果倍儿好。
夜月高照,虫鸣啭啭,她披着黑色的斗篷,戴上兜帽拎着灯,像个老巫婆行走在暗黑的京城大街。
韩澈跟在她身后,二人一疾一徐。
“姐姐,那邹曲临……果真是你未婚夫?”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被‘罢免’了。”
一想到白盏辛,佟陆陆就气,自从遇着他,她的人生再也不顺溜了,可真她的克星。
韩澈思量一阵,复问道:“姐姐喜欢邹曲临么?”
佟陆陆看鬼一样看他:“哈?怎么可能,喜欢他,那不等于自灭么,不若当场撞死。”
时近亥时,月渐高升,二人来到黑黢黢的监牢。佟陆陆命韩澈在外把守,自行入内。
彼时刚从“铁打的富婆流水的鲜肉”的生活中走出来,正愁有钱没处花的佟陆陆斥重金打点了大牢外的一应守卫,方被领到“贵宾”牢房。
阴森而晦暗的小方块里,坐着失意的年轻儿郎。
吱呀
牢门打开,早前还戎马倥偬的邹曲临,如今抬起毫无生气的眸子,望见佟陆陆,眼底方闪过光亮。
他喜她来探望他,又惭愧自己的失败,无颜见她。
向狱卒道谢,待他离开,佟陆陆方拎着食盒走进来,将手中油灯置于脚侧趺坐于地,语重心长问:“邹曲临,你如何能死脑筋到这般地步,为何不归顺?”
邹曲临紧咬牙关,且道不明其中缘由。
她摘下兜帽,烛光掩映出她俏丽的脸,细小的绒毛柔柔绵绵。
她将食盒于他面前展开,内有一应上好的手捏果子,精致娇俏。
他欲言又止,只苦笑着拿起一颗,方咬一口,却听她道:“三姐姐亲手做的。”
登时味同嚼蜡。
“父王虽逝,乃为国捐躯。今我未能护其所守的江山,还身陷囹圄。就金科玉律,我都该与这牢笼相伴……”他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因长时间未修整,一下巴的胡渣,声音也沉沉沙沙的,惹人心疼,“亦或发派边疆,陷阒杳无人迹之地,了此残生……”
什么玩意儿……这家伙因为一次失败就自我颓废了?
佟陆陆遏制住疯狂想揍他的冲动,开始谆谆教诲,言尽肺腑之言:“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再者,你若归顺朝廷,成就一番事业,照样复爵,也没丢邹家老祖宗颜面。”
“况且,大明江山得来本就厚颜无耻,谈何正统,我自觉没什么好守的。改朝换代,自古以来便是历史所驱,既如此,不如只忠当世君。勿论上为何人,一切付出均为百姓方是正道。”
“过不了多久,陛下大赦天下,一切前尘归零,又有什么好嘤嘤呜呜唧唧歪歪的。大男人打一仗回来,倒像个娘们似的!这世上,谁没输过?那白盏辛就一生顺溜嘛?”
夜雾流岚,从牢房的小窗飘进,裹挟一丝阴森的凉意。邹曲临哑口无言,只抬头怔怔望着佟陆陆。
她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能叨叨。
“投降并不可耻,逃跑或归顺,都是为了走更长的路。”佟陆陆一番发言演讲似的,鼓舞作用不容小觑,自己倒先被自己感动了。
邹曲临垂下头,沉沉思索,手中的糕点果子已被他捏得没了形。
其实,他不愿归顺,还有一个原因……
“陆陆,你我婚约……还作数否?”
这话听来颇为厚颜无耻,但他还是问了。
若是为了她,他愿意归顺。
可这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佟陆陆尴尬抬手挠挠腮,幽幽道:“哎呀,这事儿怎么说呢……曲临,咱们哥们一场,也不绕弯子。这婚事……是黄了,圣上封我静娴郡主,编入皇册,所涉诸事,均与皇族相等,故婚事的话,也要陛下认可才行……所以,不做数了。”
心脏的某个地方似有一小块在缓慢的碎裂,好似无声无息,自己听来,实则一场清脆凛冽。
“嗯……”邹曲临只淡淡点头,手却渐渐放下、颤抖。
那白盏辛,竟这么绝,逼得他毫无退路。
……
白盏辛登基御极后不久,果然大赦天下。
临赦前,他不计前嫌,遣佟伊去牢中劝说邹曲临,展现他最后的仁慈。然昨夜佟陆陆的到来,不啻给邹曲临当头棒喝,他暗淡着眸子,毅然决然拒绝了佟伊。
白盏辛只道他的骨气用错了地方,便没收了邹家一应爵位与府邸、资产。
如此一来,即便出狱,邹曲临如今也惨兮兮地沦落成身无分文的乞丐。
是夜,夏风临临,落了一阵小雨。
湿漉漉的巷口,佟杉姗手撑一把藕色的油纸伞,身后跟着秋叶,只望眼欲穿那牢房大门。
男子孤寂的身影在街道两侧的灯笼下显现,被投上一层朦胧的晕黄。
“曲临!”佟杉姗迎上去,眼中擒泪。
她尚未劝言,只见邹曲临拱手作揖,恭敬道:“三小姐,曲临无能,不值得三小姐如此专情。”
“佟家念在昔日恩情,定会助你东山再起,只要你卧薪尝胆,重考功名……当今陛下虽波谲云诡,但他屡次派人游说你,定也是个惜才之人,不会为难你。”
言及此,望着心灰意冷的他,佟杉姗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心一横,便道:“是陆陆……是陆陆叫我来接你的……与我一同回佟家吧,念在旧日恩情,爹爹已同意接纳你。”
陆陆……邹曲临的眸子方有了些希冀,他拳头紧攥着,牙关紧咬,眸生坚毅。
他还不能放弃,饶是天子又如何,天子就能夺人所爱么?
深吸一口气,他挺起胸膛,抬起头,舒朗的面容从阴影中显现,只后退一步,郑重道:“多谢佟府不弃之恩。”
且说今儿晚上,新帝大赦天下,故而举宴。
其余臣子不论,但凡是宰执重臣,须得携家眷出席。
除了佟杉姗心思不在宴会上,借病不出外,佟府的儿女们均到场,尤其是佟钟儿,打扮得花枝招展。
佟陆陆却因为一个莫须有且完全不符的“静娴郡主”头衔,座位一下子排到顶前面,紧贴着佟萧而坐。
感到总有一束戏谑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头顶,佟陆陆微侧过身子,一手举杯挡住自己的脸。
她当初,为何要犯蠢赎环纡回家?
今后掉的泪,都是之前脑子里进的水!
目光瞟到对面静坐、与群臣谈笑晏晏的燕肇祯,佟陆陆紧锁眉头:对面坐的,可是将来的又一新帝,也就是说,环纡那家伙会被篡位,是个短命鬼。
不知怎的,尽瞅那燕肇祯不顺眼,从没在意过什么人的佟陆陆开始毫无忌惮地打量他,恨不得原地学会读心术,或是把他的头劈开来看看他现在想不想谋反。
一切的一切,座上的帝王尽收眼底。
他冷冷瞥过燕肇祯,又瞧瞧佟陆陆直勾勾盯着人家,目光不挪不移,捏着酒觞的指节便不住地发紧。
“开宴!”一句寒暄的话也不说,白盏辛眼底越发阴森,一股子戾气疯狂散发,吓得身边举扇子的宫女抖了三抖。
她果然是什么好看的男人都不放过!
太监传话,乐师准备妥当,由殿外忽盈盈飘飘,莲步移来一队舞姬,随着鼓点声乐,翩翩跳了一曲响屐舞。
佟陆陆素来“庸俗”,对这等皇宫歌舞无甚兴趣,只觉得啪啪啪哒哒哒的,踏着她脑袋似的,吵得她脑仁疼。
好不容易熬过,又紧接一曲白纻舞。千娇百媚的舞姬们体操运动员似的,个顶个地强,她们地上甩袖,鼓上甩袖,还一跃至天上甩袖。
佟陆陆方被召回眼神,不厌其烦地给每个“选手”打分,继而评出了“东秦第一届艺术体操冠军”,发自内心得佩服起来,忙不迭鼓掌叫好。
不错不错,大伙儿跳得不错!
整个大宴,吃乃次次要,但唯独佟陆陆将桌上菜盘一应扫荡,一颗豆子也不剩。
本也算和和乐乐,喜气洋洋。
这时候,也不知谁家的姑娘,好似专瞅佟陆陆不顺眼。
于佟钟儿身边端坐,她趁众人交谈之际,忽探出脑袋道:“静娴郡主食欲甚好,比之征战沙场的燕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向来不混京城小姐圈的无知佟陆陆,自不知她是哪号人物。
抬首间,只瞥见一身着翠绿色长裙的女子,孔雀似的,长得不如三姐姐,说话也不中听,一无是处。
你算哪根大青葱?
对方一语,声音本轻。
但带了静娴郡主四字,便准准飞入白盏辛的耳,莫名引起他心头的不快。提谁不好,偏生要带上燕王。
他冷目阴鸷,只一束寒光投过去,吓得那无知女子一颤:不会说话就闭嘴!
燕肇祯淡淡一笑,举盏圆场:“静娴郡主若是上了战场,指不定也是女中豪杰。”
佟陆陆不好意思笑笑,欲要起身回敬,手指头刚碰到杯子,众人且听上面道:“若上战场,别人且冲在前线,静娴郡主,怕是只能立在一旁呐喊助威吧。”
他的声音透彻,穿过整个殿堂,余音绕梁。
满座皆静。
没想到白盏辛做了皇帝依然这么嘴毒,佟陆陆忿忿坐下:燕王你快反吧,早点灭了他丫的!
佟萧唯唯诺诺:“小女向来无苏小姐仪容万方,还望海涵。”
佟陆陆瘪瘪嘴:哦,原来是苏小姐……不认识。
燕肇祯漫不经心,道出一句玩笑话:“佟丞相府上三位令爱,平日均藏着掖着,今日大家方得见,故而好奇了些。”
苏大人老奸巨猾,看似要打圆场,实则踩了佟萧一脑袋:“佟丞相教女有方,故而三位小姐均人中之凤,能匹配的青年才俊稀缺,哪是小女能比的。”
众臣皆笑,气氛方有所缓和。他们纷纷盯着圣上,话都到这份上了,一般皇帝也就任用权力旨旨婚成成美事。
但白盏辛哪里是正常的皇帝,他森森瞥过一众大臣,讥讽道:“佟家二女、三女,皆不愁嫁。六女却顽劣不训,岂能随意旨婚,祸害他人?”
你个王八羔子!
佟陆陆猛然抬头,恨不得抓花他的脸。于是,她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牛逼的话:“陛下果真明察,但陆陆绝祸害不到陛下头上,陛下大可安心。”
满座愕然。
众臣所恐并非佟陆陆敢顶撞圣上,而是她竟然跟陛下说:“我反正又不嫁给你,你操什么心!”这是多么自大狂妄审不清自己的人才会说出的话啊!
百官遑遑,酒洒桌毯,气氛哑然,呼吸凝滞间,银针落地亦可闻。
“哦?”
白盏辛訇然起身,强大的戾气排山倒海压向殿上众人,吓得众臣纷纷转向伏地,脸皆贴地,不敢直视。
他们不知,整个宫殿,唯有佟陆陆一个人没有下跪,只攥着拳头起身,咬唇瞪那圣上。
白盏辛步履轻缓,周边臣子一应瑟瑟发抖,不敢挪动半点儿。
他凑近她的耳,轻威胁道:“不是会预言么?你忘了终究要入皇宫之事?故你最好别得罪我。”
别家女儿都是熏花香、胭脂香,令白盏辛厌恶,然佟陆陆耳后、颈脖偏偏散发出一抹牛乳香。此等奇异的甜气飘入他的鼻尖,他顿了顿,继道:“呵,普天之下,若欲改命者,纷纷拜佛。你大可日夜参拜,去求个另外的姻缘试试,看佛,会不会成全。”
可恶……
一副任你口水漫天、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佟陆陆挺直了腰板,只轻哼小声道:“你傻?佛又没老婆,他懂个锤子姻缘!”
那帝王身上的阴狠气息散发地愈发沉重,冷地令人窒息。离得最近的佟萧头磕在手背,冷汗滴滴答答湿满地。
白盏辛略一抬眉,竟觉得她说得有理,莫不是被她带偏了?
稍定定神,他的目光落在她扑扇的睫毛上,再往下,对上她瞪得圆润的目。
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他晃一晃神,心跳陡然提了速,竟有些窘促。他忽别过头去,不敢看她,慌忙转身,耳尖点缀着可疑的红晕。
“朕乏了!众爱卿无爵饮罢!”
于是,他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陆陆呆愣在原地,直到佟萧拽着她的裙摆让她坐下,她方怔怔然入座。
莫不会……
她转过头,忙问春枝:“春枝,你看着我的眼睛。”
“嗯?”春枝疑惑,乖巧盯住。
“有眼屎么?”
“……”
宴会后期,吃饱喝足的佟陆陆甚是无聊,又因为燕肇祯完全就是个“暖男”,任哪家小姐上去同他说话,他便笑着回复,于是这新晋红人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佟陆陆完全找不到空子与他搭话。
莺莺燕燕中,还有她亲爱的二姐姐在内,可殷勤了。
她扔箸起身,想出殿透透气。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春枝紧随其后。
“当然是参观参观了。”
参观?
春枝黑着面,见自家小姐大摇大摆蹦跶着走了一路,如临人生的又一生死攸关之境。
“公公,我错了,您帮我向陛下求求情吧,好处少不了你的。”
一呜咽声从拐角处传来,浓浓黑夜,佟陆陆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而去,拉着春枝蹲下身子往里瞧。
面前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是个小花园。透过假山的镂空望去,能见到那宴席上趾高气昂数落她的苏大小姐,正被一小公公盯着……蹲马步?
这是什么魔鬼酷刑?让富家小姐蹲马步,简直不是人呐……
干得好!
“苏小姐,您就省省您那点小心思,陛下的性格,您也不是不知道,还是乖乖蹲上半个时辰吧。陛下说了,但凡不标准了,你须得再蹲半个时辰。”
那头苏小姐嘤嘤哭泣,泪如雨下,直哽咽着呼爹喊娘。
春枝吓得寒颤一阵,正欲拉看热闹的佟陆陆离开,却忽被人一下子掳走。
她一惊,还未呼出声,便见是昭云领着她飞跃而去。
再待她望向自家小姐的所在,便见一身穿龙袍之人,正背手静静立于她身后。
完了完了,佟府完了。
不知情的佟陆陆看戏看得正起劲,却不免心疼起苏小姐。毕竟这女孩儿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竟然就遭受如此惩罚,那个白盏辛,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
看来当上皇帝后,他飘了。
“春枝,你说这白盏辛,这么凶,怎么娶得到老婆。不讨女人欢喜,就算当了皇帝,也找不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有什么用啊?啧啧啧,孤独的小可怜。”
“孤独的小可怜”此时正在她身后,闻言,眉毛一抬,手指捏得咯咯响,“怎么,夏至院的泥巴玩完了,来皇宫后院玩泥巴了?”
佟陆陆差点惊呼出声,大晚上的,这家伙又是一身玄色的龙袍,若有一日她心脏不好,均是这丫的吓出来的。
白盏辛霎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大惊小怪,只讥诮道:“我且不和女人有任何关联,你费心什么。”
“鸡毛掸子戳.屁股,装什么大尾巴狼,”佟陆陆扯开他的手,拿出杀手锏来,叉咯吱窝昂头,“你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怎么就和女人没有关联了?”
白盏辛眼底泛起不可查觉的笑意,他逼近她,一步一步,将娇小的人儿困于假山黑不溜秋的凹洞里。
“你,你干嘛?”佟陆陆惶恐。
抬手扶住头顶的石块,他附身探入,堵住她四面去路。
额头轻抵手背,奶油样的月光洒在他面上,风情外朗,神采内融。
那颗痣极尽温柔,却不敌他眸中的漾漾笑意:“你不知,这世上实则有三类人么?”
“什,什么啊?”
“男人,女人,佟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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