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1.4日 是啊，为什么

    第二天, 张伟早早的起了床，和姐端着早餐上了楼，只见到许青山坐在沙发盯着房间门口。

    “青山哥, 来吃早餐。”

    许青山吃着粉还惦念着妹妹，悄声问：“你们说, 是不是宗明那个小兔崽子出来捣乱了？”

    “别瞎猜, 待会她们醒了就知道。”

    三个人吃完早餐坐着沙发上一齐等着二人起床, 等到了12:45，许月明才起床。

    “快去洗漱, 午饭都凉了。”许青山见妹妹出来倒是没急, 只是催促她吃饭。

    许月明懒懒得回了一声嗯, 也没吃多少饭，扒拉了两口就拎起包要出门，被许青山叫住了，“你吃饱了吗？这么快就要出门。”

    嗯。又是懒懒的一声。打开门后她回过头：“我下午就回来。”

    她出门后，裴匪说：“让她平复一下, 我们等她回来。”说着起身进了房间，许知然还在睡着，她半蹲下去, 轻声问, “然然，起来吃饭了？”

    没有声音, 许知然还在睡觉，裴匪又说：“你再继续睡下去等到晚上就睡不着了，到时候要一个人守着黑夜吗？”

    许知然眼睫一颤，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裴匪见状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房门, 待到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后，许知然翻了个身被窗帘里透出的微光闪到了眼，她低下脸将头埋进枕间，褶皱的棉布刮在脸上又疼又痒，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

    如此几次之后，她呼出一口气，起身披上睡衣出了门，见到爸妈舅舅坐在沙发上，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都吃过饭了吗？”

    这一问倒是把他们都问到了，裴匪应下：“吃过了，给你热了饭在锅里。”

    许知然去厨房盛饭，三个人看着她吃，她吃了两碗饭一碗汤，吃完后她想去洗碗被张伟抢了先，他拿过碗筷：“我来洗啦。”

    “好，张伟哥真好，待会我给你写作文。”

    洗着碗的张伟一听帮忙写作文笑开了花：“好。”然后他又压低了声音，“我没和他们说你昨天逃课了，要是问起来别穿帮。”

    “我哪逃课了，我当然是在学校呀。”

    张伟转过脸来，许知然站在身边看着自己洗碗，一脸天真，表情如常。他心里打了个突突，他看她今天好了以后以为没什么事了，但好像不对，她从来都不会这样理直气壮的掩盖自己错误。他咳了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她都已经去了客厅，他把手中碗筷胡乱一塞也跟着过去。

    “我去写作业。”

    “然然，别急，过来坐，都好久没聊天了。”裴匪招着手，许知然跟过去坐在旁边，“裴姐姐，网站上的投稿量有增加吗？”

    “有，现在一天平均有两千八的投稿量。”

    “哇，真好。”

    “那你呢？在学校怎么样？”

    “我很好呀，我有认真学习的，张伟哥也是，他现在比以前努力。”

    “那就好。”裴匪说完，又过了一会，问，“明天还去练吉他吗？”

    嗡的一声，脑仁疼。许知然了下眼，迟疑了一下，缓缓说：“没有。我要去写作业了。”

    看她起身，许青山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匪拧了手背，他吃痛闭嘴。

    许知然写着作业，三人坐在沙发上，整个屋子都是静静的，只有细细的电视背景音和沙沙的写字声。

    许青山到底没忍住，借着给许知然送银耳汤的空当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无异样后才退回到沙发上。

    一屋人各怀心事的各自做事。

    下午四点，许月明回到家，这次，她没有带墨镜，进门也将包放下了，只是神情恹恹，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练音房，一直待到七点饭做好后都不见出来。

    三人对视一眼，裴匪敲开门进了练音房，屋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裴匪提起了心走向靠墙的角落，果然，许月明坐在那，感觉到她的到来，将头靠在了她肩上，裴匪歇了问话的心，陪她静静坐着。

    黑暗中，呼吸声显得静谧又绵长，连同时间，也流淌得漫长。

    忘了多久后，才响起一点声响，暗哑得几近疼痛，“小佺自杀了。”

    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小佺，她是见过的。第一次去树村找月明的时候，她就见过。他穿得黑衣黑裤戴一个鸭舌帽，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不爱看人眼睛，也不爱和人说话，但他却是个干干净净真诚清傲的人。

    他帮助月明写歌控制声带，他有演出机会的时候也会带上其他的乐队一起登台。他还和自己聊过里尔克的诗鲁迅的文章平克佛洛依德的曲。

    苦咸的眼泪浸得脸疼，裴匪咽了一下口水，克制住声线：“为什么？”

    一阵沉默过后，靠在她肩上的许月明移开了头，坐直了身子，跟着问：“是啊，为什么啊。”

    声音到尾声带着凄迷的惶惑。

    她垂下头去，抵在膝上，自问自答：“可笑的是我不知道，但我却觉得这并不荒谬。”

    我知道。裴匪在心中接下去，回想起那张青涩的脸，又是一阵酸疼。她往后倚去，头靠在墙上。

    “我们这些后进村的，多多少少基本上都受过他和蔡落的指点。尤其是我，没有小佺的指点，我也不能那么快就走出误区。”许月明无声叹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不懂他。”

    “他……”她说不下去了，静静得流泪，又不再压抑哭腔哭出声来，隆隆的哽咽声盘旋在上空，隔绝在室内。

    那抹伶仃的身影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只能深埋地底，想到此，心中更是哀叹无限。裴匪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许月明的哭声从大到小，从嚎啕到啜泣。

    沉默的呼吸和咿呀的哭声荡在空旷的室内漾出涟漪，直到沉闷的敲门声闯入，惊了这涟漪。

    裴匪抹了把脸，起身来到门口，开出极细的一条缝，侧着身向外传话：“你们先吃饭，我们不饿，待会自己就出来吃饭。”

    说完关了门，恢复了一室的漆黑。

    但安静到底是被打破，方才从门缝里斜射而来的亮光又把她拉回了门外，然然的异状也是同样的原因吧。

    悲痛和着担忧撑得人酸涨得人没有力气。她回到角落，滑坐下去，靠着月明，说话的念头才起就被淹没。这种情况下，言语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呢？她只好将月明扶起来怕她长时间闷着头晕。

    许是有点晕了，月明靠在她肩上，呼吸越来越平缓，最后没了声影，睡着了。

    裴匪也没了声，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一片黑夜。

    大约很久后，许月明醒了，站起身却发现手脚麻了，一动就被电得酥软。裴匪想拉她，但她久坐也麻了，二人相互搀扶着起身，一步一瘸往外走。

    刚一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灯光刺了眼，二人闭上眼睛，又缓缓掀开眼帘，等慢慢适应了光亮后才往客厅去，经过走廊的时候看到阳台外的灰暗天空悬了一片薄月。

    “然然，你还没吃晚饭吗？”裴匪见许知然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饭。

    被叫的许知然回过头：“晚上不饿，这会有点饿了。裴姐姐也饿了吗，来一起吃饭。”

    三人同桌，都不说话，静静的吃着饭。饭吃完，碗洗完后，各人回房。

    “然然。”许月明突然开口，“我有话……”她住了嘴，看着她恳求的望着自己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她点头，“去睡觉吧。”

    许知然飞一般的跑进了房间。

    裴匪也看到她刚才的样子，还有那句，姐姐，可不可以别说，我不想听，担忧不已，和许月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同样的悲切与哀伤。

    那该如何跟她说呢？下周就要出殡了。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各自回房，只剩那惨淡的一片薄月照耀着寂静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