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爷爷 孩子们都很好

    “然然, 以后得多运动啊，才走了三公里就累了。”说是这样说，但许建设还是给许知然递水扇风, “歇一歇我们就往回走。”

    许知然接过水按住了给自己扇风的扇子：“爷爷，我不热。我是太久没有走远路了, 我们先走上个一周, 适应了之后再走远一点。”

    “好。”

    二人坐了一会后起身牵着狗往回走, 太阳已经升至中空，街道也开始喧嚣起来。在蝉鸣鸟叫中, 许知然故意走慢了几步, 落在身后, 掏出手机，对着前面遛狗的爷爷拍了一张照。

    拍好照她又快步跟上，“爷爷，你真厉害，才三天就把毛毛训得这么听话。”

    “狗怕生, 先安抚在陪伴中进行训练，只要不是智商不行配合度不高的品种都能听话。”

    哦，这样麽。但爷爷一直以来也特别会训狗, 最多的时候, 家里还养过四条狗呢，但爷爷现在好像并不太喜欢狗, 许知然问起爷爷从前：“那爷爷当兵的时候经常要训狗吗？”

    “不用，我是炮兵，你上次见的张爷爷之前在部队倒是训过狗，转业后也训过警犬。”

    “炮兵好酷啊！爷爷当兵的时候肯定很厉害！立过很多功得过很多奖！”光我看见的证书就有一沓呢，许知然吹着彩虹屁, “爷爷要是继续当兵肯定也能往上升。”

    话才出口她就后悔了，不该说的！上次才问了为什么退伍，现在又说这个，啊啊啊！好想撤回啊！！恼恨的她连忙找补：“爷爷当建筑师也很厉害的，爷爷搞工程也很好！”

    没有声音，许知然仰起头见爷爷目光空茫望向远方，她默了声，静静地跟在身旁。片刻之后，她听到了低沉的声音，“89年孩他妈要割胆囊息肉在医院待了一周，那时候你哥哥姐姐又还小，他们小姨又不在宁市抽不出身来照顾，我请了假回来照顾孩他妈。走的时候，你姐姐问我，一定要当兵吗？”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许建设突然卡顿起来，眼前又闪现出那天的情景，小小的人儿立在屋檐下冷冷地看着自己，等到自己走出了门，才听到背后的一声哀怨，“一定要当兵吗？”

    转过身去，小小的人还是静静地站在屋檐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自己，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忿的看着自己。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他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90年我就退了伍，去了中建一局搞施工，也是要到处跑，没太多时间待家。”

    可惜六年后……他再次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后天，是孩他妈祭日。时间真快啊。

    89年那时候姑姑才11岁吧，以前一直以为长辈们都很沉稳，却没想过他们也是从小孩长大成人的，童年也经历过挫折失望，年轻的时候也璀璨欢闹过，后来才成了家有了自己。

    那为什么他们后来的性格和现在的性格相差这么多呢？佛系温柔的妈妈现如今高冷寡言，沉稳的爸爸现在天天臭美，姑姑和舅舅也不是后来的模样……只有爷爷一如既往的宽容慈爱，哪怕对自己这个“便宜孙女”也是厚爱关怀。

    “可爷爷为了能多着家已经做了努力了啊，哥哥姐姐会理解的，上次姐姐还说呢，哪怕她不唱歌不呆娱乐圈都没有后顾之忧家人也不会怪她。”你转业后搞工程从来都没离开过宁市。每次回家都会给姑姑做她想吃的菜，也会故意打压爸爸不让他骄傲，爸爸去年破产的时候你还到处跑私单赚钱，你尽到了父亲的职责。

    许建设接不上话，只是牵着狗往家走，经过菜市场的时候，他将狗绳放到许知然手里：“然然，你拉着毛毛在这等等爷爷，爷爷买好菜就出来。”

    知道爷爷有不带狗进菜市场的习惯，许知然乖巧应下：“好，我想吃炸酱面，鸡柳。”

    “好，那你在这等着，爷爷去给你买。”

    片刻之后，许建设拎着菜出来，二人回到家，吃完饭，他把许知然往外赶：“然然，该去上班了。”

    许知然噘嘴，试图撒娇：“我想在家多陪陪爷爷和毛毛嘛。”

    “乖，上班了就有有个上班样，你在家做作业我也不懂辅导，还是去你哥那吧。”

    “过两天去也一样啊。”许知然揪着抱枕想再继续拖着。

    许建设见她不情愿，矮了矮身子，低声问：“然然为什么不喜欢读书啊？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了吗？ ”

    看着爷爷眼里熟悉的关怀，许知然心中潮湿一片，将脸埋进抱枕里摁住自己想哭的冲动，“没有，我就是懒。我觉得我可能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吧。”

    声音从厚厚的抱枕里传来显得孱弱，许建设看她又闷在枕头里，以为她是在伤心，担心起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头，“然然，没事，如果真的努力读书了还没考上大学那也还有别的出路，爷爷连初中都没毕业呢。考不考大学都要好好生活，不哭哈。”

    听到爷爷误会了，许知然抬起脸，露出璀璨笑容：“好！我会努力的，那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去公司啊。”

    “好。”见她笑了，许建设也不再坚持，“那下午给毛毛洗完澡就去做作业，等到你哥回来再给你检查作业。”

    “好，我最喜欢爷爷了！”

    许建设跟着笑起来：“那快去给毛毛洗澡，我先出个门，晚点回来。”

    许知然应声起身，牵起狗去了卫生间，给狗洗完澡后她开始打开作业本戴上耳机装模作样写作业，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今天是8.27号，后天就是奶奶的祭日了。

    她没有心情继续写下去，把笔一放，等着爷爷回来。

    两小时后，许建设提着红带子回家，见然然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塞给她：“然然，玩游戏不要靠得那么近不然像你哥一样得近视，写了这么久作业，饿了吧，来吃点馒头。”

    我不近视，我只是有点色弱散光。但握着这热乎乎的馒头，许知然只是说：“好，爷爷，你快来坐坐，今天走了这么久，要休息了。”说着，不容分说的把爷爷按在沙发上，给他捶着肩背。

    看她热切，许建设也就没有再拒绝，安静地坐着任她按摩。走了一天，是有点累了，在舒适的按摩下他不知不觉渐渐睡着打着轻微的呼噜。

    听到突然的呼噜声，许知然流下泪来，时隔七年，她终于再次听到爷爷的呼噜声了。小时候，全家一起去乡下老家玩，晚上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说话聊天，讲到后面爷爷睡着了就听着他的呼噜声。自己写作业的时候，爷爷也会定好闹钟起床给自己做汤做甜品。更小的时候，自己大闹大哭的时候，爷爷也会用呼噜声来逗自己……

    在回忆蔓延之际，许知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擦掉眼泪，从房间里拿出薄被盖在爷爷身上。

    她又轻轻地坐在爷爷身边，打开手机拍下了一张合照，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做晚饭。饭做好的时候刚好爷爷也醒了。

    “下次做饭爷爷来就好。”

    “我不累，爷爷。你先坐着呀，哥哥姐姐也快回来了。”

    “好。”

    ****

    8.29号，吃完午饭，许知然不太想去公司，但又找不到理由，只好瘫在沙发上磨蹭着。

    “然然，歇一歇就起来去上班了，不要迟到了。”

    “好嘛，我就坐一坐嘛。”许知然懒懒应着又撒娇，“人家想多和爷爷待会儿啦。”

    “和老头子有什么好待的，快起来去上班。”

    见爷爷态度坚决，许知然只能起身去上班，离开前她又瞟了一眼昨天爷爷带回的红袋子。

    她走后，许建设拎起红带子去了郊外的陵园，从里掏出纸钱放在墓前烧着。徐徐火焰挟着灰烬升腾在空中，慢慢消逝。

    等到最后一丝焰火熄灭时，地上只留下黑色的余烬，风一吹，散落四周。许建设原先还护着，后来放开了手，碎纸纷飞。

    “玉秀，我又来看你了。”他开了口，声音又低又慢，“今年我给你带来了三个好消息。”

    “我们有孙女了，去年底我不小心撞到一个小孩，后来认了她当孙女。小孩叫许知然，乖巧听话又纯真善良，长得还和青山很像，给我们家带来了很多欢乐，你肯定也会喜欢的。希望以后的外孙女都能像她一样，不过，以后的外孙女该叫她什么呢？”许建设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这以后再说，叫什么都行。我看着然然真的有种莫名的亲切，真希望你也能见见。”

    “青山这个小子，没之前混了。他公司倒闭后也不和那些狐朋狗友也散了，他现在安安稳稳的上班。就是还是会买股票，不过听他说没像之前一样豪横。现在人踏实了不少，之前谈的那个对象也吹了，现在他好像看上了我们楼下的一个姑娘，人很好，稳重有想法制得住青山，还和月明是好朋友。不过，我就是怕人姑娘不喜欢青山，就算喜欢，青山之前还嚷嚷着不要小孩，怕人姑娘不同意。哎，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月明你也别担心，她现在不去树村了，也不穿得五颜六色，身边不三不四的人也少了，她现在成了歌手当起了明星，今年还开了演唱会呢。”许建设从袋子里又掏出一台DV放在墓前打开，“玉秀，你看看，这就是月明上台表演的时候，我右手边的小孩就是然然，左手边就是青山喜欢的姑娘，裴匪。”

    高亢的声音在寂寥的空地上盘旋，光影掌声响不停，许建设坐在旁边抽着烟。直到残阳斜照，最后一声的掌声结束后，许建设才灭了烟，“好看吧。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去听月明唱歌，一张票都得180呢。月明的专辑也卖了几十万张。”

    DV收好后，他笑了笑，轻声说：“闺女随你。”

    “我也还好，就是摔了一跤，腿有点坏，现在好了。玉秀啊……”他看着碑上笑着的照片，说不下去了，他缓慢得站起身，但是坐得太久，手脚麻痹，差点跌了一跤，他重新站好后又蹲下身来，对着照片说，“孩他妈，你知道吗，那两小兔崽子看我腿坏了还说要给我找老伴，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毛病，谁能比得过你呢。”

    说完他伸出手，停在照片前，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别吃味，我没同意，他们也是一时糊涂。”

    照片上的人一如既往的对着他笑，他说不出话了，只是认真看了看之后，叹息似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下次再来。”

    他再次起身，往家走，身后的陵园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