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先表白
江晚梨彻底怔住。
电梯门开了, 她的双脚僵硬,都不知道怎么动弹。
裴忱拉着她的手劲很大,仿佛稍微一松她就从身边消失不见似的, 他开了一夜的车,原先一丝不苟的衬衫终于显露出轻微的褶皱, 外面冷,他带着江晚梨先回房间。
江晚梨坐在沙发上, 一条毯子被他扔在她的腿上, 她神情呆滞, 还处于幻梦中。
明明是后来之人,裴忱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倒了杯温水, 递到她唇边,“喝点。”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两口,三口……还是不淡定, 猛地抬头朝他看, “你刚才说什么。”
裴忱轻笑,“没说什么啊。”
“不是。”她竭力回忆, “我刚才听到了, 你说喜欢我。”
“没有。”
“你说了。”
“没有。”
“你就是说了。”
这次裴忱没和她争辩, 坐下来,将她凌乱的发刮到耳后, “我说的是我爱你,不是喜欢你。”
“差不多。”
“差很多。”
爱是包含喜欢的。
爱也更沉重,更不容易说出口。
江晚梨两只手指轻轻攥着柔软的毯子, 思绪仍然没有及时回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又突然表白。
难道明天世界末日了吗。
“你……”
这些疑问,她都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你问吧。”裴忱做出全然托出的样子,任由其发问,“我如实奉告。”
“怎么来的?”
“开车。”
“开车?很远的。”
“我知道,但我想你。”
“很累的。”
“我想你。”
“……”
她一下子沉默,不予争辩。
“那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江晚梨轻轻咬唇,“还是开玩笑。”
“是真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裴忱看着她的眼睛,“我的个人情感,只不过现在才说出来罢了。”
“现在?以前也有吗。”
“嗯。”
“多久以前。”
“很久。”他说, “比给你送草莓蛋糕,还要久。”
江晚梨揉了揉眉心。
一时半会,她有些消化不来这些信息。
她之所以延迟出差时间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再给自己几天时间,回去后打算和他表白,坦白自己心意的。
现在,似乎不用了。
因为有人比她提前了。
她看着眼前熟悉英俊的面孔,终于问出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算认识吧。”裴忱轻笑,“毕竟你已经忘了我。”
“我忘了你?”
“以前,你不是还闹着喊我大哥哥吗。”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是童年时候的记忆了。
一放暑假就往外婆家跑的江晚梨,结识一群新的小朋友,虽然不记得小伙伴的名字,但每天都玩得很开心。
围绕她,以她为中心的小伙伴太多了,所以记不住名字。
只记得陪他们一起玩的,有一条叫可乐的金毛犬。
如果她记忆再好一点,会记得,自己给一个贫困清冷少年送过一个草莓蛋糕。
那是被大小朋友都被孤立的少年,他衣衫破旧,没有人愿意搭理他,当他经过的时候,还有小孩朝他扔啤酒瓶,说他会给人带来晦气,爸爸妈妈都不让他们和他玩。
当时的江晚梨,是个能把所有零花钱掏给乞丐的小孩。
她见不得人受苦,摔倒的老奶奶,吃不到糖的小孩,因为偷东西被打残的流浪狗……她总是乐此不彼地多管闲事,施发善心,哪怕她被流浪狗咬过,伤疤好了,忘了疼之后依然给狗狗送饭。
当她得知现代社会还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就像是游戏中的满级大佬遇到小可怜,给予大量帮助。
明明比他小很多岁,她却像是玩过家家一样,把他当成娃娃养。
给他送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在得知他和他家人住的房子漏雨时,就告诉自己的监护人,让他们找人来修理。
少年长得很好看,她很原意亲近他。
按理说,这样的关系,她应该很容易记得他才是。
可是,并没有。
她连他名字都记不住。
只会叫大哥哥。
大哥哥只有她一个。
但她有其他的大哥哥。
她就像公主殿下,身边不缺乏骑士和王子。
那个暑假,她过得很开心,但再放假时,就很少去外婆家玩那么久了。
因为妈妈说她晒黑了,怕她皮肤受损,以后的暑假就改去别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的出现给那个清冷少年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帮助。
她随手送出去的玩具和首饰,够他很久的学费生活费。
后来少年长大,无形之中,不难听到她的消息,毕竟是梵尼的小公主,永远漂亮尊贵得让人瞩目。
可他只能沉默关注。
穿着一身破旧但洗得发白的衣服,让他连叫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慢慢成长,生活慢慢好转,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
江晚梨三个字,从没有人从少年的嘴里听说过。
她的名字,是刻在他心底的,无人覆盖,无人逾越。
江晚梨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他心动。
他一直在努力,想要和她站在同一个高度,想要配得上她,想要有一天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和其他男生一样,有勇气表白,即使被拒绝。
他害怕有一天她成为别人的人。
好在,那丫头发育迟缓,压根就没有青春期的悸动。
这一路坎坷,卑微,幸运的是,尽头有她。
清冷少年,就是裴忱。
江晚梨童年中的大哥哥,也是他。
“如果你告诉我,大哥哥就是你的话,我是记得你的。”江晚梨听完之后,震惊不已,“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裴忱不急不慢地答复:“你怎么记得?”
“我……就是记得啊。”
“那你为什么不记得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
江晚梨难以启齿。
而裴忱很有耐心,“嗯?因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她磨蹭着回答,“不认识你的名字。”
“……”
“大家都没喊过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叫你什么,所以就叫大哥哥了。”
“我以前给你写过拼音,教过你念。”
“是啊。”她说,“但是我小时候比较笨,你教给我,不代表我能学会。”
且不说“裴”这个字对于小朋友有多难认了。
而且,当时的她,会把“忱”这个字和枕头的“枕”给搞混,不知道是“chen”还是“zhen”。
总之太复杂了,所以她选择直接叫大哥哥,这样就不会因为读错而尴尬了。
裴忱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身边人太多所以不记得自己。
怎么会想到,她是因为不识字。
而江晚梨为自己的愚笨振振有词地找理由:“小孩子嘛,哪里知道那么多。”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不识字而没认出他。
她那个时候身边有很多的人,饶是那个大哥哥当时很漂亮,让人印象深刻,她也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只是把他当成救助对象之一。
所以,更不会有“等她长大要嫁给大哥哥”的想法。
如果他不主动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就不会再有交集,他只是她人生中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过客而已。
结合他刚才讲的事情以及自己在电梯里听到的话,江晚梨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凑到男人的跟前,“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做什么梦。”
“感觉太不真实了,太巧合了。”她抿唇一笑,“想不到你暗恋我那么长时间。”
从送蛋糕到现在,有五六年了。
如果要从认识的时候算的话,那时间就更长了。
“是啊。”裴忱指间没过她的发,语气温柔无奈,“是巧合。”
只是这个巧合,但凡他有点失误,就可能造成擦肩而过了。
“可是你既然暗恋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她问,“之前没有说,结婚的时候也没说过,而且,刚开始对我凶巴巴的。”
“有凶过?”
“有啊,我追你车那次,你都不爱搭理我。”
因为……她不记得他。
或者说,他刚开始以为,她故意装作不认识他,那他也予以同样的回应。
后来把她从雨夜里捡回家的晚上,他思绪整理清楚,这丫头应该并不是装的,她就是忘了他。
既然如此,他就将计就计将人拐到户口本上了。
她孤立无援,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裴忱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去接,淡淡反驳,“我没凶过你,只是和对普通人一样的态度。”
“切。”
她哼唧一声,扭过脸,做了坏事还不承认呢。
“梨梨。”裴忱语重心长,“那你说,我当时应该对你什么态度?直接邀请你上车来我的家?还是求婚?”
“……”
“那样是不是太流氓了。”
“……”
明知道不是这个理由,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后,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江晚梨找不出话来反驳,“好吧,算你这个理由不错,那之前的呢?为什么不追我,只送了一个蛋糕。”
“你在读书,且未成年。”
“……那后来呢,我上大学之后呢。”
她认真的小脸微微上仰,眼神好奇又期待,猜想他这次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裴忱眼角微微一垂,薄唇笑容浅淡,“因为,你太漂亮了。”
“这是什么理由。”
“我追不到。”
比起追不到。
更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
从初识开始,他始终是仰望、爱慕,就像黑暗地沟中存在感最低的小蚁,窥见她犹如窥见阳光一样,温暖刺眼,却又无时无刻地奢求。
父母辈的感情经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应该肩并肩。
他不可能在自己卑微的时候追她,以防未来某天她在家人和他之间做出选择,必须避免悲事重蹈覆辙。
即使是现在,江晚梨仍然不了解他的心思,笑得没心没肺,“那你觉得,你现在追到我了吗?”
停了下,她说,“你不能因为你表白你就觉得你追到我了啊,我还没有回应呢。”
“是吗。”
“基于你第一次对我凶巴巴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轻易地原谅……你脱衣服干嘛?”
“累了。”他淡淡道,“睡觉。”
“噢。”
过了会。
江晚梨快要炸毛:“……你累了你睡觉,你脱我衣服干嘛!啊喂……”
这个人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她很记仇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第一次就是凶巴巴的,爱答不理。
江晚梨被他抱到床上,两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有些欲哭无泪,“现在不是晚上,已经早上了,你真的要干吗?”
“干什么。”
“……”
“我是说睡觉。”他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没说睡你。”
“……”
“既然你无缘无故想到这个层次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不不不!”江晚梨立刻像只老鼠似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缩在另一侧,同时将一半的被子分过去,“睡觉就睡觉。”
“太远了,离我近点。”
“?”
“我想抱你。”他说着,已经将她拉到身前了,“不然睡不着。”
“……”
想和他反驳的江晚梨看到男人眉间的疲惫时,微微一怔,人也消停了,没有乱动,“你开了几小时的车?”
“昨晚八点上路的。”
那按照时间算的话,不得开了七八个小时吗?
这大雨天的,他干嘛要这样。
两人又不是生离死别,非要见一面。
“你就这么想见我吗?”江晚梨指尖轻轻戳了下他的鼻梁,“明明可以等几个小时,就有早班飞机的。”
男人睁开眼睛,“我以为你这里会打雷。”
“嗯?”
“来了之后才知道。”他轻笑,“天气预报不准。”
天气预报说的是邻省凌晨到早上可能会有雷阵雨。
他记得,她是有点怕打雷的。
虽然不至于怕到找个角落把自己缩起来,以及这边也有人陪着她,但那一刻,他就是想过来陪她。
满脑子都是她。
“一个星期了。”裴忱看着她的眼睛,“你都没说过想我,出差第三天没给我打电话,第五天没发信息。”
“……”
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呢。
意识到理亏的江晚梨身子蜷了蜷,然后缩成一团滚入他的怀里,主动拿起他的胳膊,往自己的腰上一搭,让彼此拥抱更紧凑一点,她唇息贴着男人的喉结,“睡觉吧,醒来再说。”
醒来……
没准他就忘了。
她出差这段时间不怎么和他联系是想整理下自己的情绪,以及,她不知道如何用电话和隔着屏幕的信息来哄他。
以为他工作忙,不会在意,谁曾想都被他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江晚梨叹息,还挺内疚的。
他一夜没睡,似乎很快就睡着了,但她没什么困意,尤其是回想起他刚才说的话。
还有表白。
所以真的是一个理工男暗恋成真的事情吗。
草莓蛋糕不是巧合,梨形项链也不是。
也许他改行,也和自己有着一点的关系。
江晚梨看着男人沉静的睡颜,想象不到,有个人能喜欢她那么久。
而且,前期还装得那么像,一点都看不出来。
本来呢,她应该趁热将自己也准备向他表白的事情说出去,但想到刚开始见面时他的态度。
决定再把她和谢淮余的秘密再延迟一阵子。
让他继续好奇!吃醋!
看着他熟悉的面庞,江晚梨情不自禁挽起唇角,“其实呢,你早就追到我了。”
“我和谢淮余的秘密就是,他知道了我喜欢你。”
“但我不告诉你,哎,我就是玩儿。”
说罢,心满意足拍了拍他的脸庞,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搭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一紧。
紧接着,是裴忱的声音响起。
“好玩吗。”
“梨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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