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乌龙。
她到底没有睁开双眼的勇气, 就这么任由魏霁亲了之后一走了之。
帷幔外传来了帕子落在水盆里的声音,那是沈容倾昨晚用来给他降温的,他真的按照向她保证的那样一晚上都没碰过。
湿帕子整晚没换, 早就干了。
沈容倾想起她当时还认真承诺说就在这里给他守着,可是没想到自己睡得比魏霁还熟……都怪魏霁非要让她躺到里面来。
也不知道他的高烧退下来了些没有……
沈容倾一点一点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耳边还能听见床帐外魏霁更衣的声音。
“……”
还是不发烧时的殿下要正常一点。
……
魏霁走后过了很久, 沈容倾才唤了月桃进来洗漱更衣。
月桃拿了件绾色牡丹花缠枝纹的长裙, 又从她屋子里的梳妆台额外拿了几个发簪供她挑选。
她知道沈容倾看不见, 把每只簪子的外形一一念叨了一遍。
沈容倾望着她手里的宝蓝鎏金彩蝶流苏簪子,默默咬了咬唇, 忽而开口道:“今日不戴这个了。”
月桃一愣, 低头看着发簪, 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这可是沈容倾最近最常戴的那一只。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主子不喜欢这个了吗?”
沈容倾没说话,纤细的指尖在旁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不自然地攥了攥。
月桃不明所以,垂下视线又仔细瞧了瞧,她生怕自家主子记错了,再次开口补充道:“主子, 这只是王爷送给您的那只流苏簪。”
沈容倾侧脸一红,像是莫名被戳中了某种心事。
她一言不发地将簪子拿回来,缎带下的眸光瞥向一边。
“先收起来吧。这两天我不想戴。”
月桃眨了眨眼睛, 难不成是王爷惹自家主子不开心了吗?
瞧瞧, 把她家主子气得耳朵都红了。她跟了沈容倾这么多年,都没见自家主子这样过。
月桃立刻帮着她把那簪子收了起来, 义愤填膺道:“主子消消气,奴婢这就把它放回到梳妆台最后那个抽屉里去。”
“?”
“主子放心,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奴婢明白。”
沈容倾心想你这是都明白了些什么。她动了动唇想开口解释,月桃却为了让她分分心,已经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主子, 早膳奴婢见厨房的人准备了小笼包和清粥小菜,您还想吃些别的什么吗?奴婢亲自去厨房盯着他们做。”
沈容倾杏眸微动:“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月桃不知这话题怎么又回到王爷身上来了,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如实回禀道:“奴婢进来的时候,王爷刚刚传膳。”
沈容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月桃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沈容倾倒不是介意魏霁不等她用膳,因为那人总是习惯早上让她多睡一会儿,从来不会叫醒她,更是不许其他下人进来打扰。
其实这和沈容倾入王府前所听说的规矩大不相同。王府仅次于皇宫,但凡与皇家沾边的事情,规矩都大得很。沈容倾很早就听说,嫁进王府的王妃们早上都是要比王爷先起来,而后服侍王爷洗漱更衣的。
这些事情沈容倾从来没做过。
魏霁也不叫她做。
沈容倾想着,从前可能是因为她眼睛不那么方便的缘故吧?
月桃歪着头望着她,就算是吵架,自家主子今日出神的频率还是有点太高了。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还发生了其他什么?
莫名戳中事情真相的月桃此时毫无所觉,她昨晚确实被那件带血的衣裳吓了个够呛,可后来江先生在把门关上后和她耐心解释了,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更没有什么吃人,王爷就是受了点伤而已,包扎一下就好了。
就连几年前那个传说都是弄巧成拙的,起因也是魏霁受了伤,但那日王府里刚好处置了一个叛徒,小厮在处理王爷衣服的时候没太在意,被路边的乞丐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这才以讹传讹地弄出了今日市井间这种可怕的传闻。
江镜逸也是觉得她能吓成这样也是好玩,本着身为医者的一颗心,不忍看她直接吓晕过去就跟她说了几句。有关最核心的问题他都模棱两可地随口带过了,连中毒都没提,就只是告诉她是受伤。
他临走前还半假半真地吓唬了她一下,让她自己知道就行,别往外说。
其实谣言传了这么些年,她就算说出去也不会对此产生任何影响。月桃自己也知道轻重,不光是这件事,别的也一样,反正她和她主子是一条心的,她主子又是在意王爷的,那她肯定不会做任何对慎王府不利的事情。
月桃自己想通了,今早一睡醒连带着从前对这王府的恐惧也减少了。心里轻松手上动作也快,她给沈容倾梳了一个有点复杂又十分好看的发髻。
沈容倾微微回过神:“你新学的?”
月桃点了点头:“嗯,跟吴嬷嬷学的,吴嬷嬷好厉害,什么都会。”她新学了好几种,今天就是小小地尝试了一下,没想到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主子,奴婢扶您去用早膳吧。”
……
外面天色尚早,院子里的落叶已经被下人们扫去了,清晨的阳光甚是柔和。沈容倾听两个小厮说魏霁已经去书房了,便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吃起了东西。
与此同时,对目前状况毫无所知的魏良晔已经站在了王府门口。
他思来想去了好几天,经过了好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觉得这事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魏霁比较好。
毕竟钟家的人各个老谋深算,姓钟那小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能耐,但是这明显已经成功把小嫂子骗得团团转了,荷包都送出去了这可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
这几天慎王府里一直风平浪静的,魏良晔猜测着魏霁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事。
只是小嫂子最近日日在王府,他约魏霁约不出来,想去王府又怕被小嫂子发现。
魏良晔着实愁了好几天,连新酿的好酒都没心思喝了,无奈之下只能时不常打听着,终于在昨天晚上听说了沈容倾中秋节回家去了的消息,不仅如此,据说还要住上一晚才回来。
魏良晔算准了时间,知道这个时辰就算沈容倾已经往回赶了,路途上还得耽搁很久,在次之前,他肯定已经将事情跟魏霁商量完了,绝对安全。
正这么想着,方才进去回话的侍卫已经出来了。
魏良晔上前一步:“如何?”
侍卫显然识得魏良晔的身份,说话态度很是恭敬,他拱了拱手:“王爷在书房,请公子过去。”
……
偌大的书房内甚是安静,枫澈拿着两封魏霁刚写好的密函装进信封,不经意地一抬头便见自家王爷有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
他昨日离府处理事情去了,今天一早才回来的。像他们这样时不常征战沙场也没成家的人,中秋节也没什么可过不过的,最多是能闲下来的时候约着几个兄弟们喝一顿酒,就当是放松休息了。
今天早上他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原本已经回了娘家过中秋节的王妃昨天晚上提前回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王爷今天应该心情还不错?
其实他不是很懂王爷为什么要让王妃回家去,按理说成了亲不应该是夫妻两个人一起过吗?这要换作是他,肯定是不会让媳妇儿走的。
虽然他现在连个媳妇儿也没有……
魏霁忽然凤眸半抬扫了枫澈一眼:“她起了没有?”
枫澈手里头的信差点掉了,还好他及时回过了神,也不用细想就能猜到魏霁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枫澈赶紧上前两步,拱手应道:“禀王爷,属下进来的时候,看见王妃身边的下人已经在传早膳了。”
魏霁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硬的薄唇轻轻勾了勾。
枫澈心里顿时闪过了一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王爷的心情就是不错!
早上那会儿,魏霁其实知道她在装睡,却没想到她耳朵都红成那样了还能一装到底。于是他很“贴心”地没有当场戳穿她,装作没看见轻笑着离开了。
魏霁淡淡开口道:“你去跟她说,问她昨日的承诺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枫澈抹了把脸,心道王爷和王妃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枫澈无奈领命还是拱了拱手:“属下这就去。”
出门的时候,他将密函也一同收了起来。书房的大门一开,他跟另一个通传的小厮打了个照面。小厮朝他行了礼,忙进去禀明道:“王爷,魏公子求见。”
魏良晔是老王爷家最小的一个,不算是长子,所以用不得世子的称呼。又因着他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也不能用大人来称呼,于是府里的下人都延续了从前叫“公子”的习惯。
魏霁凤眸微抬,轻叩了两下书案:“让他进来吧。”
……
彼时的书房只剩下了魏霁和魏良晔两个人。
魏霁站在宽大的书案后,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不知名的古籍:“你来做什么?”
“?”
魏良晔听着他这语气莫名噎得慌,怎么他这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好像搅和了他什么好事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前几天约你喝酒,你也不来。”
魏霁淡淡扫了他一眼:“年底可快到了,你又不忙了?”
魏良晔心道他都快忙死了,好几条街的铺子他还没管呢,可是好兄弟的事也不能不管啊,经此一役他也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吧?现如今他书房里堆着的账本可有小松树那么高了。
“这不是酒庄新酿了两坛子好酒,过节了想让你尝尝。”
魏霁薄唇边噙了抹笑:“行,派下人送来吧。一会儿我叫枫澈收了。”
魏良晔觉得他简直是故意的,明知道他不可能是来简单地送酒。想借着酒劲把事儿说出来的愿望算是落空了。
魏良晔心说好在他还有别的准备。
他忽然掏出了腰间的荷包:“现在的小姑娘还都是挺流行送这个的啊。”
魏霁坐在了黄花梨扶手椅上,眼尾微挑:“怎么?又有哪家的小姑娘不开眼看上你了?”
江镜逸嘴角抽了抽,心里默念了三遍“不能跟他生气”。
他咬牙切齿:“看上我的姑娘多了,我是在说荷包!”他甩了甩手里的东西:“荷包知道吗?”
他手里的东西被他甩得变了形,哪里还看得出一点“定情信物”的样子。
魏霁轻抿了口热茶:“哦。”
“……”魏良晔已然快忘记他最初过来的目的了。他真的不是来找气受的吗?
魏霁淡淡开口:“我前两天听说,你家里打算给你安排和宋家的亲事了。”
不说这个还好,魏良晔丢掉了手里的假定情信物,说到这事也甚是烦心。
他坐在了侧面靠窗的椅子上:“别提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净瞎安排。说什么家里就剩我一个没成亲的了,非让我今年过年之前把亲事先定下。这不瞎闹吗,你看我像是个有心思着家的?”
亲事他家里催了好几年,今年可能是见魏霁这样的都娶到妻了,其罕见程度堪比“铁树开花水倒流”,惊讶之余催他催得是格外得急。就好像他今年不娶,这辈子就一个也娶不着了似的。
这怎么可能?人缘方面,他还能不如魏霁?纯属瞎扯。
魏良晔道:“我才不娶,娶了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他这话说得也不是在赌气,确实是事实,一到过年过节正是做生意的时候,他就忙得不行,平时闲下来的时间也不多,就算是有,他也更愿意跟朋友们聚一聚品品酒,或者出去游山玩水什么的。
说到底他心思根本不在家里。让人家姑娘独守空房这叫什么事?
他出身世家贵族,许是自幼这种事见得太多了,反倒生出了一种厌恶来。娶了又不能好好对待,那娶人家做什么?
非要娶的话……最起码也得是个两情相悦的。
魏霁捻了捻手指:“听说宋家那是个才女。”
宋家有两个姑娘,大姑娘一门心思想入宫却到现在也没成,二姑娘没想入宫,但也到了待嫁的年纪,要跟魏良晔说亲的这个是宋家二姑娘。
魏良晔愁得抹了把脸,心道比起会诗词歌赋的,他现在倒是更希望来个会算账的。至少那堆成“小松树”一样的账本能有人帮他分担分担。
而且宋家那两个“才女”是怎么回事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略知一二,一有什么诗宴词宴吟诗作赋的事就提前买通关系露题,再请门客帮忙做足了准备背下来。
这样的“才女”挺没意思的,纯粹为了营造好名声而已。
哪如像小嫂子那样能弹得一手好琴的,这怎么也是个真本事。更何况那天宫宴上一曲琵琶《夏庭醉》,着实惊艳众人。
绕来绕去,他就又想起来沈容倾了。
对啊,他今天过来是为着……
魏良晔轻咳了一声:“算了,宋家是不可能的事。光说我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来都来了,也豁出去了。
他也不打算再绕太大的弯子,魏良晔道:“你知道钟家那小子吗?就是皇后的亲弟弟,钟煜诚。”
他摸了摸鼻子:“前几天我在街市上看见他了。”
魏霁挑眉,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魏良晔喝了口茶水,洇了洇嗓子,开始念叨道:“嗐,我那天正好去巡视铺子,你知道的,东街一多半的商铺都是我的,最近老陈醋的铺子生意还算不错,再有几个月就到年底了,每到腊八醋卖的都好不是,我就想着哪天……”
魏霁轻啧了一声:“说重点。”
魏良晔痛心疾首地抹了把脸,还是没敢将话说得太满:“我好像看见嫂子她和钟家那小子一块进茶楼了。”
“哦,我知道。”
“??”
他真的没听错??
魏良晔道:“我是说,嫂子她和姓钟那小子一块去二楼雅间了。”
魏霁微微颔首,语气无比淡然:“嗯,我知道。”
魏良晔觉得此情此景好像似曾相识。上次在茶楼沈容倾好像也是这个状态。
正常的话本不应该是他旁敲侧击的说上几句,然后让魏霁自己领悟,多加防范的吗!他最多再讲几句情,说小嫂子还是可以迷途直返的。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这夫妻俩别再是合起伙来一起整他呢吧??
魏良晔一怒之下指着桌子上的那个小荷包:“嫂子都送给钟煜诚这个东西了!”
“……”
魏霁动作一顿。
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看来他很有必要跟自己那个小王妃“好好”谈一谈了。
魏良晔见魏霁终于不说话心中大喜,可是紧接着他便感觉背后发凉。
他这是一时冲动都说了些什么!!
魏良晔服了自己的这张嘴,赶紧想挽回,可是他越着急越语无伦次:“不是,我说错了,没有定情信物,呸!没有小荷包。那个是、那个是……”
身后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短暂的对视过后,魏良晔感觉自己今天算是彻底完了。
沈容倾隔着缎带,拎着一个剔红描金的食盒,往屋子里打量。
她隐约看见了另一个站着的人影,微怔之后,她语气稍稍有些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谈事情。”
魏霁薄唇轻启:“过来。”
沈容倾再次抬起了头,这回她认出来屋子里的人是魏良晔了。
魏良晔迫不得已地喊了声:“嫂子。”
沈容倾微微颔首,朝魏霁走了过去。
她将食盒放在了魏霁的书案上,离得近了忽然发现了那书案上的另一样东西。
剔红的食盒压住了那东西的边角,沈容倾垂眸将它拿了起来。
她轻轻捻了捻:“这是什么?”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没说话。
魏良晔实属不敢说,在他听来沈容倾根本不是在普通地问问题,而是在兴师问罪。
偏偏魏良晔不知道从哪里买到的粗制滥造小荷包,上面竟然公然绣了两个大字——“定情”。
就算看不见,摸也摸出来那上头是什么了。
沈容倾眉心微微蹙了蹙,朱唇轻动:“定情信物?”
她看了下荷包摆放的位置,轻轻一闻,上面还沾了些脂粉的味道。
魏良晔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长这么大他也没干过这种事,第一次干就被当事人给撞见了。
告状被抓“现行”了这还有能回旋的余地吗?小嫂子肯定马上就要问他拿这样的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本意真的只是拿来打个比方的啊!
沈容倾抬眸淡淡开口道:“臣妾竟不知,有人思慕殿下至此呢。”
“……?”小嫂子你怕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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