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追妻 ……
换做以前, 孔妙禾此刻很有可能就开始脸红心热了。
但她没有。
她有一种莫名的失望,她没想过晏子展要用这种方式来接近她。
按道理说,晏子展找到她的容身之所, 又留在她身边。
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王爷身份, 屈尊降贵在她店里当一名小伙计。哪怕是被蔺淳那样的乡绅恶霸戏弄甚至是打伤,他都能承受下来, 更是几次三番为了孔妙禾的事以展丞这种毫无地位的身份与人大打出手。
他不可能不在意她, 甚至他也许真的舍不得她离开。
她可以理解为,晏子展还是喜欢她的,至少还将她挂在心上。
但她同样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留在她身边。
这是欺骗,是隐瞒, 并且根本没有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她一向对晏子展表达得很明白, 她不是非要爱慕才能活下去的女子。
要么不给她希望,要么她只要从一而终的喜欢。
晏子展一天想不清楚她与方婉宁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的心结就一天没有解开。
她不是不能给他机会, 但是他之前对她的那些伤害,总要有一个解释,或者是一个承诺。
她才能视情况而定给他一个机会, 给他们二人的感情一个机会。
再去考察他, 值不值得她永远陪在他身侧,做他的王妃。
而孔妙禾这一生, 最恨谎言,最恨一切不真诚怀有目的的欺骗。
无论晏子展是担心她不原谅也好,还是担心她不给机会也好,他都不该怯懦至此,躲在展丞这个身份后面, 试探她对他的感情。
事实证明,孔妙禾也没有猜错。
兴许是这几日的亲近令晏子展有了底气,这一日两人坐在后院帮文婶择菜。
展丞挨着孔妙禾坐着,时不时抬头看她几眼。
孔妙禾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展丞轻笑,摇了摇头,忽地眼神闪烁,试探地问她:“阿禾姐来余州似乎也有一段时日了,既然亡夫已逝……阿禾姐就没打算过…”
孔妙禾自然明白他想试探什么。
但她顺着话头说:“想过吧,毕竟我一个人打理酒楼也有些辛苦,但缘分这件事,强求不来,等着吧。”
展丞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他点点头,又问:“阿禾姐的亡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孔妙禾静静看着他,看了许久,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就在展丞也以为这个问题太过冒犯孔妙禾不会回答之际,他听见她开口了。
“人长得俊,家世很好,只是可惜——”
孔妙禾幽幽地看着他:“他心里不止我一个人,所以……”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喜、欢、他。”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展丞下意识喉头发紧,话几乎就堵在了嗓子眼。
而孔妙禾分明看到展丞眼里一晃而过的慌乱,更不会没看到他几张几合的薄唇,就是没听见他吐露一个字。
他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似乎维持伪装都很困难,明明皱着眉头像是要将一切都说出来,偏偏在静默的这半晌,又将一切情绪全部收住。
展丞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语调里带着一点怅惋:“这样啊……”
孔妙禾的脸色迅速冷下来,也很快垂下了眼眸。
很好。
她给了他机会坦白,他依旧选择欺瞒。
很好。
两人之间轻松的气氛陡然有些凝固,展丞刚想开口说点别的什么。
阿峰掀开后院的帘子,怪腔怪调说了一句:“我说阿展这家伙去哪了,合着掌柜的你就带阿展在这享清闲,我们就得在前面忙死累活的啊?”
孔妙禾也不恼,作势要拿手上的菜墩子丢阿峰。
阿峰躲得倒快,嘴上却不饶人:“阿虎阿兴救命啊,掌柜的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
正是店里还未开张的时刻,前厅并不忙。
阿虎阿兴听到叫唤,都跑去了后院。
阿峰手搭在展丞肩上,佝偻着身子躲在展丞背后,强词夺理:“你们看看,掌柜的好凶啊。”
孔妙禾气笑了,当真舀了一抔水要泼到阿峰身上。
阿峰左躲右躲,探头探脑还不忘撒泼:“还好我机智躲在阿展身后,有阿展在,掌柜的只是泼泼水,若是不躲在阿展身后,掌柜的肯定用土豆砸我了。”
“阿展就是免死金牌。”
孔妙禾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变了,耳朵先红起来,站起身来就要朝着阿峰扑过去。
阿兴阿虎早就笑成一团了,一边还指挥阿峰躲开孔妙禾。
阿峰一把将个头高高的展丞提溜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做盾牌,自己则灵活地跳来跳去瞎蹦跶。
展丞唇边染上深深笑意,垂眸看着恼怒的孔妙禾左右出击。
他无奈地扶助孔妙禾的肩,笑:“阿禾姐别跟阿峰置气,自己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你看看他。”孔妙禾嗔怪道。
展丞笑意渐浓,他回头对躲在他身后还在做鬼脸的阿峰说:“阿峰,快别闹了,跟掌柜的赔个不是。”
阿峰嬉皮笑脸的,倒真的走出来朝孔妙禾道了歉。
可他道完歉后,伙同阿虎阿兴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嘴里嘀嘀咕咕:“怕了怕了,这二对一我哪惹得起啊。”
语气里调笑的意味掩藏不住。
阿兴阿虎两个也笑得不行。
只有孔妙禾一个人气得在后院跺脚。
展丞始终含笑垂眸看着她,心情轻松且轻快。
他越来越喜欢这里了,他想。
下半日,孔妙禾喊展丞去西街米铺跟洪掌柜说几句话,他乖乖去了。
再回到双月楼的时候,厅里已渐渐坐了几桌客人。
他一眼就见到孔妙禾站在一桌旁,正扬着笑脸对一位主顾说着什么。
展丞朝着她走去,脚步也不自觉轻快了,脸上也浮起了淡淡笑意,却在走近时,绷住了脸。
那位主顾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趁着醉酒对孔妙禾无礼的华府公子华庭。
华庭指着桌上的一道四喜丸子,赞不绝口:“孔掌柜可得好好给我讲讲这道四喜丸子是如何做的,竟能将猪肉做得如此有鲜美有嚼劲,又如此汤汁丝滑口感极佳的?”
华庭脸上神采奕奕,兴许是说到了兴头,还伸出手来拉了拉孔妙禾的衣袖。
展丞眉头紧锁,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啪”的一声打掉了华庭放在孔妙禾衣袖上的那只手。
声音之清脆,力道之大,围坐在附近的宾客都陡然安静下来,朝着这一桌看过来。
华庭的手惯来舞文弄墨,手背上顷刻间红了一片。
展丞铁青着一张脸,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孔妙禾呵斥他:“阿展!你怎么回事。”
展丞淡淡说:“他对阿禾姐无礼。”
华庭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低头作揖,脸上也是愧色:“对不住对不住,刚刚与孔掌柜相谈甚欢,一时失了分寸,失礼了失礼了。”
孔妙禾笑了一笑,刚想说几句客气话。
就见到展丞轻轻一哂,轻轻摇了摇头,那样子仿佛在说“呵,话倒是说得好听”。
华庭脸色僵了一僵。
孔妙禾也瞪了展丞一眼,又往右侧站了站,挡在他与华庭之间。
又对华庭笑了笑:“华公子不必拘礼,说到兴头上难免有些忘了周遭的环境,实属正常。”
似乎是觉察出展丞还想要反驳些什么,孔妙禾转过身去,说:“你闭嘴,快去做事。”
展丞愣了一愣,唇角向下压着,他深深地看了孔妙禾几眼,转身离开了。
孔妙禾的目光甚至没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她又转过身去,言笑晏晏地与华庭继续讨论刚刚那道四喜丸子。
其实华庭从前就经常来双月楼,他颇有点文人雅兴,爱品酒尝美食,也爱附庸风雅。
只是这一阵子有许久没见到他,甚至双月楼推出了好几道新菜品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孔妙禾正纳闷着,人就来了。
孔妙禾照旧去打招呼,华庭却好像很不好意思。
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对那日无礼的举动感到愧疚十分,也没有脸面再出现在孔妙禾面前,担心引起她不悦。
孔妙禾微讶,连忙说自己真的不介意。
这倒是真的,按理说华庭其实只是认错了人,扶了她的肩,逾距的行为倒也没有。
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若是那夜晏子展不在跟前,兴许孔妙禾也就是解释一番笑一笑就过去了。
两人话说开了,华庭心情大好,正好这时菜品上了上来。
他尝了几口,赞不绝口,本就是对美食颇有兴趣的人,趁着孔妙禾在此,便多问了几句。
其实华庭这个人并不令人生厌,他行为老实,但人却很风趣,又因为华老对他的志向一向很宽容,即便他科考多年无果,也没有责怪过他。
他日子过得舒坦,又博闻强识,说起什么奇闻轶事,风土民俗也是娓娓道来,倒不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
孔妙禾和他谈得尽兴,干脆挪了凳子坐在他身旁,两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
另一边。
阿峰左看看右看看,小跑着去找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兴。
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回事?掌柜的不是喜欢阿展么?怎么刚刚把阿展训一顿不说,现在跟华公子聊得这么开心?”
阿兴转过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摆摆头:“这有什么?不就是聊聊天嘛,还不兴掌柜的跟别人聊天了?”
阿峰敲了阿兴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一般,说:“你个榆木脑袋,重点不是聊天,是立场!立场懂不懂?”
阿兴茫然地摇摇头。
阿峰:“明明掌柜的应该站在阿展这一边的,可是掌柜的却骂了阿展,现在又相当于和华公子站一边了——”
他回过头想去找阿展,看见以后低呼一声:“哎哟你看,阿展那样子,就快要把瓷杯捏碎了。”
“开什么玩笑,瓷杯怎么可能捏得碎……”
阿兴轻嗤一声,话音刚落。
只见。
晏子展死死盯着孔妙禾的背影,眼眶红了,手上青筋暴起。
瓷杯在他手里碎成了几片,划破他的手掌心,鲜红的血沿着他的掌纹往外流淌。
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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