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更】“留下来。”……
孔妙禾微怔了怔, 他这一句,带着浅浅鼻音,莫名生出些破碎感来, 令人怜惜。
她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 回拥着他。
心口也像是被人捏了一捏,有种怪异的酸涩感。
今日是他的生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 月色也美,淡淡月光一点点倾覆在大地上。
他是都城里最尊贵的小王爷,当今圣上唯一留在都城的皇弟。
却在生辰之时,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喝酒。
“阿禾。”
他滚烫的薄唇终于离开孔妙禾颈窝处的肌肤,温热的吐息却全喷洒在她耳廓。
“在呢。”她轻快地应着。
少年身形高大, 宽肩窄腰, 轮廓清晰,他高出孔妙禾一个头来, 此刻却枕在她颈窝, 倚靠着她的力量。
她视线滑过他的肩,这才注意到亭子角还东倒西歪躺着好几个酒坛。
也难怪他身上的酒味浓郁。
大抵已经醉了。
孔妙禾父亲也爱喝酒,每每聚会总是红着脸回家, 唱山歌, 母亲气得没办法,趁着他不清醒多踹他几脚。
反正过了明日, 这个醉鬼什么也想不起来。
孔妙禾一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鼻间也有些泛酸。
莫名对这个醉酒的王爷,多了一份宽容。
她吃力地抱着他,问:“王爷,阿禾送你回房吧?”
晏子展却摇了摇头, 发丝蹭着她发痒。
许久,少年松开她,望进她眼里。
他声音缥缈:“两岁。”
孔妙禾舔了舔下唇,莫名有些紧张。
她静静听着。
“两岁,母妃薨逝。”
“三岁,父皇驾崩。”
她微微皱起了眉,他第一次与她说起自己的事,却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内容。
“人人都说我母妃品貌端庄、丽质天成,是天生的国母。”
“可我从记事起,她便不在人世。”
孔妙禾静静看着他,柔声问:“有画像的对不对?”
晏子展神色平静安宁,眼神凉薄,不像在诉说心事。
他摇摇头,背靠亭柱,仰着头倒酒。
“母妃不喜画师为她画像,父皇也认为没有一副像真正能描画出母亲的音容笑貌。”
竟是一副画像都没留存下来。
他从小聪颖,心思却重。
这世上,他没有至亲,也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与保护。
下人们畏惧他,圣上忌惮他的能力。
只有太后,为了昔日的姐妹情分,将年幼的他护在身侧。
他本来就孑然一身,在不懂事的年纪失去了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却在这个月夜里,沉默地想念自己未曾记下容貌的母亲。
孔妙禾不会安慰人,更明白像晏子展这样骄傲自矜的人,他不需要怜悯,兴许明日醒来,就会羞于承认今夜里他短暂的脆弱模样。
她只好拉起晏子展的手,温声劝他:“起风了,王爷,阿禾带你回房。”
很奇怪,他身子滚烫,手却冰凉,如白玉无暇,又如白玉寒骨。
“我刚入永安宫的时候,整日不说话,除了太后,谁都不能亲近我。”
他勾了勾唇,眼神是陷入回忆里的迷蒙。
“宫婢内侍私底下都在说,小王爷乖戾,谁侍奉他谁倒霉,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有一日,一个小婢女不小心将碗摔碎了,我想扶一扶她,她吓得连连后退,当场就哭起来。”
“哭声吸引了更多的人,他们各个面面相觑,但那些眼神,我明白的。”
无不以为,是他将小婢女弄哭了。
他那时候还小,一开始有些慌乱,随后也冷下脸来,懒得解释。
“这时候,婉宁过来了。”
方婉宁扶起小婢女,笑声清脆:“你看看,小王爷什么都没说,你怕什么?”
晏子展看着少女的侧脸,微怔了怔。
方婉宁牵起笑婢女,朝晏子展甜甜一笑:“王爷不会怪罪她的,对吧?”
晏子展小小年纪,别扭十分,冷着一张脸,说:“一个碗而已,本王为何要计较?”
心底里却有波澜,层层叠叠,撞向他的心房。
“后来婉宁总是如此,每次有人说闲话,她总是笑着去纠正别人,我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她也能明白。”
这话明明柔情百转,偏偏从晏子展生硬的讲述中,听不出半点情绪。
孔妙禾微微叹了口气,一股冲动直往她脑子里钻。
她也真这么做了。
她伸出手来,捏住晏子展的右脸,轻扯着晃了晃,笑:“在我面前夸方姑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要是伤了心,我可就跑了,方姑娘王爷是得不到了,我,王爷也不想留下吗?”
她定定看着他,笑意却寡淡,杏眸清亮,映着月色。
晏子展伸出手来,覆在她手上,将她的手牵下来。
忽地低下头,肩膀起伏着,溢出一两声笑。
他再抬起头来,倏忽紧扣孔妙禾的腰身。
两人两额相抵,四目对视,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他声音低哑,笑容却讽刺:“孔妙禾。”
“以为本王醉了?”
他冰凉的手划过她耳廓,细细搓揉着。
“哄小孩呢?”
“你会伤心?”
我说千万遍方婉宁,你有几分在意?
孔妙禾不回答,弯弯唇角,又轻轻推开他。
她笑意盈盈,只是叫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去拉晏子展的手臂,重复着:“王爷,阿禾送您回房。”
晏子展收起笑,站起身来,身影摇晃。
孔妙禾扶住他,边走边说:“我也很久没有见过我的爹娘了。”
“我也想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机会能见到他们。
她被困于书中,何尝不是孤苦无依。
“至于方姑娘,阿禾一直都知道,她很好。”
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其实也没关系,等到她逃离王府,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方婉宁和晏子展,总归能排除万难,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是这个故事的唯一变数,可她也没有能力改变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线。
孔妙禾扶着晏子展,话语轻松。
可她越是如此,晏子展越是烦躁,他心中像有千百只蚂蚁咬噬,百爪挠心。
直到她问他:“王爷有多喜欢方姑娘?”
晏子展不走了,在走廊处站定,眼神阴沉。
“本王只希望婉宁过得好。”
她是他年少时光里的一抹暖色,永远贴心永远温柔,他想要保护好她的笑容。
至于别的什么,他不知道。
没人教过他爱,他也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孔妙禾笑了,摇摇头,鬓发上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就问问。”
……
她将晏子展扶回房的时候,起了一阵大风。
风卷起她的裙子,直往她怀里钻。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前透进来一束稀薄的月光。
晏子展就站在屋子里,一半身子披着月光,一半隐入黑暗。
孔妙禾手足无措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这才想起那个香囊。
她拿起那个香囊,递到晏子展面前,笑:“王爷,生辰快乐呀。”
她笑得毫无防备,鬓发被风微微拂动,一双如水的杏眸里亮晶晶。
晏子展像是踩在水里,软绵绵,又使不上力。
他神色冷淡如常,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向孔妙禾。
那目光似有温度,灼人。
他接过香囊,伸手一揽,将孔妙禾揽进怀里。
“阿禾。”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声音低哑又蛊惑。
“留下来。”
好不好?
我知道你想走,我知道你不过是假意周旋。
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是那一抹春色。
……
翌日清晨,孔妙禾罕见地早起了,站在院子里浇花。
春桃打着呵欠,万分惊讶。
她昨日睡得早,睡下的时候,孔妙禾还未回来。
此刻天蒙蒙亮,却见到她气定神闲站在院中。
孔妙禾看起来精神很好,但实际上,她整夜失眠。
她窥见了晏子展心中最柔软的一面,见到他的软肋。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自己离晏子展又近了一步,这也意味着她拿到药方的可能性更大了。
可她心中一团乱麻,尤其被晏子展那句“留下来”搅得气血翻涌。
她微微出神,春桃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禾?”
背后却传来一串串脚步声。
春桃扭头,正对上晏子展带着韩尧信步走来。
她吓得腿都软了,声音都发颤:“王爷……”
“奴婢看到阿禾…姑娘在这,想过来帮忙……”
孔妙禾发笑,想起昨夜的事,促狭地说道:“你紧张什么?春桃。”
“咱们王爷很可怕么?”
“王爷就是面冷心热,,难道你在这里站着,王爷还会罚你么?”
她尾音上扬,脸上是得意的笑,眼中暗示的意味太浓。
晏子展挑了挑眉,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话。
只有春桃和韩尧两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孔妙禾见晏子展冷静如常,得寸进尺,笑:“我还告诉你,春桃,咱们王爷啊,昨夜里……”
她话未说完,晏子展大步迈向前,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脖子,令她的身子贴紧自己。
他将她圈在怀里,低头能闻见她淡淡的发香。
手上却没用力。
他将她向后带着走了两步,头低下头来凑近她的耳朵。
“你胆敢……”
孔妙禾不转头,笑意直达眼底。
懒洋洋地说:“怎么不敢?反正王爷心软。”
“闭嘴。”
这下,他近乎是气急败坏了的,也丝毫没有顾忌面前还站着韩尧和春桃。
他的唇轻轻蹭着她的耳廓,随后,猝不及防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孔妙禾低声惊呼,脸上烧了起来,双手攀上晏子展禁锢自己的那只手。
求饶一般:“王爷!你……”
“你要是还敢再说,本王还敢再咬。”
“甚至——”
他笑容带了点流气,眼神晦暗不明。
在她耳侧低语:“本王还能咬点别的地方。”
孔妙禾全身僵硬,像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咪。
他温热的气息,带着调笑的语句,空气都一点点都在她耳廓旁升温。
卑鄙,无耻!
竟然用这种方式威胁她。
她回过神来,抱起晏子展的手,撸开他的袖子,狠狠咬了一口。
这下,换晏子展惊讶地放大了瞳孔。
孔妙禾从他手下钻了出去,对他做着鬼脸。
“扯平了啊。”
你咬我,我咬你,谁也别想做人。
晏子展气笑了,眉目舒展的一瞬间,东边旭日缓缓升起,大地顿时被赋予了颜色。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个十六七岁朝气蓬勃的少年。
可他太少这样笑了,他的笑总是促狭的、讽刺的、夹杂着冰霜,能倾覆风雨。
孔妙禾看着阳光下,开朗笑出声的晏子展。
有那么一阵恍惚。
柔光镀在他的发顶,连玉冠都有了色彩。
若是他能经常这样笑,就好了,她想。
日子又不紧不慢地过着,不多时,太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皇家围场捕兽器的事情有了眉目,他们查到有人徇私枉法,为了贪图小利,将围场平日里开放给周边村子里的猎户,供他们捕猎。
皇家围场的猎物,往往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卖得的钱,猎户再与为官者分获。
而这幕后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的小舅刘大人。
虽然所有线索都在刘大人这里戛然而止,他们找不到证明二皇子与此事有关系的证据。
但能扳倒刘大人,已是对他们十分有利。
朝堂上,太子又言明,太后遇刺一事也不简单,背后主谋虽不可查,但难免与围场私猎案相关的人脱不了干系。
皇家围场本来重重戒备,正是因为授予猎户出入的自由,才导致歹人有机可乘。
这一层道理,太子能明白,当今圣上自然也能想到。
要不了多久,案子审结完毕,刘大人从此无翻身的希望。
二皇子也受到牵连,据传上阳宫内,二皇子被圣上训斥一个时辰,虽无实质性的惩罚,所有人却明白,二皇子几乎算是彻底失势了。
此事涉及甚广,还牵连太后的性命。
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给二皇子机会。
于是,因为孔妙禾的存在,书中二皇子彻底失势这一情节,整整提前了两年。
至此,之后书中关于党争的情节,对于孔妙禾而言,都没有作用了。
她亲自改变了剧情的走向,只能一步步再往前探索着。
……
又过了两月,气温逐渐升高。
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就定在五月初一,三日后。
期间孔妙禾由晏子展带着进宫去觐见过几次太后。
也有一次,正巧碰见方婉宁前来请安。
她窥探过晏子展的神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反而是方婉宁,带着即将要嫁作新妇的喜悦,拉着孔妙禾说了许多体己话。
晏子展始终站得远远的,在陪小皇子玩闹。
孔妙禾猜不透他的心境,他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痛苦压抑也难看出端倪。
她唏嘘不已,尽量对他百依百顺。
但晏子展那个臭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改,非要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真是不知好歹,孔妙禾想。
三日后,晏子展天未亮就要沐浴焚香更衣,前去殿前朝拜太子纳妃仪典。
文武百官去的地方,孔妙禾自然不能同去。
她乖乖留在府上。
晌午过后,被东宫派来的人请了去。
东宫大设酒宴,圣上不在,所有人落得自在。
举杯高歌者,大有人在。
孔妙禾随着女眷坐在偏侧一桌,遥遥看见太子走到晏子展那一桌去敬酒。
她托着腮看,恶趣味地想,晏子展会不会灌晏齐礼酒。
然而她兴致十足,晏子展却丝毫表示都没有。
脸上甚至难得浮现了点点淡淡笑意。
嘁,没意思。
酒过三巡,男宾客们各个面泛红光,有人东倒西歪,有人把酒言欢,场面混轮而热闹着。
浓郁的酒气一阵阵飘过孔妙禾鼻间,她闻多了有些反胃。
起身离开酒桌,问了奴仆,向静谧的后花园走去。
夜风使人清醒,也吹散她脸上的余热。
她正惬意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救命啊,来人啊。”
湖边,小皇子露出半边脸来,神色慌张。
孔妙禾想也不想,飞也似的跑向他。
走进了,才听见湖里有人扑腾的声音。
小皇子见了孔妙禾,哭丧着脸:“阿禾姐姐,小笛掉下去了。”
孔妙禾拍拍他的脑袋安抚他,纵身一跃,跳进湖里。
好在气温高,湖水沁凉,她的春衫薄,不算碍事。
不费什么劲,就将湖里的男童捞了起来。
上了岸,男童咳了起来。
孔妙禾一边替他顺气,一边教他将吸入的水吐出来。
小皇子松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抽搭搭地说:“呜呜还好,小笛你没事,否则我怎么向二哥交代,二哥好凶的。”
那个被叫做“小笛”的男童看起来年纪更小,也许才三四岁。
看见落泪的晏齐书,吃吃笑起来,摇了摇头:“不会的,父王不凶。”
这居然是二皇子的儿子。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厚实的男声响起,孔妙禾转过背去。
见到一个板正着脸的华服男子带着一名侍卫,朝他们走来。
小皇子一下就不哭了,眼神里却有一丝害怕。
小笛站起身来,冲那男子笑:“父王,小笛没事!”
孔妙禾了然,牵着手发凉的小皇子站在另一侧,向二皇子行了个礼。
晏齐礼清风朗月,小皇子晏齐书也五官秀丽,而小王爷晏子展更是容貌出众。
她却没想到,这声名赫赫要与太子殿下争夺皇位的二皇子晏齐义,竟是这般模样,粗犷又带点阴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晏齐义瞥了孔妙禾一眼,冷冷道:“小笛这是怎么了?怎么落水了?”
小笛怯生生抓了抓他父皇的手,吞吞吐吐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孔妙禾能感觉到,身侧的晏齐书小手拽着她在抖。
于是她开口说:“是我路过时,夜黑没看清,不小心将小皇孙绊倒进水里了。”
她声音听不出起伏,打湿的襦裙紧紧贴着她,勾勒出她的身姿。
她面容素净,却因为五官清丽,不像落水狗,反倒像一朵出水芙蓉。
孔妙禾微微皱了皱眉,眼前的二皇子,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
反而肆意将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那眼神她能懂,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二皇子笑了笑,问:“这位姑娘是……?”
身旁的侍卫适时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二皇子的目光却始终粘附在孔妙禾身上,那眼神令她不悦。
他听了侍卫的话,故作惊讶:“哦?”
走上前来,粗粝的手掌一把攥住她的下颌。
他毫无顾忌,甚至嗅了嗅孔妙禾身上的香气,贪婪的笑容令孔妙禾作呕。
“竟不知道,小皇叔府中有这样标志的美人。”
他的手攀上孔妙禾细软的腰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改日定要找小皇叔把你要过来,给本王消解消解……”
孔妙禾的忍耐到了极限,她抬起手来刚想要反击。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连带着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那熟悉的檀木香,让孔妙禾有些眼角发酸。
低沉清俊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掷地有声。
“怎么,本王的人,二皇子也敢动?”
这话说得霸道,二皇子却不敢反驳。
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二皇子收敛了表情,赔着笑。
“不敢不敢,皇侄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晏齐书刚刚被吓得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此刻见到晏子展,也像是忽然有了倚靠,小跑着过去拉着晏子展的手。
晏子展一只手扣住孔妙禾的后脑勺,一只手牵着小皇子。
眼神冰冷,清俊的面容上,有滔天的怒意与不容忽视的威压。
“误会,误会一场,小笛落了水,皇侄先告退,带他下去换身衣服。”
晏齐义说罢,拽着小笛就要走。
晏子展:“本王允你退下了么?”
他怀里的孔妙禾一双眼亮晶晶的,眼尾却发红,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瘦小的身子轻颤。
他的人,他晏子展的人。
谁敢动,谁敢欺她至此。
他冰刀一般的目光似乎就能将二皇子凌迟,连孔妙禾都能感受他胸膛里异常的跳动。
他很生气。
她鲜少看见他盛怒的模样,明明还未发作,就已经令人喘不过气来。
孔妙禾皱着眉,轻轻咳了两声。
小皇子牵着晏子展的手摇了摇,小声说:“小皇叔,阿禾姐姐落水啦,会染上风寒的。”
孔妙禾也抬眸看着他,在他耳边软语:“我想回府。”
他的心蓦地一紧,看了她许久,才像是卸了力,淡淡说:“本王带你走。”
晏子展打横将孔妙禾抱起,小皇子跟在他身后。
他甚至没有抬眸看过晏齐义一眼,而晏齐义却胆战心惊始终佝偻着头,不敢看他们离去。
直到人走远了,晏齐义抬起头来,才眯了眯眼,骂了一句。
……
走过水榭,孔妙禾脸色通红,尤其小皇子还一脸天真看着二人。
她小声说:“王爷,放阿禾下来吧,阿禾能走。”
她既没有摔伤脚,也没有跌断腿,断没有理由让晏子展抱着她走。
晏子展板正着一张脸,能看出来他情绪不佳。
但他还是停住了脚步,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他这才发觉,她的衣衫湿透,连内衫的轮廓都隐约可见。
他想起晏齐义那个令人作呕的眼神流连在她身上,心就被攥紧了。
他沉默不语,只是解开了自己的外袍,替孔妙禾穿上。
孔妙禾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理会。
三人在东宫后院里走着,就连小小年纪的小皇子也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小心翼翼牵着孔妙禾的手,诚恳地说:“对不起阿禾姐姐,是小书不好,才害得阿禾姐姐被……”
被轻薄无礼。
孔妙禾揉揉他的脑袋:“没事,阿禾姐姐这不是没事么,小书不要自责。”
她手攥紧晏子展的外袍,微微低着头,眉眼弯弯,是一个和煦的笑容。
晏子展看见她的一张白净的小脸,在淡淡月光下似乎盈盈发亮。
她长睫轻颤,语调温柔。
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负,却还在费心安抚晏齐书。
他心底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推着他。
他一把将孔妙禾按住,将她困于自己与假山石之间。
她微微错愕的眼神,带着某种勾人的美,在引他一步步沉沦。
“王爷……?”
她朱唇微启,顷刻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唇间。
晏子展看着她,却腾出手来蒙上小皇子的双眼。
他声音低哑:“处理家务,小书不要看。”
随后,霸道连绵的吻一点点深入孔妙禾的唇齿之间。
她与他呼吸交缠,感受着他一寸寸掠夺着自己的理智,在她的齿颊间游移。
“唔……”
她大脑放空,却猛地推开了晏子展。
搞什么,小皇子还在这里,这个人怎么公然在东宫后院就深吻她。
这成何体统。
她小脸像在热水里捞起来一般,腿都开始发软。
一颗心,不听指挥,在猛烈地跳动着。
她声音发颤:“阿禾知道王爷今夜心情不好——”
白月光嫁作他人妇,心痛也是应当。
“可不该拿阿禾当消……”
当消解对象。
她话未说完,他的吻又落下来,不管不顾地,带着火燎的温度,一遍遍辗转覆上她的唇舌。
她看得到,晏子展的漆黑的双眸里,分明有消散不去的恼怒。
却不明白。
晏子展贪婪地吻着她,心中却又痛又涩。
这个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他不过离开她片刻,她差点被人欺侮。
他怒火滔天,偏偏她希望他息事宁人。
明明是她动人眼眸勾人心魄,她却一声声指责他想着婉宁。
她到底何时才能明白。
他今夜为她失控为她成魔,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拥有她。
她,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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