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可以忍,你不必躲开。
“狐精?”孙无瑕挑高了眉,“往哪个方向跑了?”
昨夜精魅在客栈闹得沸沸扬扬,把老何一整个商队给灭得剩下老何一个,此事很快就传遍周围,孙无瑕等人自然也听说了。
但他们那边没有受到骚扰攻击,所以孙无瑕理所当然认为是云未思他们能力太弱,才会护不住何氏商队。
迟道友摇摇头:“彻底消失了,据说狐精喜荒野,不如去镇郊瞧瞧。”
这正合了孙无瑕的意。
他对这位迟道友早有好感,可惜对方陪伴长宁郡主左右,两人鲜少有机会单独说上几句话,孙无瑕自忖青年才俊,偏偏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他不得不想方设法制造机会。
“也好,长宁郡主那边有我师叔在,应该没什么大碍,迟道友请。”
孙无瑕不肯露出过分心急的高兴,还端着点儿矜持。
迟道友抿唇一笑。
她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却有种令人见之忘俗的清爽,如霜落新叶,星点山痕。
孙无瑕甚至还不大清楚她的来历,只知对方与长宁郡主似乎有些亲缘关系,但能与郡主同出同进,总归身份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话不多,但并非沉默寡言,只要孙无瑕问,她还是会答的。
孙无瑕就说些最近镇上的传闻,什么寡妇复仇,逆子归来,百姓总能给死者编出稀奇古怪的背景故事,添上不少饭后谈资,但随着昨夜越发恐怖的血案发生,无论当地居民还是过往旅人,皆人心惶惶,流言反倒一下少了许多,因风雪太大商队无法启程,众人只好继续躲在客栈里抱团取暖。
迟道友叹息:“也不知这些精怪是受何人指使,平白弄出这么些事,此时便是要走,也良心不安。”
大道无情,顺天而行。
修士中悲天悯人者并非没有,只不过这样的人除非拥有强大实力,否则只会在修炼道路上被残酷现实一次次磨砺教训,最终成为一个不沾因果,不肯多管闲事的人。
孙无瑕不以为然,但面对眼前少女的慈悲心肠,还是安慰一句:“迟道友不必难过,左右我们也要在红萝镇多留几日,若能将那狐精擒住,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放眼街道,白茫茫一片,还真没几个人。
按时辰现在已该是天色大亮,但头顶依旧是阴沉沉的,照不出半点让人敞亮的温暖明媚。
二人一路闲聊,很快走出红萝镇,四周房屋渐少,取而代之是逐渐茂密的丛林。
孙无瑕没看见狐精的踪迹,倒是看见不远处隐于林木中的宅子。
看上去像是镇上富户在郊外建的别庄,冰雪枯木后,蔚为豪阔,而且看上去很洁净,像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果不其然,两人近前,里头便有人开门出来,看上去像是洒扫小厮。
对方看见孙无瑕二人,面露惊讶,却很有礼数,听闻两人过来询问消息,就转身回去禀告主人。
不多时,正门大开,主人家从里头出来。
“郎君娘子远道而来,令老朽此处蓬荜生辉,还请入内饮茶歇息。”
孙无瑕略有不耐:“我们不是来讨吃的,你是红萝镇上的人吗?”
老人家道:“是,老朽姓陈,家在镇上,原本过来小住几日,哪里知道遇上风雪,家里人说等风雪停了再陪我一道回去。”
孙无瑕:“你住在这里几日,可曾见过什么异象?”
老人家摇摇头:“昨夜风雪大作,我等连门都不敢出,这不,庭中积雪已过足背。”
宅子大门敞开,孙无瑕与迟道友二人也都瞧见了,两名仆从的确正忙着在庭院里扫雪。
陈老叟面色清亮,毫无鬼邪妖魅之气,起码孙无瑕看不出半点可疑。
“也没有听见什么古怪动静?”
“未有,我方才正沉迷棋局,二位便来了。”
孙无瑕抬起头,只见天色好不容易稍稍明亮一些,很快又变得阴沉。
一场新的暴风雪即将到来。
陈老叟也道:“我看天色怕是又要下雪起风了,不如二位先进来饮杯热茶,暖暖身体再走。”
迟道友忽然出声:“不知老人家在下什么棋?”
陈老叟呵呵一笑:“围棋,新近得了一本新棋谱,其中珍珑局颇有意趣,我这一入神,不知不觉就大半天过去了。”
迟道友也起了兴趣:“我能否也旁观一二?”
陈老叟:“自然可以,小友里边请。”
她一开口,孙无瑕也不好催着走了。
迟道友果然是懂棋之人,与陈老叟就着一盘残局也能兴致勃勃讨论起来,从天明到天暗,外面簌簌下雪,屋里倒是暖洋洋的,火烧得正旺,侍女捧上热茶点心,饶是孙无瑕不爱口腹之欲,也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热茶。
眼看天色已晚,他忍不住提醒迟道友:“我们该走了。”
迟道友如梦初醒,从棋局里抬起头,有些赧然。
“抱歉,我素来嗜棋,一入局就容易着迷。”
她嫣然一笑,不自觉露出些小女儿姿态。
孙无瑕心软了,语气禁不住也软下来。
“我们还有正事,得回去了,不然我师叔他们也会担心。”
迟道友点点头:“你说得是,我们走吧。”
她朝陈老叟告别,后者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旗鼓相当的棋友,很是依依不舍,还送了他们一个食盒,说里头都是些刚做好的家常菜,让他们带回去用,还让他们回去帮忙顺路给镇西棋盘街陈宅捎个口信,就说家里的老人得晚几天才回去。
主人家如此热情,迟道友也不好推拒,二人告辞离去,在夜色中离开别庄。
走出一段路之后,孙无瑕越想越是不对。
红萝镇又不是什么京城副独,便是有钱人,也不会有在郊外建别庄的道理。
他猛地回头看去,茫茫夜色中,风雪弥漫,遮天盖月,哪里还能看见白日里那座漂亮的宅子?
孙无瑕咯噔一下,暗自倒抽一口冷气,回头问同行女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迟道友摇摇头:“我没在陈老叟身上看见妖气。”
孙无瑕不放心:“你把食盒打开我瞧瞧。”
食盒打开,里面是犹有热气的菜肴。
红烧狮子头,四喜丸子,葱油拌面。
香气从盒中飘出,转眼又消散在风中。
是正正经经的食物,不是什么精怪幻术变出来的枯枝败叶。
但孙无瑕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无瑕!”
师叔贺柏不知为何竟出现于此,他匆匆赶来,停在二人几步开外,面色冷肃严厉。
“无瑕,速速过来!”
“师叔?”孙无瑕正奇怪,手腕已被迟道友捏住。
后者低声道:“别过去,他身上有鬼气。”
话音方落,对面的贺柏也厉声道:“无瑕,快过来,这妖孽根本不是迟道友!”
孙无瑕既没从贺柏脸上看见鬼气,也没在身旁少女身上感觉到妖气。
但这两个人里,必然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到底是谁在说谎?
他一时竟拿捏不定了。
红萝镇昨夜鬼哭神嚎,孙无瑕也没觉得怎样,此刻身处荒郊野外,身边两个熟人却变得如此陌生,他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恐惧。
……
却说长明后背贴着墙壁,胸膛起伏,剧烈喘息。
他的折磨不仅仅来自手背狐毒感染身体的灼烫,还有这股灼热蔓延至心口的剧痛。
离云未思越远,灼烫和疼痛反倒稍稍缓和下来。
连药铺伙计和江离见状过来搀扶他坐下,长明也觉得毒发痛苦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如是几次,他隐隐对这狐毒有些心得了。
狐精擅魅,但狐毒的棘手,并非只在表面。
毒素会通过皮肉骨血,侵入灵台,与元神共鸣。
对于中毒者而言,越是亲近之人靠近,毒性就越强。
但难道,他在毒发时,就再也不能靠近对方了?
长明痛苦稍减,面色依旧潮红,他抬眼去看云未思。
对方松开手之后就没有再靠近一步,只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眼中微澜泛起,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伫立不动。
如果有一丝伤害到他,对方宁肯压抑自己,不再靠近。
长明忽然读懂云未思的意思。
冰山下也许有喷薄欲出的熔岩,但冰山苦苦压抑,绝不肯令那熔岩轻易渗出一星半点。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与云未思究竟是如何相处,也不知道自己对云未思,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他自醒来之后,入目所见,皆是对方,起居饮食,白日黑夜,都有对方相伴左右。
这道身影已经成了习惯,以至于看见对方眼中的落寞,长明竟觉心口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难以形容,却不是狐毒又重新发作的疼痛。
为此,长明深吸口气,勉强捺下毒性,往前伸手,冷不防踉跄一下,云未思下意识伸手扶住他,他也顺势握住对方臂膀。
灼热的痛楚又开始发作了,但长明却不肯让对方再松开手,反是冲他勉强一笑。
“没事,你看,我可以忍,你不必躲开。”
云未思身躯微震,意欲抽手,却被长明紧紧抓住。
“我不知道从前我是如何与你相处的,但从今往后,就这样吧。”
第116章 他现在对云未思伸出的手,将再也不可能有后悔的机会。
长久以来,对云未思而言,长明就像光。
让人仰望,让人追寻,执念终成欲念。
想攥在手心,想据为己有,哪怕他知道光是无法留住的。
对方这句话,有几分是出自失忆之中朝夕相处的依赖,又有几分是心底真有他的影子?
云未思很清醒,却又不想清醒。
他知道自己的魔心从未远去。
当引子被点着,魔心死灰复燃,如荒草丛生一望无际的原野化为火海,他将彻底沉沦地狱,万劫不复。
你想好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了吗?
云未思在心底向对方如是道。
给予了希望,就不能再夺走希望了。
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看着对方隐忍痛苦却又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后者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狐毒迫使他远离自己的“师兄”。
此刻的九方长明,褪下失忆前的不近人情和云淡风轻,充分展露出更为贴近寻常人的喜怒哀乐,他依旧是个不拘小节,目标明确的人,却有着云未思才能看见的“弱点”。
他爱吃甜食,不过也到嗜甜如命的地步,只是对花生汤圆的喜爱更甚于芝麻汤圆。
他思考时有不自觉摩挲衣角的小习惯。
虽然是修士,九方长明也爱看书,这是从前就留下来的习惯,他喜欢研究百家,取其长补其短,甚至不拘类型,民间名士所著杂记小札,他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些细节,从前的九方长明也许也有,但不会这么清晰细致印出来。
那时的对方更像一抹流云,握不住,留不住,随风而起,直冲云霄,不知何时消散,何时又入人间。
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云未思都能记下他的每一个细节。
九方长明也许不会知道,他现在对云未思伸出的手,将再也不可能有后悔的机会。
云未思顺势将人揽入怀里,看着对方逐渐明显的痛苦表情,却没有再松开手。
“你再装得虚弱一些。”云未思贴着他的耳朵道。
听出他话里有话,九方长明从毒发中勉强分出一点心神。
“江离现在还站在门口目送我们。”
从一百多年后回来,在知道江离就是幕后黑手之后,云未思很难不将红萝镇的案子与江离联系在一起,不管他是真正的江离,还是落梅,在云未思眼里,他们都跟那个阴谋息息相关。
堂堂一宗之主,改头换面在小镇当坐堂大夫,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
敌明我暗,这是他们现在的优势。
云未思希望他们两人在对方眼里,就是因缘际会来到红萝镇的修士,一切只是偶然巧遇,以此最大限度降低对方的戒心。
顶着江离正在注视他们的目光,云未思头也不回,他将长明背起,两人一步步远离药铺。
“他给你的那个铃铛,可有问题?”长明在他耳畔说话。
耳廓热气氤氲,带着对方的气息。
“同心铃是万剑仙宗弟子下山历练与师门联络的法宝,稀松寻常,没什么特别之处。”云未思道。
那也是他收下铃铛的原因,贸然拒绝反倒显得突兀古怪了。
两人的交谈只有彼此能听见,云未思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觉得不对劲。
长明也察觉了。
“方才那间米铺,我们路过了。”
风雪太大,光天化日也没什么人出没,整个小镇被淹没在茫茫雪白之中,街道两旁的店铺乍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店铺门口挂着卖米的望子,同一条街不可能出现一模一样的三次。
“放我下来。”长明道。
他的语调没有先前那种微微颤意,毒性想必平复许多。
云未思也在观察四周,路还是那条路,一回头也还能看见原来那间药铺,只是门口没了江离,方才的掌柜和伙计也不见踪影,狭长街道寂静得像是荒废已久,找不出半点人迹,就连路边被雪半埋的枯草,也垂头丧气不复生机。
长明低头,脚下这块砖石,刚刚他们就已经走过,他记得砖石右边缺了一角,现在又是一模一样的位置,缺角的轮廓也别无二致。
“遇上鬼打墙了。”云未思道。
鬼打墙不一定有鬼,但能够连修士也困住,一定不是寻常的“鬼打墙”。
江离此人,果然有问题!
云未思和长明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已经认定江离十有八九是红萝镇一系列悬案的幕后主使。
想要突破鬼打墙,就得找到缺口,就像破阵找到阵眼那样。
云未思当年在玉皇观门下,一心修炼不问外事,也未从长明那里学到多少破阵之法,唯独后来在九重渊虚无彼岸的日日夜夜,面对虚无彼岸万千变化,无穷无尽,反倒有所顿悟,另辟蹊径。
只见他抬手,一团金光分作几缕飞向前方各处,星辰各散,焰火炸开,璀璨莹光之后,两人眼前为之一变。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但气息明显已经不同,多了生机和动静。
他们赫然发现,他们离开药铺时明明是白天,此时竟已变成黑夜。
尖叫声从前方传来。
是药铺的方向!
云未思与长明循声赶过去。
药铺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是左邻右舍听见动静出来的,众人怯生生的,不敢近前。
“快去报案,找邢捕头过来!”
“掌柜的女儿呢,把家里人叫来!”
“造孽啊,刘掌柜平日最是乐善好施的,怎么会这样,真是好人没好报!”
“就算有鬼,也该冲着恶人去吧,怎么反倒杀起好人了,这世道当真连死了都没公道吗?!”
“你小声点儿!”
长明他们拨开围观者进去时,便看见药铺掌柜与伙计都倒在血泊中,人已经没了气息,脖颈手背上斑斑血痕,正与长明手背上的伤口一样,是狐精所为。
至于江离,则不知去向。
“江大夫肯定是被妖怪掳走了!”围观者七嘴八舌,开始担心起江离的安危。
由此可见江离的口碑很好,所有人都不会往他就是杀人凶手的方向去想。
最近不太平,据说药铺主人已经带着家眷去商州躲避了,药铺平日里只有三个人在,掌柜,伙计,和江大夫。
现在两人已死,江离失踪,红萝镇又要增添一桩人心惶惶的悬案了。
“邢捕头到了!”
“邢捕头来了!”
众人自发让出一条道,捕快装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手下大步迈进来,一见云未思长明二人,登时脸色剧变,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两位可是云未思和九方长明?”他竟一下喊出两人的名字。
“不错。”
邢捕头面色凝重,后退半步,按住刀柄的手始终没挪开。
“何家郎君到衙门报案指证,说你们杀害了他女儿与何家护卫,合共十三口,还请两位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四下哗然。
围观百姓没想到疑凶就在自己眼前,当即吓一大跳,纷纷后退,生怕沾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再想想这几日镇上所有命案死者的惨状,下意识已经将二人与妖魔鬼怪联系在一块,胆子小点的掉头就跑,哪里还敢看什么热闹。
云未思沉下脸色。
邢捕头又后退了一步。
他已经将眼前二人当作铁板定钉的凶手,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要伤人。
邢捕头从前上山修炼过几年,勉强也能算修士,比起普通人自然高出不少,但在真正的修士大拿面前还是班门弄斧,他深知修士的强大可怕,不敢贸然出手,言语也尽量放得平和。
他眼睛一错不错,不敢从两人身上移开,紧紧盯着他们任何表情变化,企图从中看出蛛丝马迹。
这两人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就像他见过的许多修士,杀人不沾血,视人命如蝼蚁。
红萝镇上这几条人命,对于修士,尤其是正邪不分的魔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杀了便杀了,但邢捕头却不肯轻易放过,这地方素来太平,不能让人毁掉,即使他打不过这两人,自己身后也还有能够制服他们的人。
“两位郎君,邢某无意冒犯,但邢某的顶头上司早已放话,不允许任何人在红萝镇滥杀无辜,邢某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有什么话,还请两位跟我的上官说吧。”
“我们没有杀人。”
老何明明亲眼看见狐精梦魔杀人附体,为何转眼又会认为云未思和长明二人是凶手?
难不成老何也被狐精上身,只是他们昨晚没有发现?
不,不大可能,云未思自忖狐精梦魔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这些精怪道行还算深厚,却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行踪诡谲善于隐蔽躲藏,背后可能还有人在操纵指使。
又或者,这一切跟江离都脱不开关系?
云未思面上淡淡,内心千回百转,许多念头一闪而逝,却始终捕捉不到头绪。
邢捕头坚持:“二位郎君是不是凶手,请与我去见镇监说明白,我也作不了主。”
根据老何口供,这两人半路上了他的车,一路来到红萝镇,当晚商队就出事了,现在药铺被灭门,两人又出现在案发现场,巧合到让人不能不怀疑。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悄悄垂手,一枚铃铛落入掌心,邢捕头紧紧捏住。
云未思看见了。
那分明是万剑仙宗的联络法宝同心铃。
拳头握紧的时候,法宝会传递到另一个
江离已经失踪,邢捕头能搬来的救兵是谁,总不会又是江离吧?
云未思原想与长明一走了之,看见同心铃之后,倒是不着急了。
他想看看邢捕头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红萝镇,到底隐藏了多少谜团?
……
孙无瑕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视线在师叔贺柏与迟道友之间游移。
两人剑拔弩张,但孙无瑕不知道谁在说谎,谁是真的。
贺柏见他面露犹豫,生怕他被迷惑,赶紧道:“你五岁上山拜师时身体孱弱,都说你灵根凝滞,不适合修炼,是你师父力主收你为徒,当时我就在你师父旁边,你行礼的时候还因为太紧张晕倒了。”
孙无瑕心念微动,如果师叔是精怪所扮,一定不会知道这些细节。
他望向迟道友。
后者面色沉静,不疾不徐:“我来自万象宫,与长宁郡主是远方表亲,算起来,与孙道友也有些亲戚关系。这次陪长宁郡主到商州之后,我原是准备顺道去赴千林会的,与孙道友目的一致。”
万象宫素来神秘,孙无瑕不知对方竟是出身这个神秘门派,不由动容。
“迟道友可还记得你送出去的那把剑?”
“自然记得,那把剑虽为无名,却是万象宫至宝,我本以为那人拔不出剑,自然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拔出来了,可见冥冥之中,此剑合该有缘人得之。”迟道友微微一笑。
孙无瑕有些不舒服,他对那把剑束手无策,对方却是有缘人,这就意味着他孙无瑕落了下风。
但迟道友能说出这些事情,也说明她是真的。
贺柏顿足。
“你还犹豫什么,她就是狐精所扮的!我出门前,迟道友还跟长宁郡主待在一起,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迟道友不怒不惊,待贺柏说完,才为自己辩解。
“我出门时,与贺道友打了个照面,他见你追出来,拦不住你,还让我将你追回去,只是我也好奇狐精踪迹,是以与你一路来到此处。到底谁是妖谁是鬼,一试便知!”
她说罢,手指轻弹,一道莹光落在贺柏衣裳,贺柏躲闪不及,整个人立时被蓝色火焰裹住。
贺柏惨叫一声,灵力法宝尽出,但蓝火非但没有消灭,反倒越发熊熊燃烧,看上去颇为诡异。
“你看,他分明是鬼魅,才会有此鬼火。”
孙无瑕微微吃惊,被身旁少女一扯,也跟着后退两步。
“孙无瑕,快离开那妖孽!”
蓝火中,贺柏犹不放弃,他面目狰狞朝两人扑来,迟道友袍袖轻扬,竖起无形屏障,贺柏被反弹出去,落在地上痛苦翻滚。
他已经说不出话,但看着孙无瑕的神色却包含沉痛。
孙无瑕越看越不对劲,正想上前细看,却发觉少女箍住自己的手如铁似冰,怎么都挣不开。
他心下一沉,猛地转头,却见少女娟丽的脸不知何时扬起诡异笑容,眼珠发红,盯着被蓝火燃烧的贺柏。
“你瞧,这火一起,可燃尽世间万物,岂不比那三昧真火和红莲业火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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