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

    她会喜欢的, 是什么东西啊？

    吃的？

    穿的？

    还是好玩的？

    叶栀的心被勾得七上八下，被翠花婶子调侃也没那么害羞了。

    人可能有了期待的东西，就会分散注意力。

    即使后来再到了春花婶子家, 被勾起今天的恐惧，也不那么害怕了。反而到最后，是叶栀反过来安慰担心她的春花婶子。

    快到晚上八点时，沈清归过来接叶栀。

    他并没有把她送回知青院，反而带着叶栀回家。叶栀心里的疑惑，又增了一层, 但她没问。

    今晚的清河村比以往都要热闹。

    平常到了这个时间点，村里几乎是没有声音的。

    但现在他们走在小巷里，总能听到一些从屋子里传出的对话，还时不时的夹带着知青和陈书记这几个字。

    沈清归拉着叶栀的手穿梭在小巷里, 谁也没有出声。就这样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 似乎不管外面怎么风吹雨打，男人都是她的□□一样。

    沈清归家离赵大队长家不算很远, 却被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正当两人要上台阶时，有脚步从上面急急忙忙的赶下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快步走上台阶, 才刚踏入平地，就见沈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 鞋子都没穿, 就踩着拖鞋往外跑。她身后还有一人, 距离有点远，加上今晚的夜色朦胧，叶栀看得不太清晰，只能隐约的看到对方是个女人。

    这人是谁？

    第一眼, 还没看清容貌，叶栀就下意识不太喜欢这个人。

    叶栀压下这古怪的感觉，正要说话，沈清归就问跑过来的沈母，“娘，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叶栀，你没事吧？”

    叶栀楞了一下，呆了呆，回答：“我？没事啊。伯母你是要去找我？”

    听到叶栀说没事，沈母神情缓了缓，但没真正看清人有没有受伤，她还是很担心。

    “没事就好，赶紧，归子赶紧带叶栀进去休息。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我去给你倒红糖水喝。”沈母说话颠三倒四的，也就只有她自个能听懂，她刚要进去房间找红糖，见身后的人还在，就道谢：“真是谢谢你啊清河娘，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今天就不招待你了。”

    “婶子客气了，都说了我们是街坊邻里，你不用太客气，你喊我阿兰就好了。既然归子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了。”

    “好好好，你慢走，不送了啊。”说完就真的没送。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栀的错觉，她总觉得女人在听完沈母的话后，身子明显僵硬了几分。行动都变得不自然。

    随着靠近，叶栀慢慢的看清了女人的长相。

    清秀面孔，眉毛修剪整齐，眼睛不大不小，有点塌鼻，樱桃小嘴。不算是很惊艳的容貌，却偏偏行动之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

    她皮肤很白，即使在这么昏暗的夜色中，都能看到她外露的手臂肌肤，白得发亮。

    女人走到面前，并没有看叶栀一眼，她自来熟的跟沈清归寒暄，“归子啊，你以后还是早点回来吧，别在外面……你娘担心你。”

    不像是教训的话，反而有种……

    叶栀没想明白是什么，就听到沈清归没有感情的道：“我知道了，就不送嫂子您了。慢走。”

    叶栀：……

    还想说话的女人：……

    女人脸部微僵，才勾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怎么不自然，她只好转移视线，看向了叶栀。

    叶栀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下意识做好作战准备。

    “这位就是叶知青吧？”她声音细小，不像农村妇人那么大嗓音，反而有种刻意的温柔在。

    叶栀笑着打招呼：“嫂子您好。”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你别听归子乱喊。我啊，跟你们差不多大，我叫何兰。”

    介绍完，何兰就没再说话了，似乎在等着叶栀喊她姐姐。叶栀嘴角微抽，顺着她的意喊了一声姐姐，果然何兰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真诚起来。

    她似乎还要跟叶栀说话，这时沈母找到了红糖出来要给叶栀冲红糖水，看到何兰还在，就说：“清河娘，你怎么还没走？”

    沈母自然而然流露的抗拒，在这一刻，叶栀觉得十分的受用。

    叶栀想笑又不能笑，只能靠近沈清归身边，让他挡一下自己快要裂开的笑容。

    沈清归也被他娘明显要赶人的举动惊呆了，可他向来面瘫，控制脸部表情比叶栀要好。

    见叶栀靠过来，一边帮她挡着，一边顺着沈母的话赶人：“嫂子，这么晚了，清河可能也要睡了，您不回去看看？”

    都这么明显了，何兰要不回去看看，在这些人眼里都成后娘了。

    她脸色难看，勉强维持笑容，再见都没说，就跑了。

    等人消失，叶栀才问，“她是谁啊？”

    “清河的娘。就是小半山那次让我去找你的小孩的娘。”

    这个叶栀有印象，叶栀后来还见过他几回。

    赵清河是个腼腆，又很有善良的小孩，只是他的娘……

    “你别管她，她有时候不是很正常。”

    “为什么这么说？”在叶栀看来，那个叫何兰的女人，正常的很。

    “不知道，就是跟她说话很费劲。”

    “她好像听不懂我们说话，而且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好像赵牛大哥走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你，以后看见她离远一点……”

    叶栀：……

    行吧，反正她也不喜欢她。

    沈母真的给叶栀冲了红糖水，满满一大碗，黑红黑红的，甜腻的味道都不用上嘴，就知道沈母放了多少糖。

    叶栀微微的抿了一口，甜得她直瞪眼睛。

    “甜了？”沈母留意到叶栀的神态，皱眉问。

    叶栀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有点。”

    “那给归子喝吧。我重新给你冲一碗。”

    叶栀：……

    被误伤的沈清归：……

    沈清归连忙阻止：“娘，不用。”

    “我又不是给你冲的，你别碍事。”说完还真的又跑去冲红糖水。屋子里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叶栀和沈清归，看着眼前齁鼻的糖水，风中凌乱。

    “其实，可以用水再冲开。”叶栀有点承受不起沈母突如其来的恐怖宠爱，建议道。

    叶栀的话才落，沈清归就立马跑出去，回来时，他果然带了一碗白开水。

    叶栀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是什么造成沈母如此巨大的转变，但糖水，真的太甜了。

    被白开水均衡了一遍的糖水依旧很甜，但起码在叶栀的接受范围，她喝了大半碗就放下了。

    沈母见她不喝，又从口袋里拿出瓜子，放在她手里，“吃点，中和一下。”

    叶栀：……原来您还知道中和的啊！

    叶栀哭笑不得，看着沈清归苦大仇深的把他那一碗糖水喝了之后，她把瓜子放在了他的手里，学着沈母的话道：“中和一下。”

    还不忘挤眉弄眼的调侃。

    明显的缓和气氛。

    一瞬间，三人间尴尬就消失了。

    沈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

    她微微放松了一下蹦得有些疼的后脊背，想问又怕伤害到叶栀，就悄悄的打量起她。

    沈母的眸光隐晦，但叶栀是谁，她本身就很在乎沈母的感受，对于她的一丝小变化都能察觉到。

    叶栀悄悄的在沈清归的后背点了点，想示意他帮忙调和一下，问问沈母今天到底怎么了。

    可沈清归吧，正在剥瓜子呢，根本没想到小姑娘会‘奇袭’他。他的后腰比较敏感，软软的小手点在后背坚硬的肌肉时，他下意识的想叫。

    要不是他定力好，就要出丑了。

    可小姑娘还不自知，还因为他没有给出反应，不停的作妖。这里点点，那里点点的，气得他啊，耳朵发红，暗自磨牙。

    沈清归想，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丫头手里。

    “别乱动。”沈清归赶紧抓住作乱的小手，趁着把瓜子递到她手心时，磨牙警告。

    男人的呼吸直冲耳膜，滚烫又刺激，叶栀哪里还听出什么警告来，她都要臊死了。

    这个狗男人到底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啊？他亲娘还在面前呢。

    两个小情侣的互动，沈母当然看到，她微楞了片刻后，眼眸含笑，要不是想确认叶栀有没有受伤，她都想走了。

    现在的小年轻啊！

    比他们那会儿要厚脸皮咯！

    “叶栀啊，今天村里出事，你有没有受伤？”

    沈母见两个小年轻感情好，也放了不少心，但她还是想亲自知道答案，不然她今晚肯定睡不安稳。

    “我？没事啊。”

    “伯母你别担心，有清归在呢，我不会受伤的。”

    小姑娘甜蜜且坚定说着甜美的话，又看她衣着完整，也不像受伤的人，这下沈母就真的放心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

    “你啊，独自一人下乡，又没有什么朋友。以后外出让归子陪着，再不行……找，找我也行。”

    叶栀不知道沈母说出‘外出找她’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沈清归知道。

    他深深的看了眼他的母亲，震惊、疑惑，又充满感动。

    不管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他的母亲，在她现在能说出外出二字，就是很好的改变了。

    沈清归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家都会更好的。

    就像，他的小姑娘期待的那样。

    “那好呀。到时伯母你可别嫌弃我烦。”

    “……不会的。”沈母看着眼前笑开的桃花眸，缓缓道，“伯母啊，喜欢好看的小姑娘。”

    “那喜欢好看的‘小男孩’吗？”叶栀意有所指。

    沈母g到她的点，嫌弃的看了看沈清归，“勉勉强强。”

    沈清归：……你们开心就好。

    不过

    “娘，你是怎么知道村里发生的事？”

    沈清归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在村里的角落落，平时即使沈母上山挖野菜，都不用经过村里小巷小道。

    加上沈母不喜欢见人，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沈母去找人打听，除非村里拆天了，她都不会知道村里发生的大事。

    然而，她现在却知道了。

    沈清归脑海里突然划过何兰的身影。

    沈母皱眉道：“是清河他娘找来告诉我的。”

    “她满脸慌张的跟我说，叶栀被村里的人欺负了。”

    “我这不是担心麽，就想去找你们了。谁知道才刚出门，你们就回来了。”

    其实当初何兰告诉沈母的话不是这样的。

    她跟沈母说，因为陈书记和知青犯了错误，现在村里的男青年都去知青院找茬了。特别是叶栀，她都看到了好几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在撞叶栀的房门。

    没有说得太清楚，却比说清楚更加的令人遐想——‘好几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在撞房门’。

    现在沈母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个何兰用心之歹毒了。

    沈母本来就不喜欢何兰的心，对她更加的厌恶了，她皱起眉头交代道：“以后你们见到何兰都别理她。特别是叶栀，她脑子不正常，你别听她说话。”

    叶栀哭笑不得，觉得这两人真不亏是母子，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的。

    但她也认同，毕竟虽然沈母没说清楚，但她也能从沈母的语气中，感受到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好暗示。

    不算是敌意，就是很莫名其妙的不喜欢的感觉。

    “我知道了，伯母。”

    “那行，你们两个小年轻自己聊一会儿，别太晚了。”

    沈清归和叶栀站起身，想送沈母回去休息，却被沈母制止。

    “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沈母摆手，就回去房间了。

    客厅里只剩叶栀和沈清归，沈清归见叶栀面前还有半碗红糖水，他拿出热水壶，又用白开水冲了小半碗，让叶栀喝。

    叶栀饱了，不想喝。

    “我饱了。”她无意识的撒娇。

    小姑娘娇软的抓着他的小指，轻轻摇晃，沈清归心都化了。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渴望：要是有一天，他也有一个跟叶栀长得很像的乖女儿该多好。

    男人神色呆滞，不说话，叶栀以为自己可以不喝了，把糖水悄悄的倒进男人刚才喝过的碗里。

    等沈清归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红糖水，觉得浑身都腻得发慌。

    可不喝吧，小姑娘又可怜兮兮的，最后那碗红糖水还是落入沈清归的肚子里。

    满满一肚子水，沈清归觉得他今晚不用睡了。

    “你啊！”他刚要上手点某小乖乖的额头发泄，叶栀就立马抱住他的手，又要撒娇了。

    “我什么我啊。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的么？”

    “现在可以看看么？”

    “我都好奇死了。”

    “又胡说。”

    “你等着……还是你跟我一起来吧。”

    说着沈清归就拉着叶栀来到了沈清归的房间里。

    沈清归的房间在客厅隔壁。

    沈家的客厅和住人的房间，在某种程度上说，其实并不算是正常家庭布局该有的房间。

    他们房子和房子之间存在着距离，都有单独的大门，看着就知道这里从一开始建设起来就不是用来住人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人的住入，这里虽然存在着很多不方便，可经过沈家母子的改造，现在看起来也挺好的。

    从客厅出来，等沈清归打开自己房门后，她便进入了男人卧室里。

    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一个小平房，大小格局跟隔壁客厅一模一样。

    四四方方的，不同的是客厅就摆放一张破烂的桌子和几张椅子。而沈清归的房间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和一个破旧的，没了盖的木箱子。

    叶栀没有去查看，但隐约看到木箱子里放着衣服。

    简简单单到简陋。

    男人的房间出乎叶栀意料之外，但认真想想，好像也没什么意外。

    “你……先坐。”进了门，沈清归才想起自己的房间，似乎并不怎么好看。但人都进来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了。

    他把椅子转过来，拉着叶栀坐下后，就在破旧木箱里翻找。他似乎翻到了底，从角落落里找出了一个用红布抱着的盒子。

    盒子很小，打开红布后看到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叶栀盯着小木盒出神，总觉得这个木盒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清归没有发现叶栀的疑惑，他现在有点紧张，拿着盒子的双手都布满了汗水。

    他来到叶栀面前，半跪着，然后打开木盒，这时叶栀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镯子。

    很好看的翠绿色，在沈清归拿起来时，叶栀隐约可以看到镯子里似乎有东西在流动。

    这镯子，价值不菲。

    然而还不待叶栀估算它的价值，镯子已经被男人郑重而强势的带进了手腕。

    “你，你这是做什么？”叶栀傻了。

    “求婚。”沈清归认真的看着叶栀回答。

    叶栀：……不是，说好的有东西送给她呢？

    确定不是强买强卖？

    叶栀无语至极了，但见男人认真又虔诚，看着她的眸光灼热又浓烈，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叶栀舍不得，舍不得拒绝他，即使开玩笑也舍不得。

    她似受不住他的注目，脸颊生红的挪开了视线。

    巍颤颤地道：“哪，哪有人这样求婚的。一，一点都不正式。”

    沈清归眼里迅速聚起希望的光芒，他抓起叶栀的手，道：“我接受领导意见，我改正。等我们结婚，我再正式好不好？”

    “乖乖，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专门传给儿媳妇的，你收下它好不好。”

    这让叶栀怎么答啊！

    叶栀娇嗔了他一眼，她低头看着现在对于她来说还有点大的手镯，心里泛起了甜。就是看着看着，生了荒谬的疑惑而已。

    她没忍住，问出来：“要是以后有两个儿子怎么办？”这镯子就一个，难道要打碎传承么？

    叶栀看着沈清归问得真诚，沈清归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但他也只是糊了一秒而已，在叶栀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前，他就抓着叶栀的手，“乖乖，你同意了是不是？”

    他拥着傻了的叶栀入怀，开心得语无伦次，傻乎乎的回答叶栀傻乎乎的问题：“两个儿子也没关系，不传给她们，就给你一个。”

    叶栀：……可她想把她传出去啊，太烫手了喂。

    还有，她都说了什么鬼啊…

    这是一个名门贵女能说的话吗？

    她觉得，她愧对第一浩命夫人叶母十四年的教导……

    沈清归送叶栀回知青院回来，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沈母正坐在敞开的客厅里，等着沈清归回来。

    她在沈清归踏过门槛时，问：“你把镯子给了小姑娘了？”

    “给了。”

    “给了，就好好对人家。”

    “虽然我们现在比不得以前，但该有的东西不能少。”

    “你把这些东西当了吧，看看有没有人要。”

    沈清归这时才看到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包裹。他记得这个包裹是他们逃离北京时叶母带着得，以前这么困难都没舍得拿出来，现在却……

    沈清归欢喜又觉得难受，他回答道：“娘不用了，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你……”

    “我真的有，我赚钱，也存钱了。”沈清归说得认真，沈母傻楞地看着他，见他不想说谎，心尖儿跳了跳。她下意识想说阻止的话，但好在话到嘴边被她死死地摁住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诡异，谁都没有说话，谁都在给对方缓冲的时间。

    特别是沈母，最近这段时间的改变已经耗费她全部精力去适应了。谁知道前面的改变还没接受完毕，后方输出接踵而来……

    有风，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瞬间从大门，从旁边的小窗口汹涌而至。

    呼呼的风声带着某种暗示，像号角，更像胜利前举起摇动的旗帜，它在前方招摇。

    沈母不安的心，竟慢慢被这份嘈杂安抚了。

    她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下来。

    “你……现在能赚钱了，挺好的。什么时候去县城上班了？”

    这是问起沈清归的工作变动，默认他‘赚钱’的事实。毕竟母子俩都清楚，沈清归说的赚钱，并不是正规勾当，起码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预收新文《在年代文里当扫把星【七零】》，有喜欢的小伙伴收藏一下呀，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