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离开 去南方

    玉茹怎么会和他说离婚呢？

    “玉茹, 当年我们那么艰难地在一起，大哥还……”他张了张口，总觉得不该说到凌云达, 可是这会儿好似又避不开。

    没有大哥的帮助,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你以为他是真心的？”温玉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凌云肆，你明不明白, 你娶了我，就和家主之位无缘, 这才是他撮合我们的真实目的！我也曾以为他是好人, 所以我吃了十六年的苦……”

    温玉茹和凌云肆在一起的时候, 才不过二十出头。

    两个小年轻, 一个被家里千娇万宠长大，另一个天资出众, 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当时，他们一生中最大的困难就只是修为和家世差距较大，明明相爱却难以相守。

    凌云达当时帮忙说服了凌老夫人, 两人得以成婚，也确实很感激凌云达。

    可是, 这一切在凌云肆闭关到毫无消息后, 就变了。

    人总是善变的。

    利益一致时, 凌云达就是他们最好的大哥, 利益相悖时, 他们就是敌人。

    温玉茹这十六年一直怀带着凌云肆会回来的, 她的丈夫会为她报仇, 会帮她解决这一切的期望，艰难地忍了下来。

    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她没有修为, 需要凌家庇护。外面的世界，对独自带着孩子的女性太危险了。

    可是时代变了啊……

    高楼大厦一幢幢地拔地而起，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止这一个希望。

    但是她要等云肆。

    依旧怀带着这个期盼，温玉茹还是没走。

    人总是为希望而活的。可是当那个“希望”成真后，温玉茹的希望却也碎了。

    回来的凌云肆，还是二十多岁的那个凌云肆，却不是她需要的那个凌云肆。

    这个凌云肆没有看见过凌云达的变化，没有经历过带孩子的手忙脚乱，没有为碧霄的成长付出过分毫，即使是他们俩的感情，也不过是建立在当初那一两年短暂的恋爱之中！

    这份爱，真的有那么多吗？

    温玉茹再次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对面那个依旧年轻的男人，手指抚摸过自己已经隐隐带上眼角纹的面容。

    她不年轻了。

    他们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

    凌云肆还相信凌云达是好大哥，她却是经历了对方十六年的压迫。

    这到底怪谁呢？

    怪凌云肆不该去闭那个死关，不然不会无法为她遮风挡雨，无法和她共同经历这一切？

    亦或是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灵根，没有修为，以至于凌云肆不在身边整个世界就天翻地覆？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最后，只能得出——一切都只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剥离修为，拨开家世，她看着凌云肆，看着凌云达，看着凌霁月、凌白霜，再也没有了身为普通人潜意识中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们只不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如何能用自己的短处比他们的长处？

    太累了，也没必要。

    “凌云肆，我不想和你争了。你怎么认为都好，我们离婚吧。”

    牵着女儿的手，温玉茹转身离开。

    “玉茹！”

    凌云肆用了法术，想要骤然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可是灵灵墨墨早就等在一旁，见这个渣爹还要缠上来，灵灵冷哼一声，抽离了灵气——咚！

    凌云肆没能过来，只是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

    他的眼里疯狂之色越发浓重，单手一挥，凌云达竟然被他吸了过来。

    “四弟，冷静点！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要做什么？你已经是元婴期了，什么女人找不到？干脆再娶一个修为高的不好吗！”凌云达试图挣扎，可是凌云肆握住他的手，发狂的灵气轰然涌入，直接崩断了经脉，凌云达修为尽毁！

    “啊——！凌云肆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凌云达在地上疯狂地打滚，血液从七窍流出，凌霁月在旁边看的又惊又喜。

    太好了，父亲不会压在自己头上了。

    “玉茹，我没有再相信大哥了，你别走……”凌云肆上前追了两步，却又不敢强拦，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

    温玉茹暂时停住了脚步。

    凌云肆只以为是这个做法有效，很快又用同样手法把凌霁月和凌白霜的修为也废了！

    他们被废的都是灵脉，以后想要再修炼都难！

    碧霄回头看了眼渣爹，只能遗憾地叹口气。

    她还没让灵灵和墨墨动手，他怎么就先动手了？

    温玉茹看着这一幕，神情依旧没有波动。

    “凌云肆，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你即使这么做了，也无法影响到我的决定。”

    “玉茹，”他的唇嗫嚅道，“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

    温玉茹说，“你不明白，我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

    她一个普通人，不需要修炼功法，也不需要丹药法宝，她唯一想要的只是一个丈夫，一个家庭！

    “听风就是雨，凌云肆，你太幼稚了，而我已经不年轻了。”

    凌云达一说，凌云肆就听他的。现在她一说，凌云肆又转过来废了凌云达。

    这有什么意义？

    她温玉茹要一个丈夫，难道还得每天这样费心去抢不成？

    凌云肆急得原地打转，他又看向碧霄，“霄霄，劝劝妈妈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碧霄看着父亲这幅模样，虽然有一丁点不忍，但还是说道，“我听妈妈的。”

    你现在这么想，早干嘛去了！

    温玉茹最后就说了一句，“凌云肆，如果不想破坏我们之间最后仅剩的一点温情，你就不要再拦了。我不想你在我的回忆中，只剩下面目全非的模样。”

    听到这话，凌云肆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呆呆地看着妻女离开。

    夕阳西下，点点余晖洒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凌云肆刚刚伸出手，又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他不敢再让温玉茹生气了。

    可是那明明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孩子，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温玉茹和凌碧霄已消失在凌云肆眼中许久了。

    他一直没有动。

    其他修士被他的威压压着，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过去，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的凌云肆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晃几下，轰然向后倒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威压急速变化，原本被压制住不敢动的修士纷纷起身，他们奔到凌云肆身边，用神识一探——

    “不好，凌前辈的修为掉落到金丹期了！”

    如果说元婴期在国内是当之无愧的当今修真界前五，金丹期就要掉落一大截！

    凌云达之前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修为被废，还在想着怎么利用凌云肆让凌家重回巅峰，看到这一幕，还没压制下去的伤势又爆发了出来，他不禁也继续吐血！

    围观的修士看着这狼藉的场面，只能唏嘘两句，“本以为凌家的势力要辐射到其他省份了，现在看来……恐怕又要衰落了吧。”

    凌云肆原本可是元婴期，妻子和孩子被大哥这么一搞都走了，这两人还能相安无事齐心协力地扶持凌家发展吗？

    嘿，他们宋家可得抓住机会了！

    第二天，凌云肆撑着境界都还不稳固的身体，面如金纸地和温玉茹办完手续。

    他把库房打开，温玉茹的嫁妆混在凌家的那些宝物中刺眼极了。他喉头涌上来一股鲜血，被他硬生生咽下，亲手把东西装好，连同储物袋一起给了温玉茹。

    温玉茹接过，叹息地看着凌云肆，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付出了十六年的青春，凌云肆不过是吐了两口血，又能算什么？

    这是他应得的！

    当天晚上，温玉茹就带着碧霄连夜走了。

    凌云肆被师弟张维奇抬回去休息，喝了许多酒，泪流满面，“师弟，大哥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她又为什么要走？我对她不好吗？她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不会和她走到这一步啊！

    饶是张维奇一个外人，凭借着这几天的见闻都觉得他这个师兄确实有点渣。

    不是说人不好，而是人太好，对谁都太好。可是对外人好，就是家里人受委屈！

    他这个师兄闭死关，是为了家族，硬生生逼自己去达到一个不大可能的境界，要不是灵气复苏肯定都出不来了。

    这人就没想过他大哥是故意把他支走的！还满心以为家里会被大哥照顾好，对人家感激。

    闭了死关，就算天资再高，十六年从筑基后期到元婴期可能吗？

    还不是发了心魔誓！

    无非就是一定要保护好家人之类的誓言，所以妻女一离开，境界顿时反噬。

    活到现在，既可怜又可恨。

    他摆着那张扑克脸，只是问了一句，“她真的没说过吗？如果她说了，你会把你大哥怎么样吗？”

    凌云肆听见这话，浑身好似电流闪过一般，手上忽然僵住。

    玉茹说过。

    她好几个晚上都欲言又止地说过大哥，但是被他拦下，他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玉茹还表现出过对大哥一家的厌恶，只是他没注意。

    即使玉茹忍到这两天才说出口，也都是因为他……

    “她怕我夹在中间难受。”凌云肆又闷了一口酒，手腕颤得不像样，酒瓶哗啦一声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如果之前说了，一边是他信任已久的大哥，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他恐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会觉得痛苦。

    他一直都希望两边都好。

    玉茹和他说过，想要换个城市生活，他说要和大哥商量一下。

    如果没有考核这回事，恐怕过完年他们就走了吧？

    所以玉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开后，总还有机会说的。

    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还能让玉茹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慢慢敞开心扉告诉他这些，还可以好好抚养他们的女儿。

    可是现在，都没了！

    是他错了。

    是他太过天真，是他还一直相信大哥，从来没有求证过，是他不够关心玉茹和霄霄……

    “师弟，那份影像还有吗？”凌云肆双目通红，整个人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

    张维奇看着他，到底还是拿出了影像。这是第三关幻境的影像，他操纵幻境，辑录了一份在玉简中。

    凌云肆接过来，自虐一般地看着碧霄幻想中的一家人。

    他们还住在一起，他每天开车送玉茹上班，接霄霄回家，玉茹会做一桌子好吃的，他周末会带他们出去玩儿……

    只是现在，都没了。

    没了。

    “再来一瓶！”他猛地把酒灌入喉咙，地上已经散落了十几个瓷瓶。

    多喝点，多喝点……多喝点，就又能看到她们了。

    二月份凌家的事故在修真界内传开，轰动一时。

    凌云肆妻女离开后，凌云肆也脱离了凌家。

    原本其他家族都羡慕凌家出了个元婴期，听到这个结果，纷纷骂了凌云达一通，又赞美了他一顿。

    “这个凌云达可真是蠢啊，元婴期不好好供着当长老，他瞎掺和什么呢？不过也幸好他掺和了，我们家族也少了一个劲敌！”

    事情通过张维奇传到了凌天宗那里，宗门也是气愤万分。

    凌云肆是凌家的人吗？他分明还是他们凌天宗的长老！

    原本凌天宗有了这么一个元婴期长老，宗门再往上一截大有希望，结果全被凌云达这个蠢货给毁了！

    “凌家的弟子，我们以后都不再接收了。凌家，我们凌天宗也不会再庇护了。”

    江城第一的修真家族凌家，自此流落为三流家族。

    没了元婴期，没了宗门庇护，还有着断人传承、祸害别人家庭的坏名声，凌家发展得极为艰难。他们的势力和地盘大幅收缩，家族能产出的灵石更加有限。凌云达没了修为，不能再当族长，沦落为普通族人，凌霁月和凌白霜更是没地方耍少爷小姐的威风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为了修补经脉好不容易收到的法宝丹药，竟然一点用都没有！那些灵气碰触到他们身体就全然消失不见，他们仿佛生活在没有灵气的真空当中，任何东西都突破不了这层屏障！

    “凌云达，当初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废修为？”

    “凌霁月，我还是你爹，你怎么称呼呢！要不是为了你，我会那样做吗？你但凡实力高一点，让我省心一点，我们怎么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吵！都给我出去挣钱，难道还想让我养着你们吗？”

    至于原本的凌夫人——她已经回娘家去了。

    凌家乱成一团，却和碧霄他们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从凌家离开第二天，她和母亲就连夜离开江城，一刻也没有多停留。

    如今，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坐上前往南方羊城的飞机。

    “霄霄，你还没见过舅舅吧？”

    “没有。”

    看着窗外飞过的朵朵白云，碧霄只觉得过去一个月像是梦境般虚幻，如今的飞机和座椅，才是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她能接触到的真实。

    “你舅舅也没有灵根，早年就离开家乡去羊城闯荡了。上个星期我联系他，他好像还闯荡出了一片事业，十分欢迎我们过去。”

    “那么我之后就转学去羊城吗？”

    “对，你舅舅已经在帮你办转学手续了。”

    飞机的舷窗外，渐渐投射过来一片金光，云朵染上了璀璨的颜色，像是天女织就而成的锦缎。

    出太阳了。

    碧霄的心情骤然明亮起来，她伸出手，好似是接到了这缕希望。

    飞机下的海洋深处，离开后的江城，两地应和着她的心情变化，无人知晓的变动也在悄然发生。

    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