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鲜红的苹果在费奥多尔手中被不断抛动着。雪白的毡帽摘下后, 他乌黑稍长的发丝垂下，恹恹的脸上有着病弱的精致感。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他简明扼要地概括了经过。

    “太宰治明知道我在巷子外埋伏了狙击手，却还是为了情报只身一人前来。他的这份勇气倒是值得让人钦佩。”

    最后一句话带着微薄的凉意, 费佳狭长的紫眸眯起，原本上扬的唇角也慢慢变成一条直线。

    对前面行刺森先生的过程兴致缺缺, 甚至想要失礼到伸懒腰的由杏突然动作一顿, 冷淡的眸子撩起，静静地朝他看来。

    “你让人射杀他了？”

    少女漂亮的脸蛋远观时像是娇嫩花朵, 凑近了才发现是带刺玫瑰, 清冷中带着丝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是又如何？”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费奥多尔忽地笑了，“既然要铲除所有异能者，创造出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 那太宰治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有些激进了，费佳。”少女皱了皱眉，到底也没对他的做法说出更多评价。

    “是我失礼了。”微笑着颔了颔首, 费奥多尔拿走了她身边那本镶有金边的法文书，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

    少女腿上抱着的电脑不断运作着, 窸窣的键盘敲击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费奥多尔像是全然不受影响般, 悠然自得地翻过了一张书页。

    调出全横滨地下的联网摄像头后，由杏很快就查到了太宰和费佳见面的地方。

    ——是侦探社的人虎和镜花把他带走的, 现在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

    看着镜头中模糊的影像，身着沙色风衣的俊秀青年腹部中枪, 被担架抬走时脸上苍白的气色并不乐观。

    不知为什么, 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溺在无际的汪洋海水中，拼命挣扎却又喘不过气来。

    “我一定要得到[书]。”

    倏然开口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费奥多尔慢慢合上书本，含笑凝视着看向她。

    攥紧的指尖陷进柔软的掌心, 直到鲜血的腥味缓缓渗透开来，由杏才回过神来。她漂亮的杏眸微阖，脂粉未施的面容上却透着震撼人心的美貌。

    “一定……要得到[书]。”她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

    外界乱成了一团。

    港口Mafia在首领昏迷后，内部也都全员戒备了起来。

    干部们因解除异能的方法特殊而全员出动。

    现在武斗派分为两批。一半人去追杀逃亡中的武装侦探社，誓要将共生的另一人——福泽谕吉所铲除。而另一半人则是负责保护首领的安危，确保森先生在昏睡过程中不被对方所害。

    其中所需要的人力资源无疑是巨大的。

    月退由杏叛逃一事也很快暴露。

    不说底层人员们哗然一片，就连身为干部的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得知此事时也不免震惊。

    虽然有太宰治这个干部叛逃的“先例”在，可他们却从未怀疑过月退的忠心。

    不仅是森鸥外对她重用有加，她待在组织内四年之久所立下的功劳也是赫赫。处在这样位置上的月退，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

    让人不禁怀疑起她的真实目的。

    ‘难道说……月退她参与了这次的事件？’

    用这样的猜测看待整个逻辑链，原因就说得通了。

    带着芥川和游击队成员来到医院，目的是袭击福泽谕吉的中也不禁握了握拳，脸上愤怒的神情看上去气势汹汹。

    留下来的谷崎也蓄势待发地站在门口，以一人之力面对来者不善的港口Mafia成员们。

    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48小时的有限时间短得可怜，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地找寻破除异能的方法，危急的形势刻不容缓。

    Gin把科恩和基安蒂等人手借给她了，但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本不在名单上的波本也一同跟了过来。

    由杏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挑剔些什么。

    “那个叫‘中岛敦’的少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给我带来。”

    少女的杏眸中闪过暗色，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必要的时候，横滨地界搅乱些也没关系。”

    基安蒂吹了个口哨，一副兴奋起来的样子。旁边的安室透却突然呼吸窒了窒，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和先前比起来，月退由杏眼下的状态有些不正常。’

    是什么改变了她？

    心中滕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惧怕，波本下意识侧了侧身，避开了费奥多尔朝他伸来的右手。

    “……我们明白了。”定了定心神，他转身向面前的月退点头允诺。“一定会尽快将中岛先生找到。”

    收敛了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安室透带着其他两人出发去了医院寻找中岛敦。

    这一趟看来是来对了。

    横滨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而月退由杏又在此时向Gin要来人手，种种迹象都让人忍不住怀疑其中有鬼。

    不管是何种阴谋，安室透都力排众议地来到了这里。

    不是以“波本”的身份，而是以“降谷零”的名义前来。

    **

    大楼倒塌殆尽，街道分崩离析。

    横滨这座诺大的城市中硝烟四起，到处都出现了流血的地方。

    往日无人问津的废弃场中挤满了被驱逐至此的民众，手里拿着荷枪实弹的黑西装们嚣张地用武器对准他们的脑袋，脸上的笑容肆意张狂。

    “喂，问你们呢！叫中岛敦的小子，现在在哪里？”

    基安蒂脸上暴虐的神情带着愉悦，她笑着举了举枪托，动作随意地将瞄点对准了一个普通人。

    孩子们的哭叫声隐约传来，但又被惊惧的大人飞快用手捂住，不敢做出丝毫的异动。

    得知消息的异能特务科在听说了“中岛敦”这个熟悉的名字后，很快就转接到了武装侦探社的电话。

    在医疗车内逃亡的一行人刚远离了港口Mafia，又得知了这样震撼人心的可怖事件，一时间车内鸦雀无声。

    “得阻止他们。”在消化了整个过程后，中岛敦握紧了拳头，脸色苍白但又坚定地开口。

    社员们并没有说话，但从前面掉头的方向来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由杏手中的瓷杯第二次摔下去时，站在一旁的伊万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就连热气腾腾的红茶都没有一滴洒落在外，杯子被重新稳稳当当地放回了桌面。

    “您不必担心外面乌烟瘴气的存在。不论过程如何，胜利终将属于我等。”有着银白色长发的男人语气温和地安慰她。

    坐在对面的费奥多尔抿了口红茶，视线在她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上停留了几秒。

    “如果不放心的话，不如去普希金那里监视他？”

    费佳用貌似友好的提议向她开口，语气中却透露着微不可察的嘲意。“你知道的，他们想解除异能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普希金那个蠢货。”

    “这里的电网回路都被我解析加固过，不会有人能破开防御。”由杏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建议。

    但在下一秒，她就有些动摇了。

    毕竟——那可是太宰治啊。

    手段诡谲莫测，头脑聪明到让森鸥外都为之忌惮，永远都能出人意料的太宰治。

    如果这些人能想出其他方法，绕过自己的防御门和电子网络呢？

    “普希金确实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他在眼下这盘棋里却是必不可少的棋子。”慢慢将白大褂上的衣扣一粒粒解开，起身时的由杏已经将外衣脱在了椅背上。

    “虽然不一定有必要，但我还是去一趟。”穿着纯黑裙装的少女微颔首，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只是为了[书]。”

    慢悠悠地回过神，费奥多尔的紫眸中快速闪过一道阴霾。

    谁也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伊万和你一同去。”看向身侧态度谦卑的侍从，费奥多尔的语气轻柔无比，“这是比护卫更重要的任务。”

    银白长发的男人微微躬身，恭敬地向他的主人行了一礼。

    在临走前，由杏像是想起什么般停下了脚步。

    “对了费佳，”在得到对方投来的眼神征询后，少女才不疾不徐地继续，“布局的时候最好多考虑一下常人的思维吧。”

    费奥多尔微怔了怔，病弱白皙的脸上出现凝滞。

    “就像太宰之前说的——‘如果是他的话，就会这么做。’”少女清冷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浅笑，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预判敌人的行动……这可是黑手党的必修课。如果是他的话，我并不意外你们的想法会一模一样。”

    在费佳的眼神变得更阴沉前，由杏理智地选择了调头离开。

    “如果有了万全之策的话，不妨考虑一下自己该怎么脱身吧。”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

    “毕竟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可是我生平见过最恶劣的人了。”她是这么说的。

    费奥多尔手里握着的书不再翻动了。

    怎么……脱身吗？

    房间内流转的弦乐还未停止，那是月退由杏喜欢的四重奏演出。

    病弱的俄罗斯青年收起笑容，若有所思地在桌面上击打出声响。

    ‘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不在现场，自然也就没有这样的困扰了。’

    通过音乐电台的点歌来充当暗号，伊万则是永远忠诚于他的狗。只要凭借无人察觉的电波信号来传达命令，无论是谁都发现不了他们的秘密。

    老鼠的据点从一开始，就不会只有一处。

    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距离异能发动还有40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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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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