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孩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又有清追去阻拦，哪怕因为分工耽搁些许时间，苏空念和叶云还是很快就看见了一高一低两抹身影。

    等他们赶到时清正咬着小孩的衣摆，喉间发出呼噜的声音。

    苏空念听得出来清没有要伤害小孩的心思，暂时放下了心，缓步走过去：“小孩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气愤，小孩的双眼微微泛红，一边拽着自己的衣摆一边大喊：“你们就是坏人！我看见你们从那里走出来了！”

    “那里”？

    苏空念和叶云对视一眼，心下隐隐都有个猜测。

    “清，回来。”

    苏空念看得出小孩对清的恐惧，先出声把清唤回来。

    清喉间呼噜几声，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嘴，抖抖白毛跑回苏空念脚边。

    “嗷呜。”

    它停住叫唤，仿佛在表达不满。

    苏空念蹲下身揉揉他的脑袋，同时重新看向那小孩，尽可能温和地说：“你放心，我们才到这镇上来，只是想了解关于‘瘟疫’的事情。”

    他说得真诚，小孩似乎也有一瞬间动摇，旋即又咬牙恨恨地说：“我才不要信你们呢！”

    说完转身又要跑。

    苏空念连忙起身追过去，请和叶云紧跟在他们身后。

    要追上小孩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小孩情绪似乎不太好，苏空念只好假装跟着身后。

    期间他看见小孩也抽空回头望了眼，许是见他们很得紧，又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们不要再跟过——啊！”

    小孩话还没有说完，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子，整个人直接侧翻滚入就在身侧的河流里！

    “小心！”

    情急之下苏空念什么都来不及想，连忙加快速度跑过去，“扑通”一声跳下河，把不会游泳的小孩给救回来。

    “咳咳咳……”

    呛了好几口水的小孩跌坐在河岸边，面色很不好。

    苏空念拍拍他的背，担忧地问：“怎么样了，没事吧？”

    “嗷呜！”

    小孩还没缓过神，紧跟着过来的清凑到苏空念身旁叫一声又忙不迭跑开——河水到底不是很干净，素来洁癖的清可受不了此时浑身被河水浸透的苏空念。

    叶云比清有良心多了，蹲下身运起灵力，替他烘干衣服和头发：“怎么如此莽撞，如今天算不得暖和，着凉了怎么办？”

    苏空念任由叶云动作，闻言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太着急了就没想这么多，总不能放人家小孩子在河里不管嘛。”

    暖暖的灵力带走河水的冰冷刺骨，融入血液中，很是舒服。

    另一头的小孩呛了几口水，似乎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刷”得变得更白。

    苏空念回头见他这幅模样，以为小孩还在怕他们，耐着性子说：“现在你该信了吧？我们真的无意害你。”

    小孩慌里慌张跑到他跟前：“你、你……我……那条河……”

    他支支吾吾半天，死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一把拽住苏空念的袖子，拉着他继续跑。

    苏空念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么，那条河又怎么了？”

    小孩不答话，就一股脑儿地闷头往前跑。

    叶云和清跟在苏空念身侧，苏空念看了眼叶云，最后还是任由小孩领他们走。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小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孩带着他们一路跑进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像是很久未曾有人打理过。

    在院子里有三间房，一间是膳房，另外两间房门紧闭。

    这里似乎是小孩的家？

    苏空念眸底疑惑更甚，小孩却已经匆匆跑进膳房里，末了还不忘探出头对苏空念说：“你、您站在那里不要乱动，我、我、我给您烧水！”

    听完这番话，苏空念和叶云两相对视，彼此之间都是满头雾水。

    好端端的烧什么水？

    起初还拿石子砸他们，怎么只是落了次水，就莫名又拉他们到他家等他烧水？

    “落了次水……”苏空念低声呢喃一句，忽地一拍脑袋，“河水！”

    叶云站得离他很近，把他前一句呢喃也尽收耳底，闻言也当即明白过来：“所以是那河水有问题？”

    他们没有刻意放低声音，院子也比较小，小孩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话，手上添柴火的动作不停，忍不住出声问他们：“你们……你们真的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小孩的态度比之前软化不少，许是被失足落水吓到，又许是被苏空念的奋不顾身触动。

    苏空念冲小孩轻轻一笑：“我们确实只是今日路过，听闻芦安镇闹‘瘟疫’，便去找镇长了解情况。”

    他容貌姣好，言语真挚，小孩不由得升起一股更为强烈地愧疚感，低垂脑袋闷闷地道歉：“对、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一看见你们从镇长府出来就、就以为……”

    小孩只是无心而为，苏空念和叶云也不忍心苛责他。

    叶云上前一小步，问：“可否请问你缘何会对镇长有如此偏见？”

    小孩咬了咬唇，似乎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说。

    苏空念看出他心中所想，蹲下身拍拍在他腿边蹭的清，然后俏皮地眨眨眼，对小孩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太喜欢那个镇长。”

    在幻境外和齐思那群小孩相处久了，苏空念多少也摸出一些哄小孩的方法。

    果不其然，那小孩当即抬头，眼底的犹豫散去不少：“真的吗？”

    苏空念点头，还拽住叶云衣袖，说：“你们仙疏阁的首席大弟子可以担保，是不是呀，叶首席？”

    他抬头看向叶云，眸子里浸着笑意，直勾得叶云心痒痒。

    首席的身份能省去许多麻烦，叶云也不打算隐瞒，伸手挠了挠苏空念掌心，笑道：“我担保。”

    小孩倏地瞪大了眼睛，慌忙行了个礼：“不知竟是叶首席大驾，多有冒犯，还望、望叶首席恕罪！”

    芦安镇属仙疏阁管辖，镇内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修士，自小都会被教育要对仙疏阁之人以礼相待，不得有丝毫冒犯。

    小孩礼节周到，一看就知道没少被教诲。

    叶云摆摆手：“无妨。那你可否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孩脸色变了变，最后终于肯将实情一一道出。

    就在几日前“瘟疫”刚刚爆发不久，芦安镇内人心惶惶。小孩的母亲和小孩匆匆买完东西准备往家里赶，赶到芦安河旁时，两人正好看见有人在往河里捞些什么。

    小孩的母亲原本并不想管这些，但就在他们要移开视线。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打捞上来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母亲吓了一跳，匆匆忙忙拉着小孩赶回家里。

    芦安镇的水主要都来自芦安河，小孩母亲猜测瘟疫多半也是因此而起，但是又等了一两日，始终不曾听闻镇长那边公布这个事情。

    小孩母亲疑心镇长是有什么事情想隐瞒，嘱咐小孩不要乱跑以后就跑去镇长府讨要说法。再回来时，她已变得神志不清，和那些感染“瘟疫”者的表现一模一样。

    当日下午，便有所谓官员到他们家，美其名日调查有没有人感染“瘟疫”，然后将小孩的母亲带去了隔离区。

    小孩自幼失父，一直以来都与母亲相依为命。到今日他终于忍不住打算破罐子破摔，也去找那什么镇长理论，恰好碰见从镇长府出来的苏空念等人。

    听完小孩的话，两人心里有了底，叶云最先出声安慰小孩，同时还不忘问一句：“所以你这么匆忙拉我们到你家，是想烧水让他沐浴？”

    小孩的脸红了红，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还害得、害得叶首席的朋友落水。”

    苏空念一想却觉得不太对，又问：“那你呢？你还在河里呛了几口水，出事了可怎么办。”

    他眉头一皱，似乎认为情况有些许棘手。

    他最多只能算是在水里涮了一圈，小孩可是实打实地喝了好几口河水，倘若这河里真的打捞起死尸……

    “我没事的！”小孩见苏空念担心，慌忙又摆摆手，“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场‘瘟疫’对小孩是无用的，我们镇上十岁以下的小孩，包括我全都没事。”

    说话间，热水已经烧好。

    叶云帮小孩一起准备，见苏空念没有带换洗衣裳，还特地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他自己的蓝底云纹长袍。

    苏空念被一大一小两人轰进小房间里去，只得无奈地沐浴一番，期间也不忘梳理目前的状况。

    临疏河的三具尸体，芦安镇的瘟疫，芦安河的一具尸体，还有门北镇城门挂的三具尸体……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他又想做些什么？

    倘若真是魔修，那么他为何要大费周折地辗转多个城镇？

    一切都还是有待解开的谜团。

    苏空念把小半的脸埋进水里，氤氲雾气在他眼前晕染，朦胧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魔修……

    魔修！

    对了，之前灵安镇的那个魔修！

    “哗啦——”

    苏空念猛地起身，顾不得四处飞溅的水珠，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衣裳。

    恰在这时，叶云来敲门问：“苏年，你好了吗？”

    苏空念急着要找叶云，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回复：“好了！”

    叶云信以为真，一推门就看见披头散发的苏空念正站在小房间中央，没穿鞋的脚边是几滩湿漉漉的水。

    屋内雾气还未散去，几缕朦胧间只见一袭蓝底云纹袍松松垮垮搭在苏空念身上，俊美的面容上，眉头却微微拢起，平白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