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化

    ??打印室飘着油墨纸印的香气，窗外是连绵繁茂的枝桠，勾勒出一片水彩画般的静谧。

    ??后门被推开后又掩上，两人互相压制起来都不愿意轻易让自己落于下风，只不过纪乔现在有些使不上劲，拉锯之间，少年还稍显单薄的肩背被抵在墙上，和来人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

    ??“你干什么。”纪乔略微仰了仰头，眉心紧锁着。江潇靠过来的一瞬间，身体的不适似乎翻了个倍，像有一把火从脚底窜起，直直地烧进心肺里，那阵冷冽却烈性的酒香让他连喉咙都是干的。

    ??感冒的症状加剧了。

    ??“我才想问你干什么。”江潇和他四目相对，语气是没听过的严肃，“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么？”

    ??“我正要去办公室请假。”纪乔冷着脸，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丝毫不显弱势。

    ??“办公室里没有老师，你想找老张要去操场。”

    ??“那我去就是。”纪乔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想推开江潇，他觉得这人今天肯定又忘记喷阻隔剂了，“你让开。”

    ??可才刚动作就又被人拦了回去。

    ??江潇仗着身高和体能的优势居高临下，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你要是这样去，满操场的Alpha和Omega全会受影响。”

    ??纪乔一怔：“？”

    ??“什么？”他能听懂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可连在一起却有些理解不了了，“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就是一个小感——”

    ??“什么感冒。”江潇“啧”了一声，盯着他的漆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在分化。”

    ??分什么？

    ??分化？！

    ??纪乔猛地抬头。

    ??“现在能听话不乱动了？”

    ??江潇问他，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昏沉的大脑反应有些慢，纪乔没吱声，只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后颈。

    ??——那里是他信息素腺体所在的位置。

    ??“你应该还在初期，症状确实和感冒会有些类似，”江潇松开桎梏住纪乔的手，往后退了退，“也不容易察觉，所以这个时候才是最不可控的。”

    ??纪乔并非对分化一窍不通，他初中的时候上过生理卫生课。一般来说，第二性别分化期长达七天到两周不等，如果分化成了Alpha，那么在这一段期间的主要反应应该是暴躁易怒冲动，渴望宣泄，极度不稳定，可是这些现象并没有在他身上出现，一丝一毫都还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他看着半步之外的江潇，压□□内叫嚣着的某种异常，皱着眉问。

    ??“嗯？”江潇反应了一下，随即说，“我闻到了。”

    ??一种清冷的浅香，雪一样凉，极轻极淡的几缕，旁人似乎根本无法察觉，但是他还是闻到了。

    ??而且......这种味道越来越浓了。

    ??“你先忍一下。”

    ??说着，江潇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款气味阻隔剂，这是他平时贴身用的，不过都是Alpha,?现在拿来做应急处理应该没什么问题，“喷这个会让你舒服一点，等信息素味道散下去我们再去医务室。”

    ??纪乔接了过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有些反常，不过他更讨厌失控的感觉，所以也没多犹豫，把喷头对准自己按了几下。白雾在空气中漫起，纪乔先是闻到了淡淡的柠檬味，那是江潇身上最常见的味道。

    ??清爽的、干净的香气，带着点镇定的效果，可在这其中，倏忽间，又有另一种味道强势地漫了上来，浓烈而蓬勃，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他，像是要钻进他的身体，让他连背脊都是麻的。

    ??头更晕了，纪乔心里越发焦躁，可与此同时，五官的感知却被无限放大。像踩在云端，他听见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听见江潇的每一次呼吸。

    ??“你这个没用。”纪乔掐着掌心往后靠了靠，冰冷的墙面让意识勉强回笼。

    ??——他的分化出了问题。

    ??“怎么会。”闻言，江潇直觉蹙了眉，可转瞬间，他就发现纪乔并没有说错。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正从对方身上涌来，薄荷味的冷香，没受到阻隔剂一丝一毫的影响。

    ??江潇的额角无意识地抽跳了一下，他盯着纪乔看了几秒，最后目光落在对方微抿着的薄唇上，那里正泛着不正常的血色。

    ??Alpha之间存在信息素的相互排斥，越是顶级Alpha，对同类的气味就会越敏感，所以在第一次闻到纪乔身上的气味时，江潇并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适用于所有Alpha的阻隔剂竟然压不住他身上的信息素，分化又伴随着嗜睡症状.......再加上之前在小吃街上，那个一触即分却下意识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拥抱。

    ??江潇的视线又回到了纪乔的脸上，往常清冽漠然的少年，此时眼尾却连着脸颊一片红，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这有可能是逾龄Alpha分化不稳引起的发烧现象，但如果结合之前那些的细节，换一个角度呢.....

    ??“靠？”他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纪乔也抬起眼。

    ??两人视线有了个浅短的交汇。

    ??“我去借Omega的阻隔剂。”江潇当下有了决定，“你在这等我，别乱跑。”

    ??但刚要动身开门，一直靠在墙角的纪乔却忽然伸了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你找谁借？”

    ??Alpha精瘦的手臂，分化中Omega微凉的手心，皮肤贴着皮肤相碰，两个人都是一愣。

    ??“教室里早就没人了。”纪乔反射性地缩了手，别开眼去看窗外，呼吸愈发不稳，连耳尖都要被烧红了。

    ??眼前的局面比预想的任何情况都还要棘手。

    ??现在是第二节 课的大课间，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集合在了操场，而十班里，江潇是Alpha，程煜是Alpha，徐嘉成是Beta，他们手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Omega阻隔剂、抑制剂。

    ??但如果不先把纪乔身上的气味压下来，他们又怎么能在不引起混乱的情况下，穿过操场去到另一头的医务室里？

    ??这好像成了个死局。

    ??小室内清浅的薄荷味越来越浓，沉甸甸地压过来，在鼻尖反复勾连辗转。Alpha和Omega生来就最适配的，在这种近乎失控的分化信息素下，就算自控力再强，江潇的手臂上也渐渐绷起了青筋。

    ??不行，得想个办法。

    ??“你——”

    ??同时开口的两道声音。

    ??江潇往日里散漫的眸子透出着几分阴翳与压抑，只不过一敛眉又隐去了：“你先说。”

    ??纪乔清楚江潇会有的反应，因为他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更知道如果再这样放任下去，整个学校说不定都会受影响。

    ??突发情况，孰轻孰重，纪乔心里有数。

    ??“你借个标记给我。”他望向江潇的眼睛，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你想好了？”

    ??分化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纪乔竭力压制平复，觑了江潇一眼，“你不敢？”

    ??“标记不是我标记你这么简单，是Alpha在标记一个Omega。”江潇盯着他向前一步，嗓音低低的，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还有其他办法么？你临时标记我，才可以压制住我的信息素，才可以缓解我的分化症状，越拖反而越糟糕。”纪乔的语速很快。

    ??江潇垂着眼看他。

    ??纪乔不甘示弱地回视。

    ??一片对峙的沉默之中，空气中朗姆酒的烈性香气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强势霸道地挤占了每一个缝隙，和薄荷的冷香交叠在一起，一寸寸地抚平了那些无底洞似的焦躁和发热。

    ??纪乔的心口突突直跳，他感到本能的危险，喉咙滚动了两下，却也没退开，反而直接转过了身。

    ??速战速决，他心想，于是也催促，“快点。”

    ??“嗯。”身后的Alpha应了一声。

    ??有温热呼吸一下下地碰在后颈，属于江潇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纪乔从没有让人这么靠近过，他的皮肤上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没忍住，条件反射似的动了动肩膀，刚想说话。

    ??“.........你——”

    ??“别动。”江潇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整个人彻底地倾身过来，声音是涩哑的。

    ??“我要咬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