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不会那时候就...
    傅亦安在屏幕对面, 狭长的眼轻微一眯。
    “小朋友,”他啧了声,“刚确定关系就嫌弃我?”
    男人说出这句话时, 像是极其自然, 好像这事儿八百年前就已经定下了。
    鹿念却因为这话,立刻从耳根烧到了脸颊。
    “我们哪有——”鹿念声量蹭地拔高, 一双眼也跟着睁大, 随后才意识到蒋芸还在外面, 又立刻压低嗓音,“我们哪有确定关系?”
    傅亦安抬了抬眼。
    “我们今天只是相互告白,这只算...互通了心意, ”鹿念现编出一套流程,振振有词, “离确定关系还有个十万八千里吧?”
    傅亦安听着她的话,缓缓把手上的快餐盒放下,卷起的袖子也一层层地卷落下来,在手腕口处, 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
    鹿念看着他朝镜头走了过来,似乎是拿起了手机, 画面轻微晃动了下。
    随后,对方的面庞在画面里拉近,变成面对面一般。
    “行,”他似乎极有耐心, 浅咖色的眼眸看着屏幕, 虚心指教般,“我还该做点儿什么?”
    “起码追女孩子的流程要有吧?”鹿念没吃猪肉也见过猪跑,想了想自己身边朋友追女生的套路, “香车玫瑰,约会吃饭,多点儿见面的机会,那不自然水到渠成了。”
    “我也不会让你吃亏,”鹿念又道,“追男孩子那些我也给你整一套,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傅亦安在那侧,神色还微微认真地听着她说,听到最后,还是低低地笑了声。
    “行,我等着。”他笑完以后,又慢慢悠悠地开口,“明天有没有空?”
    鹿念看他:“干嘛?”
    “安排一下香车玫瑰,带你吃个饭。”
    “.....”鹿念只觉得脸热,往床侧的枕头上靠了靠,“...明天....”
    她恍然想起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明天我要去北京了,”她看着屏幕,“下午就出发。”
    傅亦安神情微顿。
    鹿念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接的,好像故意躲他似的。
    她刚想解释,对面画面似乎调整了下,视角变成他微微俯视,像是在手机上操作什么。
    “..是真的,”鹿念硬着头皮解释,“我刚回来,我妈就跟我说明天出发,要去B大考试。”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她嗓音放软,小声道,“一和你说话就忘了来着。”
    她观察着男人的神态,注意他有没有一点儿不太愉快的情绪。
    “几点?”
    傅亦安问。
    鹿念还真不知道几点,干脆翻身下了床,去开门,探出个脑袋往外问:“妈——我们明天几点去北京?”
    “下午四点半出发吧,”蒋芸抬头,“干什么?”
    “没事儿随便问问,”鹿念比了个ok的手势,退回房间,对着屏幕报告似的,“下午四点半出发。”
    那边沉默了几秒,在鹿念想要出声哄他几句前,傅亦安先开了口。
    “定了六点的机票,”他重新直视镜头,“等你上飞机以后,我再过去。”
    鹿念的脑子空白,反应慢了一拍。
    “....啊?”
    “等你在那边考完试,”傅亦安语调懒散,“哥哥再找你约个会。”
    鹿念只觉得此刻,有千百个小人在自己脑海里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鹿念眉眼都笑成月牙儿,美滋滋地看着他,“你刚刚在订机票啊?”
    傅亦安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鹿念只想再抱着枕头滚上一圈,镜头外的脚已经不自觉开始踢蹬着被单。
    刚刚还是勉强催眠自己接受去北京的安排。
    现在因为他的一句话,已经开始期待,去北京的日子了。
    她有点儿喜不自禁地拽了个枕头抱着,脸半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双眼眸,笑眯眯地盯着屏幕。
    “忽然感觉,”她感慨,“年纪大还是有点儿好处的。”
    “.....?”
    “不然像我这个年纪的,”鹿念唇角轻翘,快乐藏不住,“这会儿要么在读书要么在考试,哪能说去北京就去。”
    傅亦安在那边,头一回没反驳她掐年龄这个点,倒是对她这句话极其受用般,也跟着笑了。
    他垂眸,嗓音低低的,带着笑意,拖着腔调应了一声,“是吧。”
    上海到北京,气温骤降了几度,飞机降落时 ,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鹅羽毛般的雪花。
    鹿念裹了羽绒服,又被蒋芸带了个能包住耳朵的毛绒帽子,还系了条围巾,到了路面上时,依旧冷的发颤。
    到了酒店内,室内的暖气才让她觉得稍稍活了过来。
    B大的考试就在第二天,因为对她来说也不算太重要了,再加上考试内容和STA一样,蒋芸这次没有太急着催她准备。
    鹿念在酒店里,等手指稍微可以活动以后,拿出手机来看。
    傅亦安这会儿刚上飞机,出发前还给她发了条信息告诉她。鹿念给他发了句‘我到酒店了’,就退出聊天界面,随意刷了下微博。
    今年的艺考,大约是因为有很多小明星参加,话题热度很高。刚过去的STA艺考,考试成绩还没出,就已经有不少在考场偷拍的镜头流露出来,包括在排队的时候,也有不少媒体抓拍长相好看的考生。
    鹿念刷了几个类似的话题,在一些媒体的微博发出来的照片中找到了自己,心里有点儿小愉悦。
    她把有她镜头的照片保存了,转到微信,群发给了家人,又单独发给了傅亦安。
    随后,她在床上躺了会儿,还是起身,认真地把准备的台词复习了几遍,又练了形体。
    时间很快地过去。
    傅亦安到了北京以后,给她回了消息,发来了一张很久之前,她在台上饰演《暗恋桃花源》时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拉近镜头拍的,人物的边缘都有些模糊了。她看着画面里带着爆炸头头套的自己,有些乐,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
    傅亦安:【没我拍的好看】
    是指刚刚她给他发的,那几张媒体拍的照片。
    鹿念揉了揉有些笑僵的脸,想了下,有点坏心思地给他发。
    鹿念:【?怎么还偷拍我】
    鹿念:【你不会那时候就...】
    那几个省略号的发挥空间很大,鹿念也不愁一会儿被否认自己会尴尬,躺在床上等他回复。
    过了会儿,界面弹出几条信息。
    傅亦安:【是呢】
    傅亦安:【我那时候就...】
    傅亦安:【毕竟我家念念,在舞台上会发光。】
    .......
    ....
    到了去B大考试的这天。
    比起排长队中,神色焦虑的考生,鹿念简直称得上游刃有余。她不担心会不会被录取上,因此在面对的时候格外轻松,自我感觉发挥也不错。
    B大初试结果出的很快,一天之后,鹿念又去参加了复试。
    B大把集体小品安排在复试阶段,因为这一次分到的小组成员都还算正常,鹿念表现得也相对突出。
    考官里,甚至有老师兼导演对她评价颇高,说如果她能进B大,会考虑和她合作。
    鹿念笑着应下,默默在心里回答,自己已经有想去的学校了。
    到最后的三试,采用面试和单人小品的形式。
    因为没有任何压力,比起别的多少有些紧张的考生,她的表现反而更惹起考官的注意。
    到了单人小品的阶段,鹿念抽到的情景是老刘板很久以前就训练过的,也过的十分顺利。
    整个考试下来,鹿念感觉自己跟开了挂似的顺风顺水。
    她没有和其他考生一样,考完在原地观望风声,等单人小品结束,就收拾了东西,出了考场。
    与前几天不同,这天她裹得很严实,只是露出了张脸,但走在路上时,莫名有考生注意到她似的投来目光。
    鹿念有些莫名其妙,不自觉停下脚步,逮着了一个在偷瞄自己的女生对视上,对方神色一瞬的慌张,又有意避开她般,很快低下头走开。
    鹿念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挠了挠头,继续往考场外走,去找蒋芸。
    以往蒋芸总会在算家长等候的区域,较为显眼的地方等着她,这次她走过去,在等候区内明显的位置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对方。
    因为大部分的考生都没出来,她成了极其显眼的一个。
    片刻后,似乎有人在指着她说什么,家长们纷纷开始低声议论,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
    鹿念有些懵,看着对着自己的镜头,也没有遮挡的意识,还在人群中找着蒋芸。
    因为考场不能带手机,她进去前就把手机给了蒋芸,这会儿没有半点联系到的方式,一时有些焦急。
    她刚想找个家长接手机给蒋芸打电话,迎面就对上一个几乎是贴着她脸要拍的手机,随后胳膊被人一拽,蒋芸挡在了她的面前。
    像是刚刚急忙跑过来的,蒋芸还在喘着气儿,手机半举在耳边,模样极其愤怒,冲着那群拿手机的人就吼:“有病啊?闲着没事吗?拍什么拍!”
    鹿念都被她吼懵了下,看着母亲的后背,刚想问点儿什么,蒋芸又飞快扭过头,从口袋拿出一个口罩给她戴上。
    “人家拍你你都不知道挡吗?”蒋芸眼眶很红,给她戴口罩的手也有些颤,“你就由着她们拍?傻不傻啊你?”
    鹿念被她强硬地戴上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还没反应过来:“....妈?你刚刚去哪了?”
    蒋芸没跟她解释,从后背揽着她,帮她挡住后面所有的视线,抬手抹了下脸,脚步匆匆地把她往学校外路口边推着走。
    鹿念踉踉跄跄地被她带到路边,蒋芸已经打好了车,摁着肩膀把她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弯腰进去坐下。
    鹿念被这一系列突然的变化弄得莫名慌张了起来,看着蒋芸的模样,却又有些不敢去问,犹豫地攥了攥自己的衣角。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车门关上,车身在小雪中向前行驶,蒋芸一直□□着的肩,终于像绷不住了似的,开始颤抖,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掌之间。
    鹿念有些不知所措地挪过去,抬手轻抚她的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也有些抖:“....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蒋芸依旧没有吭声,在掌心间深深地做着呼吸,嗓音中透着浓浓的哽咽,和强压下去的克制隐忍。
    “....你不要管,”蒋芸压着嗓子里的哭腔,手背往眼角掩饰性地擦了下,却是遮不住的绯红,“妈妈来解决。”
    鹿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蒋芸突然发起了脾气,眼眶又红了,抬起手回抱住她,嗓音一哽,“没事啊念念,没事,妈妈来解决,你不要去想,也不要管,知道没?”
    鹿念毫无头绪,只是几乎从来没见过蒋芸慌乱成这幅模样。她隐约觉得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却又无从得知。
    “....妈,”鹿念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内心的恐惧被放大,“妈,你把我手机给我。”
    蒋芸不告诉她,她唯一的渠道就是用手机去查,或者去问别人。
    蒋芸低下头,再一次地擦了下眼眶,没有理会她的要求。
    “....妈?”鹿念扯她衣袖,重复恳求,“你把我手机给我行不行?”
    车身一拐,在她们住的酒店路边停下。
    蒋芸付了车钱,拉着她下车。
    她几乎没有给鹿念喘息的机会,一路拽着她很快速度地往酒店的电梯方向,避开人群,坐着电梯上楼。
    进到房间以后,鹿念被口罩憋得喘不过气,正想要拆下,蒋芸有些神经质地去阻拦,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室内般,又僵硬地把手放下。
    鹿念把口罩脱了,靠在沙发边喘了口气,看向蒋芸:“妈...到底怎么了?”
    “妈妈一会要出去一趟,”蒋芸避开她的问题,低头整理着东西,“你就在酒店呆着,哪儿也别去。”
    “你去哪里?”鹿念一下慌了,“你要去干什么?”
    “妈,你把我手机给我,”她站起身,想去拿蒋芸的包,“我要和我朋友....”
    “拿什么手机!”蒋芸很快把自己的包往后一藏,唇都在颤抖,“你能不能听话点?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和你朋友说话?”
    “什么时候?”鹿念嗓音委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了?”
    蒋芸似乎气极,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几秒后,她闭上眼,缓缓地深呼吸了会儿,把她推开。
    “妈妈出去了,”她神色疲惫至极,像是一瞬地苍老了几岁,“你听话点,呆在酒店,哪里都不许去。”
    她说完,没有再给鹿念争辩的机会,推开她,打开房门出了去。
    鹿念站在房间内,看着门砰得一声关上。
    她只觉得委屈又无力,脑海中有千万不好的猜测浮现,却又抓不住其中的任何一个。
    她忍着眼泪,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台能打给前台的座机。
    鹿念坐在沙发边,平复了下呼吸,拿起电话,按照上面的提示,拨打了前台。
    “喂?”前台的客服接了电话,“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我想,”鹿念嗓音有些哽咽,连忙止住,又重新说,“....我想给别人打个电话...可以吗?”
    “可以的,”客服语气很温柔,“在您想拨打的电话前加9,就可以拨打了。”
    鹿念眼泪在眼眶打转,憋着哭腔“嗯”了声,轻声说了句“谢谢”,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记别人电话号码的习惯。
    这会儿让她打电话,她能想起来的就是家里人的电话,还有杨子鹤的。
    蒋芸如果不告诉她,家里其他人也不会和她说。
    她其实最想打给的是那个青年,可是坐在电话旁边,她才意识到,平时他们都是用微信联系,她连对方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存。
    她闭上眼,缓了缓,在拨号键上摁下杨子鹤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次,对面才接通,语气十分不耐。
    “哪位?”
    “...杨子鹤,”鹿念眼泪吧嗒地从眼眶落下来,“...是我。”
    那边话音一顿,少年很快反应过来:“念念?你现在在哪?”
    “....我在北京,杨子鹤,”鹿念擦了擦眼泪,“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电话里,少年静默了一秒。
    “...你没看手机?”
    他都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情绪,“...蒋阿姨呢?你妈不在你身边吗?”
    “不在。”鹿念垂下眸,“杨子鹤,你直接告诉我吧。”
    杨子鹤不说话。
    “连你都不告诉我,”鹿念嗓音止不住地哽咽,“....就没有人能告诉我了。”
    “......”杨子鹤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该不该....”
    他有些放弃般叹了一声。
    “...为什么是你遭到这种事?苏秋月那个狗东西,”杨子鹤像是憋了一口气,终于骂出来,“这事儿铁定是她干的。”
    “你和她是不是在STA分到一个考场了?”杨子鹤说,“那条狗找了人拍照,我不知道你们那天演了什么——但镜头里就是你把她推在地上了。”
    “那角度选的真他妈行,就拍到你手搭在她背上的样子,而且旁边倒计时都快结束了,”他说,“发视频的营销狗还特意把你们俩的身份都爆出来。”
    “——那条视频,现在在网上都他妈传疯了。”少年咬着牙说,“那条狗不知道买了多少营销号,现在所有人都在骂你。”
    “——说你故意推别人,抢镜头,嫉妒苏秋月表现地好,”他缓慢地道,“说你不配上STA。”
    少年说的每一个字,都跟在鹿念心口上刻刀似的。
    她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STA那边,也知道了吗?”
    “....发通告了,STA公关一向牛逼。”少年似乎也有些无力,“...视频曝光出来还没到一个钟,STA官博就发通告说会严格处理。”
    鹿念那一瞬间,心都凉透了。
    像是被人从头彻尾地泼了一盆冰凉刺骨的雪水,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血液凝滞不动,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只剩下麻痹感,和难掩的暴戾的情绪。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刘老师已经在联系人了,你妈妈也在找关系解决,”杨子鹤还是出声安慰,“....我。我刚刚也问了我妈妈...她也会帮忙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父母不是这个行业的,说会帮忙,也根本帮不上什么。
    但总觉得,在她被这样泼脏水以后,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太没用了。
    鹿念那侧,许久地没了声音。
    杨子鹤挂肠搜肚地想着能安慰她的话,边不断地说,片刻后发现她没有任何回应,才停下来。
    “...念念?”
    女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嗯,”她甚至没了刚刚的哭腔,听上去没有什么起伏,嗓音平缓,“...谢谢你告诉我。”
    杨子鹤还想说什么,鹿念已经再次出声。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又喃喃地重复,“谢谢你。”
    杨子鹤还是坚持着又安慰了她几句,鹿念没有力气再去听,缓缓地把电话放在一旁。
    她从小到大,除了演戏需要,从来没打过架。
    只是此刻,尤其地想,把苏秋月揪到面前来,暴揍一顿。
    她自问挺能忍的。
    不喜欢和别人发起争执,和稀泥一把手。息事宁人是她惯用的处理态度,就连上一次,苏秋月那样抢她戏,没有耽误到结果,她也不想再计较。
    可这不意味着她能一忍再忍。
    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苏秋月这已经不是简单地触碰她底线,而是直接在她底线上刨土挖坑,末了还要吐口痰。
    她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在沙发上,闭着眼,屏息很久,思绪依然乱如麻。
    她从万千头绪里,尽量翻找出能够解决当下麻烦的,擦了擦眼泪,重新开始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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