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庄诗妍紧紧跟着莫苍的身后往里走。一路走过去, 时不时有人上来和莫苍打着招呼。
“飞雪,今天都有什么人会来?”庄诗妍看着一队一队表情严肃四处走动戒备的禁军,心里有些忐忑, 连说话声都压低了。
“六皇子,成王世子冯淮理, 六部年轻的官员,各个世家子弟, 还有各位官家小姐。”飞雪耐心地解释着。
今天这场龙舟赛虽说是以六部名义办的,说是为了给大周朝年轻的后生们一个比试身手, 联络情感的机会,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上为了给自己唯一剩下的皇子,十一岁的六皇子冯瑾煜锻炼胆量办的。
当今圣上非好色之人, 后宫妃嫔不多, 子嗣稀薄。
先前皇后和鲁贵妃两派为了储君之位明里暗里斗得凶狠,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三皇子, 鲁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皆因种种意外而丧命。
皇后娘娘在自己的小儿子三皇子也没了之后, 心灰意冷自请离了皇宫, 去了京城外明陀山上的皇寺里长住。
鲁贵妃则一直留在宫中陪伴着皇上。
可那以后, 其他妃嫔所出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都相继因病夭折。
如今皇宫里唯一幸存的皇子,就是六皇子冯瑾煜。冯瑾煜是低位妃嫔云嫔所生,那云嫔在六皇子冯瑾煜五岁之那年在逛园子时意外落水而亡。说是落水, 但个中缘由却无人得知。
云嫔落水之时, 六皇子冯瑾煜也在场, 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淹死, 受了巨大的惊吓。
那以后,原本天真可爱的六皇子病了许久,好了之后性情大变, 不再爱说话,更是整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如今虽说已经十一岁了,可时不时梦魇了还会如同个稚子般哭闹不休,但清醒之后却又是一副正常模样。
六皇子胆子小,性格上也不尽如人意,颇有些上不了台面。
奈何皇上身体不好,近些年再无所处,剩下唯一这么一个儿子,只好赶鸭子上架当做储君来培养。但好在六皇子除了胆小,性格有些孤僻外,其他尚好,人够聪慧,又肯听话。
皇上这几年来一直在努力给六皇子制造各种机会,让他多多历练,以期他能够变得强大些。
像端午节划龙船比赛这事,近几年来一直有举办,从头到尾一应事物六皇子都要经手,也算是给了六皇子接触年轻官员和世家子弟的一个机会。
但今年如同往年一样,皇上应着自己亲弟弟成王的建议,又派了自己的亲侄子——成王世子冯淮理帮衬着。
今天是大周朝堂年轻一辈的活动,各位大人们就都留在了家里过节,到场的都是些年轻的后生。
这等盛事,自是少不了观众,因此各位世家姑娘们也都受了邀请,前来观看比赛。
大周朝民风尚算开放,这等年轻男女共同出席的场面也属常见。只要看台隔开,分席而坐即可,并没那等严苛的规矩。
庄诗妍一听还有各家世家姑娘参加,忙拉着飞雪小声问:“飞雪,那待会儿我是不是要和别的姑娘家坐在一处?”可是她不想碰到那个鲁玉婉。
她也不太想和其他的世家姑娘们坐在一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个农女,又和鲁玉婉有着身份替错的过往,如果她坐了过去,怕是不会清净了。
更何况,生性不善与人打交道,前世她一直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在她们那里,连学东西都是对着墙上的一个屏幕,除了哥哥,她很少有机会与外人接触。
只有对自己真心喜欢,又感觉到对自己有善意的人,她才能敞开心怀与人交流。
而一旦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怀着恶意,她实在没办法虚与委蛇,假装客气的寒暄。
想到待会儿要和那些世家小姐们坐在一起,庄诗妍就不自在,心中竟然生出些许退却的意思。早知道哥哥带她来的是这种地方,她还不如留在将军府跟着莫老太君和莫夫人她们一起包粽子呢。
还不待飞雪回答,前面正与人寒暄的莫苍听到庄诗妍略带忐忑的声音,回过头来柔声说道:“你待会儿同我一处。”
“好!”庄诗妍立马乖巧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可以和哥哥在一起。
见小姑娘忙不迭应好,生怕自己把她丢下的小心模样,莫苍忍不住嘴角勾了下。
莫苍转身,恢复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可这也挡不住一路上接连不断地有人上来跟他问候打招呼。
大部分时候莫苍都是冷着脸微微点头,有时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
这么多年镇国将军府只忠心皇上一人,走的是孤臣的路子,很少与京中大臣有过密的来往。
莫苍本身又生性孤傲,武艺高强,战功赫赫,并不把除了皇上在内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又是心狠手辣之人,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只要往那一站,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瘆人的煞气。
是以,上来打招呼的人,虽大多数在莫苍这里受了冷遇,也不见生气,反而更加恭敬,或者说是敬畏。
莫十一和飞雪平时那副吊儿郎当嬉笑打闹的模样一扫而空,二人也都是有样学样,面色冰冷,眼神锐利,一个浑身上下写着莫挨老子,一个额头挂着莫挨老娘。
对此,庄诗妍并不觉得如何。
可走在她一旁的雨珍却禁不住觉得有些冷,如果有可能,她都恨不得远远地躲开,再找个地方晒晒太阳驱一驱这一身的寒气。
走到东裕园硕大的卧龙湖边上,湖里十来艘龙舟已经准备就绪,年轻的划手们穿着各色的服装一队一队整齐地侯在岸边,英姿勃勃。
湖边已经搭好了高高的看台。
以六皇子和成王世子冯淮理为首的男客坐在了看台正中间,而一旁不远处则拿半人高的屏风隔出来女客的看席,此刻也快坐满了人。
往年这种活动,莫苍要么在边关打仗,要么哪怕恰巧在京城也会窝在将军府,从未露过面。
是以,今年莫苍这突然一出现,着实惊着不少人。
坐在看台上的冯淮理见有躁动,看了过来,在见到莫苍那一刻脸色一沉,但看到莫苍身后跟着的庄诗妍却是眼睛一亮,转而又想到什么,脸色再次阴沉下去。
六皇子冯瑾煜也看到了莫苍,面上却是无甚表情。莫苍远远地和六皇子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六皇子微微颔首。
冯淮理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微微向六皇子这边歪了歪身子,冷笑一声:“怎么,六殿下,什么时候你和莫将军这般熟了?”
六皇子没答话,身子却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冯淮理斜睨了一眼六皇子笑出声,笑声张狂,笑过之后,竟伸手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语气故作亲昵:“我说六殿下,你为何如此怕我,好歹我也是你堂兄,日后等你……还得我帮衬着你不是。”
六皇子眼皮耷拉,看不清神色,握着茶杯的手指却是微不可见地轻轻颤着。
冯淮理轻声冷笑一声,靠坐在椅子上,目光向前,余光却是瞥向已在前方坐好的庄诗妍。
而在看台右边的女席,鲁玉婉在庄诗妍进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她,她下意识就去看后方正中坐着的冯淮理,果然,冯淮理一直盯着庄诗妍的方向。
鲁玉婉眉头紧皱,脸上的端庄贤淑顷刻间崩塌。
而坐在鲁玉婉身旁的一名女子脸色也不甚好看,她凑近鲁玉婉问道:“婉儿妹妹,你可知和莫将军一同进来的那位姑娘是谁?”
“月姝姐姐,你竟不认得她?”鲁玉婉故作惊讶说道。
先前的鲁玉烟因着不受鲁夫人待见,很少出门应酬,是以这么多年,京城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如今庄诗妍身着一身嫩绿色裙衫,顶着一张粉嫩如桃花的脸,又是和京城先前盛名在外的风流世家公子,如今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莫苍一起出现,难免引起众位姑娘的瞩目。
二人一进来,一个身形高大英俊非凡,一个身材娇小貌美无双,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那不认识的人,免不了好奇打听一二。
此刻一听莫苍的前未婚妻——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吕月姝在问,众位姑娘都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一是都好奇这吕月姝见到前未婚夫莫苍会是何种态度,再就是也都想知道那个和身中奇毒不知哪日突然没了命的莫将军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鲁玉婉拿着帕子遮住嘴冷笑一声,随即故意高声说道:“这事虽说是家丑,但想必各位姐妹也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和莫将军一同进来的那位,就是我们鲁家先前那鸠占鹊巢十五年之人。”
“什么?”
“是她?”
“她怎么还有脸进京,还有颜面出现在鲁姑娘你面前。”
“她怎能、怎么如此不知廉耻,竟然和男子坐在一处。”
……
先前鲁相府的姑娘被抱错之事,也不算小事,鲁相府也没刻意瞒着,是以京城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此刻听闻那当事人就在眼前,平时憋在后宅闲得长毛的各位世家姑娘的眼中皆是闪着熊熊八卦之火,七嘴八舌吐露着对一个占了高门大户十五年便宜的农户之女的不满和鄙夷,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和嫉妒。
坐在最边上的一位红衣姑娘沉默着听了半晌,不屑地笑了下,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不过是看不得人家姑娘长得比你们漂亮,嫉妒人家姑娘和莫将军待在一处罢了。”
“晏明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不顾礼义廉耻?当年你可是四处说你中意莫将军,可人家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你。”一个姑娘被说中心事,面红耳赤驳斥道,众女忙附和。
“是啊,我是喜欢莫苍,莫苍他也是不搭理我,这事儿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可那又如何?我晏明珠坦坦荡荡!谁像你们,一肚子的龌龊心思。你敢说你们几个、你、你、还有你,”
红衣女子晏明珠拿手随手点了几人,语带讽刺说道:“你们敢说你们在莫苍中毒之前对他没心思?还有你,不是说过只要能到莫苍身旁,哪怕做小也不介意吗?只不过在莫将军中了毒之后,各个都躲得远远的罢了。”
……
晏明珠说话过于大胆,丝毫不给人留情面,众人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一时哑口无言。
可晏明珠还不算完,指着躲避着她眼神的吕月姝问道:“还有你,吕月姝,先前和莫苍定亲,不是还特意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炫耀吗,既然这么得意,为何又在莫苍中毒之后一刻都不肯等,急急忙忙上门去退婚?现如今你已经十八岁了,你那如意郎君为何还不上门娶你啊?”
晏明珠说完拿脚踢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浑身上下写着“暴躁”二字。
此话太狠,吕月姝想着自己三番两次不成的亲事,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忙低了头。
有那打抱不平之人想出言替吕月姝回击,可一对上晏明珠的双眼,都闭了嘴。
晏明珠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是个不爱女装爱戎装的女汉子,从小不喜女红琴棋书画一类,整日舞枪弄棒,练了一身好功夫。性子也是爽朗不羁,像个爷们似的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知优雅端庄几字如何写,在京城打马奔驰拿鞭子抽人那是常事。
这京城里的姑娘们对她是又瞧不上又有些羡慕,可也都不敢惹她。
见众人都不敢说话,鲁玉婉冷笑一声,暗骂了句废物,直直地看向晏明珠。她晏明珠是皇后的亲侄女,她鲁玉婉还是鲁贵妃的亲侄女呢。
不是她不敢和她对上,只不过那晏明珠是个只有蛮力无脑子的女人罢了。
上辈子冯淮理登基之后,晏家也随着皇后一派的倒台而落寞,晏明珠对她不敬,她寻了个机会让冯淮理给指了个婚,让她嫁给了一个莽夫。婚后没多久二人就大打出手,闹得个被休的下场。
想到这,鲁玉婉本想回几句,此刻却是冷笑一声,歇了心思。蠢货一个,就让她再蹦跶几天吧。
鲁玉婉不再理会看台上的众人,目光一直盯着庄诗妍,看一会儿庄诗妍又要转头装作无意间看一眼冯淮理,越看心里越气。
看了看在旁边低着头生闷气的吕月姝,鲁玉婉想了想上一世莫苍毒发身亡的时间,凑过去故作亲昵说道:“月姝姐姐,我知道你和莫将军退婚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你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只不过我听闻那莫将军的毒已经深入骨髓,怕是再过上两三个月就得……”
“什么?真的吗?这么快?”吕月姝震惊不已,又暗自庆幸自己幸好退了亲。
可她看向坐在俊美非凡的莫苍身边的庄诗妍,还是免不了心中嫉恨。
鲁玉婉把吕月姝的神色全看在眼里,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拉起吕月姝的手:“月姝姐姐我理解你,先前那农女也妄图勾搭世子爷来着,这么算来,我们姐妹也算是同命相连了,你看这样可好……”
二人把脑袋凑到了一起,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庄诗妍坐在莫苍身旁,悄悄四下打量一番,见都是人,心中颇些不自在。可为了不给莫苍哥哥丢人,她只好有样学样,学着莫苍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端坐如山。
庄诗妍那一动不动的坐姿看在外人眼里那是端庄稳重大气,可看在莫苍眼里,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样,却明显是拘谨放不开。
莫苍念及她胆子小,亲自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温声说道:“莫怕,看完比赛我们就回去。”
庄诗妍接过茶水,看着莫苍点了点头,心下安稳不少。
见人到齐,各个队的划手也都上了龙船准备就绪,六皇子对着旁边的太监微微点头,太监高着嗓门宣布划龙船比赛开始,旁边的鼓手拿起鼓槌,对着大鼓好一顿擂。
嘭!嘭!嘭!气势磅礴的鼓声,敲在众人心里,听得人激情澎湃!
岸上鼓声刚落,排列整齐的龙舟上鼓声紧接着响起,伴随着鼓声的是年轻划手们响彻云霄的呐喊声。
庄诗妍听得热血沸腾,往前坐了坐,一张眼睛满是期待。
“哥哥,我们该给哪一队加油?”庄诗妍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问莫苍。既然是比赛,总要站一队,跟着加油才有意思。
……
莫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十几岁年少轻狂时,对这等盛事也曾如同场下龙舟上那些少年般热情满满,可随着家中父辈兄弟接连战死,他又中毒几年,那一腔热血早就熄了。
久经沙场,经历过成千上万人拿命厮杀的场面,这些事在他眼里不过是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罢了。今天若不是想带着庄诗妍来看看热闹,他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庄诗妍那兴趣盎然的小模样,莫苍不禁莞尔,略一沉思说道:“给禁军那队加油吧!”
站在二人身后的莫十一和飞雪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了然二字。
莫苍这一回答并不是随口说的。按理说莫苍身为武将,应该站兵部那队才是。但大周国的军队指挥权一向直接握在皇帝手中,而兵部虽说是个管理部门,但说白了不过是个服务机构罢了。
像莫苍这种军权在手,只对皇上负责的实权将军,一向并不把兵部放在眼里。
更何况,冯淮理今年年初通过成王对皇帝的施压强行进了兵部,担任兵部侍郎一职。可明眼人都知道,虽然冯淮理身为兵部侍郎乃是副职,但那正职兵部尚书却对他唯唯诺诺,一副以冯淮理马首是瞻的谄媚模样。
如今皇上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已久,对朝政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的皇子六皇子又有些上不了台面。
皇上的亲弟弟成王,连同鲁贵妃的亲哥哥鲁丞相,二人连手无形中左右着朝政。
六部的几位尚书大人基本上是些上了年纪的老油条,夹在皇上和成王之间,两边讨好,左右逢源。
莫家军几代的做派强硬,对邻国一向是能打绝不和谈,尤其是最近几年,自打莫苍中毒之后,他跟发疯一般但凡有人胆敢来犯,他不杀到对方老窝决不罢休,凭着那杀人如麻的凶名,硬生生给大周国边境铸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大周国在邻国人开看那是铁板一块,民生富庶。但朝堂上的人都清楚,皇权早就岌岌可危。皇上身体越来越差,唯一的六皇子屡屡让人失望。
倘若皇上哪天病重突然离世,而六皇子又撑不起来的话,那么作为当今圣上亲弟弟的成王,则很有可能成为摄政王,或者直接成为下一位帝王。
虽然成王在皇上面前,一如既往地恭敬谦卑,但成王世子冯淮理的所作所为却无处不昭示着四个字——野心勃勃。
若不是碍于以莫苍为首的实权武将们对皇上死忠,而莫苍的手段过于残暴毒辣,怕是这大周朝的皇位早就易了主了。
这小小的龙舟赛,其他队还好,可代表着皇权的禁军,和成王一派的兵部一参加,这其中的味道就有些微妙了。
禁军是皇帝的亲兵,和军队一样直接由皇上亲管,今天也是随着六皇子一同出席,禁军队是赢是输代表的是六皇子更是皇上的颜面,莫苍站禁军自是无可厚非。
何况难得小姑娘想给一队加油,莫苍当然要选一队最有可能赢的队,让小姑娘高兴高兴才是。
“哥哥,禁军是哪队?”庄诗妍扯了扯莫苍的袖子问道。
“身着深红色衣衫那一队。”莫苍指给庄诗妍看。
找到加油对象,庄诗妍坐好,目不转睛看着湖中。
莫苍对着莫十一招手:“去跟那边开局的人说,我压禁军赢。”
莫十一问道:“主子,您压多少?”
“一万两银子。”莫苍淡淡说道。
一万两?莫十一顿时有些肉疼,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斗胆劝上一句。这昨儿出去酒楼吃饭都还打包了呢,今儿您就这么败家,府里多少银子够您这么霍霍啊!
飞雪一见莫十一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踢了他小腿一脚:“主子办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磨叽什么,还不快去!”
莫十一指了指飞雪,小声嘀咕着:“改天府里吃不上饭,你别嚎丧。”
“快滚!”飞雪挑了挑眉毛,摸了摸剑柄。
莫十一无奈摇头,转身去下注。
当今皇上虽说身体不好,但却一直是个勤政的皇帝,自登基以来大力发展经济,大周国一向富足。遇到龙舟赛这等盛事,设个赌注以此助兴也属常见。
那边下注的人听闻一向不参与此事的莫苍将军竟然拿了一万两来凑热闹,登记之后忙朗声宣布。
紧接着又宣布成王世子下注两万两压兵部赢。
其他人原本也想下注的人,一见二人这阵仗,都默默改压了别的队,虽都知道别的队那是必输无疑。可这时候脑袋要是不灵光,胡乱跟风,得罪了那二位其中谁怕都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哥哥,要是禁军输了呢?”那一万两不就飞了。庄诗妍想到这个可能,有些心疼。
“不会!”莫苍胜券在握地答道。
一阵急促的鼓声过后,发令官一挥旗子,船上鼓声擂动,划手们喊着整齐的号子,七条龙船快速驶了出去,卧龙湖狭长的湖面上顿时锣鼓齐鸣,喊声震天。
庄诗妍瞪大了眼睛,两只手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坐直了身体向前看着,在心里喊着加油加油。
龙船速度很快,到了尽头往回划,渐渐地拉开距离,最后决出了前三名。
“哥哥,我们的队是第一!”庄诗妍很高兴,眉眼弯弯,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兴奋。如果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她激动地恨不得站起来喊上两嗓子。
“嗯,还有一轮。”莫苍微微笑着,眼带宠溺。
“哥哥,那两队是谁?”庄诗妍想要了解对手。
“兵部和吏部。”莫苍答道。
“那我们能赢吗?”庄诗妍有些紧张,双手合十搓了搓。一万两银子呢,输了多可惜。
“能!”莫苍看小姑娘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禁莞尔。
“莫将军,世子爷想问您可要下场?”先前看台上宣布比赛开始的太监走到莫苍身旁,恭敬地问着。
“怎么?”被打扰了说话,莫苍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嗓音冰冷。
太监虚虚地擦了擦额头,谨慎地回着话:“莫将军,世子爷让奴才来传话,想邀您下场活动活动筋骨。”
莫苍偏头看了一眼冯淮理,正对上他挑衅的目光。
莫苍看向庄诗妍,柔声问道:“可想看哥哥划龙舟?”
“想!”庄诗妍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眼带期待。
“好!”莫苍嘴角微微一勾,对着太监挥挥手。
太监偷摸打量一眼庄诗妍,施礼告退。
休息一阵过后,莫苍吩咐飞雪守着庄诗妍,带着莫十一起身向湖边走去。
庄诗妍对着莫苍的背影小声喊了句:“哥哥加油!”
莫苍回头,冲着她勾了勾唇角,又冷眼扫了扫看台上正往下走的冯淮理,收敛了笑意,抬脚往龙船那走。
湖里龙船上的禁军们见到莫苍亲自下场,刹时间群情激昂,举着手里的桨喊声震天。
而兵部的人也不甘示弱,对着冯淮理一阵呐喊。
吏部的人一见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默不做声地把龙船划远了一点,远离喧嚣战火,已经定好策略,比赛输赢什么的都不重要,保住小命才是紧要。
莫苍一个飞身站在了禁军那队的船头,负手而立。
而冯淮理则跃上兵部那艘龙船的船头,对着莫苍抱了抱拳。
莫苍抬了下眼皮,算是回礼。
龙舟上有划手,鼓手,舵手,可这两人往那一站,就成了多余。
庄诗妍看出不对劲儿,偷偷问飞雪:“飞雪,哥哥不是划龙船吗?站着怎么划?”
飞雪脸上现出一抹冷笑,也不好解释,只耐心说道:“姑娘,这最后一场怕是有好戏看了,您且看着。”
三队已经准备就绪,一阵鼓声过后,发令官一挥旗子,三队齐齐擂鼓挥桨,三艘龙舟飞一般滑出去。
“哥哥加油,哥哥加油!”那鼓声像是擂在庄诗妍心上,擂得她紧张不已,目不转睛紧紧盯着莫苍,两只手抱成拳头放在胸口,小小声喊着加油。
一开始三艘龙船还不相上下,可渐渐地,一直掉在尾部费劲儿追赶的吏部那队却像突然失去了力气,速度慢了下来。众划手开始悠闲起来,撩水的撩水,捞鱼的捞鱼,显然已经彻底放弃。
这一幕惹得岸上众人哄笑不已,有那压了吏部赢的人忍不住笑骂着怂货。
等禁军队和兵部队到了尽头,先后往回划的时候,两队的鼓声突然加快了节奏,两队的划手手速加快,喊声越发嘶吼凶残。
两艘船一前一后,仅仅错了一个船头的位置紧紧咬着对方,几乎要挨在一起,而莫苍和冯淮理二人稳稳当当地站在各自的船头。
先前还在呐喊助威喊个不停的看台上突然间鸦雀无声。
庄诗妍回头看了看,察觉出不对劲儿,小声问飞雪:“飞雪,怎么了?”
“姑娘您且看着。”飞雪冷哼一声,指了指湖心。
飞雪的话音刚落,果然兵部那队的一名划手猛地挥桨打了过来。
禁军也不是吃素的,两名划手齐齐挥桨,夹着那人的桨把他连人带桨拽下了船,甩在了水里。
这名兵部的划手一落水,像是个信号,两艘船上的划手齐齐举起手中的桨劈向对方,好好的一场龙舟赛刹那间变成了群殴。
庄诗妍惊呼出声,着急不已:“飞雪,这怎么打起来了?哥哥还在船上,这可怎么办?”
“姑娘莫急。”飞雪架着胳膊冷冷看着湖面,温声安慰道。心说,就是因为将军在船上,禁军的人才敢还手,两队才打得起来,不然兵部那边有成王世子镇场,禁军再不忿还不是得老老实实挨揍。
飞雪话音刚落,就见莫苍和冯淮理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跃起,在空中拳脚相加连连过了数招,随后莫苍稳稳站回船头,而冯淮理落在船头上,摇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稳。
冯淮理正欲再战,莫苍隔空一掌打了过去,冯淮理一个后退,重重踩在另一侧船弦上,本就因为众划手在群殴而摇晃不稳的龙舟彻底翻了过去。
来不及反应的兵部划手纷纷落水,冯淮理却是一个跃起,站在了翻过去的龙舟底部,目光阴森看向莫苍。
莫苍再次抬了下眼皮,算是回应。
见对方的船翻了,禁军这边的划手们举着手里的桨齐齐高呼。
莫苍一挥手,鼓声再次响起,众划手们情绪高昂,扯着脖子高喊着号子一路顺畅划到了终点。
莫苍风轻云淡地跃下船头,落在岸上。
守在岸上观战的禁军副统领激动地上来对莫苍抱拳施礼,莫苍微微颔首,并不多言,直奔看台而来。
见有惊无险,庄诗妍吊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见莫苍向她走来,眉眼弯弯笑了。
“哥哥,你可有伤着?”莫苍一落座,庄诗妍就扯着他袖子问道。
“不曾!”看着小姑娘写满兴奋的眸子,莫苍唇角微勾。
“那就好,那就好!”庄诗妍拍了拍胸口,仍心有余悸。可吓死她了,她最怕打架什么的。
“哥哥,那我们赢了,那一万两是不是就可以拿回来了。”庄诗妍一心挂着那一万两。
站在一旁的莫十一笑出来:“庄姑娘,何止一万两,不算那些散银,光是成王世子那里的两万两就都归咱们了。”这下好,日后不用再打包了,赢来的两万两就够吃一阵子了。
“真的?”庄诗妍一听莫苍赢钱了,替他高兴,扯了扯莫苍的袖子软软地道:“哥哥,那你要请我吃饭。”
莫苍低头看了看自己自打坐下来就一直被小姑娘攥在手里的袖子,不禁莞尔:“赢了的银子都归你。”
……
莫十一脸一垮。完了,又要打包了。
庄诗妍一愣,忙摆手:“哥哥,我可不要!我可不要!”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又不是她赢的,她可不能要。
莫苍但笑不语。
龙舟赛比完,剩下的就是公布名次,由六皇子代替皇上颁发奖品,结果已众所周知,也没什么看头,只不过这是仪式的一部分,众人自是要等到最后。
莫苍和庄诗妍说了半天的话,冯淮理才被人划船接上了岸,此刻他半湿了衣裳脸色黑的能拧出一盆黑水,目光不善狠狠看过来。
莫苍淡淡扫了一眼冯淮理,挥了下手:“去,找冯世子要银子,就说我莫苍从不赊账!”
莫十一痛快应是,转身就走。
莫苍此举有落井下石之嫌,好歹你等人家换身衣裳再谈银子啊,可庄诗妍就是觉得莫苍哥哥好帅,对那个坏人就要这样。她微微抬头抿着嘴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莫苍。
莫苍看向前方,却察觉到小姑娘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也不做声,只是唇角慢慢勾起。
“走吧,回家,祖母和母亲在等着我们吃饭。”莫苍如是说道。莫苍这说法有问题,按理说他在庄诗妍面前应该说老太君和夫人在等,可他却屡次直称祖母和母亲。
每次莫苍这么说,庄诗妍也觉有些怪怪的,但也没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也就没太在意。
“哥哥,我想先去如厕。”庄诗妍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飞雪。”莫苍喊飞雪跟着,又道:“我在前面路口等。”
飞雪带着庄诗妍和雨珍下了看台,直接往后走。
跨过一座小桥,七绕八绕经过一丛丛花丛,一道假山,总算到了地方,雨珍陪着庄诗妍进去,飞雪侯在外面。
片刻过后,等庄诗妍二人再次出来,却没见了飞雪身影。
“飞雪姐姐去哪了?”雨珍有些着急,刚才拐来拐去,因为有飞雪带路,二人都没太记路线。
“没事,我们慢慢往人多的地方走,应该能找回去,待会儿再让哥哥派人来找飞雪就好了。”庄诗妍倒是不怎么着急,实在不行找个人问问也能找回去。
二人慢慢往前走,拐了两个弯,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庄诗妍认出那正是先前坐在看台中间的六皇子,雨珍也认了出来。
庄诗妍拉着雨珍本想避开,但六皇子脚步飞快已经到了她面前,庄诗妍忙不迭准备屈膝施礼,可六皇子却对她视而不见,直接越过她们二人往前走。
在错身而过的时候,比庄诗妍还矮上些许的六皇子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前面桥上有人等着推你入湖,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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