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可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病床边的夏京彦。
那张冷白的脸上有些黑色的烟尘,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和平时的精致判若两人。
袖口甚至还能看到被火烧残的痕迹。
看上去狼狈不已。
只是那一双黑眸,肃穆冰冷。让这份狼狈多了几分慑人的味道。
直到看到她醒,那寒意才悄然褪去。
“醒了?”夏京彦开口,嗓子明显哑了。
白可点了点头,她就知道夏京彦一定会来救她的。
夏京彦脸靠近了几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可摇了摇头。
夏京彦紧张的神情放松下去,清俊的眉眼里是少有的柔和。
“好好休息。”夏京彦帮她拢了拢被子说道。
“哦。”
白可有些发懵,忽地感觉自己像个小鸡崽子一样,又被他罩住了。
明明她那么强悍的人,怎么就像小鸡崽子了呢?
而且,说来也怪。
这么多年以来,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依赖别人的人,更不会在危险时刻把希望放到别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在火光里那一刻,她却那么坚定地相信着他会出现。
就好似约好了一样。
白可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怅然。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也搞不清楚自己这种念头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把他当成搭档了?
可是,萨满都是单干的,怎么可能会需要搭档呢?
更何况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还算是竞争对手。
这种依赖感让白可深感危险,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偏偏她就这么信任他了。
真是奇怪……
夏京彦的视线则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面前的人,脸上是少有的茫然。
似乎遇到了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看着他,眼珠子都没动过。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夏京彦依然不太习惯她这样的注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地看着对方。
许久……
“有事?”夏京彦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白可:“……谢谢。”
夏京彦怔了怔,低头凝视着她,半晌,笑了。
白可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夏京彦:“我以为你会说,多管闲事,你又不是弱鸡哪里需要我来救。”
白可:“……”
白可:“大概今天学会知好歹了。”
夏京彦眸光清亮,淡淡笑了,“值得鼓励。”
其实,看到屋子里起火的时候,夏京彦气得差点把他整个家都给点了。
夏京彦不是一个对他人死活很在意的人。
更不是一个会轻易暴露情绪的人。
可偏偏接连两次,能让他乱了阵脚的,都是因为她。
害怕她受伤,害怕她遇到危险,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几乎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脑海里走过了所有的悲观的乐观的可能。
但不管是哪一个,他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
拼死也要保护她!
他素来都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只是很多时候从来都没有放到心上,更不会往其他的方向去想。
然而,经过这场火,他深刻的意识到,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有时候会成为一个人的软肋。
就像白可总吐槽他做什么都想太多一样,他是夏家的继承人,他身上还背负着很多未完成的使命,他不确定这个软肋的存在是否真有必要……
在白可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这一颗心始终浮浮沉沉,屡不清,想不透。
到底他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夏京彦……鼓励没点奖品啊?”
白可蓦然出现的话打断了他走远的思绪。
夏京彦愣了一下,“嗯?”
“我说,鼓励有没有奖品?”白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可才说完,白可就有点后悔了。
想起上一次夏京彦喝醉,他的奖励可是直接吻她。
他要是再来这么一次……
那她怕是承受不起。
不过……好在她多虑了。
夏京彦神色一转,往旁边喊了一声:“起来。”
蹲在床边的男人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这个奖励够吗?”夏京彦问道。
白可看过去,黑色卫衣,平头板寸,不善的眼神……
“孟为栀的儿子?”白可问道。
夏京彦:“嗯。”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白可当即坐了起来,双眼都放着兴奋的光。
“他一直徘徊在孟为栀附近。”
“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别白费力气了。”男人张口凶狠地说道。
只是明明是非常凶狠的语气,却因为那漏风的牙齿,气势顿时少了半截。
“这怎么门牙都没有了?牢饭可真难吃啊。”白可说道。
邹青天忍不住瞪她:“你打掉的。”
白可:“活该。”
邹青天:“……”
白可环顾一圈病房:“孟为栀呢?”
“在隔壁。”
邹青天看到白可提及自己的母亲,立马紧张起来。
“你想做什么?”邹青天问道。
白可看向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自己去自首,还是我送你去?”
邹青天冷笑一声,没理她。
“你妈已经承认都是她杀的人了。你就这么当儿子的?自己杀人母亲偿命?”
邹青天怔了怔,看向白可的眼神狠厉绝情,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这一身煞气,看得白可不害怕,反而笑了。
这样的犯人,往往就需要把刀往他心口上最弱的地方扎。
白可递给夏京彦一个眼神。
他当场会意,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推着一个人回来了。
轮椅上,坐着昏迷着的孟为栀。
邹青天看到孟为栀的瞬间,整个人都暴跳起来,就连病床都被拉开了一截:“别动我妈!”
白可:“看来还有点人性哈?”
白可下床,走到了孟为栀的面前:“你想不想跟我们谈谈心?”
“谈什么鬼?”
“你杀你爸那些事啊!”
“没有。我没杀他。”
“那是你妈杀的?行吧,那我直接报案了。反正你妈年纪也大了,估计活不了几年,后半生也算是有个安稳的地方了,很快就能去找你爸会面了。”
白可说着去找手机。
邹青天脸色一变,“等等!”
白可拿着手机看向他。
邹青天盯着他们:“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妈也没有!”
“……人是我杀的……”
孟为栀的声音突然回荡在病房里。
白可举起手机冲他挥了挥手,“……可惜啊,你妈做过了,抓你妈不就行了。”
“你别碰我妈!你不要以为用激将法我就会说,我是不会上当的。”
“那你赶紧闭嘴,我要报警了。”
白可播出号码。
邹青天:“……”
“喂……”
“人是我杀的。”
白可在那边刚要开口说什么,邹青天抢先一步坦白了。
他的目光在孟为栀身上停留:“我妈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别在伤害她了。”
白可把手机丢到一边,“又愿意谈心了啊?来吧,说说你是怎么杀掉邹远的?”
“他就是个畜生!”
邹青天提起自己的父亲,眼底全是憎恨,“他把我害进牢里以后,我就知道他不会好好对我妈。所以,我一直在牢里表现很好,得到了减刑的机会。”
“我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发达了。可是,他却因为个夜总会小姐把我妈打了。看着我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当时非常生气,找他理论。可是,他根本没当回事,还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他一分钱都不会给我妈。”
“邹远这畜生从来就不会做什么正经的买卖,所以,我一直暗中观察他到底是跟了什么人。但我没想到……”
白可:“他做的是人命买卖?”
邹青天诧异地看向白可,愣了一下才说道,“是。”
“我从来不相信老天有眼,所以压根也就不信这些东西。我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但如果人命真的能换钱,那这买卖我觉得值。”
邹青天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邹远一直都是通过QQ号跟那个老板联系的,所以我从他电脑那偷偷记下了老板的号码,联系了他们。”
夏京彦皱起了眉头:“你把你爸的命给卖了?”
“那个畜生不配做我爸。”邹青天听到夏京彦的称谓不满地纠正他,“我报上去以后,他们给我打了一百万,算是定金。”
“我没有想到居然真能拿到那么多钱。有了这些钱,我妈就能彻底离开他了。所以为了剩下的100万,我先用我妈的手机骗他去祭坛那见面,然后杀了他。”
白可冷哼一声:“这个时候还要把你妈扯进来?”
“他怕我,不敢单独跟我见面的。”
邹青天脸上写满了嘲讽,“杀了他之后,我就回到龙口重新收拾了屋子,像他在时一样。后来,我把我妈的东西都拿走了。也清理了家里。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到我妈,因为他死的时候,我妈因为才出院在我外婆家里。这之后,我会时不时会回去,装作邹远的样子,减少别人对他失踪的怀疑。村子里所有人我都骗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让你们一群外人给发现了。”
“他一死,剩下那100万就到了我的账户上。我没敢立马给我妈,我妈胆子小,我怕她受不住这些。所以,我就先只是给她买东西。打算等过段时间,就告诉她我做生意赚了钱。本来这事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但那天你们去找她以后,她上了山。我当时就知道你们留不得了。”
“山崖那我没找到你,是你妈带走了吧?”白可笃定道。
邹青天:“是。我给你打得可不轻。”
说起这个,邹青天下意识的揉了揉脸,被她打掉的门牙现在还没装上呢。
“我妈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我杀了邹远,一直想让我去自首。可是我要是自首了她怎么办?后来你们又去找了她。她用死来逼我说出邹远的下落,我就带着她去了。我本来以为她只不过是想处理掉邹远的尸体,没想到……”
夏京彦沿着他的话说道:“她是要把知道真相的人都杀死。”
邹青天看着母亲的时候,眼眶猩红,“我妈一直都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白可:“但是她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了。”
邹青天沉默。
“那个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夏京彦再次开口说道。
“你们……”邹青天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你们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夏京彦没有解释,等待着他留下信息。
白可也同意没理会他。
邹青天自己尬笑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我手机里。”
夏京彦从他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扫脸解锁,打开了QQ。
上面只有一个联系人。
夏京彦记下了他的号码,将手机还了回去。
既然拿到了幕后老板的联系方式,白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你是选择自首,还是我们报警?”
邹青天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们会直接把他送到警局,看着轮椅上的母亲,他沉默了片刻。
“我想陪陪我妈……之后,我就会去自首。”
“好。”
白可答应了。
夏京彦解开了他的绳子。
邹青天意外:“你们……就相信我了?”
“不是你去,反正也会是你妈去,我相信你总不至于想看你妈在牢里安享晚年吧?”
邹青天:“……”
邹青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看向他们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白可和夏京彦回到了家里。
在得知原来幕后操控者的联系方式以后,火百介特地帮他们搞了一个有些岁月感的老QQ号,发出了好友申请。
但等了一晚上也不见通过。
两人倒也没急,反而好好休息了一下。
可是,第三天,两人刚睡着没多久,火百介和上官拂晓就带着哭哭啼啼的孟为栀来了。
“……我儿子不见了,不见了……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你们是不是知道?求求你们告诉我吧?”
孟为栀拽着两人不停地问道。
夏京彦觉得有些奇怪,按说邹青天应该很清楚,他们手上有他杀人的证据,他跑不掉的。
“怎么就不见的,说来听听?”白可问道。
“我今天一觉醒来,就看到有一个银行卡,是我的名义开的。我去看了一眼,里面有快400万。我什么也没做,哪来的那么多钱,所以我就想问我儿子,可是他不见了。”
白可:“前一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他就陪着我做了饭,跟我说了很多要我开开心心,以后好好过日子的话。我当时以为邹远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就没太放在心上。他说今早要去看个日出,让我别管他。哦,对,他还说爱我。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这句话,我就压根没多想过……”
孟为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说道。
白可觉得不对劲。
夏京彦看向她,淡淡说了两个字:“祭坛。”
白可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人当即前往祭坛。
只见在槐树那的水洼外,出现了第三个梵文太阳符号。
也就是说,祭坛又一次开启了,有第三个人死了。
而且,从祭坛上的鲜血和朱砂来看,就是今天死的。
白可在祭坛周围转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尸体。
直到孟为栀的尖叫声传来。
“啊……啊……啊……”
孟为栀跪在槐树下大叫不止。
白可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槐树的枝干里,还藏着一颗不易发现的头。
一颗没有一滴血滴落下来的头。
那是……邹青天的头。
在这个位置,这样的方式……
不用言语他们也明白了。
邹青天赎罪或者说自首的方式……是让自己成为了替转人。
用自己的命,去换了母亲后半辈子的人生。
孟为栀看着这颗头崩溃地拽住白可的袖子:“这是幻觉对不对?我儿子没死对不对?……青天还活着对吗,这不是青天,这不是他……”
白可悲悯地看了她一眼:“你儿子成为了替转人。”
孟为栀的哭声戛然而止,呆愣在原地。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白可将她交给火百介看着。
夏京彦当即走过去把头拿了下来。
无魂无魄无伤口。
上官拂晓也跟在他们后面,看着这颗头又惊又骇,“为什么这颗头跟我们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替转术自杀无用。
所以,本质是需要外力才能完成。
日出魔出,这本身就是一个献祭的过程。
把自己献祭给魔,让魔来协助完成人命和人命之间的能量交叠。
而完成以后,替转人就会被魔吃掉。
但就像20年前一样,魔吃掉了肉身,吃掉了魂魄,却不会吃掉他们的头。
可是,之前明明都是人为砍杀。
直接杀死就可以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
除非
“这是真正的魔杀。”
夏京彦看着邹青天残留下来的头,一字一句道。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全都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凉意。
那种凉意,比面对着杀人犯还要让人害怕。
毕竟,那再怎么着,都是人。
可是现在,本以为这无非就是些变体邪/术,人为造成的而已,却没想到……
他们要去追查的人,真正切切地拥有着魔。
那几乎是不可能战胜的强大能量物种。
想到夏家那一排至今都无法回归的灵魂,还有那些逝去的生命。
夏京彦神色凛然,继续跟踪下去,也许连命都要全部搭进去。
就像今天的邹青天一样。
这不单单只是一次普通的替转。
甚至也是一次警告。
上官拂晓颤声看着夏京彦问道:“……还要查吗?会死的啊……”
夏京彦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白可脸上漾起凛冽的笑意,就像是看中猎物的狼,咬住目标就绝不可能松口。
白可:“当然要查!”
夏京彦顿了顿,跟她一样笑了:“查!”
作者有话要说: 上官拂晓:这两个疯子,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吗?
夏京彦:晚了。
白可:晚了。
长夜长:晚了。
下个单元要去会会真正的魔啦,老铁们不要养肥啊
追更也是个快落的事情啊!
本来就凉,再养更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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