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平静的……
叶长安早晨六点多醒来, 烧已经退了,她睁开眼怔愣了会儿,终于想起头天晚上的事儿。
应该是韩越送她回来, 但上楼之后的事, 她就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揉着太阳穴,刚翻个身, 就愣住了。
韩越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人趴在床边的梳妆台上,他个子高,趴在那里显得十分憋屈。
叶长安盯着他看了会儿,后知后觉低头看自己。
厚重的毛呢外套早被脱掉了, 楔子也被脱掉,不过韩越看来还是知道分寸,她其他衣服都穿得规整。
她打了个哈欠,韩越那头似乎听到声响,猛地抬头。
他还有些懵, 四目相对几秒, 她先开口:“醒了?”
韩越手在额头按了下, “姐姐, 你还难受吗?”
叶长安躺着没动,“好多了……你昨晚送我回来就没走?”
“怕你半夜难受身边没人, ”他站起身, 想起什么, 手往她额头一探,“烧退了,太好了。”
叶长安被他这个动作惊到,一时间竟然忘了躲。
韩越还是一脸自然, 收回手说:“我给你做早饭吧,你想吃什么?”
叶长安还在想他刚刚那个动作,但他不以为意,她默了两秒也就选择性忘记,问:“你会做饭?”
他点头,“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的,你这里有什么食材?”
叶长安想了想,“好像只有大米。”
她很少自己做饭,就一点米还是买了很久的。
“那只能烧粥了,”韩越有些遗憾,“哪天买了菜,我给你露一手。”
他转身往厨房走,叶长安下床时,脑子嗡地一声响。
只有女人才能体会的尴尬和窘迫随着热涌一同袭来,她掀开被子,床单已经红了一大片。
她起身,手忙脚乱地将这丢人的床单赶紧收拾起来。
然而,被套上也有,她赶紧拆被套,拆到一半,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慌得赶紧将被子带血的一面往下压住,这才回头,努力扯出自然的表情,“我给你找新牙刷,你用一次性杯子刷牙可以吧?”
韩越面色很复杂地看着她。
她往洗手间走了几步,就听他说:“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
她侧过脸,他盯着她继续道:“你裤子上全是血。”
叶长安:“……”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不想接他这句,表情僵硬地站了几秒,然后生无可恋地往衣帽间慢慢挪去。
进去之后,好像还嫌不够,将门给关上。
韩越唇角勾了勾,觉得她这样真是很可爱。
他抬眼,瞥见她收拾到一半的床铺,走过去继续整理,将被套取下,和床单一起拿到洗手间。
沾了血也不能扔到洗衣机,旁边有个洗衣用的大盆,他拿过来将东西都泡进去,放了洗衣液,然后半蹲下去,开始洗。
叶长安艰难地做完心理建设,换过衣服出来,走到洗手间门口就惊恐地睁大眼,“你在做什么?!”
韩越看她一眼,顿悟,“你要用洗手间吗?”
他端起盆就往阳台走,“那我去阳台洗。”
她本来确实是要去洗手间,但现在都顾不得了,跟着他到阳台,看他满手泡沫,不可置信,“你干嘛……你赶紧放下!”
“床单被套脏了,”他面色很自然,“血迹要尽快用冷水洗,你现在不能碰冷水,我就洗了。”
洗你妹!叶长安心里爆了粗口,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阵,见他低下头又十分自然地继续洗,她猛然回神,“不是,这……你不能洗,你怎么能洗这个呢?那么脏!你放着我回头洗。”
“你现在不能碰冷水,”他又强调了一遍,“姐姐,我已经洗一半了,你就别管了,你去洗漱吧,粥得等一会儿。”
叶长安呆呆愣愣地去了洗手间,等洗漱完,收拾好,她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还是坐不安稳,又起身去阳台。
床单已经洗干净了,韩越在搓洗被套上的血迹,她就连尴尬都忘了,站在旁边看着。
许久,她问:“你……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韩越看出她过意不去,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恶心的?”
叶长安心情复杂地站在旁边,过了一阵又问:“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干这事儿?”
韩越脸有点黑,说“是”也不对,说“不是”好像也不对。
叶长安自我安慰:“你肯定经常给你女朋友洗这个。”
韩越保持沉默继续洗。
“肯定是的,”叶长安还在自我催眠,“说不定还给你妈,或者你的姐姐啊,妹妹之类的洗过,对吧。”
韩越有些无奈,“姐姐,你去客厅歇着吧。”
他心里想的是“哪儿凉快你哪儿呆着去吧”。
叶长安点点头,转身,还念念有词,“嗯,肯定是这样,所以你才能很自然而然地做这种事。”
韩越被气得笑了。
他洗干净床单被套并拧干挂在阳台上,然后去洗手间洗漱,再出来,他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头,决定和叶长安谈谈。
“我没为我女朋友洗过,”他琢磨了下,“我好像没见过她像你这样,弄得到处都是。”
“我不是每次都这样的,这回是特殊情况,”叶长安耳根一路烧到脖子,“那,姐姐妹妹什么的,或者……”
“都没有。”韩越皱起眉,说到姐姐就想起尤思彤,他想到那个人就反胃,还为尤思彤洗这玩意?他疯了吧,想到就要吐了。
叶长安脸都红了,“那,那你怎么能……你就,不觉得脏?还……”
她嘴巴磕磕绊绊地,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我不觉得脏,因为是你,”他看着她说:“姐姐,我希望你不要跟我见外,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是在报恩吧,你收留了我,所以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哪里应该了……
叶长安抓了抱枕,下巴往下缩,半张脸都埋进去。
“姐姐,你的脸好红啊。”他还死盯着她。
她用抱枕挡住了整张脸,“滚!”
隔着抱枕,她听见他似乎是笑了声。
两个人都没提头天叶长安和叶家人在医院见面的事儿,也没提姚茹,仿佛心照不宣。
叶长安自己是绝对不想提的,索性选择忘记。
而韩越,从听到有人叫她“叶招娣”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她从前在家里的处境绝对不会好。
直到两人一起坐在餐桌旁边喝粥,叶长安还是无法直视韩越的脸,一直低着头。
白粥淡而无味,韩越随意喝了几口,问起她:“发烧是什么原因,感冒了吗?你昨晚怎么没说清楚你例假来了,那药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叶长安一点也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含糊说了一句:“经期综合征而已,没事的,都习惯了。”
韩越一愣。
他确实不知道什么经期综合征,只是有些担心她,“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没必要。”
“但是……”
“你赶紧喝完走吧,”叶长安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气急败坏的,“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韩越手中勺子顿了几秒,没再说话,低头喝粥。
叶长安说完又后悔,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韩越喝完之后没立刻离开,等她也喝完,他拿着碗去厨房,将锅碗都洗干净,出来之后看她一眼,说:“我走了。”
叶长安没反应,她打开了电视,直勾勾盯着里面的广告,就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
等他走了,她攥着遥控器,懊恼又席卷她脑海。
韩越这个人,她不讨厌,也谈不上多喜欢,对他那张脸有一点微薄的好感,他知恩图报,对她的坏脾气照单全收,也非常善解人意,像昨晚那种难堪处境也没有好奇地问她家庭情况,甚至帮她干活也不嫌脏累,会在她难受的时候熬夜照顾她……
她才认识他多久?她觉得恐惧,短短数日,这个人好像已经慢慢侵入到她的生活里了,甚至还机缘巧合地了解到她的很多情况……
她厌恶这种距离拉近的感觉。
之前两年多时间,她身边其实不是没有过男人,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过像别人说的那样,用新欢忘记旧爱,她在盛景里非常轻佻地跟陌生的年轻男人言语暧昧,但那感觉跟给自己演戏差不多,她无法投入。
甚至有一回,她和一个男人进入空无一人的包厢,在黑暗里男人抱着她,低头贴近她的脸。
她在被亲吻之前别开脸,那一瞬,她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对自己无以复加的厌恶。
这种轻浮的游戏拯救不了她,后来她不再玩,和周围的人保持着距离,她不想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更加糜烂糟糕,也没有心思再去发展一段关系。
除了姚茹的病情,没什么能让她有感觉,她觉得一个人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要求不高,并不想活很久,能赢姚茹就可以。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平静的,孤独的生活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打乱了。
他没错,她却也迁怒于他,可当他一脸失落地离开,她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站起身往窗口走去,低眸往楼下看,视线中出现韩越的身影。
他似有所感一般,忽然停步回头,往楼上望过来。
她心跳一瞬漏掉一拍,侧身躲到窗帘后,可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多余。
好像心虚似的。
想是这么想,到最后也没再往窗外望,她赶紧回到沙发边,手机在茶几上一震。
她拿起来,里面是叶龙飞微信发来的一连串消息,从昨晚骂她骂到现在,没骂出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说她没良心,冷血,薄情,不孝顺……诸如此类。
就刚刚还发了一条说她这样对待自己亲生母亲会遭报应的。
她随意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回。
看叶龙飞还有空骂人,姚茹应该没事,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有点麻木。
姚茹之前就因化疗陷入危险,进过重症监护室抢救,这一回是第二次,死着死着又活过来了。
要再这么折腾几回,她怀疑她对姚茹的最后一点期待也要耗空了。
……
姚茹一度陷入病危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盛惟景那边。
这两年,盛惟景就没回过国,他是下定了决心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海外部做不起来他不打算回去。
有尤家的联姻这张牌,以及盛承运坐镇盛世,一时倒也不担心盛世总部会乱。
但他依旧多留个心眼,让常昭多数时候呆在国内,定时和他汇报情况。
这情况不光包括盛世的,也包括一些叶长安相关的,其中就有姚茹的病情。
常昭第一回 听到他要资助姚茹看病的时候,十分不解,当时问他:“叶家人那样对待长安……您为什么要帮他们?”
那时,盛惟景深深看常昭一眼,“我没有帮他们,我是为了长安。”
叶长安在决定和姚茹见面之后才振作起来,他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她骨子里有些特质与他相似,他知道她想赢,某种意义上,他和叶长安可能是这个世界最能理解彼此的两个人。
方杰说,叶长安感受不到爱,他想,那就暂时算了吧,没有爱,恨也可以让人活下去。
所以姚茹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快死。
叶家非常穷,根本无力支撑姚茹的医药费,这两年来,常昭按照盛惟景授意,给了叶家不少钱用于姚茹的治疗。
盛惟景对这事儿看得很开,每一次化疗都是受刑,姚茹现在被延长的生命其实只剩下受罪,过度治疗榨干了她的生命力,只是身在局中的人不自知而已。
这回是医生第二次给叶家人下病危通知,姚茹现在已经瘦得没有人样,虽然勉强脱离危险,但进食困难,靠每天输液维持营养供给,时不时就连血小板和红细胞也要靠输液,人已经虚弱到就连下床都困难了。
医生的意思是,姚茹剩下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两三个月,现在的治疗策略已经改变,延长生命很难做到了,就看如何保障姚茹最后这段日子的生活质量。
但人都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言。
接到常昭电话的时候盛惟景人在伦敦分公司的办公室里,听着常昭在那边说完,他在这头夹着烟半天没动。
姚茹这次是真的快不行了。
片刻后常昭又试探性地开口,“另外,还有个事……”
常昭有些犹豫,“就是店里的人说,长安身边,最近有个男人,好像跟以前那些不太一样……”
盛景店里有常昭安排的人,便于观察叶长安一举一动。
盛惟景弹了弹烟灰,垂着眼问:“怎么个不一样?”
他刚出国不久那段日子,常昭说叶长安偶尔身边会有男人,但交情不深,好像就是会一起喝喝酒什么的。
常昭的人在盛景做员工,一直盯着叶长安也不现实,这年头,真要做点儿监视人的事情就太过了,盛惟景对叶长安没太多要求,她能好好的他就已经谢天谢地,有些事他纵然觉得不舒服,但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还好,她也没有很过分。
他才想到这,就听见常昭说:“那个男人……被长安带回自己住处,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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