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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洞房那一夜,她似娇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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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靖言自从那次被雪音砸了脑门之后便时不时头晕目眩。

    如此震怒之下, 他差点没站稳,李四上来扶住他:“世子,您,您冷静一点!保重身子!”

    李四哭丧着脸:“世子妃只说要替您煮粥吃, 她一向温柔善良, 小的们亲眼瞧着她煮的, 谁知道粥里头竟然下药了!”

    陆靖言勉强回到屋子里坐在床边闭着眼, 咬紧牙关回想昏睡之前的事情。

    她那时候柔顺可爱, 给他揉腿,与他说话,甚至答允了晨起与他欢好。

    他还以为她是真心的, 原本也有些疑心, 所以才握着她的手要她与自己一通躺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

    陆靖言抬眼看向那香炉, 心里大致明白了什么。

    他冷静一声,起身一把抓过来衣裳胡乱穿上,接着取了剑到院中喝道:“去追!”

    一队人骑着快马朝城门口狂奔而去, 陆靖言心中都是怒气。

    他从未被人这般对待,而最重要的是,他以为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弟弟之外唯一待自己那般真心之人。

    而在照顾他这方面,母亲与弟弟都远不如她。

    可如今,就连她都是戏弄他!

    他要抓住她,问问她究竟知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何她一门心思要逃走?

    城门口的人惶恐至极:“世子, 约摸半个时辰之前的确有一女子拿了您的令牌以及路引出城了,小的不敢阻拦……”

    陆靖言眸色阴沉:“闪开!

    他带人直追出了城外三十里,却被人拦截住了。

    竟然是皇上的人,那是皇上养的暗兵, 只说是偶遇。

    “陆世子这是去哪里?”

    陆靖言如何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他们怕他走了,怕他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脑子里的冲动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他麻木地眺望着冤枉,心里的痛越来越清晰。

    她是不爱他了吗?为什么可以这般绝情地走了?

    从前她说的那些深情的话,怕都是骗人的吧?

    原来瞧着那般柔弱的女孩子,也会骗人,也会如此冷血。

    那种难过,竟然与幼时送父亲出征时有些像。

    那时候他虽然是个半大的小子,却非常舍不得父亲,红着眼眶问:“爹,您不能不走吗?孩儿想同爹多待些时日。孩儿最喜欢爹爹了!”

    他是真的喜欢父亲,他的父亲多厉害啊,英武高大,剑术了得,是人人惧怕的大将军,战无不胜,连皇上都敬上几分。

    旁人知道他是宣平侯的长子,都羡慕得不得了。

    可父亲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靖言乖,男子汉大丈夫,不该伤别离。尤其你是我的儿子,哪来那么多无用的柔情?”

    后来,他身上的柔情渐渐消散,他不再伤别离,总是冷厉又严肃的样子。

    直到娶了妻,她偏生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身上充满了柔情,柔情似水无声无息,却漫入人的骨髓。

    陆靖言沉声吩咐:“回城。”

    他调转马头,迎着漫天如火的夕阳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风很大,吹得他脸上一阵凉意。

    他忽然好想她,越是克制越是想她,更加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

    仿佛那是他的世界里唯一出现过的甜蜜与柔软,是一种令人上瘾的毒药,他吃了一口,要如何才能戒掉?

    陆靖言才堪堪到家,宫里就来人了,侯夫人急的不行。

    那公公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侯夫人,令郎当街纵马,被人参了一本,实在有辱已逝老侯爷的名声啊。皇上说了,要召见陆世子。”

    侯夫人心中七上八下的,陆靖言直道:“娘,儿子去去就回。”

    这一去,陆靖言是走着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躺着的。

    皇上叹叹气:“靖言啊,朕不知道你为何当街纵马,但总之你违反了律例的,不少人都来朕跟前参你。你那个脾气,啧啧,同你爹倒是很像。如今不罚你,也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不如就赏你二十大板,如何?”

    陆靖言给他磕头:“臣领旨。”

    天子无戏言,皇上要罚,自然是真的罚。

    宫里的板子打到身上,滋味难言,陆靖言硬是忍着一声不吭,皇上坐在殿内,手里捏着枚黑色棋子。

    “哼,宣平侯一家,倒是都这般硬挺。”

    二十板子打完,再好的身体也是站不起来的,何况那板子又是皇上命人特制的,陆靖言只差没晕过去。

    最后,他被人抬回去侯府的时候,侯夫人差点没哭死过去。

    陆靖言高烧不退,躺在榻上紧闭眼睛,嘴里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雪音,齐雪音……”

    他唇色干枯,侯夫人心痛无比:“去把齐雪音找过来!”

    可哪里找得回来?

    陆靖言昏迷了两日才算勉强睁开眼,却什么都不说,水都喂不下去,最后,侯夫人让一个通房穿了齐雪音的衣裳给他喂水,陆靖言却强撑着一把抓住那小通房的胳膊,恶狠狠地说道:“滚!换掉她的衣裳!”

    他像疯了一般:“都给我滚!滚!”

    侯夫人心疼又生气:“靖言你疯了吗?!”

    陆靖言头疼欲裂,闭着眼躺在那里,气息虚弱,声音粗哑:“娘,求您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最终,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出去了,他睁开眼,瞧见这熟悉的屋子。

    是长清园的卧房,他扶着旁边的椅子,艰难地起身,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处细节。

    他忽然就想起来,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洞房那一夜,她眸子里就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那一晚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灯下如仙子下凡一般,可他只匆匆瞧了一眼,便冷淡地说:“本世子对你没有兴趣,往后,你最好本分些。”

    他说过太多难听的话,难听到自己想起来都不敢相信是他说的。

    可她都默默地忍受着,无论再难都吞咽下去,她深夜里哭过之后,第二日晨起还会打扮成最美的样子等他。

    情迷意乱之时,他要她一次一次,她眼角发红,流着泪说:“世子,妾喜欢您……”

    喜欢,这两个简单的字,他从未对她说过。

    可是……他难道不喜欢她吗?

    若她真的是奸细,就算他防备得再厉害,她也有一万次伤害他的机会。

    就譬如那次拿书砸他,那次咬他的手,那次用香料让他沉睡偷走他的令牌。

    可她也的的确确是奸细。

    若她不是奸细,怎会害的他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好似变了一个人。

    那些不该有的柔情,宛如开了闸一般涌出来。

    他爬到她曾用过的妆台之前,瞧着满盒子他曾让人买给她的首饰,红着眼颤着手拿起来那支她最常戴的发簪。

    “齐雪音,我喜欢你……”

    我若是不喜欢你,有一万种杀了你的方式。

    我并非善类,我手上沾过无数鲜血,我以为我不曾苛待过你,锦衣玉食,从未亏待过你,就连房事都不敢用力。

    可我还是亏待了你,我以为我说着世上最难听的话,我便是世上最绝情的人。

    我是宣平侯的人,有一日我会绝地反击,我会把那些欺辱过我门楣之人尽数踩在地上。

    我本不该囿于儿女私情,可我……

    我还是喜欢上了你。

    你说你不是奸细,那你是什么?

    或者,你根本就是个小偷,就那般堂而皇之地偷走了我的心。

    陆靖言头痛欲裂,手里的簪子啪嗒掉在地上,他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雪音跟翠莺一起出城之后快马加鞭,倒是很快就到了一片村庄。

    她知道陆靖言如今在皇帝眼中十分可疑,是不可能亲自出城来追的,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来追她。

    齐雪音对于陆靖言来说,只是个过客罢了,没了齐雪音,会有更多玲珑女子供世子取乐。

    再说,还有他拼死都要守护的女主林若幽。

    他的人生里,她已经正式退场。

    她如今要防的人就是林若幽与杨明熙,但两人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路追得上,只要她小心些,绕一点路,很快就安全了。

    翠莺在借住的农户家里做了些面疙瘩,里头放了绿色的青菜碎,还有金黄色的鸡蛋花,闻着倒是喷香可口,她端给雪音一碗:“阿姐,我们吃饭吧。”

    雪音正在给翠莺缝补衣衫,路上翠莺不小心弄破了衣裳,两人带的衣物不多,缝缝补补还能凑合下。

    她把针线和衣物放到一旁:“对了,阿婆还给了我们一包炊饼,不如拿出来泡在汤里吃。”

    可等两人把炊饼打开一瞧,却都是惊讶无比!

    那布包里倒是真的有炊饼,炊饼的下方藏着不少的银子!

    “阿姐,这……”翠莺有些意外。

    雪音也没想到,最终,两人也只能把银子收了起来,想着若是有机会还是托人给崔阿婆带些东西才好。

    两人在农户家只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又连着绕路往扬州赶去。

    到后来路途颠簸,人和马都累得不行,又从驿站休息两日才走。

    一路上风尘,如此折腾了一个半月,两人总算到了扬州城,给车夫一笔银钱,便分道扬镳,开始逛扬州城。

    南方的城池与北方截然不同,虽不如京城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但南方城市的小巧精致,秀丽灵动,却别有风味。

    两人逛了半日,又下酒楼吃了顿饭,都是赞不绝口!

    南北饮食是有差异的,扬州的著名美食有狮子头,扬州炒饭,三丁包子,翡翠烧麦等等,每一道都是鲜美可口,诱人的食物让人忘却了烦恼。

    翠莺一边吃一边笑:“阿姐,天下竟有比京城……啊不,天下竟然有比咱们老家更好的地方!”

    雪音微微笑:“你倒是警觉。这美食各地不同,等你在这里待久了,或许会觉得老家的更好吃。”

    她夹了一块狮子头,脑子里瞬间想到了陆靖言。

    他喜欢吃狮子头,但对做法非常讲究,这道狮子头定然合他的胃口。

    但很快雪音就强行让自己摁下这个念头。

    陆靖言爱吃狮子头还是狮子毛,都与她何干?

    翠莺忽然想到一事,嘴里的狮子头都差点噎住了。

    “对了,阿姐,齐公子先前让我问你,你后背上可有什么胎记?”

    雪音顿了下:“他是个男子,素来温文尔雅,怎的会问你这般不合礼仪之事?”

    翠莺有些迷糊:“我也不知道啊……”

    雪音笑着没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后背有没有什么胎记。

    她很小的时候就习惯自己洗澡了,哪里看得到自己的后背啊?

    两人没再多说这件事,雪音既让人递了信给齐游,想必他也不会再去宣平侯府找她。

    而这辈子她们二人再也不会回去京城,对齐游的感激之情也只能埋在心底里了。

    吃罢饭,雪音便带着翠莺一道去租赁屋子,毕竟首先得有个睡觉的地方才能安定下来。

    扬州这边的物价是比京城要低不少的,两人寻了半日,发现闹市区里的巷子里头的房屋也不算多贵,便干脆交了三个月银钱,想着在小院子里先住下来。

    但两人只身来扬州,只带了些简单的行李,被子什么的都需要去买,也是个麻烦事儿。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住的是个小院子,只住她们二人,倒是也安全。

    采买了被子等物,单看都不贵,加一起可花了不少的钱。

    翠莺小脸严肃:“阿姐,咱们要想法子赚钱了!否则往后如何安身立命?”

    可她想了半日,扬州这里的绣娘功力都实在了得,今日她在街上逛时就瞧见那些绣品都精美地很,价格也不贵,若是她来绣,还绣不出来那么漂亮的花样子呢!

    如今想想靠着刺绣赚钱怕是不行了。

    翠莺越想越急:“阿姐,我还是去大户人家做下人吧,每月的月例银子省下来养你!”

    雪音正在铺床,听到这话噗嗤一笑:“阿妹,你跟着我出来就是为了做下人的么?你放心好了,既然我是阿姐,我便养得起你。”

    赚钱的事情自然急不得,雪音最忧愁的却是自己这张脸。

    她这脸的确生得极美,自打到了扬州城,在街上不知道被多少男子偷偷打量过,加上翠莺皮肤白皙生得也是玉雪可爱,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她们二人都是孤女,往后定然风波不断。

    这事儿让雪音想了许久,第二日晨起便想到了法子。

    她对着镜子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不少的麻子,又画了几颗不小的痣,一转身把翠莺吓得手里刚买的热包子都掉了!

    “阿姐你的脸……咦……”

    雪音捂着嘴笑起来:“很难看吗?”

    翠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雪音笑得止不住:“当然是实话呀!”

    “阿姐原本十分的美貌,被这麻子和痣生生地削成了三分,若这些麻子是真的,说亲都难啊……”

    见她这样说,雪音赶紧把她拉到镜子跟前,往她的脸上也画了几颗痣。

    几日后,扬州城的街头出现了一对姐妹,二人推着木板车卖些馄饨与糕点,那馄饨皮薄馅儿大,糕点馨香勾人,吃起来当真是美味,只是这两位姑娘生得实在是……

    若只看她们五官,倒是都不错,但那满脸的麻子与痣叫人浑身不舒坦。

    甚至有人直言不讳地劝:“二位姑娘,你们还是把脸遮住吧,否则这……真是叫人食欲大退啊。”

    雪音与翠莺都是偷笑,但最终还是一人剪了一块布把脸遮住半个。

    两人的小摊被人不知不觉中称为了“麻子馄饨”。

    她们养了一只狗,忙的时候就栓在旁边的树上,收摊回家时便带上那只狗。

    给狗起名字的时候,两人还有些争议。

    雪音问:“你有想好的名字吗?”

    翠莺脑子里胆大妄为起来,弱弱地说:“要不,就叫柿子吧……我说的是,可以吃的那个柿子……”

    雪音微微一怔,她这些日子非常忙碌,忙着研究如何把馄饨和糕点做得更好吃,研究如何招揽更多食客,已经很少想起来陆靖言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梦到,明明白日里从未想起,夜里却还是梦到。

    她梦到自己提着灯笼站在廊下,风很大,吹得她不住哆嗦,可是一直等不到陆靖言。

    等啊等,等到最后她泪流满面,他总算急匆匆地回来了。

    成年后的他,高大俊朗,姿如松柏,他竟然穿着年少时一模一样的白衣,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说:“音儿,我回来了。”

    清醒之时,雪音怔忡了好一会。

    听到翠莺给狗起名字叫“柿子”,她唇角挂上浅浅笑意:“为何要起这个名字?”

    翠莺也有些后悔:“就是觉得这狗应该叫柿子……要不,算了?”

    “就听你的吧。”

    那狗从此就有了名字,每次喊它的名字,雪音都觉得想笑,可再一想想,陆靖言实在还不如这只狗。

    好歹那狗还会乖巧些呢,哪里像陆靖言那般冷血无情张牙舞爪的?

    四月,扬州处处都是桃花梨花,大街小巷都飘着花蕊清甜的味道。

    九峰园往前的那条街上,麻子馄饨铺里两个年轻姑娘在笑眯眯地忙碌着,旁边的小土狗柿子走来走去,一会蹲在地上挠挠屁股。

    前一晚用大骨头与香菇萝卜葱段姜块等佐料放一起熬煮了四个小时,制成了浓香奶白的高汤,而后晨起雪音挎着篮子去屠户那里买了新鲜的猪里脊肉,与新鲜的河虾仁,外加一点葱花一起剁碎成馅儿,馄饨皮擀的薄如纸般,女人的手灵巧地揉捏两下,一只可爱的馄饨便做好了。

    客人要吃的时候,数上十几只馄饨丢到煮至翻滚的开水内,不消一会儿便煮熟了,捞出来加上葱碎,香菜碎,虾米,再用高汤一浇,爱吃辣椒醋的自己加上即可。

    雪音从不会克扣食材成本,所有的一切都选用最好的,因此做出来的馄饨味道鲜美可口,一口气干掉一碗,食客大多把汤都给喝掉。

    而她做的糕点采用的是粳米,用石磨磨成米粉,再掺着蜂蜜敲打成团,压制成糕点,里头掺了她做的花瓣酱,这花瓣酱与蜂蜜乃是糕点的灵魂。

    如今这个季节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出锅之时一块糕点上沾上一朵桃花,瞧着就貌美,但最主要的还是这糕点闻着就异常地香甜可口。

    米香与花香混合在一起,打摊子旁边过,都忍不住停下来买一块吃。

    这糕点一入口,软甜中带些嚼劲,又越嚼越香,当真是越吃越好吃!

    有人私下调笑:“若非麻子馄饨的两位女老板生得这般丑陋,我必定要娶回去一个!”

    可也有人不看重颜色,比如这城中著名的纨绔少爷迟映寒。

    他这人不学无术,仗着爹娘家大业大,便打狗遛鸟日日玩得快活,但奇怪的是,他从不玩女人。

    这也是因为池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对于婚事上从不含糊,池老板爱重自己的妻子,也不允许儿子胡闹。

    迟映寒倒是也对女人似乎真的没兴趣,他喜欢吃,喜欢赌钱,喜欢带着一群小弟们四处捣乱。

    这一日,几人来到了麻子馄饨摊位上。

    迟映寒衔着一根草,懒懒地靠在旁边书上,摆了个自认为非常帅的姿势。

    只可惜,雪音和翠莺忙得不行,压根没注意到他。

    迟映寒的小弟们赶紧提醒:“喂!我们池大少来了!”

    雪音扭头一看,连忙热情地招呼:“几位请坐!要几碗馄饨?糕点要不要来一点?”

    几个公子哥儿对视一眼,立即找位置坐下来。

    他们惯常欺负人的套路就是吃东西不给钱,若是老板抗议,就把老板打一顿。

    可谁知道等几个人吃完了馄饨与糕点,迟映寒懒懒地抹了一把嘴:“老板娘,我们没钱啊,怎么办?先赊账行不行啊?”

    雪音实在是忙,只道:“哎!行,没问题!”

    迟映寒一愣,其他公子哥儿也有些意外:“你不怕我们不还?”

    雪音笑起来:“没什么!每个人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一碗馄饨罢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迟映寒挥手:“下一家!”

    等这几个人一走,忽然一位清贫书生样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眸色平静,提醒道:“老板娘,在下听闻你们是新来不久的外地人,恐怕不知道方才那几位是什么人,他们是扬州城著名的纨绔,家中都是腰缠万贯,故意刁难你罢了。往后,你可要防着点他们。”

    雪音唇边漾着浅笑,她瞧着眼前的书生身上那洗得发白的衣衫,心中不由得泛起同情。

    读书人真的很苦,再看看男子清瘦的样子,雪音温和地说道:“多谢您的好意,今日其实是我们的馄饨做太多了,若是不吃掉很就坏掉了。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这位公子,您看能不能帮帮忙也吃掉一碗?”

    翠莺也从旁边凑上来:“阿姐,这馄饨……”

    雪音暗自踢她一脚,翠莺赶紧闭嘴,但按照每日的销量,今天的馄饨只怕不够卖呢。

    雪音没等那读书人拒绝,就直接下了一大碗馄饨,一边照顾男子落座。

    那男子也着实两日没吃饭了,他闻着喷香的馄饨味道,费力地咽了下口水,半晌,才艰难地拱手说道:“周为民感激不尽!”

    雪音一愣,眼睛瞬间睁大!

    周为民?这就是书中那个家贫到几乎饿死,凭着一己之力成了状元的周为民吗?

    在原书中,周为民简直是一股清流,他考上状元之后大力帮助皇帝治国,书中的男主当上皇帝之后之所以能够日日与女主恩爱不问政事,也是因为有一位治国狂热爱好者周为民。

    在周为民的兢兢业业之下,天下太平,人民富足安康,而周为民也成为了万人赞颂的好官。

    雪音震惊又敬仰,她把馄饨放到周为民跟前:“周公子您慢用,真是多谢您了!”

    如今的周为民还有些青涩局促,站起来谢了又谢,才肯开吃。

    他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馄饨,热腾腾的饭菜冒出来蒸汽,周为民眼睛发热,他狼吞虎咽之余望向摊位后面满脸麻子的姑娘,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若来日能飞黄腾达,他必报这一饭之恩!

    一大碗馄饨下肚,人的脑子似乎也清醒了许多,身上充满了力量。

    雪音笑吟吟地走过来:“周公子,你是读书人吧?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写一副招牌,付给你银子,如何?”

    周为民立即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老板娘,在下吃了你的馄饨,如何敢收银钱?为您写招牌是理所应当之事。”

    雪音叹气:“可是我们生意人很讲究的,这招牌就是要付钱才行,不然啊就坏了生意的风水。”

    这个时候的周大人真的很好骗,他五官清朗的脸上都是局促,雪音掩唇一笑。

    而后,她拜托周为民写了一副招牌,就叫麻子馄饨铺,付了周为民一两银子。

    周为民好歹是读书人,就是再青涩,如何看不出雪音对他的帮助?

    男子眼眶发红,他此时的确缺钱,如今饭都吃不起,哪里来的力气上京赶考?

    这一两银子,就是救了他的命!

    雪音开玩笑说道:“周公子将来发达之后,您的笔墨肯定不止这个价钱了。如今倒是我占便宜了。”

    她没有其他心思,真的纯粹不希望一个好人会经历那么贫苦的日子。

    周为民朝她郑重拱手:“周某若是真能发达,姑娘莫要说要在下的笔墨,便是要在下赴汤蹈火,在下也万死不辞!”

    这段插曲雪音没有放在心上,周为民只在扬州停留了几日便去了京城。

    倒是那个迟映寒,简直把纨绔之态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他一日日地来麻子馄饨铺蹭馄饨吃,一次都没有付过账。

    男人抖着腿,不屑地说:“我倒是要瞧瞧,这个小麻子要装到啥时候!”

    可雪音真的一次都没有问他要过钱,甚至都没有记过账。

    他忍无可忍地问:“喂,你知道我在本大爷在你这里赊账了多少次吗?”

    雪音满面笑意:“这个倒是没有记,你若是喜欢吃,只管来,等你有钱了再给我。”

    迟映寒非常生气:“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吃你的馄饨不付钱,你也不记账啊?”

    雪音洗碗,翠莺凑过来,凶巴巴地看着迟映寒:“你才有病!没有病怎么会白吃人家的馄饨?”

    迟映寒摩拳擦掌:“哈哈,忍不住了吧?我就知道,你们装什么善良呢!来,跟本大爷打一架!”

    雪音把洗好的碗放在一旁,示意翠莺到旁边继续忙,她托着下巴,有些同情地看着迟映寒。

    “你若是喜欢吃,只管来,不要想那么多。”

    迟映寒不解地看着她,冷笑:“小麻子!你到底在搞什么?说,是不是馄饨里下药了?”

    雪音翻了翻眼皮:“下药就能治好你吗?缺爱的小纨绔。”

    迟映寒宛如被咬了尾巴的小狗:“你才缺爱!谁允许你这么点评本大爷的?”

    雪音也不与他争执,甩甩手:“好吧,是我缺爱,反正,你想吃馄饨就来呗,等你有钱了再给我。”

    她明白缺爱是什么滋味,就好似从前她每日里待在宣平侯府里。

    没人在物质上苛待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从前的爹娘都不要她了,一心渴盼的夫君总对她冷着脸,她多希望有人来爱自己啊。

    那时候若非有翠莺陪着,她是熬不过去的。

    缺爱的时候总觉得,还不如死了呢,死了就一了百了,反正活着也没有人爱她。

    迟映寒来了那么多次,她早就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那种落寞。

    他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

    所以他,假装纨绔,四处找茬儿。

    看着他,就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瞧,真是可怜啊!

    太阳很大,迟映寒冷着脸坐在凳子上看着忙碌的雪音。

    他非常生气,从未这般生气,就好似被人把衣服扒光了一般。

    自小到大,父亲母亲都更看重二弟,说二弟读书厉害,将来定能考□□名,光宗耀祖。

    商贾之家不缺钱,缺的便是那个功名。

    因为他读书不行,父母便不大管他,除了女人方面不许他乱来,随意他如何玩都行。

    迟映寒干脆放纵自己,日日吃喝玩乐。

    可这女人竟然说他缺爱?

    谁允许她说出来了!

    迟映寒盯了雪音一下午,盯得翠莺都后背发毛了,雪音倒是淡定,只是,这全神贯注的凝视,让迟映寒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这个小麻子脸上的麻子怎么还会掉色啊?

    想了一会儿,迟映寒哼了一声,站起来走了过去,悄悄地准备了一条湿了的帕子。

    他递上去两块碎银子:“小麻子,还你的饭钱!”

    雪音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了银子,可却猝不及防地被迟映寒拿着湿了的帕子猛地抹了几把脸!

    “啊!”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翠莺举着锅铲走过来就朝迟映寒脑袋上敲了一下:“混球!你干什么?”

    迟映寒愣愣地看着那个小麻子,她脸上的麻子和痣被湿帕子擦了几下掉了大半,原本忙碌大半天就出了不少的汗,此时一擦就掉,原本的面庞便尽数展露出来。

    那皮肤干净莹润,五官精致,一双眸子灵动清澈,宛如清水出芙蓉,唇色嫣红,是一种令人心惊的美!

    雪音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面前许多人的反应,立时就明白了。

    她心中突突地跳,立即吩咐翠莺:“回家。”

    麻子馄饨一连几日都不曾再出来,但流言传得到处都是。

    人人都在说那老板娘被纨绔迟映寒抹掉脸上的麻子和痣之后是何等的美貌。

    吹嘘得厉害了,便有人道:“只怕整个扬州都找不到第二个这般貌美的女子啊!”

    雪音和翠莺再未出门过,把迟映寒痛骂几回。

    “这个纨绔!人渣!我们瞧他可怜,让他免费吃馄饨,他倒是干出这种下三滥得事情!”

    见翠莺骂得义愤填膺,雪音倒是平静许多。

    “既然是假的,被揭穿也是早晚之事。要不,我们就离开扬州吧,就当游历了。”

    翠莺有些不情愿,好不容易在扬州安定下来,再到其他地方得多难啊。

    可现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正当两人沉默时,迟映寒开始敲门。

    “小……舒老板!舒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跟你闹着玩的!”

    雪音和翠莺不答话,他便又继续说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没想过让你们走!我只是……只是闲着无聊,你们别走啊!”

    没人搭理他,迟映寒竟然有些落寞,他挠挠头:“为什么我道歉你们都不信呢。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他坐在门口,一会说一句话。

    “舒老板说的对,我就是缺爱。爹娘都不喜欢我,我干什么要努力呢?我努力了也没有人看啊?”

    他烦躁地又叼一根草在嘴里:“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他们只喜欢二弟?我是读书不行,可我做生意行啊!他们不肯正眼瞧我,我,我为什么还要好好干?”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雪音无奈的看着他:“你吵死了,赶紧滚吧。”

    迟映寒一脸惊喜:“舒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还望舒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小生则个。小生往后做您的小弟,任由您差遣好不好?”

    这纨绔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自卑:“我真的知道错了。”

    雪音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她也曾这样卑微地看着陆靖言,小心翼翼地解释着一切。

    可陆靖言不曾仔细听过她那些话。

    雪音抱着胳膊看向迟映寒:“既然知道错了,就该拿出来你的真本事来,而非嘴上叫嚷。”

    迟映寒挠挠头:“什么真本事?我没有真本事啊,我……”

    雪音叹叹气:“你二弟五岁启蒙,一向得先生器重,而你当初四岁便启蒙了,只是因着身体不好错过了读书的好机会。等你十来岁养好了身子,家里已经放弃了你。可实际上,你比他要聪明的多,你会写诗,会算账,唯独不会写文章。你更擅长做生意,虽然没有接触大生意,但你靠着倒腾古玩赚了不少银钱。之所以家人这般偏见于你,只是因为,你不是如今的迟夫人所生,而是你父亲原配的儿子。所以哪怕你拖着病弱的身子还是那般努力地读书,也无人看得见你的好,人人都道,身世不正,一切便都没有意义……”

    面前的男子生得偏文弱,唇红齿白,瞧着便是富家子弟,从前那股子纨绔之气竟然消失了,他眼珠微微地染了红色,他声音出奇地平静:“舒心,你调查我?好能耐的馄饨摊老板。”

    他并非是如今迟夫人所亲生一事,除了迟家的老奴,基本无人知晓。

    人人都道,迟夫人很疼爱他,金银财宝数不清地供他玩乐,纵使他总是犯错,可迟夫人从不曾苛责与他。

    父亲也总是说:“你母亲虽非亲自生了你,可她是你亲生母亲的妹妹,哪里就能对你不好?在她心里,你比你弟弟更重要。”

    是吗?在母亲责罚二弟时,督促二弟抓紧读书时,甚至为了给二弟请老师,大老远跑到京城拜托宣平侯府里的表舅母帮着介绍一位京城的老师日日把二弟关在书房之中,迟映寒却早就明白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味地纵容并非是爱吧!

    二弟在宣平侯府介绍的老师教导之下,学问越发地好,而他,溜街逗狗,活的无聊极了。

    雪音倒是没有隐瞒:“你日日来我馄饨铺挑衅,我如何坐以待毙?迟公子,我明白那种被人厌弃的滋味,实不相瞒,我也曾放弃过自己。但人这一生这么长呢,到最后谁才会赢谁又猜得准?旁人看不起我们,但我们更要努力,让他们服服帖帖,再不敢多言!”

    迟映寒默然无声,半晌,他凝眸看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姑娘,沉声道:“迟某再次郑重与您道歉。感谢姑娘的一番话,迟某……愿同姑娘一起,让那些看不上我们的人,服服帖帖地仰望着你我!”

    雪音微微一笑:“如何去做呢?”

    迟映寒甩一下衣摆,眸子里都是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他们看不上我,我偏要做他们不认同的事情!舒姑娘,迟某与你一起把美食做遍天下如何?”

    女孩儿杏眸中都是喜悦:“那便一言为定!”

    迟映寒心潮起伏,忍不住唇一弯,也笑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曾经还以为,世上没有人会理解自己,可如今,竟有人知道,他也是很好的,他并非是一无是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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