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开始,请大家多多关……
自己说也不敢说, 打也不敢打的孩子竟然被欺负成这个样。
这话让穆瑾心口被扎了一样地疼。
惩戒所不属于她所管辖的地界,何况根据宋夷所说,皇上金口玉言把段榕榕发配到这里, 穆瑾也不敢贸然带人离开, 只能把她带到一处背风处,强行忍住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的举动,沉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贵人怎么会找到你这里的?”
段榕榕冻得发着抖, 还是努力向捋顺舌头回答穆瑾的话, 从她的口中,穆瑾知道了大概的经过。
在她刚离开皇宫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是自从上个月吴贵人的伤势见好, 突然开始向帝王哭诉,认为自己的受伤明显是人为陷害, 求帝王给她做主。
宇文睿允许吴贵人去调查,谁知道她一上来就目标明确, 直奔浅云宫就将段榕榕抓了出来,在她面容扭曲的逼问下,段榕榕有些害怕,再加上这件事原本她就以为是穆瑾为了她才害的吴贵人,一时心虚,竟然不敢回话,让吴贵人抓住了话柄。
虽然段榕榕是百花节得主, 但是在吴贵人言之凿凿的指认下, 也没有人敢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说话,宇文睿为了平息吴贵人的怨气,松口将她发落到了这惩戒所。
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了。
穆瑾沉着脸:“你是蠢笨至极了吗?你的恩宠呢?之前陛下亲口承诺, 你可以留着一个恩准,居然不知道把自己救出去?”
段榕榕瞅瞅她,冻得有些开裂的唇咧开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白白浪费了多不好,万一你……”她咽下去话尾,含混道,“那可比用到现在有意义多了。”
穆瑾没注意她在嘟囔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信任着她,说着知道她一定回来救她的姑娘,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甜软的味道。
段榕榕全然不知,但是穆瑾却知道,在这个时空,只有她们两人是来自同一个时代,如果不是有系统和任务所限,她们或许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她们可能会一起抱怨这个不拿人命当命的朝代,可能会一起研究怎么吃上火锅,可能会偷偷聊男主和男二哪个更帅。
但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段榕榕以为自己是这里唯一格格不入的人,穆瑾也只能沉默地注视着她,将她引导向本该属于她的命运。
“穆总管,你会把我从这里捞出去吧?”
也许是见穆瑾许久没有吭声,被盯到发毛的段榕榕渐渐收起了笑容,可怜兮兮地问。
“我会。”也许只有这一刻,穆瑾不想再端着人设打压这个女孩,她垂下眼掩住思绪,淡淡地道,“但不是现在。”
她一个眼风制止住瞬间着急起来的段榕榕,“现在是皇上默许将你发配到这里来,你觉得我的权力能大得过皇上?且慢慢等着,我自会想办法。”
段榕榕吸了吸鼻子,“但是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被折腾死了。大冬天的不给衣服被褥也就算了,那个宋夷还总是贼兮兮地想对我动手动脚,穆总管,我还要待多久啊?”
动手动脚?
想起之前刚进来时宋夷训斥段榕榕的话,所谓的“讨好他”竟然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下子,穆瑾也对他之前贼眉鼠眼的打量不舒服了起来。
有了这句话打底,穆瑾分毫不敢耽搁,即使不能当时把段榕榕救出去,但是在下午的时候,就临时找了两个小太监,许诺给他们重金酬谢之后,随便寻了个由头把他们送进了惩戒所。
有了这两个人保护段榕榕,穆瑾也暂时放心了些许,起码不用担心那个不知道打哪来的炮灰占女主的便宜。
出了这档子事,穆瑾就很糟心,她回房间之后左思右想,觉得从她离开宫里之后,整个剧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先是交给张明旭的人手出现在疫区跟踪她,再是她没有去找麻烦的九门提督主动找上门送拜帖,然后现在女主竟然会被女配弄进了惩戒所。
虽然这最后一件事看起来有理有据合乎常理,但经历了前面两件事之后,穆瑾无法淡然把这件事当成是巧合。
她想了想,派人去将张明旭叫了来。
长袍俊秀的太监仍然一身的宠辱不惊,恭谨静默地垂首立在穆瑾面前任她打量。
穆瑾看了他几眼,先是随口问了几句走之前交代的事情,在不出意外地得知他都一一办妥之后,这才状似随意地将话题拐了过来:“当日在舞台上埋下火/药一事,听说陛下后来有所追究?”
一直恭敬应答的张明旭倏然抬眼,见穆瑾随手端起桌上的茶饮用,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答道:“是。吴贵人伤势见好后不停哭闹,陛下对她心存怜惜,同意她彻查此事。”
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穆瑾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如常:“你是如何转移视线的?”
张明旭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很简单,当日段榕榕和吴贵人的矛盾有许多人目睹,以她为中心转移调查的视线,让我们彻底从这件事里脱离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是他!
穆瑾攥紧茶杯,极力控制住波动的眼神。
“莫非锦文是不舍么?”张明旭目光定在她的身上,眼底有墨色凝聚,声音也压低了一度,听起来让人心底一寒。
穆瑾冷静地望着他,还没等想好该怎么回话,就见张明旭仿佛被她的冷漠刺到了一样,俊秀的脸庞飞快地抖动了一下,低声道:“那个丫头,你去看过她了对不对?没有让她直接去死,已经是我们的仁慈了。”他靠近一步,不算宽阔却修长的影子印在了穆瑾脸上,“为了不让你受到牵连,我只能如此,你不会对她心存爱惜吧,锦文?”
这个名字被他咬在舌尖,在清润的嗓音下吐得亲昵而缠绵。
穆瑾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身体在他的压迫下向上挺了挺,显得在气势上不弱分毫。
“就该如此。”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和从前动辄便大肆动怒的穆锦文截然不同,但张明旭已经接受了如今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穆瑾,眼里一瞬间闪过一丝接近狂热的神色,却又迅速被他深深压制。
穆瑾没注意他的神态,如果一直盯着他的脸她怕自己露馅,只能将目光落在他的肩头,一副胸有沟壑的模样。
虽然对张明旭的不按常理出牌非常糟心,但以她的性格,说什么都不应该为一个小宫女辩驳,只好默默吞下了心里的话,转而说起了其它的事。
只是心中到底升起了一些提防,无论对段榕榕的打算,还是九门提督的事,她都绝口不提。张明旭似乎也知道她现在不欲深谈,明智地放弃了询问。
送走张明旭之后,穆瑾在屋子里发起了呆。
如今的剧情已经脱离了原作,她几乎无法从原作中获得任何提示,如同被卷入一个错综复杂的蚕茧里,让她越来越感受到紧迫的危机。
不说在张明旭变得奇奇怪怪之后,后面的反派任务该如何去做,就目前系统给出的任务,就让她怀疑它是否要同归于尽。
在女主人还在惩戒所的时候,发布让她成为妃嫔的任务,这合理吗?
怀着复杂的千头万绪,穆瑾将衣物放在熏香旁熏着,心事重重地上了床。
在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不是大燕的金砖碧瓦,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皆被一片广袤无垠的黄沙覆盖。
穆瑾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一副小孩子的身体里,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正大笑着用胡子蹭她稚嫩的脸颊,而从自己的口中不断发出着清脆欢快的笑声。
大汉的穿着不似中原打扮,而她的身上也是一身窄筒长裙,脖颈和手腕上皆有银环撞响,颇有西域风格。
一切都是如此诡异,而在梦中的她却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自然。
“瑾儿,父王带你去看城墙!”
于是她小小的身体缩在大汉的身前,两人骑着骆驼前往高耸的城墙,期间她还好奇地伸手去抓驼峰,被大汉的大手温柔地阻止。
漫漫黄沙之上,一座古朴庄严的城池立于赫赫的罡风中,梦里的视野十分模糊,她却清晰地看到,高大的城门正中写着两个刚劲的字“西羌”。
她恍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原主穆锦文的故乡,如今已经覆灭在大燕铁骑之下的西羌王朝。
西羌王一个用力,将她整个身体都举到肩头坐着,她的视线一下子拔高了许多,欢快地拍手叫好。
城墙巍峨绵延,远方风沙席卷,她稚嫩的心间辽阔无边。
“阿瑾,你怕不怕?”西羌王将她抱下来,声音粗犷而豪迈。
“不怕!”她听见自己坚定地回答。
西羌王豪爽地大笑,随即让她直视着自己,慈祥又严肃,“来年入燕,白尧会帮助你在燕宫中立足,你要一直不怕,一直别回头,直到达成我们的目的。”他粗粝的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西羌的未来,就在你的身上了。”
这个梦如此真实,直到穆瑾醒来很久,也无法从这个梦境中摆脱。
她抚上自己的左手,这是在梦里被西羌王握住的那只,仿佛还遗留着他的粗糙和温度。
“系统,”她在心中呼唤,“刚才的梦是你安排的吗?”
“什么?”系统不明所以。
“没事。”
穆瑾不欲说太多。
这不是系统安排的剧情,而是原主穆锦文真实的记忆。
她承载着整个王朝的期盼和宏愿,孤注一掷地来到陌生的国度,可是这一切都在燕皇的雄心中灰飞烟灭,她的国,她的家,她的亲人,统统不复存在。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还怀揣着对故国的记忆,满腔愤怨却无从诉说。
所以她恨宇文睿,即使灭掉西羌的是他的父亲。她恨整个燕国,世上再没有值得她爱的存在。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穆瑾隐约记得梦里的西羌王提到了一个人名,她仔细地去回忆,却一下子懵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早上做事的宫人们发觉,今日的穆总管似乎心不在焉。
她站在只剩枯枝的柳树下双目放空,也不见平日里的阴沉,整个人如同树根下新抽的枝芽,给肃萧的冬日带来了一丝亮丽。
于是在例行的做事中,总是有人偷偷抬眼去偷瞄她,一边还暗中感叹:当穆总管不罚人的时候,可真是养眼啊。
不过穆总管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责罚过人了,顶多就是训斥几句,在这些被主子动辄打骂的奴才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惩罚。
这么想着,抬头偷看的频率就更高了,高到穆瑾从走神中反应过来,一抬眼就对上一个。
穆瑾:……
他眼里的桃心是怎么回事?
故作镇定地甩了甩袖子,刚想根据人设喝骂他们偷懒,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穆瑾一直在思考昨晚的梦。
除了暂时想不起名字的那个人,经历过这个梦之后,穆瑾和原主的距离好像又接近了一些,她理解了为什么在原作中,一个女孩会如此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宁愿踏过无数人的血。
只是她虽然理解,却仍然无法像原作里的穆瑾一样,亲手去做那些害人的事,将自己痛苦施加在更多的人身上。
如今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雾里看花,隔着一层无形的界限,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已经有了些许真实感。
……所以一想到女主段榕榕还在惩戒所受苦受难,穆瑾就觉得愧对于她。
归根究底,还是她对业务太不熟练了,竟然会犯下连累女主这种错误。
穆瑾越想越对自己生气,本来还算柔和的表情逐渐阴沉起来,看得几个宫人立马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穆瑾看了他们一眼,虽然非常想转身就走,但是按照原主的习惯,她还得在这一直“监督”他们直到早膳。
只好重新揣起手,如同一个晨练归来的老大爷一样,沉着脸掩饰自己的走神。
如果按照之前的习惯,穆瑾八成会直接找张明旭想办法,反正布置给他的任务,哪怕再离谱也会被安排得十分妥帖。
但是在经历过几次异常,穆瑾现在已经不敢贸然去指使张明旭了,起码在知道真相之前。
……这么一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交际圈真是简单,排除掉张明旭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所用,总不能再去求宇文睿放人吧?
想到百花节时,求了宇文睿给段榕榕一个机会之后被提出的骚要求,穆瑾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戎锋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穆瑾的表情顿了一下。
……不行。男二本来就对她和女主中间有某种奇怪的误解,如果再去拜托他这个,天晓得他那张冷酷的棺材脸底下,会转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说起来,自从回宫之后,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再见到他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猜测男二的行踪,穆瑾连忙摇了摇头,猛地吸进一口冬日的寒风,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
暂时想不出救出女主的万全之策,穆瑾只好焦灼地处理内务府的工作,张明旭几次来找,都被她打发了回去,让他暂时不要急躁,需谋定而后动。
她说这话的时候,墨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深不见底的思绪,看得张明旭面露虔诚,恭谨地表示一定遵从命令。
好在派去惩戒所当卧底的两个小太监还算尽忠职守,每天夜里都会在穆瑾的安排下溜出来汇报段榕榕的情况,在听到她已经捡到故意被扔在柴房的被褥之后,稍微安下了些心。
城西的疫情一直持续了小半年,直到应太医上书表示已经可以开门解封时,距离穆瑾回到宫里又过去了一月有余。
由于在这个剧情中,穆瑾这个反派不但没有拖后腿,反而利用权力以雷霆之力迅速稳定了疫情,所以原本持续到过年之后的疫情在年关将至时就告一段落了。
皇上宇文睿大喜,直言众人皆有功劳,当论功行赏,分到穆瑾这里的,是黄金百两,以及几匹名贵丝绸。
虽然不少,但以宇文睿的手笔来说也算不上多,估计他八成也知道,穆瑾这些年贪的远不止这些,也不用费工夫赏太多了。
穆瑾对此并无异议,对金光闪闪的元宝们看都没多看几眼,直接下跪谢恩。
反正她是个早晚都要死的,像个巨龙一样藏那么多财宝做什么?
倒是系统响起的提示音让她眼睛亮了亮:“滴——支线任务完成,奖励免除一次惩罚。”
但是随即想起另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支线任务,连这一丝亮光都熄灭了,看着这些金子更没有兴趣,反而觉得晃眼睛。
之前她试探性地问过系统,这次完成的奖励是否能和完不成妃嫔任务的惩罚两相抵消,只是这个问题系统也回答不上来。
果然在系统的后面,还有比它更高级的存在操控着一切,而它下达的命令,连系统都无能为力。
她这对金银不屑一顾,倒是让来传话的李连多看了几眼。
李连神色有几分复杂。
穆瑾近期深居简出,对朝堂之上的事不太清楚,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却对悄然转变的风向颇有耳闻。
城西归来的所有太医,连同顺天府尹柯文轩一起上书,称穆总管无愧于钦差之名,刚断果决,举止英明,深扬陛下之圣明。
这几位都是以贤名著称的清廉之辈,再加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穆瑾出来搞风搞雨,诸人不由都有些怀疑:这是转了性了?
当时圣上面上不显,然李连跟随他也有些年份,能从他接下来一整天都舒缓下来的眉眼间看出他的愉悦。
然而竟然只赏赐了穆总管这点物品,又让他出乎意料了。
穆瑾行礼完毕站起身来,见李连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脸复杂,莫名其妙地挑挑眉,斜视睥睨着道:“李公公这是想在我这蹭顿便饭?”
李连道:“穆总管高风亮节,这些寻常俗物想必入不了您的眼,但是想必您也知道,以您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只要开口,能得的不比这多?”
他以为自己这是不满?
穆瑾阴恻恻地咧咧嘴,一句话就给他顶回去,“我想求什么,自然会向陛下开口,要你废话作甚。”
李连讨了个没趣,却也知道她这脾气,只好讪讪地笑笑,不敢再提。
穆瑾:真弱。
这些金子转头就被她拿出一部分,去打赏保护段榕榕的小太监了。
这段时间在她的暗中保护下,女主的安危倒是没什么可担心,只是试探性地将段榕榕带出来过一次,立刻就遭到了吴贵人的穷追猛打,让她不得不立刻将段榕榕又送了回去。
吴贵人的恨意还没有消散,恐怕单让段榕榕进惩戒所还不能令她满意,这也让穆瑾更加警觉。
这晚入夜,兴许是疫情结束的兆头预示着物极必反,来年必定是个好年,在临近过年的一月末,燕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穆瑾原本已经准备睡下了,习惯性地穿着外衣躺上床时,听到了院外传来宫人们兴奋的声音,若有所感地起身打开屋门,就见大片洁白的雪絮自深蓝的夜空下纷纷洒洒,地面及院墙上已经落下了一层薄霜。
在这漫天的飞雪之下,有公子青衫温润,外罩一件白色的大耄,从院外的小径上缓步走近。
他身姿修长,姿态优雅,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揭开兜帽,露出顾倾那张俊美倾城的脸。
“瑾儿,许久不见,你好吗?”
穆瑾一瞬间觉得,飘在他周身的雪花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瑾儿?”顾倾歪歪头,因戴兜帽而掉出发髻的一缕黑发落在颊边,“不请我进去吗?”
穆瑾一下子回过神。
拒不承认她看人家看呆的事实,穆瑾冷着脸杵在门口:“时辰已晚,顾太医来我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顾倾要迈出的步子停了下来。
他收回脚,清润漂亮的眼睛专注地望向穆瑾,里面除了温柔再看不见其它。
“你和我说规矩,是以穆总管的身份来说,还是以……女儿家的身份来说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倾身子微微前倾,鼻尖几乎碰到了穆瑾的额头,刻意压低的尾音给他的声线镀上了别样的性感。
穆瑾……穆瑾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顾倾唇角微勾,一个如雪山之莲般温雅惊艳的笑容还没等展开,领口被穆瑾一把揪住,一个大力将他拽进了门。
“砰”地一声,房门被大力地合起,桌上的烛火被冷风冲击而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映在穆瑾的脸上,更衬出她妖娆到鬼魅的五官。
顾倾故作踉跄了几步就轻松站稳身体,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被抓皱的部分,含着笑意的眼神在穆瑾脸上定了一下。
“怎么这么热情。”
穆瑾默默裂开一道缝隙:热情,谁跟你热情?这门四开八敞,你没看到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么?
即使已经开始陆续做一些原主过去的梦境,但是顾倾的戏份还没有出来,穆瑾对这个自以为和她熟稔的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原作里也没有相关描写,只好默不作声地指指桌旁的凳子,示意先坐下再说。
顾倾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客人,顾盼生辉的眼睛在房间内打量一圈,目光在上次戎锋停留的小榻上停顿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扬起脖颈,如玉的手指一点点地解开大耄的细带,一举一动都带着般般入画的高雅气质。
直他到坐到椅子上,穆瑾都以为自己是看了场美男脱/衣/秀。
穆瑾沉默地倒了两杯茶。
顾倾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只是回来一月有余,你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穆瑾心道,大概是你们这些剧情人物一个都不在线上,把我愁的吧。
在疫区时,大家都十分繁忙,穆瑾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和顾倾接触,此时突然独处一室,她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非必要情况下一声不吭。
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愿,顾倾也不意外,端起茶杯轻饮几口,放下时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过自己唇接触过的杯沿,叹息道:“如今你竟已不愿和我说话了么?”
“不是。”他言语里夹杂的落寞刺激到了穆瑾,下意识地开口否认,“我……不太常和人说话,不习惯罢了。”
原主从未有过交心之人,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场景。
顾倾闻言,眼底浮现出一丝心痛之色,压低声音道:“我们相识十余年,我从未问过你为何进宫,为何甘冒着天大的风险做此行径,但你……本不必如此。”
穆瑾一听就知道,他想劝她放弃伪装太监,只是听着这状似追忆的话心中一动,起了试探的心思。
“顾倾。”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直呼其名,“如你所说,我们相识已有十余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为何还要多费口舌劝我?”
当穆瑾的口中叫出顾倾的名字,顾倾因心痛而略显沉郁的眼睛倏然一亮,听清问题后摇摇头,“十余年……你可数得过来,和我说过几次话?”
顾倾苦笑:“在那日你突然到太医院找我救戎锋之前,除非来潮之日有求于我,平日里又何尝与我说过话呢。”
穆瑾万万没想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她望着顾倾的眼神霎时就凝滞了。
这……在原主的心里,清尘脱俗的顾太医竟然是如此一个大写的工具人吗?
顾倾还在道:“不过你从前的模样,也着实让人亲近不得……现在这样很好。”他眼里有波光万顷,摇晃着醉人的温柔,“世人多言,你凶残暴戾,残害忠良,但我分明见你为苍生殚精竭虑,亲力亲为,可见你本性如此,仍然是当初威胁人也要救我的你。”
穆瑾又裂开了,定了定神才勉强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我已经忘了这回事,你大可以不用记着。”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可以忘记,我却不能。”顾倾的目光放到窗上,那里正映出影影绰绰的雪花落在枝头的剪影,“那年我冲撞宗亲,被人教训得奄奄一息,是只有八岁的你救我一命。”
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样抹去自己接触的痕迹。
穆瑾没注意到他这个仿佛强迫症洁癖的行为,坐在那若有所思。
原来原主和顾倾有一段这样的往事,怪不得即使顾倾不慕权贵,对原主的做法极不认同,却仍然在原主失势之后伸出援手。
本来顾倾作为原作里的医术担当,冷眼旁观她作死,只为女主保驾护航就行了,这下阴差阳错刷了他的好感度,该对之后的剧情产生什么……不对,现在还有剧情这种东西吗?
系统听到了她的心声,为此表示:“呵呵。”
穆瑾心虚又糟心。
她沉默不语,顾倾就以她为景,虽然目光鲜少离开她,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尖锐不适,反而有种被在意的温暖。
穆瑾摸了摸心口,认为这也许是原主给她留下的感觉。
倒是顾倾,见她捂心口立刻探身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两指搭上,“可是不舒服了?”还没等穆瑾反应过来,已经长眉微蹙,面色渐沉。
他把穆瑾的手放回她的膝上,温柔的眼睛严厉起来,“你本就孱弱,还不分轻重过度操劳,是多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那股温暖逐渐扩散,即使被顾倾斥责,也无法阻挡四肢百骸里渗透的暖意。
这就是这具身体对唯一会关心她的人的反应吗?
穆瑾一时怔然,却是再也生不起将他赶走的想法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大部分是顾倾在告诉她离开之后城西的状况,穆瑾沉默地听着,知道他在话语中省略了多少他自己起到的作用。
毕竟应太医言辞恳切重赞顾倾,全宫上下都知道了,这次开出彻底遏制疫病药方的人,就是顾倾。
穆瑾认真听着,只是最近年关忙碌,再加上一直在想办法救段榕榕,实在劳心劳力。
顾倾声音温雅柔和,烛光又昏暗温暖,穆瑾点着点着头,脑袋垂下去就不再抬起来了。
顾倾停下声音,看着缩在椅子里更显得纤弱的少女,哪里还有传言中一丝的赫赫威风凶神恶煞,分明就是听故事听睡着的小女孩。
他叹了口气,起身以最轻巧的姿势将少女抱起,感受着怀中柔弱无骨的重量,眉宇间心疼更甚。
将睡着的穆瑾放到床上,顾倾站在窗前端详她片刻,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庞,刮走了一根发丝。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能放心露出这样纯净又疲惫的神态吧。
今夜他说了许多,但有一点她不知,也不必知。
如若那一晚她没有主动找上太医院,也许这一辈子,也只等某次灾祸降临,他用命去偿还当年那一救罢了。
再不产生交集。
顾倾浅浅叹息,给睡着的人掖了掖被角,刚要转身离去,睡得安稳的人突然嗫喏了几下唇,一声轻轻的呼唤泄漏出来:“白尧哥哥……”
顾倾听得这个名字倏然回身,凝滞的目光在穆瑾全然无防的脸上停顿了许久。
陶瓷般精致好看的手在摇曳的烛火前一挥,整个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顾倾穿回雪白的大耄戴上兜帽,背影消失在雪夜微明的天际里。
第二天穆瑾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顶上的横梁,意识恍惚了一瞬,才一下子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双手下意识地交叉在胸前护住重要部位,在触到将自己缠得硬邦邦的布条之后,才略多了点安全感。
她怎么就在顾倾面前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随即想起顾倾是知道她女儿家身份的,穆瑾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拿了下来,暗自责备自己真是心大,这样随时随地能在剧情人物面前睡着可太危险了。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有小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询问她是否起身,穆瑾沉声答应一句,心情沉重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宫里的年味也逐渐加重,皇帝在腊月廿六会停止早朝,所有的事物都要在这之前处理好。
可怜穆瑾第一次穿越到古代,还一下子成为了操办皇宫里年务的内务总管,对一个户口本只有自己一人,过年随心所欲的现代人来说,无异于开局即地狱。
大燕国极为注重过年,三十当天会阖宫举行从宫嫔到大臣,所有人都需赴会的“新岁宴”。当穆瑾了解过这新岁宴的流程之后,觉得也不过是皇帝大封六宫论功行赏的一个仪式罢了。
但是准备工作可相当不轻松。
穆瑾一大早就动身前往内务府,亲自参与所有的准备工作,猪肉、肥鸭、菜鸭、肥鸡、肥鸡、海鲜等等山珍海味皆是加急从全国各处快马送来的顶新鲜的食材,更有云南海南等地上供的水果,加以冰块保鲜,势必要给新岁宴增光添彩,不坠皇帝面子。
除了食材之外,新岁宴当天的礼制还需要同礼部尚书共同商议。
当穆瑾好不容易从琳琅满目的食材清单里退出来时,眼睛基本成了晕头转向的罗圈状,但是得知礼部尚书已经亲自来到内务府偏殿等待和她见面,也只好整顿了一下疲惫的面容,摆出一副持宠而娇的模样去见人。
礼部尚书不如穆瑾所想象的一般古板严肃,反而体型富态,颇为可亲,穆瑾一进来他也没有摆架子,而是站起身礼貌地冲她拱手:“穆总管。”
穆瑾受宠若惊,一时也摆不出傲慢的样子,拱手回礼:“秦大人。”
“新岁宴礼制一事,还请穆总管多多费心。”礼部尚书继续笑眯眯地客套。
穆瑾被他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也只好拉着脸和他客套。
接下来的商议中,礼部尚书也没有想藏私坑她,而是诚诚恳恳地将新岁宴当天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知,只是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不知为何,总是不带恶意又满含深意地瞅着她,让她浑身发毛。
当反派当习惯了,穆瑾反而在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时十分不习惯,见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急忙起身推脱事务繁忙告辞,否则看这小老头的架势,非要把到时候什么时辰说什么话都要巨细无遗地告诉她。
“既然如此,那穆总管慢走。”礼部尚书眨眨小眼睛,似乎颇为遗憾。
直到穆瑾出了门,还能感受到那眼小聚光的小眼神盯在她背上不放。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穆瑾仔细地在脑子里回忆原作,怎么也想不起这位礼部尚书在剧情里起到了一个什么作用。
大概只是一个特别一些的NPC吧,不需要过多在意。
强行给自己一个安慰,穆瑾思绪一转,又转到了段榕榕那里,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下子变苦。
都要过年了,难道要小姑娘一个人守着柴房过吗?
正满腹愁绪地低着头向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磁性的呼唤:“穆锦文。”
穆瑾一下子站住了。
这声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但是再次响起时,她惊觉居然仍旧如此熟悉,仿佛那道身影一直如在疫区时一样站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过。
“穆锦文,月余不见,你竟不想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吗。”
这声音依然平静,只是在平静的余波下隐藏着一触即发的情绪,犹如一只凶悍的猛兽在她的身后张开巨口,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回神。
穆瑾挺起身形,压下心中泛起的惊栗,将表情调整成平稳无波的模样,从容地转过身来。
不再身着飞鱼服,而是一身兵戎甲胄的戎锋安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沉稳,粗狂,如一把渴血的凶刃,往那一站就平添几分血气。
“好久不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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