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 真相(1) “吴远之,当年一事如何,……
天刚蒙蒙亮, 雾气还在空气中弥漫,洛阳城近在咫尺。
裴泽一行人被安置在城郊的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这里人烟不多, 进城需得大半日的时光。
这城郊的宅子里没多少人,还不如顾锦瑟出阁前的月雅阁, 杨一一行人都在前院, 这后院自然就是顾锦瑟和裴泽两人, 共处的时间长了,以前还知道节制,可裴泽的腿好了, 就如食髓知味般日夜兼程, 像是把之前欠下的都要补回来一样。
这日日上三竿时, 顾锦瑟终于醒来了, 浑身酸痛地厉害, 稍稍一抬便是清晰可见的痕迹。
“嘶……”顾锦瑟吃痛一声,一抬眸就见线条分明的下颌,裴泽早就醒了,一直抱着怀里人不愿意松开。
顾锦瑟推开他,“你起来……我要起来。”
“还早。”裴泽像个木头人一样闻风不动。
“不早了!”顾锦瑟瞪大眼睛看他, “不是说杨晔今日至洛阳,你还不赶紧起来。”
“那也是晚上了,还早。”
“你别忘了,你答应我今天进城的!”
这倒是真的了,情到深处, 顾锦瑟提了什么要求裴泽都答应了,来了洛阳好些时日,到还没去街上逛逛, 明明是打着游玩的名义诓她。
裴泽不再拦着,顾锦瑟得了自由即刻就翻身下了床,生怕裴泽会后悔似的。裴泽噙着浅浅的笑意看顾锦瑟胡乱披了件外衣,渐渐地思绪纷飞。
顾锦瑟是存了怀疑的心思的,只是一直都没问,时间就到了今天,该来的迟早会来,杨晔一到,顾锦瑟就会知道所谓的游玩都是假的。裴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什么的版本,该是顾锦瑟可以接受的。
这样思考了一番后,裴泽回过神,顾锦瑟站在床前看他:“你赶紧起来,时间不早了。”
裴泽微笑:“好。”
芝兰和知夏很快就进来为自己更衣梳妆,裴泽就去了次间,杨泗已经将衣服放好了。
顾锦瑟站在窗前,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暖阳,之后便是空荡荡的,都说洛阳繁华热闹,这里却是十分安静。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但一床一木用得都是上品,就连顾锦瑟眼前的这片青纱,质地上乘,价值不菲。
其实刚来洛阳时,顾锦瑟心中就有疑虑了,洛阳城游玩竟然住在城郊?况此次出行,他们人并不多,住在洛阳城里绰绰有余,顾锦瑟再是笨也明白一切并非是游玩那么简单。
稍一垂眸,就能见两个丫鬟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披上大袖衫,挽起发髻,步摇轻动,知夏看不出变化,倒是芝兰,眉心还是蹙着,不明显,可是顾锦瑟看得出来。
睫毛微颤,顾锦瑟看着窗外的太阳出神,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和裴泽两个人,远离尘嚣,没有烦恼,忘却了前世的那些事,今世的那些仇人千里之外,早就与她无关了。
她其实很想问裴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问了,似乎这样的日子就随风而逝。
洛阳牡丹倾城,是夜,灯火通明,花团锦簇,大街上人如潮水,络绎不绝,一排排大大小小,形色不一的花灯悬挂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锦瑟和两个丫鬟在城郊待了许多天,一见到这般热闹的场面,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带着芝兰知夏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看看那的,好不痛快。
裴泽一行人就在不远处,京城里来了消息,叶梁第一时间告诉裴泽,故而离顾锦瑟三人有了点距离。
裴泽听完,表情不咸不淡的。
“母亲和定国公府可好?”
“无恙,就是坤宁宫有人把守,顾皇后出不去,而定国公休沐了数日,已经有不少言官开始上奏了。”
“中宫和定国公府一脉相成,同时闭门不出,难免有人多思,皇上自有借口解释一二,就怕那些言官叫不了几日。”
裴泽毫不在意地说道,目光随即转向前方,不知何时,那里的三道人影没了。
被人群簇拥着前进,顾锦瑟不知不觉就走远了,来到了一排灯笼下。花会除了牡丹花灯,还有动物状的,树木状的,顾锦瑟这厢就是在各种各样的树叶状的灯笼下,就是圆球状的灯笼表面镶了几片树叶,有一个顾锦瑟倒是熟悉的紧,定国公府里就种了一棵。
抬起脚步,找到了镶着榕树叶的灯笼,顾锦瑟稍一抬头,就见一个人影挡住了灯笼的一半。
那人个子很高,看上去比裴泽还要高出一寸,一身玄青色的锦衣玉袍,长发束冠,刚毅的五官棱角分明,一双剑眉英气逼人,薄薄的唇抿成直线,他颧骨高,鼻梁高挺,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冷冷地落向一处时,像雄鹰在捕捉猎物般,令人心惊。
就是这样的生人勿进的模样,生得是面如冠玉,在一群人中尤为显眼,顾锦瑟忍不住多看了眼。
大抵是察觉到顾锦瑟在看他,那人的目光如剑般刺过来,一瞬间就在人海中找到了“罪魁祸首”,顾锦瑟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但很快,那人就收敛了目光,敌意消减,顾锦瑟松了口气,甫一垂眸,就见一双漆黑纹金的靴子。
目光缓缓向上,落在其腰腹之间停止了片刻,这人的腰间挂着一个青灰色的锦囊,顾锦瑟之所以在意是因为,那锦囊看上去皱皱的,布料上的纹理都快被磨平了,就像是无数次被人摩挲在手里时一样,这锦囊已有些时日,与他簇新的一身锦衣相比,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在下?”男人开口了,嗓音低沉而磁性。就是无端让顾锦瑟觉得心慌。
在花灯下,许是烛光的缘故,顾锦瑟以为他很年轻,这般近处地看了,顾锦瑟这才发现,他已有年纪,鬓边有几缕灰白,约摸着,比她的父亲小个几岁。
“阁下勿怪,是锦瑟失礼了。”顾锦瑟福礼道。
见状,那人倒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顾锦瑟被看得不好意思,向后退了两步。
对方笑了一声,不轻不浅,刚好被顾锦瑟听到。顾锦瑟皱眉,转身就要离开。
“锦瑟!”裴泽就在这时出现在眼前,顾锦瑟莞尔一笑,小跑着上去扑进裴泽的怀中,“王爷。”
寻了半晌终于看到了顾锦瑟,裴泽悬着的心放下了,他无奈地揉了揉顾锦瑟的头发,将她护在怀里,待看清了眼前人,裴泽眉心一皱,“是你。”
顾锦瑟蓦地抬头:“王爷,你认识他?”
扫了一眼面前的二人,举止亲密无间,男人很快了然于心,他勾唇一笑,不及裴泽回答,微微拱手作揖道:“原来是离王和离王妃,失敬失敬。”
“在下杨晔。”
顾锦瑟一怔,忍不住定睛看向眼前人,原来他就是杨晔。能与颖家,蒋家分庭抗礼的,杨家主将,杨晔。
“原来是杨将军。”顾锦瑟颔首,“方才是锦瑟失礼了,往将军勿怪。”
“王妃言重了。”杨晔淡淡道,眼神不自觉多看了顾锦瑟一眼。
将顾锦瑟护在身后,裴泽十分不友善地凝他:“怪不得杨将军迟迟未至,原是在赏花灯。”
“良辰美景,洛阳牡丹盛会岂可辜负。”杨晔淡哂道,“倒是不及王爷潇洒,这一路离王过得倒是自在,温香软玉在怀,怕是离王都忘记自己是在逃亡路上吧。”
杨晔无关痛痒地说出这些,裴泽心脏一紧,呵道:“杨晔,休得胡说!”
“什么逃亡?”顾锦瑟很快就捕捉到关键字,但见杨晔漫不经心的态度,顾锦瑟一时又吃不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离王妃还不知情?”尾音上扬,,杨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离王,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晔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裴泽冷冷地盯了杨晔一眼,两人的眼神在灯笼下交汇。
裴泽:你是故意的。
杨晔:在下不知王爷所言何意。
顾锦瑟没注意二人的视线交流,她被杨晔说得愈发糊涂,终于问裴泽:“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泽垂眸,顾锦瑟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轻声一叹后,裴泽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杨晔打断了他。
“解释什么的,你们夫妻俩还是关起门来再说不迟。离王,有个人,你不会不见的。”
语落,裴泽看向杨晔,他站在灯光下,五官分明的脸看得不真切,唯那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城郊宅子,正院内。
裴泽坐在上座,顾锦瑟就坐在他身边,左下首就是杨晔。叶梁和杨一等人候在门外。
轻抿了一口香茗,杨晔神色平静如水,声音如是:“带上来。”
话音刚落,很快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是带上来,那人是自己走进来的,身子半佝偻着,头发灰白,面容沧桑,眉目英气,手臂紧实,可见年轻时身手应是不错。
裴泽用微不可查地颤音凝着他:“吴远之。”
闻言,那人朝着裴泽的方向,“咚”得一声跪下。
多年未见裴泽,吴远之面上难掩的喜悦,刹那间泪眼斑驳,他即刻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五年不见,属下参见将军。”
“本王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眸色淡淡的,裴泽的声音如是,“吴副将说得没错,本王与你,五年未见,你让本王找得好苦。”
“属下有罪……属下愧对于将军,无颜再见将军。”吴远之重重地磕头,言语间尽是悔意。
杨晔漫不经心地扫过二人,大拇指摩挲着案几的一角,他道,“有理,离王怕是连王爷的头衔都要保不住了。”
主副二将多年不见,没有喜极而泣的喜悦,搁在两人之间的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顾锦瑟看得心跳加速,偏得杨晔的态度还是这般漫不经心,她忍不住看向杨晔,“杨将军。”
“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杨晔随即敛眸,扫了裴泽一眼,那人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盯着吴远之,杨晔没说完,而是对跪在地上的人说,“吴远之,当年一事如何,你一五一十地告诉离王。”
吴远之面带忧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晔淡哂:“不必担心,离王天资聪颖,恐早知真相如何,不过是想从你嘴里确认一二,他就是这般性子。”
吴远之犹豫地看向裴泽,上首的男人终于收敛了神色,凝着他道:“吴远之,你告诉本王,当年你究竟为何要打断本王的腿?”
对裴泽对视的那一瞬,吴远之如释重负,隐姓埋名了五年,他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心绪回到了五年前的夜晚,吴远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卑职……卑职受先皇后之命,不管京城发生了什么,务必阻止王爷回京。”
杨晔乜他:“所以你就断了离王的腿?”
“是……”吴远之沉痛地闭眼,“出征前先皇后密诏过卑职,她说王爷必不顾一切回京,命卑职在途中,废掉王爷的腿。”
饶是时间过去已久,吴远之回忆起当年的画面依旧触目惊心,先皇后下令要他废了自己儿子的双腿,在经历了五年的时光岁月后,当年的犹豫挣扎不解如今都能够理解了,可是他还是无法接受。
可想而知,裴泽此刻的内心该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吴远之说完这句话后,屋内落针可闻。这屋内四人,但看上去最是云淡风轻的,却是杨晔。
裴泽眸色微暗,面色看不清喜怒,可手掌几近要把膝上的衣布揉碎。
顾锦瑟心惊胆战,朱唇长大了些,杏眸圆睁,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切发生太过于突然,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告知了这些事,心绪乱成一团。饶是如此,顾锦瑟却明白,裴泽是话中人,吴远之说的一切,都是他经历的。
此时此刻,心最痛的,是裴泽才是。
“王爷。”顾锦瑟担心地唤着他的名字。
裴泽未语,倏地一下起身,大步向前跨出门外,负手没入黑夜之中,夜色朦胧,融在其中的形单影只的背影,像是覆了一层阴霾。
“王爷……”双手紧握着手帕,顾锦瑟凝着暗夜轻唤,回应的只有疾步而走的脚步声。
“王妃,还不快去。”杨晔神色无波,盯着顾锦瑟担忧的脸色看了眼,催促她。
顾锦瑟回眸看了杨晔一眼,“我……”话未出口,杨晔轻轻一推,她就向前走了两步,裙摆摇曳,顾锦瑟一咬牙,小跑跟了上去,一道进了这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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