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宫宴下 皇上
这一切, 裴铭都看在眼里。
复是一道烟火绽放,在天际盛开,划过一道道绚烂无比的色彩, 众人惊呼之中,裴铭站在阴影处, 凝着一丈外的离王夫妇失了神。
听到顾皇后有孕的消息, 皇上即刻离了咸福宫, 蒋维像是没听到似的去了偏殿,只有裴铭,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等再回过神来时, 自己已经回到了保和殿, 隐在暖阁外听皇上对顾皇后言语关切, 他眸光一沉。
裴铭心中不是滋味, 徐晚儿还在储秀宫休息,可裴铭却没有心思去看她了。一个人不知在冷风中吹了多久,他不知觉来到广场,看烟花在天空绽放,绚烂的烟火稍纵即逝, 裴铭苦笑,觉得自己就是这空中的烟火,太过短暂。
身边何其热闹,裴铭久违地感受到了孤独,他想逃离这个人多之地, 却在转身之际看见了裴泽与顾锦瑟。
周围时明时暗,目光所见一处,亦是明暗不分, 当又一道烟火绚烂时,二人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在裴铭看来,不远之外的裴泽与顾锦瑟并排一处,宛若一对金童玉女,般配的让人刺眼,这还只是在裴泽双腿不能站立的情况下。
裴铭心中忽而涌上来一股无名之火,他如今一身骚,惹皇上不喜,中宫那位又有了身子,裴铭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有可能还不如离王。
不如那一个断了腿的大皇兄,他美人在怀,不用担心争储,不用担心地位,因为离王就是离王,皇上不会用他,亦不会动他,离王和离王妃会永远幸福顺遂下去,一生安稳。
裴铭突然开始嫉妒裴泽起来,若从前,他嫉妒裴泽年少成名,不可一世;那现在,他就是嫉妒裴泽,没有烦心事,无忧无虑。
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佳人在侧,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尤其他还看到裴泽与顾锦瑟含情脉脉,四目相视。不光裴铭看到了,在场的许多人都看到了,裴泽生得俊美,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顾锦瑟光芒万丈,容姿绝艳,远远见了,只叫人觉得这浑然天成。
周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无非是”离王和离王妃好生般配“,“离王夫妇鹣鲽情深”云云,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回旋在裴铭耳边,心口那股闷气愈发明显,堵在原处,闷得裴铭难受至极。
众人羡慕完了离王夫妇,就开始没事找事议论起裴铭了,今晚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裴铭走在哪里都会传来各种各样的眼光。
不单是因为他,还有他背后的蒋殊以及徐晚儿。
“平常见睿王风光霁月的,怎么还做出私会人的事儿?”
“蒋殊那性格谁能受得了?要是我娶了她,恐怕我就住在秦楼舞馆了……”
“说得也是……蒋殊那性格可不是吃素的,只是没想到徐晚儿竟然和睿王有染……啧啧,平常见她温婉可人的,谁知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上了睿王……”
“你可别嫉妒,要是你有这本事……恐怕也如那徐晚儿一般吧……”
“说什么胡话呢,睿王是不错,可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我再不济,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
一切太过刺眼,或是烟花,或是眼前所见,或是身边断断续续的声音,裴铭心中的火气更甚,似乎要把周围燃起,众人见好就收,讪讪退了几步远又去看烟花去了。
裴铭凝着不远处相依相偎的二人,脑海里忽而想起了蒋殊说的话,心绪沉浮不定,在烟火爆竹声中,他恍然失神,只觉得胸口闷着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顾锦瑟知道他与徐晚儿的事,所以才不愿意嫁给他,所以定国公府才会把彩礼退回来,所以顾锦瑟宁愿嫁给一个残废,也不愿与他又任何瓜葛?
凭什么?此时此刻,裴铭终于明白心中无名火来自何处,他在羡慕,在嫉妒,甚至,隐隐有些吃醋。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顾锦瑟是他的,定国公府是他的,若顾皇后有了身孕,定国公府水涨船高,那么最终受益的,还是他裴铭。
可现在,都与他无关了。
裴铭脸色发白,凝着远处那一对欢声笑语的身影,双目猩红,嫉妒地发狂。
城墙高楼,俯瞰万物,是不可忽视的无上权力。爆竹声声,烟火绚烂,城墙将声音隔绝,寒风萧瑟,高楼上白雪覆盖,但难遮威严。
垛口处,站着两个人影,站在前面的那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成拳落在身前,明黄的龙袍彰显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另一位在其身后,垂头抱拳作揖,身躯修长,看上去孔武有力。
皇上凝着前方,京城一切尽收眼底,他在寒风中而立,忘记了寒冷,面色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身后那人隐在暗处,头一直低着,看不清容貌。
一片沉默过后,皇上目不斜视,忽道:“蒋卿,你觉得睿王如何?”
身后传来一记低吟,皇上继续道: “不用顾虑,朕只想听蒋卿实话。”
知道皇上意欲所指,蒋维心绪微沉,他知晓分寸,这是他选择的路,没什么好后悔的。
尤其,面前的人还是皇上。
蒋维沉吟少许,道:“难成大事。”
“睿王心思细腻,朕为数不多的皇子中,数他最像朕。”闻声,皇上神情不变,一双眼睛直视前方,那里是灯火,亦是无尽边际,皇上喃喃道,“可惜了,他母亲是慧贵妃。太后说的没错,朕早该将他送到皇后身边养着。”
旁人听来,只道是皇上觉得慧贵妃出身不高,但蒋维知道,皇上是指慧贵妃鼠目寸光,不是个好母亲,裴铭能长成如今这般,可见是个好苗子,只可惜,他没机会了。
不是因为蒋殊,不是因为徐晚儿,是裴铭一开始就没做好抉择,才让自己陷入这两难境地之中,过去的五年,裴铭从渐露锋芒,再到众人皆知,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可一步错后,步步错,若说娶了蒋殊,裴铭的机会渺茫,那么今晚的一切,都让皇上对裴铭大失所望。
而从顾皇后怀孕的那一刻,裴铭,就再也没机会了。
皇上思忖了半晌,右手拇指摩挲着中指的玉板指,不动声色:“凉州是个好地方,就是偏远了些。蒋卿,你可会怪朕?”
蒋维动心一念,拱手抱拳道:“臣不敢,陛下放心,凉州虽远在西北,但臣过去二十几年都守在边境,小女在边境出生,在边境长大,边塞恶劣,小女都能适应自如,凉州,只怕小女去了,就不愿再回来。”
将身边最有竞争力的睿王迁到西北之地作藩王,皇上,这是在做决定了,所以,才会在问他的意见。蒋维没有不快,相反,他松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裴铭和蒋家相连的那一刻起,皇上的猜忌就会永无止境,伴君如伴虎,蒋维在外鏖战二十余年,亦知晓这个道理。
皇上为何宣他回京,不但给了他大将军之位,还让蒋家举家迁至京城,蒋维心中不是不清楚。
整个蒋家都欢呼雀跃时,只有蒋维,他心里是害怕的。
当蒋维看见蒋殊和裴铭在一起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家族落难,他宁愿,生生把自己的女儿打死,也不愿她踏入这腥风血雨中,蒋维不怕有小人害他,可若要他举家性命的是皇上,这就另当别论了。
为人臣子,要么选择,要么沉默,要么,陨灭。
皇上点头,对蒋维的话尤为满意,他知晓轻重,从不逾矩,这是皇上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皇上想了想,又道:“蒋殊确实有过,但徐晚儿一事,睿王难辞其咎。蒋卿深明大义,朕心甚慰,但此事,朕会给蒋家一个交代,就当朕给未来的皇孙祈福。”
今日除夕,竟然有两位贵人有孕,哪怕蒋殊那一胎来的并不光彩,但对于看重子嗣的皇家来说,这,就是好事。
更可况,皇后也有孕了。
蒋维打心眼里知道皇上为何动了心思,皇上正直壮年,顾皇后有了这一胎,想来会有第二胎,第三胎……直到顾皇后为他诞生一个小皇子。
届时所有人都会明白,这位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至于离王,他早就没了机会,至于睿王,他自己作死,至于七皇子……他始龀之年,并非中宫所出,比不上皇后肚子里的。
现在做决定,看似很早,实则皇上是在清扫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只为了给未来的太子铺路。
凉州是西北要塞,繁华昌盛不假,可睿王没有兵权,他就算去了凉州,不过是个挂名的藩王罢了,就算现在开始培养亲信,又怎么比得了已经手握几十万大军的蒋维呢?
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裴铭不假,但蒋维忠心的只有一人,若裴铭识趣,就该夹紧尾巴,好好做他的凉王,若非要作死,那蒋维,只能替皇上大义灭亲了。
京城内是蒋家,凉州是女儿,如何选择,如何抉择,这对蒋维来说,并不难选。
他考虑的,从不会太多。
思及此,蒋维恭恭敬敬地向身前的皇上道谢:“谢陛下体恤,臣万死不辞!”
皇上点头,没再多言。他面色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双目注视着城墙楼下,除夕夜宴,灯火通明,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皇上静静地俯视这一切,沉吟了片刻后,问:“蒋维,你跟在朕的身边,多少年了?”
蒋维心头一跳,但很快就应答:“回陛下,整整二十年了。”
“都二十年了。”皇上一声感叹,“离王马上就二十二了,睿王将为人父,可离王却尚无子嗣。”
这话,皇上倒是说给自己听的,一个人喃喃自语,目光看向城墙下,京城万家灯火,而站在这个位置,能俯视看这一切的人,只有皇上。
皇上突然就释怀了。
“蒋维,派去刺杀离王的人,都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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