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崴脚

    窗外夜色迷蒙, 路灯亮成一条金色的长龙, 老太太不打搅两人, 和张嫂一块偷偷在厨房偷听。

    齐柚那句话说出口后, 觉得自己不太礼貌, 正想解释。

    原明鹤却挺配合：“好像是有点。”

    齐柚茫然：“啊？”真生病了？

    原明鹤在那头明显是刚睡醒，鼻音有点重：“嗯, 后脑勺疼。”

    齐柚下意识问：“被人用砖头砸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后, 原明鹤没什么情绪地提醒：“没, 就是某人一个戏份拍了五六遍, 害的我在床上躺了半天。”

    齐柚：“……”

    原明鹤：“剧组的枕头是木头做的。”

    齐柚：“……”

    原明鹤：“硌人。”

    齐柚内心来气, 她就知道原明鹤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 又在拐弯抹角的骂自己。

    她跟着拐弯抹角提醒：“那你好好休息，多保护自己脑子。”

    “好。”原明鹤应了声，句末语气微微上扬勾着人。

    齐柚不争气的把话筒挪开了点：“我挂电话了。”

    原明鹤：“还有个事儿。”

    齐柚：“什么？”

    原明鹤低声说：“我一会儿加你微信, 你记得同意一下。”

    “哦……等、等一下！！”齐柚差点咬到舌头，慌慌张张问，“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简直晴天霹雳。

    要知道她微信朋友圈全是对季机的彩虹屁啊！

    自己刚追星时候不懂事，直接用的大号, 加了好多追星姐妹, 手机几年没换, 后来知道大家都用小号追星的时候, 也懒得改, 反正自己朋友少。

    可谁能想到原明鹤会想加自己！

    这人身为影帝的自傲呢, 怎么能随随便便价格18线小明星。那些朋友圈内容会不会被发现！！她要凉了！！

    齐柚想哭。

    肯定是自己手机号码暴露。

    果然，原明鹤漫不经心的解释：“刚刚老太太告诉我你手机号，让我以后别给家里打电话。”

    齐柚：“……”

    老太太真是一片好心啊。

    齐柚没话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糊弄完切错号，这么快又面临危险。

    不过好在奶奶是刚刚才告诉原明鹤的，原明鹤应该还没看到自己微信头像和ID吧。

    挂断电话，齐柚争分夺秒打开微信，迅速先把自己头像换了，随便从相册抽了张，ID改成乱码，签名删除，朋友圈的追星动态廍设置成私密。

    于是五分钟后，原明鹤戳开自己万年不用的微信，输入手机号，懒洋洋的准备添加好友，神色突然怔了下。

    他目光停顿，指尖挪到上边点开齐柚微信头像。

    头像大图清晰，是一张黑色打底，单人白色剪影的海报一角，原明鹤对此很熟悉，他知道这张图片是“世界”的古早海报。

    原明鹤当时站在最左侧，而齐柚的头像，就是海报的左侧，也就是原明鹤的那部分剪影。

    这是他最近第二次看到自己以前的事情了。

    他慢悠悠的将手机放到一旁，略微茫然的想着，原来当时自己落魄没名气，也依旧有这么个人，支持了自己这么久。

    原明鹤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感动，却总觉得有点膈应。

    ·

    第二天一早，齐柚微信炸锅了。

    微信好友全部询问齐柚——

    【卧槽你脱粉了吗！！】

    【你头像怎么回事啊！！】

    【姐妹！！你朋友圈怎么清空了！！！】

    【天啊可别这样啊！！呜呜呜崽崽家大粉越来越少了，难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竟然脱粉了！！还粉上了对家！！】

    齐柚看得一头雾水。

    她在群里问：【你们在说什么？】

    很快有人回答她：【你头像啊！】

    【我头像怎么了？】

    【你头像都换成原明鹤了！！这不是脱粉吗！】

    齐柚茫然，开什么玩笑，自己相册里怎么可能会有原明鹤的照片，自己随手放的不就是——

    ……

    她耳边一片寂静。

    怔愣的盯了会儿自己头像，齐柚不得不接受现实，她竟然不小心用了早期男团时候的海报，头像裁的还是原明鹤站位的那个角落，相当于在和原明鹤隔空告白。

    哈哈哈她又不想活了。

    难怪昨天加上好友，原明鹤一句话没发，理都没理自己，肯定是想岔了。虽然应该不是坏事，但齐柚还是觉得好难过，她不想背叛崽。

    将头像换成一个动物头像，齐柚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门拍戏。

    这几日起了风，夏天几乎走到尾巴，地上堆积落叶，秋意萧瑟。

    剧组进展还挺顺利。

    现在剧情拍到男主科举高中，步入官途受到众人吹捧，而女配因为各种争宠行为，引发众人反感，被人故意使绊子出洋相。

    今天要拍摄的，是女配为了争宠，爬上屋顶想和男主一起看星星，正好女主也在，女配看到女主不爽，对女主冷嘲热讽，争吵中被不小心推下屋顶，幸好男主出手救了她。

    齐柚换上戏服。

    她这场戏需要穿的是一身白纱质感的丝绸袍子。

    衣料单薄，齐柚纤细笔直的小腿露在空气中，肩膀瘦削纤弱，眼角微垂，安安静静站在场地边，仿佛随时要被风吹折。

    镜头已经对准齐柚。

    导演喊了开始之后，齐柚便提起精神入戏。

    她抱起裙摆，先录了一段爬树上屋顶的戏份。

    接着切换镜头，踩上瓦片做成的假屋顶，站了会儿，听到导演说继续后，她目光投向坐在屋顶上的男女主后，端起恶毒女配的架子开始背台词。

    “你们要不要脸啊，怎么孤男寡女的在这，一点也不知廉耻！”声音娇蛮气人。

    原明鹤扮演的男主冷冰冰的看她一眼，抿着唇，一言不发，淡漠到了极致。

    齐柚走过去挤进男女主中间。

    女主急了，侧过身抬声问：“你过来做什么！”

    齐柚笑笑说：“我来帮你们啊。只要我来了，你们就不是孤男寡女了，还不快谢谢我。”

    “我看你才是不要脸！”女主站起身推了下齐柚。

    齐柚配合的叫了一声，身子软塌塌地朝着瓦片边缘倒去。

    然而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踩在了瓦片交界处，脚踝猛的折了一下，疼的她唇色泛白。

    幸好身后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抱入怀中，是一片熟悉的胸膛，散发着干净的烈日味。

    齐柚微微晃神，按照剧情安排，伸手搂住原明鹤的腰，整张脸埋入原明鹤怀中娇滴滴喊：“嘤嘤嘤吓死人家了，人家还以为要被坏女人推下去了。”

    原明鹤垂眸，平淡疏离地扫了她一眼。

    这幕镜头到这里结束。

    导演喊：“咔！！这段很好！！”

    齐柚松了口气。

    脚踝传来的疼痛感强烈，大概是崴了，齐柚走不了路，脸色泛白。

    她内心挣扎两秒，轻轻扯了一下原明鹤的衣服。

    原明鹤垂眸看齐柚，似乎是还没出戏，眼中依旧是冷冰冰平淡淡的，过了会儿后才慢吞吞的应了声，和平常一样散漫茫然。

    齐柚声音极小地说：“我脚崴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原明鹤略微停顿，很快便答应下来，声音发哑的应了声。

    齐柚抓住原明鹤袖子。

    她想象中的帮，大概是原明鹤扶着她走到休息的凳子上。

    可现实永远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秒后，原明鹤微微俯身伸手勾过齐柚膝盖，直接将齐柚整个人公主抱，宽大的手搂在齐柚胳膊上，让齐柚贴到自己颈侧，随后慢悠悠的走下假屋顶。

    齐柚心跳加速，一口气哽在了嗓子口，抬眼便是原明鹤近在咫尺的脸，男人冷白的皮肤细致无暇，鼻梁高挺，眉眼困倦，桃花眼倒映着片场内的灯光，像是繁星闪烁。

    原明鹤也稍稍顿了下。

    他很少公主抱别人，两人肢体亲密接触的瞬间，像是一把糖塞进了心窝子里，他眼角微扬，嘴角勾起，找到位置把齐柚放下。

    顺便贴心地问了句：“疼吗？”

    声音松松散散，诚挚又多情。

    两个字在齐柚脑内震荡。

    她脑袋沉沉，内心一片死寂，破罐子破摔地应了声：“疼……”

    她的心，真的好疼，好冷……

    片场再度安静。

    但只是沉寂一秒，很快片场持续炸裂。

    “卧槽！！”有人爆发出这么一句感叹，接着是各种窃窃私语如同千军万马崩腾，每一声马蹄都踩在齐柚的心坎上。

    这份互动太过精彩，有个不怕死的工作人员剪辑成路透，发到微博上。

    因为带了娱乐圈CP的tag，微博很多磕cp的人都看到了。

    这群人没打开视频之前，觉得肯定是工作人员夸大其词，接着点开视频看了眼，瞧见原明鹤和齐柚互动，立刻真香。

    于是今日最甜邪教CP诞生！

    CP粉广场热热闹闹的炸成烟花——

    【我的天啊真的好甜啊！！！冒昧问一下这是哪段剧情？】

    【虽然不是原明鹤粉丝，但是他真的眼神好宠溺！】

    【楼上的你们误会了，这不是剧情啊！！是拍摄完剧情以后的花絮！！！人物是《岁月王朝》的男主和女配！】

    【邪教CP我先磕了！】

    【这不又是那个叫齐柚的吗！不得不说有点甜啊，上回摸腹肌已经很过分了，这次竟然直接公主抱？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呜呜呜呜又羡慕又嫉妒，鹤神宠人的眼神杀我！】

    齐柚莫名其妙多了一波CP粉。

    在她微博下面嗷嗷叫着“姐姐天选之子”，齐柚想着那天切错号的事情，这几天根本不敢用认证微博，一直登陆小号围观。

    她没有多刷，看到骂自己的人不多，放心不少，直接去刷崽子各种新消息。

    马上就要演唱会了！

    齐柚好激动。

    她在日历上定了提醒，生怕自己忘记，又和沈秋酥一块买了应援棒和各种周边，满心期盼下周的演唱会。

    微信群里在聊天，齐柚正好闲着无聊，过去凑热闹，看到大家聊得是季机和原明鹤的事情。

    有人说《岁月王朝》原本定的大男主是季机，原明鹤抢了季机的角色。

    齐柚知道这个瓜。

    她看过剧本，出品方就是原明鹤的公司，这资源肯定一开始就是原明鹤的。

    她帮忙解释了一句。

    那人瞬间懵了下：“柚子你怎么会帮原明鹤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齐柚说：“没啊。”

    “那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脱粉了！你上回还换了原明鹤的头像。”

    齐柚好冤，赶忙晒出自己演唱会门票，又晒了上周买的三千张专辑。

    嫌疑洗清后齐柚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退群了。

    反正她还有十多个季机的粉丝群，不缺这一个！

    然而在她退群之后，群里引发了一阵小规模震惊：

    【卧槽我才发现刚刚那人是柚子大神！是之前那个砸钱买了季机代言的全球限定跑车的那个。】

    【我还以为同名，这种富婆竟然在我们群里？！？】

    【现在抱大腿来得及吗。】

    【她好像退群了。】

    【没关系我知道她微博，姐妹们关注一波。】

    五分钟之后。

    在齐柚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小号和大号一起光速涨粉，在季机家大粉的路上越走越远。

    ……

    拍完戏吃完饭，齐柚在酒店休息。

    明天有个重点戏份，内容是女配被男主蛊惑，心甘情愿作为棋子送给朝廷的对手，女配原本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被男主接受，殊不知，等待自己的结局不过是红颜枯骨。

    因为男主只是把女配视为自己的心魔，借刀杀人罢了。女配在后院被折磨许久，最终死在荒芜的院子里。

    临终前，她求男主来见自己一面，诉说了一段自己的心路历程。

    那段念白有些长，而且没有动作，就是躺着一边流泪一边说一些煽情句子。

    这种无限放大眼神和表情的镜头最难表现。

    齐柚不完全是科班出身，只是个野路子，对这种部分感到棘手。

    她趴在床上分析剧本，将女配人设重新揣摩，尝试着念了一遍，情绪依旧有些无法把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脚崴了的缘故，这会儿不光脚踝难受，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翻过身，齐柚在床上躺了会儿，察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各种症状越来越明显，喉咙干，眼皮沉。

    但是自己怎么会感冒？回忆两秒，齐柚想到拍戏时候就穿的衣服单薄，又吹了好几阵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很大几率感冒。

    她将剧本放到一边，伸手从床头抓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房间里吊灯没开，屏幕亮起的瞬间，光线刺眼让人忍不住眯眼睛，她半睁着眼从联系人里拨了个电话，接通后，报了下房间住址和密码，让经纪人给自己送点感冒药。

    过了十分钟，门口传来按密码的声音。

    随后门被打开，齐柚听到有人进来，那人走路速度不算快，带着随性的感觉，走到自己身边后站了会儿，冰凉手背贴上额头。

    凉快和舒适沁入心底。

    齐柚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瞧见夜色中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自家经纪人有这么高吗？可能穿高跟鞋了。

    她混乱几秒后嘟囔着说：“麻烦把药给我。”

    高大身影转过身，似乎是去倒水了。

    自家经纪人竟然还挺靠谱。

    齐柚安心的闭上眼，屋内气氛沉闷，她觉得无聊，胡言乱语的和经纪人聊了两句。

    “记得给我效果最好的，我不能病倒。”

    “别急。”散漫的声音伴随着拆包装的声音，模糊在夜晚吵闹的空气中。

    齐柚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惜脑子不争气，糊成一团。

    她觉得额头烫，身子凉，抬手提了提被子，努力把自己裹起来，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稍微好受了点，她声音闷闷的催了声：“要快点，我还得去看演唱会。”

    拆包装的声音顿了下。

    齐柚又挣扎着，没什么力气地说：“这场我非看不可。”

    屋内没人理她。

    齐柚神志不清，软绵绵地补充：“就算病没好，我也要冲过去。”

    四周安静。

    齐柚不断证明自己的决心，有气无力地持续补充：“刮风下雨，别想阻止我，我一定要看现场版的，还要那个，签名，合照。”

    屋内只有齐柚一个人说话的余音。

    拆包装和倒水的声音停下。

    玄关处昏黄的灯散发出幽幽光线。

    几秒后，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凑到齐柚嘴边。

    那个高大身影离得近，带来晚风的凉意，顺便还低声说了点什么，因为距离接近，这人的声音便变得清晰明显起来。

    齐柚听了会儿，思绪缓缓回笼，混乱的大脑逐渐拨出一点空间，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原明鹤！！

    齐柚：“！”

    她心跳加速一秒。

    接着，几乎是凑到耳边的，她听到原明鹤声音寡淡问道：“你要去看谁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