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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三章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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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鸾好奇地把绸布揭开, 发现是一套用薄纱和南珠制成的小衣。

    薄纱如蝉翼,一层一层,逶迤堆叠在托盘之上。细腻光滑、晶莹剔透的南珠串成珠串, 点缀其上,让这件珠衣显得异常华美绮丽。

    姜鸾猛然睁大眼睛, 抬头看他, “陛下要将此衣送予谁人?”

    “自然是爱妃。”

    姜鸾瞠目结舌, “当日陛下可不是这样说的。”

    在她刚刚到达秦都的那一晚,她曾经从含霜的手中, 接过类似的衣物。

    ——而且和这件相比,它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李怀懿笑了一下, “当日朕不识艳色。”

    他的身姿倜傥, 气度从容,语调低沉缓慢, “现在朕想看你着它跳舞。”

    姜鸾的脸色几变。

    “臣妾不擅舞。”她道。

    她说的是真的。习舞辛苦, 她又于此事上没什么天赋。当年,她的母妃, 见到她小小年纪,学得额头上全是汗, 便让她停下来, 拉着她的手说, “阿鸾,你是咱们越国的公主,学不会, 便不要学了。母妃给你找两个擅舞的宫婢,让她们从小跟在你的身边,对你忠心耿耿, 日后你出嫁,就把这两个宫婢带上。”

    话虽如此说,但她仍学了两支简单的舞蹈。之后,每当教导舞蹈的夫子过来时,姜鸾便让两个宫婢去学。后来她至秦国和亲,把那两个宫婢也作为陪嫁宫女带上了。

    李怀懿目露遗憾之色,“不擅舞,那此事只能作罢了。”

    他可惜地摇了摇头,干净修长的手指伸过去,拿起绸布,要将珠衣盖回去。

    “陛下且慢。”姜鸾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臣妾愿意一试。”

    李怀懿满意地颔首。

    姜鸾拿着那件珠衣,转到屏风之后,红着脸颊穿上。她哆嗦着手,眼眶都要急红了。

    ——这个秦王,为什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姜鸾从屏风后转出来,婀娜的身躯微微颤抖,细嫩得像是初冬落下的第一片雪花。

    李怀懿的眼睛都被晃得花了一下,将美景尽收眼底。

    “这件珠衣等你好久了。”李怀懿愉悦地勾起唇角,走到琴桌边,轻抚琴弦,“开始吧,爱妃。”

    姜鸾咬唇,翩然起舞,如月光照耀人间。

    幸而书房中烧有地龙,她并不觉得冷,只是身体有些发僵。

    李怀懿望着她,忽而道:“姜鸾。”

    姜鸾看过去,看见他轻启薄唇,慢条斯理地道:“这类衣裳,以后只有朕叫你穿,你才能穿。”

    不许如他父皇的妃嫔一般,主动勾引他。

    姜鸾停了一下,脚下一崴,扑通一声摔下去。

    但确切来说,她并没有触碰到地板,因为在此之前——

    她躺到了李怀懿的臂弯里。

    她没有看清李怀懿的动作,人影一闪后,那只劲瘦有力的臂弯就扶在她的身上,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

    他低垂着头,看着她因惊慌失措而睁得圆圆的眼睛,像夏日山林之间的小鹿。

    “扭到了吗?”他的眼睫垂下来,俯视着她,眸中如一眼探不到底的深邃汪洋。

    姜鸾试着动了动右脚的脚踝,她“嘶”了一下,轻声道:“有点疼。”

    李怀懿犹豫了一会儿,当视线落到她的大片雪白的肌肤上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书案旁边的软榻之上,“朕去传御医。”

    每年围猎之时,都会有将领受伤。因此,队伍中随行的医者必不可少,御医更是专为皇家之人治疗。

    姜鸾坐在软榻上,仰头看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滑出一道动人弧线。

    李怀懿瞥了她一眼,走到木施处,从上头把姜鸾的罗裙取下来,又随意地拿了一件鹤氅,一起扔过去,“你先披着。”

    姜鸾接住罗裙和鹤氅,羞愧难当。

    “陛下能先转过去,容臣妾换一下衣裳吗?”

    她的声调哽咽了一下。

    在这次来之前,她以为……她以为,最多和从前一样。

    李怀懿露出笑容,迈开长腿,走到她的身前,蹲下,捏了捏她的衣裳。

    “这不是小衣吗,宓妃?”他把手一路滑到她的脸颊上,兴味地摸了摸,“直接穿上就行了。”

    姜鸾哀求地看着他。

    李怀懿不为所动,甚至看着她道:“要朕帮你披吗?”他指了指鹤氅。

    姜鸾连忙抿唇摇头,自己飞快地套上。这件鹤氅宽大暖和,将她牢牢地包裹住,散发出熟悉的清香。

    李怀懿见她穿好了,才不急不慢地走出去,对宫人吩咐道:“去传御医。”

    宫人应是,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医者前来,他神情恭肃,朝两人行礼过后,方问道:“不知宓妃娘娘有何病症?”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姜鸾一眼。只见她身披宽大的男子鹤氅,蜷缩在软榻上,身躯更显娇小。鹤氅上围着一圈白色狐狸毛,拢在她纤细的颈部,衬得那张小脸天香国艳,绝色难求。

    一霎那间,仿佛天地都被夺去了光彩。

    医者心中狂跳,低下了头,却听一旁的帝王,已经不悦地道:“朕的爱妃,脚踝扭了。”

    医者心中惴惴,不敢再抬头。他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迅速开完方子,又叮嘱了几句“脚踝扭伤,宜静坐,不宜多动”,就被李怀懿挥退了。

    出了书房,医者仍是脚步虚浮,额头冒汗不已。引他前来的宫人,见到他的模样,笑问道:“大人惹陛下不悦了?”

    医者苦涩地点头。

    他出身于世代行医之家,好不容易才入了宫,成为御医,一跃成为家族中年轻子弟的榜样。不想第一次出诊,就出现这么大的过错。

    宫人笑道:“大人无须挂怀,陛下圣明,若是没有当场发怒,事后便不会责罚于你。”

    医者难以置信,双目放光,又惊又喜,对宫人不住道谢,嘴里又喃喃了好几句“陛下圣明。”

    书房里,姜鸾坐在软榻上,看见无数的宫人进进出出,只好小心地攥紧身上的大氅。

    这些宫人都是来送药材的。冬狩出行时,不可能将每样药材都带上,医者便在方子上写了好几种药性相近、可以互相替换的药材。宫人们把药材找出来,一个个捧上来问:“陛下,这味药材可以吗?”

    李怀懿见姜鸾的脸越来越红,才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可以。选最珍贵的药材就行,不必再来问。”

    姜鸾见宫人们鱼贯而出,才悄悄舒了口气。

    李怀懿踱步到姜鸾身前,打量了她一会儿,缓声道:“方才御医说了,腿伤不便移动,今夜,你就歇在朕的行宫吧。”

    姜鸾睁大双眸。

    李怀懿迎着她的眼神,不可抑制地笑了一会儿,才道:“朕不碰你。”

    姜鸾放下心。

    他走到书架前,取了几卷书,放到姜鸾身边的矮几上,“今日下午,你就在此处看书。”

    姜鸾看了几眼,见是种类各异的书卷,有好几本都是她没读过的。

    她拿了一本过来,对李怀懿道:“多谢陛下。”

    李怀懿颔首,在她身旁的书案之前坐下,默然地打量着她。

    姜鸾慢慢翻动书卷,云髻峨峨,螓首蛾眉,低垂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美丽和温柔。

    李怀懿的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当他宠幸姜鸾的时间愈久,他就愈能认识到,这个女子,和别的女子不太相同。

    绝大多数女子,到了他面前,都是温柔顺从的,这固然不是因为她们爱他,但只要他高兴,一个位份、一套首饰、甚至一句看重的鼓励,都能让她们听话。

    对于姜鸾,他却必须像和朝堂上的大臣们周旋那般,又吓又哄,骗住了她,才能叫她听话。

    但是,这却更有趣。

    李怀懿唇边挂上笑意,将方才收好的急件取出来,压在了镇纸的底下。

    一个宫人捧着药碗,从门外进来,走到姜鸾面前,禀道:“宓妃娘娘,药煎好了。”

    姜鸾听见动静,把书卷放下,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用调羹舀起,慢慢啜下。

    ——这药有点苦,起码比避子汤苦。

    姜鸾默默地想。

    李怀懿等她喝完了,才站起身,对姜鸾道:“朕要去猎场看台。”

    他点出两个宫人,让他们留在书房里,吩咐道:“宓妃若是有什么吩咐,你们都尽量满足她。”

    两个宫人齐声应是,其余的宫人连忙抬来步辇,簇拥着李怀懿离开了行宫。

    书房中安静下来,姜鸾看了半个时辰书卷,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便放下书卷,打量了一会儿四周。

    两个侍立在书房中的宫人,看见姜鸾的动作,上前问道:“不知宓妃娘娘有何吩咐?”

    姜鸾没有说话,她的视线,在书案上的一张泛黄的信笺上停住了。

    那张信笺被随意地压在镇纸之下,由于姜鸾所坐的软榻,和书案的距离很近,因而她一眼瞥见,信笺上写着“越国”“攻打”几字。

    但因为角度原因,再多的,她便看不到了。

    姜鸾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对两个宫人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去景华宫,把一个叫‘玉画’的人叫过来,本宫要她按摩。”

    宫人们满脸犹豫,说道:“奴才们也可为宓妃娘娘按摩。”

    ——这是陛下的书房,把宓妃娘娘一个人留在这儿,会不会不太好?

    姜鸾睨了他们一眼,高傲地道:“就凭你们?”

    宫人们无话可说,但心底仍是踌躇。

    姜鸾板起脸,“陛下把你们留在这里,难道是叫你们忤逆本宫的吗?”

    两个宫人慌张地跪下来,“奴才不敢!”

    他们不禁在心里想到,陛下将他们留在这儿,却没有吩咐他们看住宓妃娘娘。

    因此,稍微离开一会儿,也是不要紧的吧?

    姜鸾满意地看见两个宫人打开门,走出书房,又把门关上了。

    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四周幽静极了,人影全无,只有桌案上的香炉,缓缓吐出白烟。

    整个书房中,安静如深潭。

    姜鸾把大氅上的系带绑得更紧,随后提着心,从软榻上站起来。

    确切来说,她只能用左脚站立,因为右脚崴到了,一旦用力,便钻心似的疼。

    姜鸾艰难地用左脚跳了两下,跳到桌案之前。她环顾一眼四周,迅速地将镇纸下的信笺抽出来,飞快地阅读。

    里面的内容让她目瞪口呆。

    现任的越王——她的大皇兄,竟然要攻秦?

    而且,他还是因为受到了国内世家的反对,所以不得不用战争的手段,来转移国内矛盾?

    姜鸾差点要笑出来。

    她把信笺按原样放回去,想了想,还调整了一下镇纸的位置,确保信笺和镇纸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移动。

    随后,姜鸾才一蹦一蹦地跳回软榻上,坐好。

    之后,两个宫人将玉画带来了。

    玉画一见到姜鸾,就惊声道:“娘娘,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来的路上,她就听说姜鸾受伤了,但现在看姜鸾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似乎伤得比她想象中还重。

    姜鸾露出笑容,安抚住玉画,又让玉画给宫人赐赏银。

    那两个宫人接到沉甸甸的赏银,心中狂喜不已。他们立刻感激涕零,将心中那一点点不安,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

    李怀懿坐在步辇上,一路行来,不断有人对他行礼问安,但当他走过去之后,他听见身后的人,都在议论那首歌谣。

    李怀懿皱眉,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

    动作必须要快一些了,否则,大臣们将会要求姜鸾以死谢罪。

    流言是利刃,亦是噬人的波涛,每一个小看它的人,都会被它吞噬。

    李怀懿来到猎场上。猎场围着很多的官员和将士,他们见到李怀懿来,纷纷跪下行礼,喊道:“臣等拜见陛下。”

    声音响彻云霄,如山呼海啸。

    李怀懿下了步辇,负手立在原地,淡淡道:“诸位爱卿平身。”

    他的身形清正雅致,龙章凤姿,像天边不可亵渎的高洁月光。

    众人站起来,纷纷上前邀赏,“陛下请看,这是微臣猎来的九只白狐!”

    “陛下,这是臣的猎物!”

    “陛下,臣猎来了一只老虎!”

    还有几日,为期二十天的冬狩就要结束了,将领们纷纷拿出自己在这十几天来,猎到的最好的东西,希望能引起李怀懿的注意。

    李怀懿略看了几眼,将礼部尚书喊来,吩咐道:“你记录一下。”

    礼部尚书应是,连忙拿出一个册子登记。李怀懿到看台坐下,对宫人道:“传太傅。”

    祝青山年纪大了,不参与围猎,但仍然每年都会跟随圣驾前来。他来到李怀懿跟前,行礼过后,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李怀懿给他赐座,又让侍人奉上热茶,等他喝了两口,才道:“太傅有没有听说那首歌谣?”

    祝青山道:“微臣略有耳闻。”

    李怀懿道:“这正是朕要托付太傅之事。太傅,朕要你止住流言,查出流言的源头。”

    祝青山犹豫了。

    他并不看好那个宓妃。但是,若要让陛下被流言牵制,也太不像话。

    这样一想,祝青山立刻下了决心,他说道:“臣必不辱命!”

    李怀懿颔首,又道:“你的学生当中,有没有年轻的、能力出众的平民子弟?朕要寻一人,接管陵城。”

    祝青山是当代大儒,门生遍天下。

    祝青山寻思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这样的学生,臣知道好几个。但是陛下,陵城,可不是人人都能接管的啊!”

    李怀懿道:“朕有开采铁矿之法。”

    祝青山大喜,不由问道:“陛下从何处得来?”

    李怀懿似乎并不欲细说,他简单地道:“齐国。”

    “齐国,齐国……”祝青山喃喃念了两句,老泪纵横。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伏地而拜,长声道:“天佑大秦啊!”

    当今天下,几乎所有武器都依赖于铁。在一场战争中,铁矿和粮食,是最重要的资源。

    ……

    李怀懿按照猎物的多寡和珍贵程度,将将士们都封赏完之后,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天地。

    他乘坐步辇,回到自己的行宫,驻守在门口的宫人们迎上来,问道:“陛下可要去正殿用晚膳?”

    李怀懿下了步辇,低沉道:“先去书房。”

    姜鸾在软榻上坐了一下午,幸而有玉画时不时为她捶腿按摩,身体才没有坐僵。

    她正手持书卷,心里想着越国之事。心思百转间,姜鸾听见书房外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宫人打开书房的门,通禀道:“陛下来了!”

    姜鸾抬起头,见李怀懿迈开长腿,从门外踏进来。他穿着一件金锦骑装,外披松花色大氅,凛冽的北风刮起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身后的宫人们停在书房外,姜鸾欲起身,朝他请安。

    李怀懿瞥她一眼,声线清冷,“不要乱动。”

    姜鸾便止住了动作,她看见李怀懿走到书案前,似乎要拿什么东西,随后,他的目光在那张信笺上停住了。

    姜鸾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李怀懿垂下眼睫,看见信笺已经被移动了位置。

    方才,他出门前,曾经趁着姜鸾在看书时,把桌案上的一根头发,移到了镇纸之下压着。

    这样,只要信笺和镇纸的位置不移动,这根头发也不会丢。

    但是现在,这根头发不见了。

    姜鸾见到李怀懿垂眸盯了一会儿信笺和镇纸,她正心神不定间,见李怀懿慢吞吞地把信笺折起来收好,立在原地,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纸,提笔写了几行字,用火漆封上,对宫人道:“拿着这封信,传到樊城的前线去。”

    宫人拿着密信退下之后,李怀懿走到姜鸾跟前,说道:“书房不宜用膳,朕带你去正殿用晚膳。”

    他的语气很平和,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来,目光专注地停在她的身上,面色平静,如无风时的湖泊。

    姜鸾慢慢放下了心。

    她扬起一个纯真的笑容,问道:“那么臣妾该如何过去呢?”

    她本来以为,李怀懿会去叫一个强壮有力的宫女过来背她。

    但是,李怀懿说道:“朕抱你过去。”

    姜鸾猝然一惊,下一瞬,她就被李怀懿抱起来了。

    他的臂弯瘦劲有力,紧紧地托住她的脊背和双腿,他的身体温热清雅,气息醇厚。

    玉画在一旁看见,惊讶了一会儿,见姜鸾还没穿鞋,连忙将地上的绣鞋拿起来,替姜鸾穿上。

    等到绣鞋穿好了,李怀懿才抱着姜鸾出去。

    书房和正殿之间,相距不远,以廊庑相连。夜色正稠,长长的廊庑寂静而幽深,檐角上依次悬挂着一盏盏亮起的宫灯,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但灯火却不熄灭,远远望去,如一条舞动的长龙。

    宫人们静静跟随在两人身后,行走之间,只闻“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尽管裹着厚实的鹤氅,但姜鸾仍然觉得,冷风似乎一个劲儿往骨头缝里钻。她缩了缩身子,李怀懿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动。”

    他似乎天生就适合发号施令,每次说话的语调,虽然淡漠低沉,但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服从。

    姜鸾的动作一停,她的耳朵正好停在李怀懿的胸膛之前,却没有紧紧贴上去。

    随着他行走的动作,姜鸾有些颠簸,他心脏的跳动之声也随之时远时近——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下一下,缓慢,坚定,有力。

    姜鸾把头撇开,须臾之后,她就被抱到了正殿。

    圆形的楠木桌案上,已经摆满了珍馐。宫人们垂首侍立一旁,手捧玉匜等物。

    李怀懿把姜鸾抱到一张圈椅上放下,见她坐好了,才起身,坐到她的对面。

    跟在李怀懿身后的宫人,连忙上前试菜。李怀懿仔细地观察着姜鸾,目露若有所思之色。

    方才,他抱了姜鸾一路,她除了最开始有点冷之外,几乎没什么动作,也没有主动开口。

    到了现在,姜鸾坐在圈椅上,目视着宫人试菜。她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垂落,身着不合身的鹤氅,却神色平静,举止端庄,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没想到她还有做细作的天赋。

    李怀懿暗暗地想。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怀懿的目光,姜鸾把脸转过来,却看见他一脸冷漠地盯着面前的一盆爆炒兔肉。

    姜鸾:……应该是我感觉错了吧。

    她收回目光。

    “陛下,这些膳食无毒。”宫人试完菜,躬身禀道。

    李怀懿点点头,“开始吧。”说完,拿起桌案上的箸子,挟了一块爆炒兔肉。

    姜鸾这才动筷。

    两人用膳的速度都差不多,待他们吃完,宫人捧着玉匜等物上前,供帝妃二人漱口净手。

    之后,姜鸾没有再去书房,她被李怀懿带去了寝宫。

    这次是由一个宫女背着她。姜鸾趴在宫女的背上,盯着走在前面的李怀懿,不禁在心里想,他方才为什么抱我?

    姜鸾左思右想,不得解惑,便飞快地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瑟瑟北风呼啸着刮过来,姜鸾趴在宫女的背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担心天气寒冷,肌肤干裂,便对跟在身后的玉画道:“你待会儿回景华宫里,把本宫惯用的香膏、手炉等物都拿过来。”

    玉画应是,随着姜鸾来到寝宫里,把她安置好了,才转身去景华宫取物。

    姜鸾的绣鞋和罗袜已经被脱下了,她披着大氅,靠坐在李怀懿的床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被褥。

    李怀懿坐在床边,盯了她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如此良辰美景,不该虚度,于是叫来宫人,命他们送来一张琴,摆在姜鸾身前。

    “宓妃,抚琴,给朕养养耳朵。”

    姜鸾错愕地指了指自己,“要臣妾弹?在这里?”

    李怀懿的床榻宽大而柔软,舒适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姜鸾一坐好,根本就懒得动。

    何况她还受伤了,虽然伤的是脚……

    李怀懿挑眉,“不行吗?”

    想到即将到来的两国之间的战事,姜鸾认命。她坐直了身子,懒懒地把手搭在琴弦上,素手翻飞间,婉转悦耳的琴声飘荡在整个寝殿里。

    但是这个姿势别扭得很,不一会儿,姜鸾就感到十分疲倦,她停下来,诚实地道:“这个地方施展不开。”

    李怀懿沉默了一下,虽然他很想把姜鸾按在琴桌前,但是扫了一眼她的脚踝,还是改变了主意。

    李怀懿对宫人道:“去拿几卷书来。”

    宫人应是,不一会儿,送来书卷。他给姜鸾递了两本,随即坐在她的身边,垂眸翻阅着书页。

    他的脖颈很漂亮,修长白皙,喉结不时滚动。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来,全神贯注地读着手上的书卷。

    姜鸾发现,每当她看见他时,他似乎就总是与墨香为伴,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处理政务。

    景华宫和现在这座行宫的距离很远,临到就寝时,玉画才将香膏等物带来。

    姜鸾今日不便洗浴,只好净了脸,抹上香膏。她还没来得及换寝衣,李怀懿就已经沐浴出来了。

    他把宫人挥退,对姜鸾道:“朕帮你更衣。”

    姜鸾悚然一惊,立刻道:“不必劳烦陛下。”

    她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李怀懿笑了一会儿,对姜鸾道:“可以,但是爱妃要服从朕的命令。”

    姜鸾疑惑地望着他,思索了一会儿,“只要不让臣妾为难。”

    瞧瞧,“为难”的范畴有多么宽广呀,她真是滴水不漏!

    李怀懿摇了摇头,先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把东西都放在一旁。”

    姜鸾连忙将香膏、书卷等物,放到床前的小几上。

    “躺好。”

    姜鸾:……

    她合衣躺下去,把被褥拉上来,紧紧盖住了自己,连脖颈都遮住了。

    “不要动。”

    说完这句话,李怀懿把脸凑过去。

    是一个吻。

    他的薄唇温温凉凉,覆在她的嘴唇上,碾磨了一会儿,又轻盈地离开,落在她的两颊、她的额头、她的耳垂。

    姜鸾睁大眼睛,看见他闭着双眸,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神色专注而认真。

    落在她脸上的吻,柔软得像是蝴蝶的梦。

    但是很快,这些吻就变得不一样。狂热的、奔放的,每一下,都如同疾风骤雨,击打在娇花之上。

    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触碰她用被褥盖住的地方。

    他真的践行了他的承诺。

    姜鸾盯着李怀懿。

    在烛光摇曳之下,他眉眼英挺,起伏如山峦,身上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温暖的馨香,呼吸绵长而均匀,轻轻喷在她的面颊之上。

    过了许久,李怀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气息微乱。

    他见到姜鸾躺在床上,果真如之前他命令的一般,一动不动。但是,她的双眸却清醒地睁着,眸光潋滟,宛若春天的湖水。

    李怀懿滚了滚喉结,不悦地道:“姜鸾,下次记得闭眼。”

    “是。”姜鸾温顺地应下,询问道,“臣妾可以换衣裳了吗?”

    李怀懿挥了挥手,正想示意她去,却想起她脚伤不便,只好转过身去,说道:“朕不看你,换吧。”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经过方才之事,姜鸾对李怀懿的信任上了一个台阶。她拱进被褥,飞快地换好寝衣,然后钻出来,对李怀懿道:“陛下,臣妾好了。”

    李怀懿转身,见姜鸾鬓发凌乱,略略一想,心中就明白过来。

    他没有多说,把随身携带的短剑,压在枕边,让宫人进来熄了灯,才躺到她的身旁。

    宫人退出去,轻轻掩住殿门。

    在无尽的夜色里,姜鸾感觉到身边有一个颀长的身影。

    月光静谧如雾,从窗边倾洒而下,照到他宽厚的胸膛,和笔直的双腿上。

    姜鸾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三日之后,御医才道:“娘娘可以下地了。”

    姜鸾大喜,马上收拾包裹,扶着玉画的手,从李怀懿的行宫走出来。

    他今日一早,就去猎场了,还没有回来。

    冷风呼啸而过,姜鸾站在行宫的门口,看着眼前的落木萧萧、草木黄落之景,心情却无比轻快。

    她点了几个站在行宫外守卫的兵士,吩咐道:“你们都跟着本宫,护送本宫回去之后,再回来。”

    这些兵士都听过那首歌谣,看见姜鸾的目光,都含有隐约的敬畏之色。他们没什么犹豫,就手持长矛,站在了姜鸾身后。

    姜鸾点头,又对跟出来的宫人们说:“你们不必跟来,本宫回景华宫了。陛下回来,你们跟他说一声便是。”

    宫人们犹疑了一会儿。

    这几日,陛下几乎与宓妃娘娘同吃同住,如今宓妃娘娘骤然离开,陛下回来,会不会发怒?

    但他们也不敢去拦宓妃娘娘。

    一个宫女转了转眼珠,机灵地道:“宓妃娘娘,您腿伤刚刚大好,应以修养为上。此处和景华宫相距甚远,不如仍然让奴婢背着您过去,如何?”

    姜鸾看了她一眼,认出这是这几日来,常常背着自己的宫女,似乎是叫苗倪。

    她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也好,你背本宫过去吧。”

    苗倪应是,蹲在姜鸾的身前,姜鸾趴上去。

    苗倪站起身,对身后的小姐妹使了个眼色,便背着姜鸾而去。

    行宫的宫人们见她们走远,便连忙让一个跑得比较快的太监,去向陛下禀告此事。

    苗倪走得很慢,但再慢的脚步,也能把路走完。

    她将姜鸾背到了景华宫花厅的玫瑰椅上,姜鸾笑道:“辛苦你走这一遭了,留下歇歇脚吧!”

    她说着,让苗倪和那些兵士都留在这里,吩咐迎上来的玉棋等人,让她们呈上吃食,又让她们去拿了厚厚的赏钱。

    苗倪擦了擦额角的汗,接过赏钱,惊喜莫名。她看着依次摆上来、鲜少能吃到的美味食物,连连对着姜鸾说一些感谢的话。

    兵士们也涨红了脸,紧紧攥住赏钱,感激地看向姜鸾,有些人却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些打赏,比宫里每一位主子都更丰厚!

    姜鸾微笑,起身道:“你们在此处慢慢吃,本宫去寝殿换身衣裳。”

    他们纷纷应是。

    姜鸾带着陪嫁宫女们,一边去往后殿,一边说道:“待会儿,等外头的人都走了,你们去将裴将军叫来。”

    陪嫁宫女们应是,好奇地道:“为何要去叫裴将军?”

    姜鸾想到自己看过的那张信笺,含笑不语。

    陪嫁宫女们见姜鸾卖关子,便不追问。她们围着姜鸾,叽叽喳喳地说:“娘娘,您离开这么多日,奴婢们都望眼欲穿了!”

    姜鸾笑着去点她们的额头,“我若不在,你们怕是更轻松吧。”

    宫女们笑嘻嘻地躲开。

    一群人一边闹,一边走。姜鸾走到寝殿门口,忽然问道:“景华宫外的那些兵士呢?”

    之前,姜鸾在看台上遇刺,虽没受伤,但也让负责护卫安全的兵部尚书惶惶不已。他怕陛下怪罪,便派了很多侍卫,守在景华宫的周围。

    如今,这些侍卫却都不见了。

    宫女们寻思了一会儿,说道:“似乎是您住进陛下行宫的第二日,那些兵士就被撤走了。”

    “那么裴将军呢?有带人过来守吗?”

    宫女们奇怪地道:“您都不在这里,裴将军为何要带人过来守?”

    前几日,姜鸾住在李怀懿的行宫里。那里守卫如林,一只飞鸟都进不去。

    宫女们说完这句话,姜鸾便不再开口了。她站在原地打量四周,目光从不远处紧闭的寝宫殿门、装饰所用的高大花瓶、垂落至地面的绸帘上一一扫过。

    宫女们看见姜鸾的神色,都纷纷噤声。一时间,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回方才的地方。”姜鸾突然开口。

    宫女们的心中,也渐渐产生了不安。她们听见姜鸾的命令,连忙护卫在她的周围,簇拥着她回到方才的宫室。

    “吱呀——”

    寝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姜鸾心中猛然一跳,回头,发现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他的鼻子又高又直,一看见姜鸾,立刻兴奋地道:“你就是那个妖妃?”

    生得如此绝色,必不会错了!

    姜鸾眉间微蹙,拔腿就跑。宫女们见状,也纷纷跟上。

    花厅和寝殿的距离很近,与其和这个明显就带有恶意、连同伙都不知道有几个的书生周旋,不如直接跑回花厅,能更轻松地摆脱困境。

    当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正在大快朵颐的兵士们,也很快察觉不对。

    他们下意识地站起来,连嘴都来不及抹,就持着长矛走过去。

    迎面见到姜鸾等人跑过来,连发髻都松了。

    兵士们连忙挺身而上,将她们护在身后,苗倪也放下食物站起来,呆若木鸡地盯着那个追过来的男子。

    ——这是什么人?也太大胆了吧。

    书生追得气喘吁吁,他见到对着他的长矛,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口中大喊:“妖妃,还不伏法!”

    众人听得脸都白了。

    姜鸾却并不在意。她对苗倪吩咐道:“去找陛下,让他速速过来。”

    苗倪领命而去。

    姜鸾抚了抚跳得飞快的胸膛,对宫女们道:“过来,帮本宫理理鬓角。”

    宫女们上前,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姜鸾的发髻。

    心跳渐渐平复,姜鸾坐到玫瑰椅上,等待了一会儿,李怀懿穿着一身玄色骑装,大步而进。

    他有些恼怒。

    一是为姜鸾的擅自离开,二是为兵部尚书的无能和掉以轻心。

    姜鸾见到他眸色冷冽,上前行了礼,轻声道:“陛下,有人躲在臣妾的寝殿里。”

    她的声音甜糯悦耳,如微风拂过春日水面。

    虽然李怀懿已经在路上,听宫女说了一遍,但他还是道:“你说。”

    姜鸾讲了一遍,又道:“陛下,寝殿中,怕是还有人。”

    方才人手太少,她不敢让人去查看。

    李怀懿一到这里,他的人就将景华宫的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他扬了扬手,身后的将士连忙去查。

    李怀懿的漆黑眼眸,紧紧地盯着姜鸾。

    姜鸾攥了攥衣角,小心地上前,“臣妾知错。”

    李怀懿移开了目光,骄傲的下颚线条流畅,侧对着她。

    姜鸾便坐回了玫瑰椅上。

    李怀懿“哼”了一声,周围的侍从,都吓得膝盖一软,几欲跪倒在地。

    正在这时,方才的将士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猎户模样的人。

    “陛下,此人便是同伙!”将士大声禀告,将猎户重重扔到地上。

    猎户身子一痛,他呲牙咧嘴了一会儿,对上一个冷漠若寒潭的目光。

    他遍体生寒,瑟瑟发抖地挪开目光,却立刻被一个曼妙的身影攫住了。

    他看了两眼,大声道:“陛下,小人冤枉!冤枉啊!”

    花厅中,没有人说话。

    猎户嚎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他,只好指着姜鸾,说道:“正是此人!我是此人的情夫,不是什么同伙!”

    “情夫?”

    姜鸾还没什么反应,李怀懿却已经站起来了。他垂着眼睫,走到那个男子身前,将他指着姜鸾的手,踩到了地上。

    “就凭你,也配?”他辗了一下鞋尖,语气淡漠,充满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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