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平安杂谈后篇

    若说在这平安京中有什么最需要人注意一二, 无非是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出现的百鬼夜行。

    不是说平日里这些魑魅魍魉不会出来, 只是不会像百鬼夜行的时候这般集中罢了。

    平日里寻常百姓在这夜间是绝不会外出的, 哪怕是不得不出门赶路的商贾也会带上一本佛经或是一袋福豆，以便‘撒豆驱鬼’。

    当然, 有钱人都会花钱邀请到一位阴阳师或者僧侣与之同行。

    那样，安全才有了保障。

    当乌云飘散，露出了月亮的真容，月光洒落于地, 街道上浩浩荡荡的一片黑影显露了他们的真容。

    子夜十分，静谧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女子娇.媚的调.笑.喘.息, 不似常人的悠远声音, 闲聊着，欢笑着, 怒吼着, 充斥着整个夜晚。

    这些声音大部分人类都听不到, 哪怕有些幼小的孩童听到了这样的声响，也会被恐惧着的父母催促着去早早歇息。

    虽说是百鬼夜行, 可有幸能够见识到这番景象的人类少之又少，若不是妖怪有意要让人类看见。只怕是那人从百鬼夜行中穿过去被那个妖怪绊一跤，摸个头发什么的都不会察觉到什么，最多也就只会觉得夜间的风有些冷罢了。

    能够看到妖物的阴阳师们自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去面对这么一大群并不会做怪的妖怪。

    百鬼夜行，倒更像是妖怪们的聚会。

    酒水、音乐充斥着整个队伍，他们围成了一团, 有喝的醉醺醺的妖怪指了指前面，“嘿！那有个人类！”

    “人类！”

    “是人类。”

    “人肉的香气！”

    “可惜现在不能随便吃人，不然会被整个阴阳寮追杀…”

    几个天资卓绝的阴阳师先后出现，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也变了许多。之前，走夜路基本上有一半的概率会被过路的妖怪吃掉，现在则是最多受点戏弄，生命危险倒是不会有。

    为了安宁的生活，大部分妖怪也愿意忍那口腹之欲，本来，人肉也不是那么好吃。除了部分为了吃人增长力量的，现在的妖怪都守规矩了不少。

    不过…流流口水还是可以的。

    “吸溜！”一个长舌头的妖怪盯着那从她面前走过的人类，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这个人的味道闻起来可真好吃啊，就像…就像她之前偷跑到皇宫里吃的那个馍馍一样，又香又软。

    “喂喂！稍微收敛一点，你的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旁边的妖怪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

    “那又怎么了？吃不了不许我多想想吗？”长舌妖怪不甘心的顶了一句，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那人的光头。

    光溜溜的，好想咬上一口啊…

    就一口

    一口就好…

    咕嘟…

    长舌妖怪觉得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她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了舌头。

    “喂！你搞什么啊！”旁边的妖怪想要制止她，毕竟如果这家伙动了口，那他们可都要被阴阳寮的那群阴阳师盘查。

    “我就舔一下，舔一下就好，咕嘟…”长舌妖怪的舌尖都快碰到那人光溜溜的脑袋了，舔一下尝个味就好了。

    舌尖碰到了那光溜溜的脑袋，长舌妖怪在心中感叹，这人的味道确实好，甚至她还很肯定，吃下一口，她的妖力都能有大幅的增长，但是…她不敢。

    不敢一个人对上阴阳寮，也没有把握在这么多妖怪口下夺食。一旦她先动了手，那些围观着的妖怪都会一拥而上把这个人的骨头都吃个干净。

    岂料，那人瞬间回头，抬起手就抓住了长舌妖怪的舌头，手腕一个翻转就把长舌妖怪的舌头抓的紧紧的，一个不查，妖怪的身形也被他抓了出来。

    “诶！？”那人似乎对突然出现的长舌妖怪很是惊讶，似乎难以理解为什么刚才空无一物的地方会出现这么一个面容奇怪的家伙。不过…

    “我要赶路，你别打扰我。”说着，抬手一甩，就把他刚才抓在手里的舌头甩了出去。

    那长舌妖怪也一下子飞了老远，妖怪的队伍里里面安静无比，一个个都凝神静气，把自己的身形隐在夜色之中。

    这个人类似乎看不到妖怪。

    实力很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埼玉抬头看了一眼月光，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路上没有行人，不过这都不是关键，他好不容易躲过了住持的骚扰，从寺院里跑了出来，按照酒吞童子指的方向他也记下了走到安倍宅的路。

    嗯…大概记下了。

    埼玉想要找安倍晴明的宅院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多数人都知道，晴明的住宅位于土御门小路以北、西洞院大路以东的方位上，那位于大内中心的紫宸殿方向的鬼门。

    走到这边，那一片荒凉，了无声息，却有极富神秘色彩的宅院才映入了眼帘。

    这一片地方并不在闹市，要找到位置并不算难，不过如果是主人家不想见的人，你根本见不到这宅院的大门，就会莫名的经历鬼打墙，然后离开此地。

    安倍晴明的宅院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随意之中负有章法，洒脱自然中蕴含哲理。

    庭院中的风景仿若是将远山旷野的一角原封不动的移了过来，有着原野的杂乱又别有自然的趣味，若细看，便能察觉其中奥妙，每一颗草木都是阵法术式。如若有人不长眼闯入他的宅院，那会遭遇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空气间仿佛融入了甜美清幽的花香，正门上刻着明显的桔梗印，门框处可隐约的看到几株缠绕在一起的红色的细绳，若是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迷惑人视线的阵法。

    若非主人应允，寻常人连大门开在哪都是不知道的。

    埼玉仰起头，看着那足有三米高的门栏，不由感叹一句，“这门真是高啊！”

    门内，花香袅袅，如若细看就能发现不少不是这个时令开放的花朵也争先开放着，似乎是在为主人家展示他们的美艳姿容。

    “有朋自远方来…”走廊下，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俊美男子执起一枚棋子，围棋棋子敲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犹如水滴落在深滩中的声音。

    “晴明该你下了。”坐在男人对面的人不耐烦的伸出指头敲了一下棋盘边缘，提醒道。

    “呵…今天就下到这里吧。”安倍晴明收拢了袖子，抬头看了看月色。

    “怎么了？”源博雅也伸出脑袋看了看院子里的模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挠了挠脑袋，“晴明，你不会是怕输给我吧？你说停就停…”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晴明纤长的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莹白的弧度，“啪嗒”一声，源博雅的视线忍不住跟着晴明的指尖又落回棋盘上。

    “嘶…”源博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着晴明的那枚棋子落下，这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变化，原本激烈角逐的黑白棋子，在这枚白子就位之后，连成了一片，让源博雅的黑子根本没有可攻击的地方。

    “你这家伙…”源博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安倍晴明难不成是在戏弄他？明明能把他杀个片甲不留，偏偏还和他磨了这么久。

    真是——

    源博雅摇了摇头，他胡乱的收起了棋子，又看向安倍晴明，“喝酒吗？”

    “不了。”安倍晴明拿起他的折扇，在手心里敲了两下，一个貌美的侍女就瞬间出现在院子里，安倍晴明的折扇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去迎客吧。”

    “你有客人？”源博雅一怔，他看向安倍晴明满脸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猜到的。”白发的男人嘴角带着一抹琢磨不透的笑容。

    源博雅一脸的不相信，他仔细的看了看安倍晴明那根本没有变化的脸最后也只能摇了摇头，端起棋盘边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干。“你还真像个狐狸。”

    那貌美的侍女将站在门外还在打量着怎么进来的埼玉迎了进来，将人领到他们所在的那个小院子那边，躬身向晴明行礼，“嘭”的一声又消失不见了，一个纸做的小纸人飘忽忽的飞回了晴明的手边。

    “远方而来的客人，请坐。”安倍晴明示意埼玉坐在旁边，上挑的眼角随意一撇，都能勾去人的全部心神，“先生有何事？”

    “咦？”原本不打算开口打扰晴明的源博雅忍不住疑惑，“这位不是圣僧吗…”

    说到后面，源博雅的声音也忍不住低了下来，他讷讷的看着埼玉，从哪几乎可以说是呆愣的死鱼眼里读出了‘你TM在胡说什么？’。

    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不过还好埼玉并没有在意他这么一句感慨，他看向安倍晴明，“我在找一个人。”

    接过埼玉递过来的照片，安倍晴明仔细打量了一下，眉梢出现一点忧虑，“…我去占卜一二。”

    “占卜这种事找八百比丘尼那女人不就好了？”源博雅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自然注意到了安倍晴明脸上的愁容。

    “比丘尼现在不在院子里，我去就好。”对着源博雅解释了一句，安倍晴明又看向埼玉，“对了，请问你要找的这人“名”是什么？”

    埼玉见安倍晴明的表现并不像主持那样推脱，便放下心来，看来很快就能回去了，见晴明询问他这人的名字，埼玉回忆了一下，道：“八岐大蛇。”

    “什么？！”还不等晴明表达他的震惊，源博雅先是站了起来，双目狠狠的瞪着埼玉，语气里也不自觉带上了两分狠戾，“你说你要找的…是八岐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