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问的不是“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欧尔麦特”。

    真纪想。

    美妙的语言陷阱。

    所以, 如果要证实自己的无辜，这时候她应该“想一想”，然后迷茫地回答“这是谁”。

    在这种被所有人怀疑着, 注视着的时候，她总是能发挥出常人不能及的冷静。

    就像她还是纪真的时候, 那群将她当皮球踢的亲戚, 上门试图坑她握在手里的最后一点用来上学的存款和抚恤金。

    真纪快速地眨了眨眼。

    但是她不能肯定这些人是否知道事实。

    职业英雄之间肯定是有交流的，她不认为欧尔麦特偶尔会变成骷髅的事情只有他、绿谷出久以及自己知道。

    所以, 或许这时候她说不知道, 只会给眼前这三位老师留下一个不诚实的印象。

    真纪沉默了一会儿。

    就当根津他们认为真纪不会开口的时候, 她才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他。”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根津和相泽消太对视了一眼。

    事实上，欧尔麦特已经告诉过他们，他的真实身份被真纪知道了。

    当时相泽消太还为此生了他好大一通气——毕竟要是这件事情被外界所知, 科室会引起整个社会动荡的。

    好在这姑娘似乎也知道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到现在也没出事。

    就像现在。

    她没有直接说“这是欧尔麦特”。

    说明她还是有应有的警惕的。

    于是根津笑眯眯地说：“你不用太紧张, 欧尔麦特他已经跟我们提过你的事了。”

    真纪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小白鼠的眼里有满满的对她的欣赏。

    她总觉得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说实话, 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牵扯进麻烦的事里面去而已。

    她想了想, 问：“所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根津又和相泽消太对视了一眼。

    于是消除英雄缓缓开口：“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在几年前, 欧尔麦特曾经受过重伤。”

    真纪将那张照片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

    金发的NO.1英雄身上，正好在胃的位置，有一个称得上是巨大的、深红的圆形凹陷。

    周边的皮肤就像是被用力拉扯着一样, 蔓延出一道一道的裂痕来。

    真纪不懂人体架构，也不懂医术。

    但是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 都能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能轻描淡写一笔略过的小伤。

    她颤抖着嘴唇开口：“他的胃还在吗？”

    相泽消太用一种有些讥讽的语气说：“勉强补上了。”

    真纪：“我都要以为器官是什么用纸就能糊上的东西了。”

    系统：【哎。】

    人们从多年以前，就习惯了这位大英雄的存在。

    他总是带着笑容出现在任何有灾难的地方——不管是天灾人祸。

    他曾经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数百人。

    人们只要振臂一呼——他就能出现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于是人们逐渐淡忘了，欧尔麦特也是个人类。

    只要是人类......就会受伤。

    也会死亡。

    真纪沉默地放下了照片。

    她沙哑地开口：“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系统提醒她：【喂。】

    真纪：“放心，不会暴露你的。”

    “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失礼。”

    根津为难地说道：“我可以问一下，你的个性具体是什么样的吗？”

    真纪：“是比较复杂的个性，解释起来比较困难。”

    根津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你能不能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治愈欧尔麦特？”

    真纪讶异：“我吗？”

    ......倒也不是做不到。

    她还记得，“强化卡牌”中除了“技能强化”，还有一个被之前的她忽视了的“卡牌升级”。

    卡牌升级，简单来说就是把卡牌对应的真人整个儿提升一个档次——不管是特殊能力还是体质，都能比之前强大许多。

    效果永久。

    听上去是个很作弊的能力。

    当然花的钱也很作弊——用上一两次，就足够让现在的真纪倾家荡产。

    况且真纪也不认为，光用钱就行了。

    之前从游乐园抬出来，她莫名其妙地晕了那么久，明明以与谢野晶子的治愈能力，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直接治好。

    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她用掉了太多能量”。

    所以真纪怀疑，如果一口气用太多系统的能力，可能会给自己的身体也造成损伤。

    等一下......与谢野晶子？

    她顿了顿：“我知道一个横滨的异能力者，她的能力就是治愈系统的，你们有试着请她来看看吗？”

    根津摇了摇头：“横滨和我们不是一条体系的，我们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更多人知道了。”

    真纪挑眉：“但是也不能因为这点原因就——”

    “况且那肯定没用。”

    相泽消太打断了她，淡淡地说：“欧尔麦特他受的伤并不仅仅是针对身体的，还有个性。”

    “现在世界上所有已知的治愈系能力者，包括你说的那位武装侦探社的小姐，都只能针对人的身体进行治愈，我们从未见过能治愈个性损伤的能力。”

    真纪沉默了一会。

    她再次开口：“那为什么你们觉得我可以？”

    根津站起来，坐到了她身边。

    它往真纪手里塞了块饼干，温和地说：“不是我们觉得你一定可以，只是我们想最后尝试一下。”

    真纪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她没有接过饼干，只是坐直了，然后盯着眼前根津的眼睛：“但是我的能力代价很大。”

    真的很大。

    用多了，不仅伤钱，而且伤身，还会让一点被她刻意忘记的乱七八糟的回忆冲进脑子里来。

    真纪觉得，除了她父亲的事，肯定还有什么被她忘了。

    但是她不想想起来。

    不愿意想起来。

    根津盯着少女的眼睛鸢色的眼睛里内容很多，但是没有说谎的意味。

    于是它说：“我们会尽量补偿你。”

    真纪：“我不保证能真的治好他。”

    “没关系，”

    小白鼠笑了起来，“已经给好孩子的礼物是不会收回来的。”

    真纪便放松了一点，她说：“我提两个条件。”

    根津：“你说。”

    真纪：“一是，如果以后雄英有什么重要的、能称为‘独家新闻’的事情，我想要拥有最先转播权——当然会提前挣得当事人和校方同意。”

    那位一直沉默不言的老先生突然笑了一下。

    他说：“这很经营科，姑娘。”

    真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老先生才说：“你应该没见过我——不会有媒体有这闲工夫来拍我个教书的老头子的。”

    真纪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第二点——我想要雄英所有废弃土地的暂时使用权。”

    第一个条件没什么问题。

    这第二个却让根津愣了一下：“你要土地干什么？”

    真纪严肃地说：“种田。”

    “雄英闲置的土地至少有几百亩——就算只种小辣椒，每年都能有一大笔进账了，当然我会和校方分成的，也会给学校食堂供给果蔬。”

    相泽消太怀疑地看她：“你真的会种地吗？”

    不是他说，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知道蔬菜在送进超市里之前是什么样子的都算好了。

    真让他们下田，还不如要他们的命。

    真纪说：“基础操作还是知道的。”

    她当初上学最穷的时候，连菜都买不起，都是靠在阳台上种点青菜韭菜什么的加盐炒炒苟下来的。

    根津想了想：“我们可以先给你一小块地——什么时候你能供上食堂用菜的十分之一了，可以来申请更多。”

    显然是不大信任真纪的样子。

    真纪也不恼，这样就够了，她对自己也有点信心。

    商量完了，相泽消太就给欧尔麦特打了个电话。

    真纪有些惊讶。

    根津解释道，其实下个学期开始，欧尔麦特就会在雄英担任教师。

    欧尔麦特推门进来，看到真纪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真纪少女？”他疑惑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根津问真纪：“有办法吗？”

    真纪愣了愣。看来根津他们也是为了不让欧尔麦特多费心，所以没提前告诉他——毕竟如果知道真纪用能力是有代价的，欧尔麦特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同意让她来治疗自己。

    真纪抿了抿嘴，对系统说：“四四，开卡牌管理。”

    系统调出了欧尔麦特的卡。

    真纪正要戳开“强化卡牌”部分，就忽然愣了一下。

    ......卡牌管理上，特殊能力那一栏，原来写着“ONE FOR ALL”的位置，现在灰暗着。

    真纪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四四，”她语速飞快，“找绿谷出久的卡。”

    卡面很快被调出来了。

    果然。

    就像她想的一样，之前“？？？”的位置，现在已经赫然变成了“ONE FOR ALL”。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纪想。

    个性是可以转移的吗？还是说只有这个个性是——

    她顿住了，她想起了之前第一次见到欧尔麦特的时候，听到的那个词。

    “继承”。

    原来绿谷出久继承的不是别的。

    是欧尔麦特的个性。

    真纪转过头，半是疑惑地看着欧尔麦特——如果换做她，这么强大的个性，怎么可能说给就给的出去。

    然后她看到了欧尔麦特的眼睛。

    如果说中也的眼睛是湛蓝色的，那欧尔麦特的眼睛就要更深一点，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很安心的颜色。

    她又看到欧尔麦特脸上的笑容——不是人们记忆中熟知的那种。

    他看上去有点疲惫，又有点放心。

    真纪有点明白了。

    “英雄”并不是一个定义，而是一个称号。

    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也是普通的人。

    而一个人，是有资格在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之后，将身上的担子交给下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冷了实在太冷了

    再冷下去还怎么码字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