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阿卓, 你到了吗？”

    “他自尊心强，你说话的时候……emmm，总之还是希望你注意一点啦。”

    “我不在, 你们不要发生争执呀。”

    “……”

    姜小鱼连着给赵卓成发了五六条微信语音，声音甜腻，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讨喜。

    赵卓成听了三条便再没听, 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戳：知道。

    ——我很有耐心。

    ——但你如果再交代下去，我不保证我依旧能有耐心。

    姜小鱼发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表情包。

    赵卓成这才收了手机，微蹙着眉再次摁了门铃。

    房间里的旖旎氛围悉数散开。

    林冉急忙撑着沙发站起来, 一时间手忙脚乱。

    门铃声如同催命一般响着，她头发披散在肩膀, 有几缕不太听话, 落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呼了口气，结果头发就那么到了嘴里。

    林冉：……

    反倒是徐斯年不疾不徐地站起来, 抬手轻拨了下她的头发。

    “不急。”徐斯年说。

    林冉：“……哦。”

    站在那儿像极犯了错的小学生。

    徐斯年的衣服有些皱，他低头整理了下。

    门铃一声接一声。

    急促又刺耳。

    听得徐斯年不由皱起了眉。

    忽然, 门铃声停了。

    林冉听到徐斯年轻出了口气，似乎一直绷着的神经才有了些许松懈。

    可没等几秒，门铃声再次响起。

    林冉试探着问：“要不我开？”

    徐斯年僵硬的扭过头, 颇为艰难晦涩地舔了下唇，轻捏了下她的手腕，他声音不高, 却说的异常坚定，“我去。”

    未知的东西往往是最令人害怕的。

    尤其对于此刻的徐斯年来说。

    无法判断门外的人是敌是友，更不清楚会遇到什么事情。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开了门。

    只是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间或夹杂着耳熟的说话声。

    他站在门口皱眉想了会儿, 依旧没能想到那声音属于谁。

    反倒是林冉问：“是谁啊？”

    徐斯年答：“没有人。”

    大抵怕林冉不信，他还补充了一句，“估计是嫌等得太久，就走了。”

    “哦。”林冉闷着应了一声。

    徐斯年关上门回到客厅，不知该说什么，先给林冉倒了杯水。

    袅袅热气蒸腾而上，房间里多了几丝烟火气息。

    在沉默过后，林冉率先打破宁静，“明天去换张手机卡吧。”

    “嗯。”徐斯年答应，而后主动把自己手机打开，“我可能还要换微信号。”

    “那就换。”林冉说。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林冉捧着水杯吹了几下，荡开层层波澜。

    她抬起头，似是心有灵犀那般，和徐斯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一字一句道：“难道不考虑换个公司么？”

    翌日。

    徐斯年送完阿礼就去了附近的营业厅，重新办了手机卡，也重新申请了微信号，然后第一个申请添加的微信好友就是林冉。

    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让她过来吃饭。

    中午阿礼会在学校吃，所以就他们两个。

    和徐斯年有关的不好的热搜已经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林超影太让人心疼了##谁不想拥有林超影这样的男朋友##林超影安全感#之类的词条，但排名都没有他之前的黑热搜高。

    燃星娱乐倒是在热一挂了一天，相关联的词是——想去打工。

    因为燃星娱乐地方小，但福利好，还有鹿禾在。

    起因就是上午鹿禾、许言、孙潇三人联合直播，然后在直播期间回答粉丝问题，粉丝就问鹿禾为什么要跳槽到燃星，鹿禾想了想说比较自由，老板年轻好相处。

    而孙潇说，“因为工资高，还不看业绩。”

    许言说：“我们老板超好看，还给我买奶茶。”

    粉丝又问：一直很好奇明星有五险一金吗？

    下边很多粉丝哈哈哈，直接打击问话人——

    ——明星都是交商业险的哇。

    ——经纪公司又不是啥私企，怎么可能给你交五险一金？

    ——姐妹你以为这是在国企吗？！

    ——恕我直言，是直接笑还是走流程？

    ——经纪公司不剥削艺人就不错了，还交五险一金，在想peach吗？！

    ……

    鹿禾看到了，先没说话。

    许言像个好奇宝宝，“五险一金是什么？”

    “我有吗？”

    孙潇和她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看向了鹿禾。

    鹿禾低咳一声，“你俩……应该有吧？”

    “应该？”两人同时发问。

    一旁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提醒，五险一金就是在工作以后给他们交的正规保险，包括养老、医疗、失业、工伤和生育险，一金就是住房公积金，对买房子的人比较管用。

    鹿禾有。

    但孙潇和许言没有。

    因为两人还是学生，所以不需要交。

    许言和孙潇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了一眼。

    弹幕疯狂刷：

    ——我靠！明星真的有五险一金吗？！

    ——我又孤陋寡闻了。

    ——为啥我从这两人的眼里看出了悲伤？

    ——我猜是因为他们都在想：原来是因为我不需要交五险一金，公司才给我这么高工资！

    ——哈哈哈哈，这难道就是学生和社畜的区别吗？

    ——鹿禾的脸色真的精彩纷呈！我感觉鹿禾在这个公司像是带小孩！

    ——这两个傻弟弟妹妹，可笑死我了。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从他俩的对视里看出了CP感吗？对不起，我有罪。

    许言看向周遭工作人员，“所以……你们都有吗？”

    工作人员们纷纷点头。

    “多少钱？”许言问。

    一个工作人员瑟瑟发抖，看了眼摄像头，“这……可以说吗？”

    许言朝她招招手，“你悄悄告诉我。”

    于是工作人员附在她耳边说了。

    许言的表情从平静转为震惊。

    工作人员撤离之后，许言瞪着她的眼睛说：“她们的五险一金好多啊。”

    “为啥不给我？我每个月工资才那么点儿！”

    “而且我也想买房啊，宁江新开的盘我看了好久，连个首付都没攒下，她们都能直接提公积金账户里的钱啊。”

    弹幕：

    ——突然好奇，五险一金到底多少啊！

    ——小姐姐，你卖了你的车去买房吧！你车很值钱的！

    ——恕我直言，你一点都不像买不起房的人。

    ——对吼，她可是许言的外甥女！难道还需要五险一金吗？

    许言眼睛好，看字的速度快，回答的也快，“我需要啊！”

    “我每个月底工资才五千！要是没有活动，我就只能拿五千！”

    “光是公积金就会有一千了，一千块钱能做好多事哇！”

    “我舅舅只给买车，那是我努力上学得来的。”

    “而且舅舅娶舅妈了，我不能靠她们，得靠自己哇。”

    “忽然发现，我助理工资都有八千，我……emmm，我可以打电话找老板申请涨工资吗？”

    然后被孙潇一个拍头，“这也是能说的吗？”

    鹿禾叹了口气，“你打吧。”

    许言：“你竟然不拦我？？？”

    “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孙潇啧了一声，“我觉得，明天你就可以和冉姐谈解约的事了。”

    许言：“……”

    鹿禾：“你应该庆幸，她不看直播。”

    弹幕已经发了满屏的哈哈哈。

    ——燃星的氛围这么快乐吗？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姐姐，你入镜了知道吗？

    ——而且工作人员的眼神简直就是生无可恋中还带着点宠溺，完全就是习惯了她们的这种相处模式啊！

    ——日常也这么开心？而且助理有八千工资！我敲！

    ——请问你们公司还缺人吗？真的，我会ps，还是吹彩虹屁十级高手！

    ——五险一金会迟发吗？

    ——工资会迟发吗？

    ——是双休吗？

    ——会996吗？

    弹幕的画风逐渐走偏，许言看着屏幕，皱眉扶额，“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啊。”

    然后直接喊了助理过来科普。

    助理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女生，看着弹幕的问题开始尽职尽责回答。

    ——“我入职三个月，工资和公积金都没迟发过。”

    ——“没有双休，但言言没有活动的时候我都可以休息。”

    ——“我现在一周可以休息三四天。”

    ——“不是996，反正很少加班，就是作息不太正常，如果忙得太晚会有补贴。”

    助理回答完问题，然后就退到一边了。

    入镜的依旧只有她们三个。

    还是鹿禾把流程cue下去，许言却还在心心念念她的五险一金。

    弹幕上已经没办法继续听他们闲聊了，几乎变成了社畜诉苦大会。

    大家都非常羡慕他们公司是5号发工资，而且从不拖欠！

    纷纷嚷着要跳槽。

    于是，热搜应运而生。

    #燃星娱乐有五险一金#

    #想去燃星娱乐打工#

    甚至还有网友开始造梗：在别的公司你是个社畜，但在燃星，你是一个快快乐乐的打工人。

    周邺趁着这波热度，带着词条放出了公司人事部邮箱：欢迎各类人才投递简历。

    林冉看着热搜词条的变化，然后在吃饭的时候点进去看了他们的录播，有网友把许言说想打电话涨工资这事儿专门弄了出来。

    林冉忍不住在群里发：@许言言言，涨工资？

    许言言言：有点想……还想要五险一金qaq

    林冉：你不是只喝奶茶吗？

    许言言言：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想要买房。

    林冉：那就好好工作，/微笑。

    许言言言：我努力了。

    ——我舅说让我进组拍戏，和他一起。

    林冉：什么戏？哪个角色？

    许言言言：《暗夜芳华》，年代戏，我演……他侄女。

    林冉：本色出演？

    ——公司就喜欢你这样的员工。

    许言言言：……所以可以给我涨工资吗？

    林冉：可以，涨一千。

    许言在群里连发了七八个开心的表情包庆祝。

    鹿禾和孙潇极为敷衍。

    忙着玩手机，林冉吃饭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

    偶尔许言还在群里扔个冷笑话，她看着就忍不住笑。

    徐斯年就坐在她对面看着，目光炙热。

    吃到一半放下了筷子，刻意弄出了些声响。

    林冉毫无觉察。

    直到和许言他们闹完，她才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但刚扒拉了一口米饭，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木讷的抬起头，看向徐斯年，“你不吃了吗？”

    徐斯年看着她，几秒后无奈叹气，从手边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米粒，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

    林冉：“……”

    一顿饭相安无事吃完。

    林冉帮着端到厨房，徐斯年洗碗。

    水流声在厨房里缓缓流淌，林冉擦干净餐桌之后没去客厅歇着，而是站在厨房门口刷手机，徐斯年的热搜已经越来越低，马上就到了尾巴的位置。

    而燃星娱乐依旧稳当排在前面。

    林冉刷了两下手机，“我们公司上热搜了。”

    徐斯年洗碗的动作不停，“是好的吗？”

    “嗯。”林冉啧了一声，“公司氛围太好，大家都说想去我们公司工作。”

    “那不错。”徐斯年说。

    林冉重重嗯了一声，“我们公司给交五险一金，还能调休。”

    徐斯年：“哦。”

    “我们公司给艺人单独配经纪人和助理。”林冉说。

    徐斯年：“哦。”

    徐斯年的语调一直都一个样。

    没什么起伏，和平常一样波澜不惊。

    但林冉愣是听出了点儿细微的差别。

    于是她继续说：“我们公司还有资源。”

    “好多IP要自己开发，特别缺男演员。”

    徐斯年：“嗯。”

    换了个字，语调却和之前一样。

    林冉：“我们公司还和明年的选秀节目签了协议，明年能往他们那送人，去了之后就有好的曝光率。”

    徐斯年：“嗯。”

    林冉：“我们公司那个小姑娘，她舅舅是言唯，直接给她拿下了《暗夜芳华》的角色哎，那可是业内鼎鼎大名的何涛导演拍的！”

    “拍完这部戏，她的身价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还有孙潇，他都能进剧组了，要跟着鹿禾去演一个中国舞的老师，明年再去参加选秀节目，那一定会成为新一代男神，到时候的燃星可就是人们挤破头也进不……”

    厨房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在瞬间湮灭。

    徐斯年手上还残留着水渍，他的目光温和，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所以呢？”

    他平静的问。

    林冉的话忽然又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徐斯年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林冉：“……”

    这态度怎么那么诡异啊！

    林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看着徐斯年那双眼睛，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

    于是在沉默两分钟后，她磕磕绊绊道：“就是……我们公司这么好，你考虑一下呗。”

    说完以后紧抿着唇。

    那双眼睛盯着他看，在徐斯年刚张开嘴巴那一瞬间，她就打断了他的话，语速飞快地说：“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拒绝我，不管我们公司氛围有多好，你肯定不会来。”

    “毕竟在你籍籍无名、公司放养你的时候，你都不来我们这，更别说现在你都小有名气，钱海潮都能主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了，但我就是想让你过来，你过不过来无所谓，主要我就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不过你就算不来也不要再和我说了，我现在简直堪称当代刘备，三顾茅庐的事儿我也做了，就希望你给我留点儿面子，毕竟我还是个女孩子。你就算不给我面子，你也给阿礼点儿面子……”

    林冉一紧张起来，话贼多。

    生怕听到徐斯年拒绝她，于是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当她突然卡壳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徐斯年正笑着看她。

    他把碗放回到柜子里，用毛巾擦掉手上的水渍，不疾不徐道：“我没有不给你面子。”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拒绝我。”林冉一听他的话，心情虽然还是有点失落，但已经比第一次的时候好多了，能够坦然接受这件事，于是叹了口气，“不过我该说的都说了，只要你来，我们公司资源倾斜性会很明显，但也是因为你能捧起来，如果你捧不起来的话，那也是白搭。”

    “我开公司也不是为了败家的，所以我不会在你身上倾注百分百心血……”

    徐斯年兀自打断了他的话，“我有说我不去吗？”

    林冉愣住。

    一大堆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像突然间也没有了说的必要。

    她本来是想要打个感情牌，估摸着等下次或者下下次，徐斯年可能会有所松动。

    但没想到，徐斯年忽然改了口。

    就好像是顽石突然被点化，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你……你说真的？”林冉磕绊着问，“你真的去我们家公司？”

    徐斯年摇头，“我也没说我要去。”

    林冉：“……”

    她忽然就变了脸色，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很想骂人。

    但看着徐斯年那张脸，她实在说不出来什么骂人的话。

    于是她背过身去。

    徐斯年朝她走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呼吸清浅，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像是把自己的余生都赌了进去。

    厨房里的沉默在不断蔓延着，林冉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依旧觉得不好受。

    就像是心口堵了一团东西似的，忍了良久，她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耍人玩，无耻！”

    她说的时候单纯在泄愤。

    没有骂人的意思。

    徐斯年忽然低笑了声，“我没有耍你。”

    林冉冷哼道：“那你先说要去，又说不去，这还不是在耍人玩？”

    “别说了。”林冉说：“你就是想给我留点面子，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弄，所以才这样的，我知道了，你以后不用当面拒绝我，给我发微信就行。”

    徐斯年就在她身后站着，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发梢，忍不住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还挺顺的。

    他无奈笑道：“这样你是不是就能直接把我微信拉黑了？”

    林冉：“……”

    倒也是个办法。

    徐斯年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有烟火气。

    他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我没有耍你，只是在考虑。”

    “和辰冬的合同解除，总归要些时间。”

    林冉扭头看向他，眼都不带眨的，“和辰冬解约，违约金我付。”

    财大气粗。

    徐斯年看着她，不由得笑，“老板是不是了不起？”

    林冉：“……”

    在某些时候确实挺了不起的。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过去。”徐斯年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那我希望你能给我空间和时间。”

    “我不是个废人，什么都需要你来做。”

    “我没有……”林冉下意识为自己辩驳。

    徐斯年却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唇角微扬，“信我。”

    “我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大家久等了

    这周有一个葬礼，所以来回奔波比较多

    今明两天都有万字更新

    12点左右还有一章

    鞠躬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