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徐斯年是今天刚搬过来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冉。
其实徐斯年搬家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
阿礼今年八岁,不善言辞,不敢和人交流, 有轻微自闭症以及白血病。
父母去世那年,徐斯年忙到脚不沾地,三岁的阿礼一个人待在家里, 偶尔还会听到讨债的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他就一个人躲在衣柜里,不敢哭, 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年是徐斯年最落魄的一年。
他在医院、法院、家里以及各个公司跑,他找那些可以帮忙借钱的公司老总, 但以往和他爸走得近的那些人, 在那个时候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连面都见不到。
那会儿他站在高楼大厦底下, 第一次明白了人走茶凉的悲苦。
瞬间明白了他爸为什么会选择跳楼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那样一个精致了半辈子,高高在上了半辈子的要面子的男人, 无法忍受这样的困境。
所以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负担都落在了徐斯年的肩上。
他从云端坠入污泥之中, 学着低头,学着弯腰,学着低声下气。
日日难眠。
三岁的阿礼躲在家里, 只能抱着怀里的超级英雄玩偶默默掉泪。
徐斯年每天回去都是从衣柜里把他抱出来,阿礼奶声奶气的低声问他:“哥哥,你以后出去可以带着我吗?”
徐斯年想点头, 但只是拍着他的背,“睡吧。”
阿礼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泛着泪光,窝在他怀里, “哥哥,我害怕。”
之后母亲去世,徐斯年一直带着阿礼,但是生活像一张网,你越是想挣脱就陷得越深。
徐斯年卖了家里所有的不动产,还有他妈的首饰、名牌包,能变卖的几乎全都卖了,然后把公司全部抵押,有几个和父亲关系还不错的人之后悄悄塞给了他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能解燃眉之急。
东拼西凑,总算是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但是父母双亡的事实无法改变,阿礼也在五岁那年查出了白血病。
把他送进幼儿园之后,他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每天抱着他的“超级英雄”,从来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甚至不跟小朋友说话,他习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
去心理医生那儿看了之后发现有重度的自闭症。
经过三年的治疗之后,阿礼的状况才好了一些。
徐斯年这些年半工半读,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打工,接一些便宜的拍摄的活儿,算是能勉强维持生计。
一夜暴富很容易接受,但是一夜落魄需要很长时间去适应。
公司破产来得太突然,徐斯年用了很久才走出了困境,如今的他已经很习惯自己的贫穷和窘迫,最难捱的日子都捱过来了。
见识过人情冷暖,体会过无依可靠,被至亲之人抛弃过,被知心好友奚落过,所有的情绪都体会过一遍之后,一个人很难再有多余的情绪。
他想保护的也只有阿礼。
所以这些年他为了阿礼的病努力赚钱,为了让他有更好的疗养环境搬到更好的地方。包括之前的很多次搬家都是为了给阿礼找一个合适的居住环境,这次也不例外。
之前的那个地方在宁江城郊,环境是出了名的典雅,空气也很清新,租的那个房子里还有一个大阳台,在天气好的时候,阿礼可以搬着凳子坐在阳台上画画,他很喜欢这种安静的艺术,画的画也很有灵气。
但那儿离徐斯年的学校太远了。
一旦开学,徐斯年再工作的话就很难照顾到阿礼的情绪,所以开始考虑起了搬家的事情,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宁江大学周边环境好的地方房租都很贵,他看了好几家都不太好,便一拖再拖,本来都想着算了,大不了他累一点儿来回跑。
可是他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场景。
昨天有个杂志拍照,他回去的有点儿晚了。阿礼大概是想去小区楼下看看他有没有回来,但是刚走到楼道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徐斯年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阿礼被男人摁在地上,就在他们家的楼道里,他骑在阿礼的身上,扒他的衣服。
阿礼吓得都没敢哭出声来,他只是呜咽着掉眼泪,看到徐斯年的那一刻他才怯懦着喊,“哥哥,我怕。”
徐斯年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断了弦。
当年阿礼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在黑暗的衣柜里睡着,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讨债声,他就是这样,不敢哭也不敢喊,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才敢说一句:“哥哥,我怕。”
徐斯年想都没想把那人拎起来扔到一边,然后把瘦弱的阿礼抱起来放回家里,砰的一声关了门。
他撸起了卫衣的袖子,在那人想跑的时候,他直接拎住了那人的后脖颈,一言不发的揍在他肚子上。
那会儿家里没破产的时候,徐斯年学过柔道、散打,时不时还去练拳击,打人很有一套,尽挑疼的,但是不流血的地方打。
那人就住他们楼下,注意阿礼很久了。
他有很严重的恋童癖。
徐斯年没报警,他没有做出实质性侵犯的事情,就算报了警也没多大用,不如把他打疼,让他长记性!那人本来就心虚,就算被徐斯年打得鼻青脸肿,有气无力的躺在角落里,浑身酸疼,也没有勇气报警。
徐斯年踢了他一脚,发狠似地说:“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如果再动我弟弟,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人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徐斯年这才回家,他轻轻推开门,然后又慢慢关上,阿礼却不在原来的地方。
浴室里有水声,徐斯年急忙跑过去,但是浴室门已经被反锁了,只有泊泊的水声传来,他敲了敲门,轻声喊:“阿礼?”
里面没有人应。
徐斯年低声说:“阿礼,坏人已经被哥哥打跑了,你出来吧。”
依旧没人应。
徐斯年又敲门,威胁道:“阿礼,你要是不给哥哥开门的话,哥哥就生气了。”
隔了两分钟,门没打开。
阿礼只穿了一条短裤,浑身湿透,水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沿着他的肌肤纹理落在地上,阿礼天生就比别人白一个色号,但他的上半身泛着不正常的红,甚至锁骨那一块都起了皮,他的眼睛很明亮,泛着水光。
徐斯年只看了一眼就握紧了拳头,真是恨不得打死那个人。
他一把将阿礼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阿礼不怕,哥哥在。”
阿礼有一头自然卷发,但现在全都湿透了,他的湿发搭在徐斯年耳边,下巴靠在徐斯年肩膀上,委屈的扁了扁嘴,刚要说话就哭了出来。
哭得声音很大。
阿礼吸着鼻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我好害怕。”
“哥哥,他的手一直摸我。”
“没事的。”徐斯年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一直等阿礼哭累了趴在他肩膀睡着,他才给阿礼擦干了身子,然后轻轻把他抱到床上,阿礼一直拽着他的手。
徐斯年连夜决定了搬家。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刷新那些租房的app,而是找出很久没用过的电话本,那个被锁进保险柜里很久没有用过的电话本,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拨通了盛何的电话。
盛何原来和他爸是同学,毕业之后两人一起创业,后来盛何去搞了房地产,他爸自己做公司,两人在业内都算混得不错,关系一直都很好。
但是他爸出事那会儿,盛何一直都没出面,甚至他找到盛何的公司去都没能见到盛何一面,前台秘书告诉他:姓徐的都不见。
后来盛何找到他,给了他一张支票,徐斯年没看多少钱,只是把支票还给他,然后冷漠走开,他说:我不想看到姓盛的。
曾经他爸说过,这个世界上,你盛叔是唯一懂我的人!我们那是过命的交情!
但是在他爸最需要的时候,那个最懂他的人却消失了。
徐斯年再没见过盛何,却也听说他家的公司越做越大,他也成为了房地产行业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管多落魄,徐斯年的信用卡里欠了多少钱,他都没想过找盛何。
但是房子的事儿,现在的他没办法解决。
他拿出他爸古旧的电话本,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他喊了一声:“盛叔。”
对方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而且格外热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穷人拼尽全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有钱人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很快解决。
盛何找了他家名下最合适的房子,宁江大学两公里以内的loft复式,地段好,环境好,安保好,本来是盛何打算留给在宁江上大学的女儿休息的地方,但女儿现在也办了留学,完全用不到,正好顺水推舟让徐斯年住着。
如果出租的话,价格是一万五一个月。
对徐斯年来说有些吃力,但咬咬牙也还可以。
主要是安保这一条,他觉得值得。
但盛何没要他的钱,一早就给他送了房间钥匙,亲自送过来的,看到他的时候还红了眼睛,拍着他的肩膀说:“长大了啊。”
他说:“凭你还叫我一声盛叔,这房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徐斯年没有问他当年为什么在最困难的时候消失。
人性永远是最不能试探的东西。
他说了感谢,然后带着阿礼搬了家,刚搬过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是阿礼的肚子饿了,所以他带着阿礼出门吃东西,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冉。
他带着阿礼走进电梯,汤昕奕却还没下。
电梯门一直开着,徐斯年长按着打开键,皱眉问:“你不下?”
汤昕奕愣了两秒,指着自己问:“你说我?”
徐斯年点头,“你到了。”
汤昕奕看着他笑了,然后朝着林冉疯狂使眼色,自来熟地说:“你们是去吃饭吧?哎呀,好巧,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呗?”
徐斯年眉头皱的愈发紧,“不合适。”
汤昕奕想来最不怕别人拒绝,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说着就去摸徐斯礼的脑袋,但是徐斯礼却躲了一下,缩在了徐斯年的身后,警惕的目光看向她,汤昕奕也不觉得尴尬,讪笑了下,“这个小弟弟有个性啊。”
“弟弟,你叫什么?”汤昕奕问。
阿礼没回答,这下脑袋直接埋在了徐斯年的腰间。
汤昕奕不可置信,扭头看林冉:“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林冉无奈扶额,就怕徐斯年一个生气把汤昕奕一脚踢出来,赶紧把她拽了出来,笑着和徐斯年挥挥手,“新邻居,快去吃饭吧。”
电梯门这才缓缓合上。
徐斯年还听见林冉说:“你能不能给人家点个人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呼~
还有一个肥章估计要半夜发了~
以后的更新时间在晚上九点。
我争取多一点存稿吧,不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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