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凡
在天界时, 她尚且还?有灵气护体,成为凡人,她身上那些伤又不会?随之消散, 处理不好有感染的风险, 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手背上一处红痕, 隐约有向??延伸的趋势,陆砚行颤着手把袖子揭上去一些,然后他看见从腕间开始到整条手臂到处都是凌乱错落的鞭痕。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多糟糕。
他一时就连抱她都无从下手,轻碰一下都怕碎了。
他的小烟那么爱漂亮。
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子都要贴个创可贴, 让他呼气让他哄, 他没办法想她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滚烫的热泪滴在她的手臂上, 他把袖子放下, 不敢再看一眼,看出他的担心, 温烟摇摇头:“我不疼的。”
她听不出, 她声音都在打着颤。
“没事啊。”陆砚行拦腰把她缓缓抱起,下巴轻抵在她脑袋上,安哄着:“我们去医院,不怕。”
“哥……”商承逸很快从震惊中回过来,他已经及时联系了好友,人民医院的权威外科医生:“我联系了楚柯姐,她今晚刚好值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先?把嫂子送医院吧,小心伤口感染。”
温烟意识昏昏沉沉,眼皮已经开始支撑不住一闭一闭, 陆砚行说:“承逸,你去帮忙开下车,我在后面抱着她,陪她说会话,怕她睡着。”
他脑门贴在温烟的额头上,对比了下温度:“她好像有点发烧。”
“好……”商承逸去开车。
“小凝,你在家陪着小喃、爸妈,还?有爷爷,我看着你嫂子。”
“不用,我们一道过去吧。”段若兰看着也十?分担忧,满脸心疼。
“妈,去了也是添乱,医院站不开那么多人,咱们明天再去看嫂子。”陆意凝理智劝着。
“和小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联系家??。”陆正邦叮嘱着。
“嗯……”陆砚行最?后看着陆震宵:“爷爷,那我们走了。”
“注意安全。”
上了车,温烟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刻意放松气氛,说着:“砚行,讲个笑话听吧。”
“好,我想想。”陆砚行脑子一团浆糊,但还?是应着她的要求来,搜罗所有相关记忆。
“小明考试没考好,回?家后他爸爸拿扫帚打他,他忽然想起老师教他们要体谅父母,然后他就问她爸爸「你是不是没吃饭」。”
温烟稍反应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因?为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的疼又蔓延至全身,她偏头把脸埋进他怀??,整个身体瑟着往??缩了缩,拼命抑制住脱口而出的痛吟。
“我在,没关系。”
他这话是在告诉她,你可以哭,有我在你身边,你可以肆无忌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话说完,空气静默了几?秒,抽泣声从怀??传出。
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奇怪,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可以一直故作坚强。
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表露出一点站在你这边的倾向,压抑的情绪便会?溃不成军。
“我要好起来。”温烟眼泪直掉,窝在怀??一个劲儿重复这句话,声音断断续续,陆砚行期间一直安抚着她,把她有可能会感兴趣的事说给她听。
“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没结婚,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她刘海被汗水浸湿,陆砚行温柔给她拨开一些。
“我给你要了傅恒风的签名,就写在你最?喜欢的那条波点丝巾上。”
“还?有呢。”
“你的偶像最近拿了影帝,隔空喊话要和你合作呢,夸你是个好演员。”
“真的吗?”
“真的……”陆砚行说完,抬头看了眼窗外,而后催促了下驾驶位的商承逸:“承逸,稍微开快点。”
“已经最?快了。”商承逸说:“这段限速,你再哄会?儿。”
“还?有吗?”温烟问。
“你的甜品店我帮你开起来了,先?以你的名字命名,等着你回?来赐名呢。”
“你发布会?定制的那条裙子我帮你保管在家??的衣帽间,很漂亮,你穿了一定好看。”
“你紫玉上仙的角色得了奖,观众粉丝都很喜欢你。”
“你微博有了五百万的粉丝,你的粉丝名叫「烟火」,我取的,希望宝贝不要介意。”
“商承逸和小凝结婚了,你有一个可爱的外甥女,叫小喃,她和你一样机灵漂亮。”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和我结婚了,你赖不掉了。”
“不赖……”温烟眼皮睁不开,嘟囔:“我好困啊,想睡觉。”
楚柯早已亲自等在外面,陆砚行把大衣脱下给她盖在身上,抱着她跟着楚柯向??面走去,他们没有跟进急诊室,守在外面。
不一会?儿,楚柯沉着脸出来,先?交代清楚情况:“伤口小面积感染,腰部有两道伤口再深点就要见骨,脖颈上那处早点联系美容整形吧,大概率会?留疤,我做了清创消毒处理,现在正静脉输液,伤口恢复期,饮食要清淡,作息也要格外注意。”
陆砚行认真听完她的话,说了声「知道了」便要向病房里走去,楚柯喊住他:“你站住。”
“玩也要有个度吧,你怎么不打的再重点?”楚柯看到温烟一身的伤痕,她是真的很生?气?。
现在这个时代在什么情况下身体会?出现大规模的鞭伤?
除了字母游戏,她想不来其他。
陆砚行一脸错愕,还?没来得及解释出口,楚柯又打断了他的话:“别拿年轻人和我说事,我也年轻过,人家小商也是年轻人,怎么没把自己媳妇送进医院?”
陆砚行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商承逸就更不用说,他倒是想给他解释,更是无从下口,知道的情况还没他多。
这就造成了很奇妙的一种气?氛,楚柯把他的沉默当作是一种默认,黑沉着脸没再说什么。
温烟伤口是小面积感染,倒构不成昏迷的标准,但她意识确实昏昏沉沉,也是真的犯困,陆砚行守了她一晚上,到了早上八点,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她平躺着不动,肤色又白湛透明,再加上一身的伤痕,他怎么看怎么心慌。
一会?趴到心脏处听听心跳声,一会?探探鼻息,到了八点半,陆砚行实?在忍不住把她叫醒,想陪她说说话,他小心摇了摇温烟的肩膀:“宝贝,醒醒。”
温烟推搡了下他的肩膀,困得睁不开眼,语气微有些不好,又带着撒娇意味:“不要动我。”
“宝贝,醒醒,别睡了,一直睡着不好,今天太阳不错,我带你去晒太阳。”
陆砚行对叫醒她这件事异常执着,嗓音沉沉带着蛊惑,一个一个词儿说出来像是要把她拉着坠入公众号:图雅酱里:“糖果,钻戒,大红票子。”
“起开,我不要。”温烟眯着眼,回?应了他一句。
然后,小幅度翻了个身,把被子轻往上揪了揪,闭着眼又进入了梦乡,绵长细密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唉,不是那么好哄了。
临近中午,段若兰和陆意凝带着一堆补食来了,耳边听着说话声,鼻子??又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味,温烟一下就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她秀眉蹙得老深,悄声嘟囔:“有点疼。”
段若兰把保温盒盖子放到一边,赶紧过来看她:“小烟,哪疼,妈看看,用不用给你叫医生?”
“不用不用。”温烟怕伤口吓到她们,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她缓过劲儿来,左右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想见的人,情绪落下来,小声疑惑着:“人哪里去了呢。”
“嫂子,你找我哥啊?”陆意凝在一边接话:“他不是去城北给你买那家老字号的桂花酥了嘛,他说你让他去的啊,好像刚走半个多小时,知道我们要过来,怕你醒来害怕,还?打电话催促了我们还几?次。”
“啊?”温烟歪了歪脑袋,语调抑扬顿挫,很难相信这话出自她之口:“我让他去买的?”
“对啊……”陆意凝说:“你可能迷糊了,所以记不清了。”
温烟愣了会?,渐渐才搜寻起一点模糊的记忆,他好像一直叫她起床,她实在困到无边就一句话把他赶出去了,耳根子这才清净下来。
好愧疚啊。
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们现在的位置在城南,桂花酥在城北洛安街,几?乎横跨了整个江城。
温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表情就更难过了,现在十一点,来回如果顺利的话要两个小时车程,那他中午就不能按时吃饭,一定会?饿肚子。
陆意凝见她左右翻找着什么,问了句:“小嫂子,你找什么呢?”
“找手机。”
“用我的吧。”陆意凝掏出来给她递过去。
温烟从通讯录找到「哥哥」,拨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几?秒,便接起,温烟先?开口说话:“你要在外面填饱肚子才能带着桂花酥回来,不准饿肚子。”
那头默了几?秒,进而笑了声:“遵命,老婆大人。”
还?开着免提着,全让人听到了,温烟一下还?是感觉有点羞。
尤其是看着陆意凝和段若兰憋笑的唇角,她钻回被窝??,抑着声音:“你别这么叫我!”
陆砚行存心逗她:“知道了,老婆大人。”
温烟哼唧了声,那头陆砚行立马松口:“不逗你了,我肯定吃饱再回?来,好吧?”
“好……”温烟乖巧应了声。
温烟从被窝钻出来,小脸淡定非凡,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看着桌边的鸡汤:“好香啊,谢谢妈妈和小凝。”
说着,就要下床,段若兰赶紧说:“别,我帮你盛一碗吧。”
温烟摇摇头:“不用了,陆砚行不让我在床上吃饭。”
三年前的规矩条例,她记得清清楚楚。
端着碗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她不熟练地拿着筷子撕鸡腿上的肉,自己一个人吃又不太好,她问:“小凝,你要不要吃?”
温烟把保温盒给她往那边推了推。
陆意凝:“我不吃,你吃吧。”
她又迅速拽回来,又抬头看向段若兰,话还?没说出口,段若兰笑着说:“我也不吃,这全都是你一个人的。”
“哇……”温烟小小惊叹了声,嘴角抑制不住的偷笑。
“小凝,我走了之后,你哥他怎么过来的啊。”
吃一半的时候,温烟忽然这么问了一句,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段若兰身子僵硬,走到窗边把原本就已经开到最大的窗帘又扯了扯,佯装自己有事要离开,柔和地笑着:“小烟小凝,王嘉仪你们的王婶也在这家医院住院,我过去看看她啊,你们聊。”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于陆砚行来说,犹如坠入深渊地狱,对她们来说又何尝不是。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自己原本意气风发的孩子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关在不见阳光的房间里暗无天日度日,她那阵子不比他难熬,甚至是加倍的痛苦。
段若兰一点不想提起那段记忆。
但她也知道,温烟有权知道他这段时间的生?活,她总不能阻止着不让说。
“好,你去吧,妈,如果早的话,你要不先?回?去帮我看看小喃,那孩子淘气?,爸身体也不好,我怕她在家??闹腾。”陆意凝说。
“行……”段若兰说。
“小烟,那妈走了啊,早点出院,你那个小外甥女昨天晚上一直念叨你。”段若兰笑着。
“我想见她。”温烟越说越好奇。
“她这几?天生病了,小孩子抵抗力差,就没把她带来医院,等过几?天就带她来见你。”
一听这样,温烟立马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等我出院了,我再去见她。”
段若兰走之后,陆意凝才慢慢和她说起这三年发生的事。
她离开的第一年是最难过的坎儿,陆砚行有大半年的时间几乎放弃了正常人的生?活和社交,张妈被遣散,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别墅不出门,经常一喝就是一整宿。
醒了喝,喝到醉,醉了就蒙头睡一大觉,经常醒来时还是半夜,几?乎没有哪一刻是清醒的,就这样恶性循环,他自己也根本不愿意跳出那个圈子。
第一年几乎就这么浑浑噩噩过来了。
后来倒是振作起来了,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每天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空不出半分多余的时间。
只要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关于她的痕迹。
公司办公室的休息间成了他的常驻地,他很少回?别墅,更不敢推开那扇到处都充满她生?活气息的房门。
仿佛一推开门就会?有一个穿仙女裙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冲着他笑,可能还会?跳到他身上,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一口,然后以此作为条件提自己的小要求。
那一年,是公司发展最?好的时期。
得奖时是他去代领的,微博也是他在经营,他开了一家以她的名字命名的甜品店,经常恍惚地盯着小喃在院子??玩闹的身影,他不避讳提起「温烟」这个名字了。
所有人,包括陆意凝,都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起码他不再绕死胡同,代表他愿意走出来,可能是三年五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更甚是一辈子。
总算是有了盼头。
直到看到他拿着那两张唯一的合照,毫无形象坐在路边哭时,她们才知道,他从来都没走出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走出来。
他只是把等她当成了生?活唯一的念想。
陆砚行和陆意凝出生隔了几?分钟,生?日是同一天,都在十二月二十?三日那天。
过去的二十?四年都是俩人一起过,从她走后的那一年开始,生?日当天,陆砚行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只不过第二天会补给她双倍的生?日礼物。
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过生?日了,七月末的时候,陆意凝去公司无意间发现他那天订了个生日蛋糕,透过盒子上那层塑料罩膜,她看清了上面的字。
——祝温烟十?八岁生?日快乐。
陆意凝才知道那天原来是温烟的生?日,第二年的生?日她也参与了其中。只不过,蛋糕变了,上面的文字还?是一如既往。
他说,她喜欢十八岁,换了数字,她就会?生?气?。
温烟眼眶发红,泪水已经把她的视线模糊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低着头,眼泪一滴接一滴汹涌砸落在手臂上,陆意凝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嫂子,还?好你回?来了。”
“你别看我哥现在和没事人一样,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的样子。”
陆意凝顿了顿,继续道:“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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