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业务

    “我的一切, 都属于你，我的老板。”

    “不必客气。”

    宁白铭的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唯有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江兮, 深不见底。

    本想堵宁白铭的人这会儿被反将了一军。

    江兮眉心轻跳，扯带着心尖也抖了抖。

    她一时间有些没弄明白宁白铭想做什么。

    见江兮和这位助理对视良久又没了下文，编导心里急了一把, 拿胳膊肘戳了画外音，用眼神示意她说两句。

    收到信号的画外音刚从美色中脱出来，立刻正了神色。

    “兮姐, 沈助理已经说了‘不用客气’，那我们出发吧！”

    江兮闻声, 敛下眼, 心头划过了一个猜想。

    她提起唇角轻应一声。

    “好啊。”

    “小助理, 麻烦你前面带路吧。”

    柔美的尾音稍稍翘起又故意拖长，语气里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与纨绔世家里的大小姐巡视自家公司的样子别无二致。

    宁白铭微微颔首，“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经过大厅去往电梯时，不少带着工作牌的员工都自动让到了一边，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江兮离得远, 没太听清说话的内容，只是余光扫过去时，他们的视线大多聚在宁白铭的后背。

    那种眼神中有敬畏, 有惊羡，偶有两个女员工还有些羞涩。

    说什么听不清，可眼睛不会骗人。

    扫了两秒，她收回视线, 唇角勾了又平。

    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带着矜贵又冷冽的气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聚焦点。

    他们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近，饶是一句话不说都会有人围上来，想接近他们、与他们交好。

    他们少有朋友，身边永远是空的，可众人的视线又永远凝聚在他们身上。

    这样的本就是少数，而宁白铭又是个中翘楚。

    大学的时候，江兮并不知道他是财团大佬的儿子，她打听到的消息里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

    她只当他生来就孤僻少言，不愿与人接近。

    可接近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人心里藏着一匹狼。

    不靠近则以，一靠近……

    那便是永远成为猎物，不能逃离。

    江兮抬眼，轻嗤。

    该怪什么呢？

    “怪自己瞎了眼呗。”

    轻如羽毛的声音落下时，他们也到了电梯面前。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宽阔的看着能站八九个人。

    因为节目组和公司有协议，拍摄期间不能影响正常工作，所以这次跟着进去的只有画外音、摄影师，另外还有两个随时应急的工作人员。

    这趟总共六个人，就算加上摄像机也是绰绰有余。

    然而江兮刚一进去，宁白铭便把身后要跟进来的一拨人拦下了。

    “这是专用电梯，只有公司顶层高管可以使用。”

    “几位请坐旁边的电梯直升三十楼。”

    其余的人显然没想到有这茬，生生愣在原地。

    还是一个资历较老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小声说道：“也好，这样才能把江兮的‘老板’身份突显出来。后期加特效，不能浪费这段。”

    画外音点头，配合地说了句，“兮姐，待会儿见！”

    说罢，他们朝着旁边的电梯走去，电梯门口一下空了不少。

    江兮回神时，发现电梯里只剩了她和宁白铭两个人，刚想叫个人过来，可门先一步关上了。

    “你干什么？不是签了协议可以拍吗？”

    宁白铭不慌不忙地屈起指节按下30楼的按钮，开口道——

    “电梯不能给高管以外的人搭乘是老板嘱咐的。我不过是个助理，照办罢了。”

    没了摄影机的限制，江兮索性靠在了电梯的角上，露出了一丝探寻。

    “那我也不是高管啊，凭什么我能坐？”

    “签了协议，你这几天就是老板。”

    江兮翻了翻白眼，没再纠结。

    她把胳膊环在身前，饶有趣味地又问了几句。

    “你演助理还演上瘾了是吧，就你这个脾气还能甘居人下做助理？”

    “你要真是助理，那为什么冒用沈安的名字？”

    宁白铭顿了片刻，接着又回头，越过对角线望向那头的江兮。

    四周的淡金色壁面隐约映出两人的身影，不规则的镜面扭曲了对角的距离，把两人拉得极近。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助理。每个月的工资是五千块，公司交五险一金，不包住。”

    说完，他的薄唇阖动几次，终是没了下文。

    可这个细小的举动晃了江兮的眼。

    那点异样的情绪没来得及被她抓住，就被这人的转身带走，湮没在了死寂里。

    无言的安静溢满了这个方正且没有一点杂音的空间。

    电梯一点点地往上升，红色的数字不断跃动，直到跳到了30，宁白铭也没出声。

    江兮想问的话也被电梯门的第二次叮响给盖住。

    她垂下眼，皱了皱眉，一下又一下地揉搓着指腹。

    “不出来吗？”

    宁白铭出声，江兮这才重新抬头。

    她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对视片刻，她还是走出了电梯，恰好隔壁的电梯也到了。

    摄影师先出来，画外音也开始营业。

    “兮姐提前到了啊！不愧是专用电梯，好快！”

    江兮笑了一下，又仰起头睨了身边的人一眼。

    “沈助理，麻烦带我去办公室吧。”

    “嗯。”

    宁白铭领着他们往前走，右手边就是办公室。

    他先迈开一步，推开了深棕色的木质大门，一抹明光从里面透出来。

    整个办公室宽敞明亮，简约干净。

    和宁氏的布置有点像，但又显得利落很多。

    江兮环视一圈，视线定在了那个正中央的木质宽桌和老板椅上。

    在摄像机取了几个镜头折返回来时，画外音开始说道：“江老板，您的位子好气派！”

    “是挺气派的。”

    江兮提眉，瞥了眼宁白铭，“沈助理，你们老板的专属位子，我能坐吗？”

    “你现在是这个公司的头领，坐哪里，要做什么，都由你决定。”

    他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协议都签了，江老板想开了我们的原老板都行。”

    江兮：“……”

    这倒是不必了。

    只是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了，江兮觉得不妥，想着等会儿跟导演组商量一下剪掉这段。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宁白铭就像知道了一样。

    “这话是他说的。你不用担心，老板不会开了我。”

    “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江兮：“……”

    她想起了之前柳如莺跟她描述的话，不由干笑两声，“这位老板还真是接地气，五十多岁了还能知道‘节目效果’。”

    不知是不是错觉，江兮总觉得自己说完“五十”后，宁白铭的眸色深了几分。

    这边，画外音为了推进流程，适时地添了一句，“兮姐，上班时间要到了！冲鸭！！”

    江兮看着身边活力四射的小姑娘，莞尔一笑，“好啊。”

    在椅子上坐稳后，宁白铭也跟到了她身边。

    长臂一推，一叠厚厚的资料便落到了江兮面前。

    “江总，这是您今天需要阅览的文件，其中一部分是合同，还有一部分是执行企划。”

    “您今天的工作就是把他们看完，明后两天我们会去各个部门走一遍。”

    江兮看着封面上加黑居中的黑体字，陷入了沉思。

    虽然节目组说了要反映各行各业的现实生态，但是这么重要的合同落进她手里似乎也不太合适，更可况要拍摄。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应急人员，后者会意，暂停了摄像。

    “兮姐，有什么问题？”

    “看合同这块儿的拍摄计划是什么？”

    “你看，我们拍。具体的内容只会截取几个镜头，后期会把关键信息做模糊处理。您自然一点就行。”

    江兮点头，慢慢做了个深呼吸，随后翻开了第一份合同。

    去国外的这一个月，江翊没有放任江兮每天软在沙发里，而是拎着她去公司，带她熟悉业务。

    按照哥哥的话，人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哪天她不想在娱乐圈待了，还能退圈回家继承家业。

    当时的江兮还没接手这个综艺，更没想着去给哥哥打下手，只赖了两天就打道回了府。

    现在可好，苦果来了。

    作为一个业外人士，江兮对于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着本能的抗拒。

    一页又一页的条款从顶到底，正面结束了就是反面。

    江兮只翻了几页就有些生理不适。

    忽然，身边传来一道低沉又干净的男声。

    “江总，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地方吗？”

    江兮点在纸页上的手一停，眼神晃了晃。

    宁白铭正站在她的右手边，语气徐徐不急，“这些是专业的条文，第一次接触难免有不适应。有困惑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这样对我们双方都负责。”

    江兮听完，稍稍收拢了指尖。

    他的话沉稳有礼、不卑不亢，既没有折煞江兮的面子，又护了公司的利益。

    可是这人是宁白铭，一个曾经满身桀骜，在商场所向披靡，站在塔尖上的人。

    现在却成了别人的助理。

    一个月前没跨过去的那道硬坎，没来由地软了一些。

    江兮含住一点唇，断了几秒呼吸。

    而后，她又笑了一声。

    很轻。

    “那就麻烦你了。十一条和二十二条我不太懂。”

    “好，我解释。”

    办公室里，阳光正好。

    如金子般宝贵的冬日暖阳从窗户口照进来，就连大理石的地面都带着一些暖意。

    桌子前，一句又一句术语缓缓淌出，伴随着纸张的翻动声，意外地和谐。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没出声，就连画外音都格外安静。

    一上午很快过去，原本有半臂高的文件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摄影师和同事比了个收拾，停下机器后说道：“好，中途休息，可以停下了。”

    “接下来是吃午饭，我们去员工餐厅录一节吧。”

    江兮看着手里刚打开一半的策划，想了一会儿。

    “刘哥，餐厅那节晚点录吧。”

    “怎么了？”

    “你们站了一上午，要再站一中午看着我吃，那也太过分了。”

    江兮弯起唇角，“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想跟沈助理请教，你们先去，等会儿我们再联系。”

    节目组的人见江兮说得坦诚，都没反驳。

    如果真的能在短时间熟悉业务，节目拍出来的效果也会好很多。

    况且演员拍综艺能这么敬业的真的不多。

    “那好，你们先聊着，我们吃完饭马上回来。”

    话毕，其他人都走出了办公室。

    江兮看着门关上，送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提上来，她的耳边便飘来了一股热气。

    宁白铭弯着腰，胳膊搭在了扶手上，乍一看竟是半圈着把人拢进了怀里。

    这人前一秒还不是这样的。

    江兮下意识地偏开身子，“你干什么？”

    “老板，你这话问的有意思。”

    宁白铭探过身，似笑非笑。

    “不是你说有问题要讨论吗？”

    “说，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奥斯卡颁奖现场。

    最佳男主角奖获得者——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