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楚以岚一脚就踢了过去, 直接给高进喜来了个断子绝孙踢，听着那杀鸡般的叫声冷哼一声。

    踢完，他抬眼, 扫过了这房间中的几人。

    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默默地把手从陪酒的大学生身上拿开了。

    其他几人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高进喜的大叫而安静如鸡, 酒劲儿醒了大半。

    任处安跟在楚以岚身后进了门，抱着江佟, 嘴上温声说道：“没事了, 咱们马上就走。”

    江佟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着，轻轻点点头。她有点被吓到, 却也还保持着理智，“露露姐为了给我挡酒，被灌醉了, 安安你快看看她还好么。”

    任处安一手揽着江佟, 一手轻轻地拍了拍程露。

    程露被江佟护在了身后，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任处安拍了两下，她躺在沙发上扭动了两下, 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 “别动我……别动……江佟。”

    任处安心里一暖，江佟真是有个好经纪人啊。

    她看了一圈，程露身上除了手腕上也有一个被人用力掐红了的印记, 没什么别的事。

    在江佟的耳边, 她轻声安慰, “露露姐没事，就是睡着了。”

    走廊中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段峥嵘喘着气赶到了门口。

    因为一路上太过匆忙, 他一向穿得板板正正的风衣都显得皱皱巴巴的，金丝边眼镜滑到了鼻梁下面，他抬手，推了推眼镜。

    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任处安，见她没什么事，也就放下了心。

    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里面的人他多多少少都打过照面，眉头不由得一皱。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潜规则这种事，你情我愿的，确实也算是默认的规矩了，也没有人会来多管那个闲事。

    可人家不乐意，强来的话，就没意思了。

    “啧，雅兴啊诸位。”

    他顺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故意文绉绉又带着讽刺地说了一句。

    可能有人不清楚楚以岚的背景，可圈子里没人不认识段峥嵘。

    跟段峥嵘有没有交情是一回事，给不给个薄面又是另外一回事，圈子这么小，指不定哪天就求着人家了。

    交不交好另说，至少别交恶。

    本来就是陪着高进喜一块儿过来找乐子，谁愿意把自己赔进去？

    一见段峥嵘，其他几个人都和和气气地开了口。

    “我们就是陪老高过来找找乐子……”

    高进喜一听，知道这是几个酒肉朋友要把他甩出去挡枪，好把自己摘干净。心头拱火，他立刻破口大骂，“草！老子说有小演员过来的时候你们他妈的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听说过江佟跟暗蓝新签约的小演员关系还不错，可这个圈子不就是名和利么！

    两个人作作秀、演演戏、炒一波姐妹情，这样的人的多了去了，可有几个是真心相待的？

    没想到还真就让他撞上了一个！

    圈儿里有名的富二代楚以岚，再加上一个经纪人大佬段峥嵘，他要是想好好收场，来硬的肯定不行。

    于是高进喜憨憨一笑，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倒是老老实巴交的。

    他不再暴躁地大喊，而是好声好气地开了口，“来来，坐下，咱们一边喝点酒一边谈谈？”

    楚以岚想都没想，张嘴就怼，“强/奸未遂谈什么谈，谁知道你是第几回干这种事了？！”

    段峥嵘推了推眼镜，倒是冷静。

    他回忆着，慢慢开口，“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个月前有个小演员发微博指控你迷/奸，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压了下去，那个演员所在的小公司也很快发了声明，说他们公司从来都没有签约过这个演员，提醒大家谨防被骗……现在看来，迷/奸那件事其实是真的，对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高进喜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当时他的助理时刻盯着小演员的微博，发博之后他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把事情压了下去，那条指控微博也被删了，当时还正好赶上圈里一对热度不小的明星公布恋情，指控他□□这件事连热搜都没沾上边，一点浪花都没有的事情，段峥嵘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难道他就连那种小公司的官博也有关注么！

    段峥嵘早就从高进喜的表情中明白了一切。

    他心中冷笑一声，道：“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

    折腾一大圈，事情告一段落时，已经快要半夜了。

    “江佟！”

    程露在车上忽然清醒了过来，“刷”地一声从后座上面坐了起来。

    她眯着还有些恍惚的双眼，好不容易认出了驾驶位上的人，“楚……楚以岚？”

    楚以岚开着车，往后视镜了瞥了一眼情况，“峥嵘哥已经把安安和江佟送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你们……”程露轻轻喃了一声，似乎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多亏了处安和你们。”

    她一手揉着剧痛到嗡嗡作响的头，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恨恨地说着，“高进喜他们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我联系他不是那个意思！”

    “别想了，已经在走法律程序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楚以岚安慰一声。

    ……

    早晨迎接任处安的，不是第一缕阳光，而是已经[爆]了的微博热搜。

    #楚以岚-任处安#稳稳当当地坐在热搜第一位。

    圈爷V：昨晚圈里有名的富二代楚以岚和暗蓝演员任处安被人拍到一起去了帝都一家高端会所，而就在上周，任处安还因为和小生霍丘榕的视频聊天而火爆全网，这是在有些微妙啊[思考][思考][思考]

    照片中，一家高端会所的门前，任处安和楚以岚两个人距离极近，从拍摄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依偎在一起似的，显得格外亲密。

    【啊这……前后一周不到，能跟两个发展不错的小鲜肉上热搜前五，不得不说有两下子。】

    【这是翻车了不？？？[狗头]我好喜欢这种大型翻车现场hhh】

    【沃日，三更半夜的和我们家岚哥去那种地方？！虽然我觉得岚哥没有谈恋爱，但这图不像是假的[大哭]】

    【霍丘榕的电话一秒就接，又和楚以岚大半夜一起……[狗头]】

    【？？？亏我之前还觉得她可爱，没想到是个小婊/子！！草！！！[愤怒][愤怒]】

    【暗蓝是要走下坡路了吗？怎么还签了个傍着男人上位的营销咖？？】

    【任处安给爷爬！求求了别招惹我们岚哥好么？？？】

    【大家不要被营销号带了节奏，安安和霍丘榕还有岚哥都只是朋友关系！！相信安安！】

    【你家朋友关系大半夜一起去这种地方？】

    爆料的原博是前一天夜里十一点发布的，半夜里热度逐渐爬升，今天早晨时彻底引爆。

    任处安趴在床上，看着微信发呆。

    [群聊]季澜：昨天是怎么回事？

    [群聊]季澜：@峥嵘

    [群聊]季澜：看到热搜了么。

    新建的三人小群中，季澜和段峥嵘正在通话。

    任处安没进去瞎掺和。

    她切了小号，顺着热搜扒了过去，此时评论的走向已经非常不好，十条里有八条都是负面内容，显然是有水军在刻意引导带节奏，惹得不少楚以岚和霍丘榕的粉丝都在跟风骂她。

    看着那些难听的评论，她竟然没有一点儿难过的情绪，反而是觉得……有点想笑。

    她忽然很想中二病地说上一句：跟风的网友们啊！等着被啪啪打脸吧！

    江佟一大早就已经和程露一起离开了，任处安自己留在家中。

    早饭的馄饨还没煮熟，季澜就来了电话。

    “事情我都听说了。”

    醇厚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任处安以为季澜会安慰他几句，告诉她不用担心，事情会很快解决。

    可没想，季澜下一句话却是——

    “为什么不找我？”

    任处安：“啊？”

    这有点儿委屈的语气，叫她一时间有些懵怔。

    季澜虽然又是委屈又是不满的，可还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碰上这种棘手的事情，为什么不找我？”

    委委屈屈，可可怜怜，还有点儿……哀怨。

    害的任处安险些以为自己是那始乱终弃的渣女。

    虽然看不到季澜的脸，但任处安的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季澜眉头轻蹙、有些不满又有些受伤的傲娇表情——

    这不会是在撒娇吧！！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头涌现，任处安不自觉地拍了拍胸口。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而是试探着问道：“你是生气了么？”

    季澜的手紧了紧。

    他才没有生气，他只是……心里堵得慌。

    遇见危机时的第一反应，才是一个人的真实反映，而神仙姐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楚以岚。

    他竟然被排在了第二。

    不，第二都排不上，他甚至被排在了段峥嵘之后。

    “我没有生气。”

    季澜的嗓音有些干涩，说话的时候，心里甚至连带着有些疼。

    儿时，他那么多次在心中发誓，告诉自己要快些长大，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有能力的人，要能挡在神仙姐姐身前，为神仙姐姐披荆斩棘，不再让神仙姐姐那么疲惫。

    他努力拍戏，每天都超负荷地工作，实在是累了倦了，他只要想想神仙姐姐的话，他就又有了前进的动力——“崽崽，我们以后会见面的，要等我哦。”

    他终于长大了，变强了。

    可他等来了一个全然不记得他的神仙姐姐。

    不仅不记得他，甚至不需要他。

    星耀文化拿出了优渥的条件想签约她，楚以岚这个家底上百亿的富二代无条件地帮助她。

    根本就不需要他，也能轻轻松松地解决问题。

    他忽然感觉自己不被需要了。

    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似乎变得模糊不清，暗蓝能给神仙姐姐的，别人也能。

    他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那个。

    积压的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

    【安安，看着你就冷，快来喝热乎的！】

    【没看出你小子这么贴心啊哈哈哈！】

    【处安姐！】

    【我又不打你，瞧你一副我会吃人的样子。】

    【处安的天赋确实不一般，说不定比你的可塑性还强。】

    【最近辛苦峥嵘哥为我跑东跑西了～】

    楚以岚的声音，霍丘榕的声音，段峥嵘的声音……那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从他的记忆中浮现出来，乱糟糟地冲击着他的头脑。

    【崽崽，想我了嘛？】

    【我的新年愿望是……崽崽每天都可以过得开心。】

    【日日如今日，岁岁如今朝。】

    最后是二十年前的除夕，神仙姐姐轻轻柔柔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弯弯唇角。

    【老板。】

    一声清脆的“老板”撞破了美好的期许，叫他跌进血淋淋的现实之中。

    “我希望……”

    他开口，猛然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发出了一种软弱的声音。

    鼻子下意识地吸了一下，他快速地挂下了电话。

    将手机抛到一边，季澜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

    我希望，你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我。

    在《暗涌》的剧组里他还在想，如果神仙姐姐喜欢楚以岚，他一定会奉上自己的祝福，只要神仙姐姐每天过得开心就好。

    而现在……

    他希望，神仙姐姐能想到的第一个人，永远都是他。

    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床头的牛油果玩具拿了下来，季澜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捏着牛油果的脸颊。

    里面的棉芯已经换过几次，直到现在，捏起来还是软乎乎的。

    他忽然想起，在他儿时，神仙姐姐似乎很喜欢捏他的脸。

    抿抿唇，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又是羞赧又是傲娇的神情来。

    不就是捏捏脸嘛，给她捏就是了。

    ……

    任处安听着手机中的“嘟嘟”声，有些错愕。

    季澜最后那一声喑哑的“我希望……”，竟是带着她从前难以想象的脆弱感。

    他那样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么？

    她不知道季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心中还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回应方式。

    如果给季澜一些正面的回应就好了。

    电话播了过去，却没有被接听，也一直没有被拒绝接听，只是一直处于一个拨号的状态。

    她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一个都没有被接通。

    就算是在睡觉，这样的夺命连环call，也早就被吵醒了吧？

    所以季澜这似乎是……有小脾气了？

    莫名的熟悉感又萦绕在了心头。

    任处安好笑地摇了摇头，季澜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不睡觉的考拉：楚以岚总是给我发消息，跟他的对话框在最上面，所以顺手就找了他。

    不睡觉的考拉：昨天晚上太着急了，没有多想。

    不睡觉的考拉：给大佬鞠躬.jpg

    不睡觉的考拉：以后碰到什么事情肯定先和你联系，你可别嫌我烦！

    不睡觉的考拉：叉腰.jpg

    一连发了五条消息，尽管任处安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可还是像哄小孩子一样，又编辑了一条。

    不睡觉的考拉：可以原谅我不要生气了嘛？

    不睡觉的考拉：爱心发射biubiu.jpg

    不出一分钟，季澜果然回复了消息，回复的内容还是叫任处安莫名感到熟悉。

    季澜：勉强原谅你。

    季澜：哼.jpg

    ……

    江佟V：严正声明[图片][图片]

    中午十二点，正是各路打工人们订午餐休息的时候，江佟在微博上发布了两张图片，一张写明了自己的遭遇以及对任处安、楚以岚、段峥嵘还有经纪人程露的感谢，一张是已经盖了公章的声明，同时还点赞了赵婉怡最新发布的微博。

    赵婉怡就是那个指控高进喜迷/奸却惨遭封杀的姑娘，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但在程露和江佟一起见到她讲明了来意的时候，一双眼中却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未来影视V：严正声明，为维护江佟的合法权益，我们已经开始走法律程序[转发]

    任处安V：和我的好姐妹一起，感谢随叫随到的好兄弟@楚以岚，以及我的经纪人@峥嵘，希望这件事能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转发]

    楚以岚V：一颗老鼠屎坏一锅！圈子里的风气就是被这种人带坏的！！亏我以前还喜欢他拍的片子！！[转发]

    消息一经发布，立刻就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进喜从编剧转行做导演之后一炮而红，算是近几年中异军突起的导演之一，保持着一年一部佳作的水平，如今一经有了三部导演作品，都是文艺片，受到不少电影爱好者的推崇。

    这样一位备受关注的导演，忽然被爆出了这样的事件，又和现在依然在热搜前五的#楚以岚任处安#这个话题有着直接联系，都不用半个小时，话题直接[爆]了。

    前一秒还在骂“任处安这操作太不要脸了”“官微这么久都没澄清肯定是真的了！”，下一秒就变成了“卧槽？？？”，骂错了人的网友们一脸懵逼，发现自己跟风太快了，到现在piapia打脸。

    【在深夜的会所前被拍到照片，我以为已经够石锤的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再见][再见]我以后再也不跟风不站队了，这都能反转……】

    【错骂了任处安小姐姐一上午，我切腹谢罪[跪了]】

    【我好希望微博出个一键修改的功能，让我把上午发的所有任处安都改成高进喜……】

    【高进喜简直恶臭！！赵婉怡小姐姐太可怜了，我们佟佟也是，为什么要碰到这种事情！】

    【没有安安我们佟佟真的危险了[哭泣]难以想象这种事会发生在佟佟身上！】

    【之前竟然还有人怀疑佟佟和安安的友情！给你们治治眼瞎的病！】

    【露露姐也真是好人，感恩佟佟有这样第一个真心为她好的经纪人！也感谢公司没有回避问题！】

    【55555我没粉错人！还好上午没脱粉！安安我们爱你！！】

    【上午为安安说一句话，被水军还有楚以岚霍丘榕的粉丝骂成了狗，请问你们现在脸疼吗？不给我们家安安道歉么！！[愤怒]】

    【岚哥这见义勇为太赞了！好羡慕任处安小姐姐能和岚哥有这样的友情！】

    【上午骂了半天安安小姐姐，我错了[跪下]任嘲[跪下]】

    网上风评一路逆转，任处安微博下面骂她的话以极快的速度全都被正面消息所取代，仅有的几条负面高赞评论都是因为留言的博主回来切腹谢罪了。

    在网友们开始夸赞和羡慕任处安他们几人之间的友情时，也有不少网友开始扒高进喜曾经的所作所为，有些曾经受到了高进喜骚扰的演员、编剧、甚至是化妆师都借着这次的事件，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匿名或者用小号发了出来。

    在这种时候，总是有那么些人，喜欢展现出自己的“卓尔不群”。

    【都是成年人了，夜里去见导演，是什么意思都还不明白吗？装什么傻白甜！】

    【现在闹成这样，就是条件没谈好呗！】

    【江佟那模样看起来就SAO，指不定被多少人搞过呢。】

    这样的言论竟然以惊人的速度往上飙升，让不少直男癌跟风转赞评，看得任处安血压飙升——

    都是些什么混蛋，嘴怎么这么臭！

    江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佛系接戏，也就是最近才开始奋起，多和几位导演、制片联系了一下，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她的双眼中冒出了要杀人一样的凶光，上手就评论那条带节奏的微博。

    任处安V：再这么胡说嘴给你缝上！

    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傻了。

    任处安V。

    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当机了几秒，她只能听见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

    反应过来的时候，额头上竟然有冷汗滑落了下来。

    她轻轻咽了一下口水，喉咙干涩。

    在她把消息发送出去之后，几乎是瞬间，她的评论就已经被不少人转发和截图。

    不出十分钟，就被各大营销号疯狂转发。

    任处安自知说错了话，已经没有时间去纠结“我不是切了小号吗？？”这种问题了，她快速给段峥嵘发了微信，也打了一个微信电话，可段峥嵘这时候应该和程露他们在一起，没有立刻回复她的消息。

    她咬了咬牙，心想反正都已经被人疯传出去了，删不删评论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直接去一个营销号的微博下面保存了自己的回复截图。

    任处安V：

    对不起，我切错号了。

    身为公众人物，为我的不当言论深表歉意。

    [图片]

    做错了事，别解释，直接认错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原谅，解释得多才容易越抹越黑。

    任处安深知这个道理，心中暗自祈祷着她这一秒认错的态度可以让她切错号这件事，别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眼看着自己微博的转赞评数量一分钟成百上千地增加，任处安在憋了十分钟之后，终于鼓起了勇气打开了自己的评论区。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安安你不愧是妈妈的快乐源泉！】

    【感谢安安替我们佟佟说话！感恩的心！看到那种言论我都难过死了[大哭][大哭]】

    【明星说话稍微冲一点儿都要道歉，而那些恶臭的直男癌说得那么过分却还逍遥自在……】

    【那种人怎么不割以永治？？？】

    【这算什么不当言论？！这跟岚哥一样，是见义勇为！！】

    【心直口快又重感情的安安我真的好爱555】

    【姐妹们，表情包你们收好[狗头][图片]】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安安这表情包太可爱了！收藏了收藏了！】

    表情包中，是任处安跟霍丘榕视频连线时龇牙咧嘴的小表情，配上了“在这么胡说嘴给你缝上！”的文字，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没边。

    一直在忙的江佟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看到了热搜上#任处安嘴给你缝上#的话题，点进去之后，带着疲惫和烦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安安也真是的……还是这么笨，笨死了……”

    说着，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

    安安最好了。

    程露感觉到了江佟的情绪。

    她瞥了一眼江佟的手机，伸手轻轻拍了拍江佟的肩膀。

    ……

    “虽然这两次突然事件，你总是能误打误撞给自己带来流量，也没因此有什么负面影响，但是……处安啊。”

    段峥嵘的语调中既有无奈也有疲惫，他几天没睡好，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已经不是那个没人认识的小演员的，看看你的微博粉丝，已经快要五百万了，一言一行都要比以前更加注意才行，不然……太多眼红的人等着抓你的错了。”

    段峥嵘说得是语重心长。

    任处安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从前，实在是无人问津的存在，微博上就没有过半点儿浪花，这几个月突飞猛进，她还是没能把自己的习惯彻底改过来。

    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也不反驳，很诚恳地回答：“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多多注意，放心吧峥嵘哥。”

    段峥嵘揉着额角，“我已经不想再听到你说[放心吧]这种话了……”

    每次听完这个词，指定让他放心不了。

    “要不……”

    任处安弱弱地提议，“峥嵘哥找人帮我运营微博账号吧？”

    直接把账号给专业的工作人员运营，肯定比她自己出的错少，等度过了她这段发展期，“演技派演员”这样的定位稳定了之后，再来自己运营也不错。

    段峥嵘也想过啊，但他还记得自己最初跟季澜提出运营任处安微博的时候，季澜说让任处安自己处理就好，只让他从旁给点专业的建议。

    他少有地在心中“啧啧”两声，道：“你老板啊，说交给你自己管理就可以了。”

    “老板还说，上升期不叫我和其他男艺人走太近，我这不还是……”任处安顿了一下，“接连和别人一起上热搜。”

    她自己也有些无奈，可很多事情真的都是无心之举，她也控制不了。

    “看来你自己还知道啊。”段峥嵘凉凉地道了一句。

    正在上升期的艺人，用这种方式频繁地上热搜，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平板电脑里的行程，叹了一声，“算了算了，反正你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进组了，进组之前，除了去录制综艺，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看读本吧。”

    任处安跟着点了好几下头，嘴里说道：“嗯嗯嗯，希望录综艺什么的也能顺利，别出什么差错就好了。”

    段峥嵘：……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

    高进喜已经移交法院，因去会所找江佟的时候他们叫人录了像，赵婉怡那边也留下了一些证据，再加上这件事在网络上备受关注，舆论的力量也极为强大，所以胜诉判刑问题不大，已经可以预见到一个暂时性的好的结果。

    江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后，因事件的火爆而猛增了一百多万的粉丝，让更多人认识了她，还有几个网剧和电影抛出了橄榄枝。

    赵婉怡这三个月来的不幸遭遇，以及之前公司的无所作为甚至是落井下石也都被网友扒了出来，受到了不少有正义感的网友们的强烈抨击，公司中两个稍有名气的演员竟然有了些想要和公司解约的意思，让整个公司动荡了起来。

    任处安看着自家姐妹最近天天跑出去试镜，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她经历了一周三次热搜第一之后，老实了不少——虽然这三次热搜最后都是好的结果，可以后会不会还这样顺利可就说不定了。

    一连一个多礼拜，任处安的眼里只有两件事，除了游戏就是剧本。

    游戏中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竟是到了除夕之夜。

    任处安早早地就算好了游戏中过年的时间，玩一个游戏还这么真情实感，可能也就她独一份了吧。

    当她进入游戏时，季兴崽崽正猫在书桌前鼓捣着什么。

    她把视角拉近，就见到崽崽似乎正在做一个……相框？

    “崽崽？”

    忽然从耳后响起的声音让季兴吓了一跳。

    他猛然转过了身，双手一下子捂住了正在鼓捣的东西，脸上有惊慌和难为情同时涌出。

    耳尖已经染上了一点薄红，他的嗓子轻轻一动，“神仙姐姐……”

    “在做什么？相框吗？”任处安带着笑意欣赏着季兴这可爱的想小表情。

    既然已经被看到，季兴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只是薄红已经蔓延到了软乎乎的脸颊上。

    他松开了手，把自己还没有做完的相框露了出来。

    “还没有做好，所以还很丑，本来打算等完全做好了再给神仙姐姐看的。”他说着，鼓了鼓唇。

    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闹钟，他这才发现已经是夜里八点了。

    “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个时候了。”

    季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跑了几步到了厨房中，却发现，今天竟然没有准备好饭菜。

    他怔了一下，忽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

    任处安特意在商城中给季兴崽崽买了四菜一汤和一份饺子，毕竟是过年，还是要有些仪式感，让崽崽过得好一些的。

    “崽崽，快过来吃饭了，今天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从厨房拿碗筷过来，放开肚皮吃。”

    得到了自己早就预料到的答案，季兴忍不住眯了眯双眼。

    他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拿着碗筷进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桌上。

    他拿了两套餐具，一套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套放在了对面。

    任处安看着季兴的举动，愣了一下，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

    见不到的啊，崽崽。

    为什么这个游戏……会设计的如此智能，又频繁地让崽崽做这种事情？

    “神仙姐姐太厉害了，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菜。”

    季兴那满足的表情被任处安看在眼里，她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季兴的脸，“你开心就好。”

    得到了系统“达到20级才能触碰季兴”的提示后，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剩下一次购买“触碰”的机会。今天是游戏中的除夕，不如就用在今天吧。

    于是她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商城氪了金。

    玩这个游戏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季兴对于她来说，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中的主角，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崽崽会和普通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努力的目标，会安慰她，也有时会气到她，会认真地听她讲一些有趣的事情或是对工作的吐槽，也会把他在学校中成绩的进步讨赏一样地告诉她，像个普通小孩子一样期待着她的表扬。

    崽崽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每天都要和崽崽说上几句话，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无法轻易改掉的习惯。

    几个钱算什么？

    再说，《暗涌》那一个项目就给她带来了不少收入，养一个崽崽还是绰绰有余的！

    “唔。”

    季兴忽然轻哼了一声，他有些窘迫地抿着唇，从桌面上抽出了一张卫生纸，捂住了自己的嘴，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来。

    他的表情有些小纠结，心中嘀咕，神仙姐姐做饭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这么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把硬币擦干净了之后，放在了桌面上，继续吃韭菜肉陷的饺子。

    任处安眼睁睁地看着季兴一脸纠结地把硬币擦了个干净，然后面无表情地放在了桌上。

    她心中缓缓地打出了一个“？”，过年时在饺子里吃到硬币，不都应该高兴的吗？

    “崽崽，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嘛。”季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乖乖地放下了筷子，说得很是认真。

    “啊，你不会是不知道，在饺子里吃到硬币是来年会有福气的意思吧？”

    任处安猛然反映了过来，季兴之前那些年，就是过年也都过得算不上好，父母更别提是有心在饺子里包硬币了，他肯定是不知道这个讲究。

    季兴的表情果然怔了怔。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了桌面上的一块钱硬币，问：“是这样吗？”

    任处安点头，和季兴解释着，“对啊，很多地方都有这个传统，一家人过年时一起吃饺子，谁吃到了包着硬币的饺子，谁在来年中就能有好的运气和福气。”

    季兴沉默着没说话，表情也变得凝重了一点儿。

    气氛徒然冷下来不少。

    他盯着那枚硬币，轻轻动了动唇，声音微凉，“可我没有一家人，这硬币……无论如何不都是只会被我吃到么？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语气沉闷，只是说话之间，他的表情就完全沉寂了下来，看上去有点儿悲凉。

    任处安已经购买了触摸次数，冲着季兴那张臭臭的脸就戳了过去。

    看到少年又是“唔”了一声，低落沉寂的脸因为她的逗弄而有了新的表情，她轻声地笑了出来，“怎么会没有意义？这份福气我只想给你一个人呀，才不想让别人去分享呢。”

    季兴猛然顿住。

    他怔怔地，微张着嘴，没过两秒，唇瓣抽动了两下，把头扭到了一旁，背对着任处安。

    神仙姐姐太好了……

    不，神仙姐姐太坏了，总是让他想要哭出来。

    他是男子汉，怎么能这么软弱呢？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那只手。

    暖的，一如往常，直接暖到了心间。

    “神仙姐姐。”

    他轻轻唤了一声，心中叹息，怎么会有神仙姐姐这样的人呢？

    何德何能，他这样一个人人厌弃的小混蛋，能得到神仙姐姐的照顾？

    任处安看着游戏屏幕上蹦出来的那句“季兴主动握住了你的手”，一双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她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季兴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叫叫神仙姐姐。”

    他沉默着，用自己显得很是瘦弱的手，握着他用肉眼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触到的那双手。

    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