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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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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天儿,阴冷昏暗的牢狱处处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尤为的森然严酷,令人不寒而栗而倍感压抑。

    甫进牢房,清言便不由自主紧闭了嘴唇,下意识颦眉。这样的地儿,她想,她怕是一辈子也适应不了。

    宁原几乎一多半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此时自然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他当即回身与程阳低语。未几,程阳便扭头对跟在后头的狱卒低声吩咐了两句。

    很快就有两个狱卒遵命各举着两个火把走了进来。牢内立刻变得亮堂多了。其实在来此之前,宁原担心清言会感到害怕,特着意叫人把整个监狱彻底收拾清理过一番,尽可能减轻点子难闻的异味,腐味。并勒令断不可有老鼠,蟑螂之类惹人不适的腌臜物儿。

    除此,他更令人将其余囚室的犯人们暂时迁移别处,而将韩母同师氏转到前面的囚室里来,总之务必要让清言感觉舒服一些。

    因着他这一番安排,是以这会他们不必穿过空荡漏风的牢室走道,直接停在第一间木门跟前。狱卒打开门,一行人走了进去。韩母同锦凤各据一端,蜷在角落里,俱是不声不响垂着头,对来者全无反应。

    “老夫人,你且抬头看看,都是谁来看你来了。”宁原慢声开口。

    韩母闻言,迟缓的抬眼,她顶着一头乱发一脸漠然,无可无不可的循声望向宁原。随后她稍事一顿,亦不见礼,端转动着眼珠看向他旁侧,然后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刻,她骇然抬手使力的揉眼睛,须臾再定睛看去。

    天老爷啊,观世音菩萨,她怎的竟似看到了那晦气东西!韩母惶然又疑惑,旋即她似不可置信猛的摆头,在不经意的一瞥之下,她再次呆住。

    韩母怔怔的看住韩奕羡,即刻落下泪来。

    “羡儿,羡儿,是你吗?我的儿!”她声泪俱下,颤抖着扬起手唤他。

    宁原看向韩奕羡,然一无所获。他照旧木呆表情,直愣愣站着无动于衷。

    韩奕羡对母亲的呼唤,恍若未闻全没有反应。而另一侧角落里,原本仿似无知无觉的锦凤,却是全身一震!

    她迅疾抬头,看了过来。然后她瞪大了眼睛呆呆看住韩奕羡。片刻后,一若韩母,她圆睁的眼睛里滚落下泪珠。

    “爷!”她嘶声大叫,登时便站起身,拖着脚镣就要朝韩奕羡奔来。

    只未及举步,她又顿住。

    锦凤惊震的看住庭毅,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清言脸上,顿时再也不能挪开。

    锦凤死死的盯住清言,已无旁的心思去顾及才将见到庭毅的狐疑与惊诧。少顷,披头散发脸容脏污,而憔悴不堪的她,面上现出一抹异常可怕的神情。她转头看一眼面色呆滞的韩奕羡,又火速看回到清言脸上。

    “是你!原来都是你在搞鬼!”

    立马认定是清言作梗带走韩奕羡的锦凤,怒不可遏,她恶狠狠瞪住清言目眦欲裂。

    眼见她用似能吃人的目光瞪视清言,宁原皱眉,极力忍耐心头遽然蹿烧的怒火。

    好个不知死活的恶妇!

    在这一刻里,宁原再次确定师氏不能留!便是官妓亦不成!

    反观清言,她面容淡静,对师氏狠毒的目光视若无睹。事实上,此刻她心内亦有些不耐。她情知宁王殿下是向着她,特意带她来此,不过是想帮着她出一口气。

    先前在宁王的马车上,她便想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怕不是已查过她早先在韩府的际遇。只是殿下却是不知,她早已不在乎!

    今时今日的她早已不在乎!而今生今世,她惟愿再也不要见到这两个人!

    佛说,世间事,因果注定。善因结善果,恶生恶花。

    故而造了孽,总归有要偿还的一天。

    她的荷儿走了,现下韩母同师氏这两个于她荷儿有罪的女人,终是还债得到了报应。

    可是又怎么样呢?

    她的荷儿再也回不来!

    再也回不来……

    因果注定?

    善因善果?

    然她的荷儿何其无辜!

    由着这般思绪,使得清言心中陡生厌弃。她委实不愿再看见师氏与韩母。只因着宁王殿下,她方未有表露。

    然她愈是表现镇定,锦凤就愈是不能忍!

    “虞念卿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她嘶着嗓子尖锐叫嚣,状若癫狂:“你为什么不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说话间,已是不顾镣铐加身的痛楚,凶神恶煞般朝着清言猛扑了过来。

    宁原再耐不住,等不及观察韩奕羡的表情,亦等不及示意程阳动手,他上前一步挡在清言身前,伸手推开锦凤。因为怒气,他没有留情,锦凤被他生生一掌推倒在地。

    锦凤跌得重,一时爬不起来。她费力支起身子,咻咻喘气,仍是瞪住清言形容骇人!

    “庭毅告诉你的老夫人,你的爷都经历了什么?”宁原面沉如水,扫一眼韩奕羡冷声道。

    “是,殿下!”

    庭毅嫌恶的看了看狼狈不堪,宛若疯妇一般的锦凤。旋即,将其下药暗害他的爷,及至后头故意不与爷医治,更狠毒的将爷拘禁,形同虐待的事情一五一十通通都说了出来。

    韩母听完,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后,她方看住韩奕羡,苍老面孔老泪纵横。

    “老夫人,现在你还认为是念卿晦气吗?”宁原淡淡的望着韩母,缓声言道:

    “韩家败落如斯,到底是因着何人的缘故?究竟是谁致韩家家门不幸?时至而今,老夫人莫非还看不清么?”

    韩母蠕动着嘴唇,看一眼念卿,又赶忙的撇开眼去。

    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清言看看韩母,再看看韩奕羡,终是忍不住朝宁原说道:

    “殿下,如果可以,清言想先行告退!”

    她实在不愿再呆下去了。

    宁原看向她,淡冷面色变得柔和:“既是念卿想走,那不若就走了吧。”

    言罢,他率先朝牢门走去。这会眼瞧得清言不甚开心,宁原不由有些个后悔。带她来,本是为了让她出一口恶气,不料想,好像适得其反了。。

    “羡儿!”

    “爷!”

    见他们要走,韩母同锦凤齐齐疾呼出声。一个不舍,一个不甘。

    韩母闻声,目现厉色瞪向锦凤。此时此刻,她可是恨极了这阳奉阴违的丧门星!只眼下,她无暇发落。

    “庭毅”韩母急急起身,扶住牢室的木栅栏,冲着已行至牢门外的庭毅急声言道:“老身对不住你!你是个忠义的,日后”她语声哽咽看向她的痴儿:“日后好好护住你的爷!”

    “老夫人放心,庭毅省得!”

    韩母望着韩奕羡泪如雨下。

    锦凤亦然奋力爬起身来,踉跄的跑向栅栏。

    她活不得了!虞念卿凭什么还能活着!论令,爷本该问斩,虞念卿明明知道却不上报!这便是欺君死罪!

    管什么宁王不宁王,殿下不殿下!身犯欺君之罪,虞念卿就该死!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虞念卿同爷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能!

    都死吧!

    陪着她一起死!

    锦凤攸地笑起来,看住韩奕羡的背影眸色亮得瘆人。

    真好!

    她等到了!

    现在她终于看到了爷,他们终于可以死在一起!

    “来人啦,快来人啦!朝廷钦犯在此!”她抓住栅栏,使足气力大声高呼:“快来人啊,朝廷钦犯在此!韩家二爷,韩家二爷他……”

    “毒妇,还想要害我的儿!我今日就撕了你!”韩母怒极!扑过去打断了锦凤的呼号。

    宁原一行没有停顿,直直行出牢房。对他们来说,理会师氏这样一个疯妇无异于白白糟践了时间。

    ※

    深夜。寒凉夜风中,一个黑影疾步走去牢狱。顷刻后,他利索的卸了牢门的铁锁,身姿矫健的潜入。

    只是,韩奕羡顿住,望着根本无人把手的监狱,他脸微是一僵,旋即扯唇面露自嘲之色。

    果然没有侥幸。

    他没有停顿太久,举步朝前。

    锦凤望着去而复返的男人,呆然片刻。随即她看向男人不再呆滞,无比清明的眼神,颤抖起来:

    “爷!你,你醒了吗?”她似激动又似狂喜。

    韩奕羡看住她,脸色平淡。

    “我来送你上路。”他说。

    “爷要杀我?”锦凤笑,全无惧怕的神色。

    “你不该再活着。”

    “爷,你看,娘她咬掉了我的耳垂!”

    锦凤却突的拨开她披散的头发,将缺了一块,已是血迹斑驳的右耳露出来给韩奕羡看。面上竟似撒娇的神情。

    韩奕羡淡然的看她,没有表情。

    “征哥儿,齐哥儿都死了!”她又道。面色一变现出哀容。

    韩奕羡闭了闭眼。熬过心中那股剜痛,他睁开眼看住锦凤。

    “爷,同我一起死吧。”转瞬间,锦凤哀色不见。她咧着被韩母抓破皮的嘴角咯咯笑道:

    “爷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虞念卿她不会要你!”她说着,似乎益发的开心了:“她不会要你!她要的是宁王。”

    韩奕羡面色无波,他眯眼仔细的端详锦凤,判断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只下一刻,他便感到无谓。真疯也好,装疯也罢。抑或她只是半是疯癫。

    他总归不能留她。

    “知道你输在哪吗?”他不管她能不能听明白,顾自言道:“心肠。”

    “你太过歹毒!”他复道。

    锦凤停住笑,望着韩奕羡非常认真的说道:“爷,凤儿喜欢你!凤儿是真心的喜欢你!”

    她直直的看住韩奕羡,眸光变得痴迷:“凤儿只喜欢爷一个人!爷是这个世上凤儿最喜欢的人!”

    韩奕羡摇头,语声里有讥嘲,更有自嘲:“你喜欢我,却要我的命!你下药害我,亦只因为我是你最喜欢的人!”

    他微顿,接道:“你对我有情,便是这般待我。她对我已无心,却在我穷途落魄的时候,不忍不管我。”

    他看着锦凤说道:“这就是你同她的区别。”

    话落,他蓦然心灰。

    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卿儿,是真的将他放下了。

    “你去吧。”未几,他上前掐住锦凤脖颈,只一下便折断了她的颈子,锦凤瞪着眼张了张嘴,尔后软软歪下了头没了声息。

    韩奕羡将她放下看了一会,然后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一念起,孽缘生。由孽生得因,自得孽的果。他认了,她亦该认。

    韩奕羡走出囚室去寻母亲。甫一抬眼便看见了她。韩母隔着三间牢房,正扒着栅栏看他。

    “羡儿”她小声的唤他,语声里透着小心。

    方才她听见锦凤那边的动静,心里万分讶异。听着,竟是她的儿来了,而且似乎,似乎,她的儿竟是好了?

    可她不敢大声唤他,只悄悄行到边上候着。今日里,她大喜复大悲,情绪起伏跌宕,又同锦凤打了一架,此刻她已是头晕目眩,精疲力竭。

    但饶是此,她亦觉出了不对。今日这监牢委实反常。而宁王挡在虞氏身前的那一幕,更是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不会看错,宁王对虞氏不寻常。

    这便令她大为忧心,她不得不担心宁王会不会因此而不容于她的儿。

    尤其这会她觉察到她的儿似已然清醒,也就是说傍晚那会儿子是在装傻?

    这便更让她惶惑于宁王今日突然带着儿子来看她的用意。要知道,她被关在这鬼地方足有二,三个月了。是以,会不会是宁王对她的儿产生了怀疑?故行试探?

    儿子疯傻,宁王或能容他。若是……

    韩奕羡望着栅栏边隐隐发颤的母亲。

    他看着她灰白干枯的头发,看着她满是皱纹干瘦暗黄,而显得无比苍老的面庞;还有她乌青的眼眶,脸上的抓痕。

    母亲已然面目全非。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竟至陌生的再寻常不过的老妪。

    韩奕羡流下泪来。心中悲意蔓生。

    他怔怔的看住母亲,下一瞬,他跪了下来隔着牢门给韩母磕了一个头。

    “儿不孝!累得母亲受苦!”

    他哽声说完,再连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并不进牢室,再看了看母亲。他折身大步朝外行去。

    韩母哭起来,颤声唤他:“羡儿,羡儿!是娘对不你!是娘对不起你!”

    韩奕羡没有回头,他直接走出了牢房。

    韩母捂住嘴,痛哭着萎顿在地。

    “我的儿啊,我的儿!”她心如刀割。

    ※

    望着站在前方提着宫灯等着他的太子殿下,韩奕羡微是扯唇,露出一抹笑来。

    那笑苍凉,尤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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