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调
四月的时候, 陆极带着练鹊去望都外的河水畔踏青。
绿草茵茵,春红脉脉,放眼望去一派明丽春光。练鹊早在陆宅呆得百无聊赖。望都乃是一朝中心, 各路高手云集, 她武功自汝城后再受一层掣肘, 自然没有底气再出去晃悠。
练鹊费了许多功夫, 好说歹说, 这才叫陆极带着她出了门。
这却是有讲究的。
练鹊拂开帘子, 斜倚在马车上朝后望。
陆极骑着马慢慢地在后面缀着。
四下里有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 或在水旁嬉戏, 或鼓弦奏乐,眉来眼去,不亦乐乎。只有练鹊的心上人绷着一张冷脸, 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侯爷呀——”练鹊心念一动,当即就要唤了这木楞男人来逗乐。
陆极报之以询问的目光。
练鹊朝他笑了笑。
这笑并不寻常,实乃她铆足了十二万分的劲, 这才鼓出的一个艳光四射的笑容。她仿佛天生就会发光一般, 仅仅是从帘后露出的一个脑袋就叫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周围有个骑马的公子哥,见此忽地松开了手里的缰绳,那马失了人力控制, 竟直直地朝这边来了。
练鹊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 等着陆极的反应。
然后她只等来了热情的大白马, 那马黑色的眼睛像是某种上好的珠宝, 直直地盯着练鹊倒像是在讨好。
练鹊愣了愣。
这马有点眼熟。
那先前惊得松开缰绳的公子哥连忙过来, 见了练鹊先是脸红,后又注意到陆极,面色由红转白。
“西、西陵侯……小的不知道……不知道是您……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陆极启唇道:“不必。”
那公子哥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 支棱着不知是走是留。
练鹊插嘴道:“他是叫你不必走,留下来回我的话。”
这大胆的姑娘已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其余的被车帘遮住,随着如瀑的发一同向后蜿蜒而去。
公子哥问:“请姑娘吩咐。”
“你不必怕。”练鹊瞧着这眼下青黑一片,中气也不太足的公子哥,问,“这马儿你从何得来?”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并非是什么谋财害命之辈,平时还是很讲道理的,你只管说出实情便好。”
这样一说,公子哥更紧张了。
可他不敢不答,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是从前有个流浪汉穷得没饭吃卖给小人的。当时我瞧他可怜,这马也确实不错,就买了下来。”
“小、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练鹊又问了交易的地址及一些具体情状,那公子哥一一答了。
练鹊心中有了些底,又问:“那流浪汉可是年纪不大,眉间有朱砂一点?”
公子哥有些犹豫:“这……那人浑身脏兮兮的,我哪里有那等闲心注意他的样貌?想来流浪汉么,总是不会生朱砂痣这等风流物事的。”
练鹊被他一席话逗得忍俊不禁,再看他支支吾吾进退两难的情状,也不再问了。
“多谢公子。”
“不谢、不谢。”
“还请您费些功夫将这马牵走吧。”
那公子哥听了,脸上愁云更重一层。古有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说,他从来是不信的,却不料今日遇见个绝代佳人,勾得他这匹神骏的宝马连主人是谁也忘了。
若在往昔,这也可流传作一段风流佳话。
只可惜名花有主,主人还是陆极那个煞神。
公子哥在心里暗暗怨怼这美人,既已明珠暗投,又为何要出来招惹他的马儿?
他不敢表露出来,左支右绌着总算将马儿弄走了。
练鹊瞧着他的憨态,倚在马车上乐不可支。
回了陆宅后,陆极提起这一茬。
他倒没有刻意问,只是用饭的时候为她夹了一筷子,顺嘴说道:“姑娘从前见过那马?”
练鹊也不动筷子,将手搭在桌上,微微张开红唇。
她眼波流转着,莞尔道:“侯爷,手酸。”
陆极敛眸,不解道:“姑娘惯常使剑,力气更胜军中将士。今日也未做些什么,怎会手酸呢?”
“莫不是那蛊虫另有玄机?”
练鹊刻意摆出的魅惑姿态被他一番不解风情的言论轰然击碎,她有些气恼,就连那浮着的笑也瞬间消散。
只是陆极不像她,也不爱耍滑头什么的。练鹊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无法,只得沉着脸将菜吞下。一面咀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是我师弟的爱马,还是我给他从草原抓来的。从前便亲我。”
没想到陆极既没有问她劳什子的师弟,也没有问什么草原,而是淡淡地说道:“人常说万物有灵,这马与姑娘的情谊大约如是。”
练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最近陆极好像越来越能气人了。常常能将她气得七窍生烟,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端正着面容的样子叫人爱也爱不够。练鹊哪里舍得骂他?
她又重申了一遍:“我师弟还活着,那个脸上长了颗痣的、最喜欢找我挨打的鸣鸿还活着。”
练鹊说着,心里也有些虚:“先前我师兄算计我俩,我一不小心就把人捅了个对穿扔荒郊野外去了。”
“……那公子哥说他是流浪汉,想必现在过得不好。”
陆极没做什么评论。
两人用完膳,依旧是齐齐走到书房内,陆极看书,练鹊一边打坐一边嚼蜜饯。
陆极曾批评过她这样的行为。只是练鹊以功法特殊蒙混了过去。
讲实话,若要制止练鹊这样练功不专心的行为,只从源头将那蜜饯撤去便是了。陆极叫厨房采买时略过这项,练鹊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蜜饯来?
只是某人一边斥责,一边纵容罢了。
练鹊的脸鼓鼓的,她瞅着陆极凝眉看书的样子,便觉得有趣的紧。
“呀!”她看得久了,便要整些事情出来。
陆极抬眸看她。
练鹊先是捂住心口,随后抱住头呻/吟片刻,而后舒展双臂,扭了起来。
“……”陆极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
也是练鹊生得好看,这般滑稽荒诞的行为也颇具美感。
她将手搭在脑门上,虚弱地说道:“侯、侯爷……我好像练功有些走火入魔了……”
“……”
陆极问:“要听话本子还是听弹琴?”
练鹊便立刻喜笑颜开,她还维持着打坐的姿势,招招手让陆极过来。高大的男人几步就到了她面前,练鹊仰头看着他。
“唱会儿歌。”她笑嘻嘻地说道。
陆极看着她澄澈的眼,最终还是让了步,坐在一旁问:“要听什么?”
练鹊扭了扭,坐直了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如今走火入魔,侯爷该唱些平心静气的曲子才是。比如……比如……”
眼看着练鹊就要说出她心里的曲子了,陆极直接打断道:“就唱睢水谣。”
那是首西陵附近的民歌,婉转悱恻,常常都是女子唱。虽然比练鹊想的那首还要差些味道,不过已是十分有趣了。这也是陆极知道她整蛊的心思,刻意挑了个不上不下、不痛不痒的。
“唔……唱吧。”
反正听侯爷唱小情歌也是不错的体验呀。
陆极开了口,唱出第一句的时候练鹊便后悔了。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旋律。练鹊少时在家时也同不少村里的姐妹们浑唱过这首乡间小调,虽然口耳相传难免有些偏差,但绝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两句唱完,练鹊已经不记得原来是什么调了。
然而陆极果然是陆极,等他重复那几句词,反复吟哦了有七八遍后,练鹊已然全盘接受了他的调子,甚至觉得那诡异的转音有些好听。
他的声音低沉,在耳边轻唱时倒是十分勾人。
到后来或许是他唱得陶醉了,竟然闭上了眼睛。练鹊从前竟没有发现他的睫毛这样长,像刷子一样一颤一颤的十分诱人。
她被刷子精勾得一起唱了起来。
两个人的曲调没有一处是合在一起的。
陆极唱罢,睁开眼冷淡地说道:“姑娘,你跑调了。”
练鹊被他气笑了,反驳道:“有的人倒是脸皮厚,这西陵的调子我怎会唱错,倒是你一个北边来的,还不跟着我学学?”
男人在这种小事上格外执拗,他道:“姑娘何必颠倒是非?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断断不会嘲笑与你。”
练鹊一瞧,男人面容冷肃,目光坚定,显然是要与她分说到底了。
这可怎么得了。
她登时也不打坐了,跳起来指着陆极道:“是你唱错了,怎么赖我头上?”
陆极不欲,看起来想要妥协了,只是眼中透出几分羞愤的神情。
倒像是练鹊逼良为娼,生生迫害与他了。
练鹊气不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按在了墙上,欺身压上。
她一面恶狠狠地咬着陆极的唇,一面用手拽着他的发冠。男人的发又凉又滑,练鹊忍不住来回抚弄。
唇齿交缠间,她趁着换气的空隙问:“说,是谁唱错了?”
陆极扣紧了怀中人的纤腰。他讨到了好,便只顾着亲吻,哪容得她再逼问半个字?
练鹊十分不服气,掐着陆极的肩膀,好容易挣脱了,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忙问:“这下你服了没有?是不是你唱错了?”
男人寒星似的眸注视着她,那眸中早已没了惯常的镇定,燃满了骇人的火焰。他垂着眸,用密而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直白而炽烈的爱意。
然而他没能成功藏住,反倒被练鹊白皙的耳尖吸引住了。
“谁唱得对?”练鹊问。
一只大手不知何时覆在练鹊的脊背上,灼热的温度将这沉溺在胜负中的美人拉入更深的漩涡。
“你都对,”陆极沙哑着说道,“手乖一点。”
最终,小几上的蜜饯还是没能被吃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他们俩都跑调了感谢在2020-03-04 23:42:45~2020-03-14 20:3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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