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放心大闺女的情况, 顾言翌日去找了前教练。他如今是公社最高领导,管着所有下来的人。
“给弄个体操教练来咱公社吧,最好到初中去。”
“姑奶奶,你想弄什么就弄什么啊?那都是分下来什么行业的就是什么。”
“你不会去找找关系?反正都是下发, 去哪儿不一样, 咱公社咋就不能来了。”
“想办法也行,你给我弄几瓶好酒来。不然我实在没法弄。”
“行。要什么酒, 老白汾行不?”
“行。最好那种瓷瓶的。”
“妥了。”
顾言的酒麻利到, 这家伙办事效率也高的很。不知是不是之前有消息,故意套顾言的酒。不管咋说,解决了教练的问题, 顾言也不在乎两瓶酒。
周末俩闺女回家, 小花到耳房跟妈妈说那动手的男孩退学了。“妈, 他们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来了一次, 被我跟你爸给揍了。怎么,他在学校又出幺蛾子了?”
“没,他哪敢啊。看见我姐跑的飞快,好像生怕她又动手。”
“就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娘儿俩说着话, 大花从外头进来, 猫着腰眼珠四下乱转,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顾言看的好笑,小花抬手想拍姐姐一下, 被她利索的抓住了胳膊。
“别闹, 我有事儿跟妈妈说。”
看她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小花也不再玩笑,跟妈妈一样洗耳恭听。
“我们学校来了个做饭的大师傅……”
久久等不到下文, 小花奇怪的问。“所以呢?”新来个大师傅有什么神秘的,弄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她是国家队的、体操教练。”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这么兴奋。“接上头了吗?”
“接上了。她说以后会偷偷教我。在这小地方居然还能遇到有根基的好苗子,真是太难得啦。”
孩子压抑着兴奋,说完看妈妈和妹妹表情有些奇怪,又补充一句。“这是教练说的,不是我自夸。”
顾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好,真好。不过要小心,别给人抓到把柄。”
“知道。厨房放粮食的仓库里很宽松,我们可以在那里练习。”
小花赶紧说:“我可以帮你放风。”
“不用啦。你帮我打掩护请假就行,我们趁上课没人的时候,和晚自习的时候练。”
“行,我帮你打掩护。”
顾言想了一下,第二天临走时交代闺女。“万一被发现,记住死不承认。然后通知妈妈,别自己瞎弄。”
“嗯。妈妈你真好。”
小花踌躇一下,小声的问:“这事儿能让小二知道吗?”
“别明着告诉。他每天跟你们在一块儿,细心的话会发现端倪。看他自己表现。”
“小二肯定帮我们的。”小花笑笑,对小伙伴非常有信心。“徐姨姨交代他要保护我们,上次姐姐出手实在太快了,根本没给他机会。他在后头拿着凳子都呆了,偷偷跟我说了好几次姐姐像你,实在太猛了。跟她在一起,根本没男人发挥的余地。”
“哈哈……这话是给自己的无能辩解。让他跟你爸学,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强,啥时候都能给在女人面前发挥。”
小姐俩点头十分赞同,爸爸可不就是什么都能帮上忙嘛。妈妈算账他帮忙,妈妈开拖拉机他临时顶岗,妈妈跟人打架他也能手提菜刀擀面杖助阵。
“小二完了。拿咱爸当榜样,他这辈子有的奋斗。”小花笑笑“不说别的,就咱爸那书法绘画水平,他就难赶。那可都是童子功,自小刻苦练出来的。”
小姐俩替小伙伴掬一把同情泪,呵呵笑着背书包找他去。这个点都该动身了,这家伙今儿这是墨迹啥呢。
孩子找到了自己的爱好持续方式,慢慢变回之前的开朗乐观,顾言这个当妈的瞧着放心不少。心里默默祈求体校重组那天赶快到来,总这么偷偷摸摸的让人提心吊胆啊!
这厢给大闺女提着心,那厢大队又来活儿啦。一批下放的知识分子,分河野大队一个。
事先得了消息,她一把火烧了牛棚隔出来的小房子。这里头养过牲口,还有些漏雨。潮湿气味难闻。还是重新修一修的好。
刚下完种,大家又开始出义务工修牛棚。一个个奇怪的开口议论,交院大队刚烧了牛棚,他们这里咋也起了火。
“听说北边草原上都是拿牛粪当燃料的,这玩意很容易着。不定是谁的烟锅子漏了火星,把牛粪点着了,这才引的火。”
“不是吧?牛粪能当燃料烧?那多臭啊。”
“听说的,我也没见过啊。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人是烧柴火做饭的,咱这是烧煤的。你能知道人北边草原上不能烧牛粪啊?”
“稀罕啊,地方大了去了,真是啥稀罕事儿都有。”
“不了老话说行万里路呢,经得多见的广,有见识。不像你们这些土老帽,一辈子最远去过县城。”
这话引起了众怒,大家齐齐开口怼他。“吴老六你不是土老帽啊?自己比谁都土,还敢笑话我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东西,也来我们这卖弄。”
一帮子人收拾着地基,正好顾言过来了。就把刚才的话题抛给了她。
“草原上是烧牛粪的。”
“主任你咋知道的?省城虽说靠北,可也不到草原吧?”
“听李仲夏说的,他去过草原。”
“哦!”好奇的男人们低低应一声。“还是仲夏啊!见多识广就是比咱强。”
“那当然,人家原来可是大干部。”
泥草房很快重建完毕,顾言去公社拉尿素的时候顺带捎回了下方的男人。听说是什么大学的教授,四五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赶着马车走到半路,顾言转身递给男人一个饼子。男人满脸惊讶,望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从一路下,有多长时间没人给过他好脸了?更别说还给他吃的。
“拿着吧,时间这么晚,肯定饿了。”
“……谢谢。”
犹豫了一下,男人还是选择相信她,接受了她的好意。就着水壶的凉水,吃了一个杂粮饼子。原以为会很硬很粗糙,结果吃到嘴里意外的香甜细腻,比白面的都好吃。
将人带到草屋,顾言帮他一起把行礼拿下来。“这里有锅,你平时自己做饭吃。明天我来领你去上工,这几天刚下种没多少活儿。拔草而已,没什么难的。”
“谢谢。”
“没事。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找我,背着点儿人就行。”
男人点头,多少日子以来露出了第一个微笑。
翌日,顾言把人安排到一块儿一亩多大的地块儿。这儿刚种下谷子,还没有发芽呢。不怕他五谷不分把苗拔了。
社员们啥都不懂,只周围的环境让人知道这些人不敢接近,否则要带害。是以一个个都离的远远的,一个凑近说话的都没有。
晚上下工,男人发现自己屋子里居然多出一小袋子黄灿灿的小米。他长长的出口气,对顾言越发的看不懂。这东西除了她不做它想,可她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
难道是女人心软?想到这儿,男人自己都失笑,觉得不可能。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等锅里的水开,下米给自己熬了碗粥。
接下来的日子,顾言依旧对他多有照顾。分的活儿是那种简单的,虽然累但绝不难。不至于干坏了,给人口实讨伐他。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夏天放暑假后,大花忙着练体操,小花也经常晚上跑的不见踪影。在顾言的询问下,孩子才告诉了她去处。
“什么,你跑去那个教授那里听课?”顾言最近都练出来了,说话声儿不自觉的压低,自动进入做贼模式。
“嗯,我很小心的。不会让人发现。他那里很偏,平时根本没人。喂牲口的是徐姨夫,他绝对不会泄密的。”
“不是。闺女,他是大学教授,你去学什么啊?”
“学英语。他会很多种语言呢,可厉害了。”小花一说起知识来,那真是两眼都放光。“妈妈你知道嘛,他的英文歌唱的可好了。他说国与国需要交流沟通,语言是必不可少的。我也觉得是这样,外语以后肯定会非常吃香,学好了有好处。
可我们学校根本没外语课,高中也没有。等上大学……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你怎么知道他会外语的?还拜了师。”
“我带妞妞玩,挖野菜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后来就想跟他接触,他刚开始不理我,后来知道我是你闺女才跟我说话的。我磨了好长时间,老师才答应。”
“……”
“妈你放心,我们很小心的。屋里都有掩饰,而且还有徐姨夫给我望风。就算民兵来查,也有办法混过去。”
“好吧,千万当心。实在被堵在屋里了,你就装作去找茬的,把碗筷被子啥都扔地上。”
小花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没多少担忧恐惧。顾言却在盘算着把大队民兵队长拉拢一下,不说当小弟吧,至少也不能跟她做对,成天盯着她给她找麻烦。
李春富有给她找过麻烦吗?答案是没有。这人跟李仲夏同姓不同宗,平时看着一副挺利索的样子。
正想着这么拉拢人,当天下午这人就找上门了。
“主任,我儿子拉肚子,卫生院给的药不管用,这拉的有气无力路都走不了啦。你能不能开拖拉机送我们去趟县城。听说县城来了个省城大医院的大夫,也许人家有办法。”
“社员急用一次按里程出油钱……”
“这我知道,油钱我掏。只是这下着雨,得麻烦你淋雨……”
“那没事,为人民服务嘛。你去收拾,抱孩子,我去看看还有多少油,够不够到县城的。”
“哎。”
男人答应一声,转身跑了。李仲夏从耳房过来,听她说了情况后表示自己去。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找件儿雨衣。”
一番折腾,不仅给男人找了雨衣,又给李国富找了一大块儿的塑料布。拖拉机后斗子可不防雨,这时代农村家庭雨伞都少,没这遮着,一路上得淋个湿透。
“这……太谢谢主任了。以后有用得着我李国富的地方你就吭声,我给你干啥都行。”
“行了,废话别多说,赶紧上车走。路上带上两把锹,万一哪里滑上不去你就下来找干土垫垫。李仲夏,你去了别急着回。等明天雨停了路干一些再返。不然回来时一路下坡,车子打滑很危险。”
“知道啦。”俩男人同时应,李仲夏望着媳妇满是无奈的笑意。这女人绝对当领导当惯了,做事下意识的总领全局。
真是操心的命。
李国富的儿子在县医院挂了一晚上的水,第二天腹泻止住,大夫给开了药让回家休养。这下正好,也不用另外找车了,直接坐着李仲夏的拖拉机返回大队就行。
男人在顾言这儿得了人情,对于跟她沾边的事儿都会偏向她。小花她们的情况被有心人在他这儿告密,他表面上说带人去搜查,实际他儿子早暗中去顾言那儿通了信。
有了内线,小花她们自然没被逮住过。扑了几次空后,再谁说这事儿,先就得被李国富骂一顿。
“能不能别捕风捉影的。啊,你们一个个的是闲的没事吗?□□都背了吗,会议内容都领会了吗?该宣传的都宣传到位了吗?没干的就赶紧去干,别一天天的盯着个老头。一臭老九有啥好看的?”
被骂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喂牲口的是老徐,他们也不能成天在牲口棚守着。而老徐跟个木头一样一问三不知。任他们说多少形势重要性,最后都等于对了墙头,人家连个回应都没有。一心只管喂牲口。
随着天气转暖,开始选举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孟芸没去李家,也如愿得了名额。临走时送小花一根派克钢笔,站在大队大会上声情并茂的来了一段感人的演讲。
“我喜欢河野大队的山,河野大队的水,和每一位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感谢大家对我的教育,感谢脚下红土地的养育……”
说到最后眼角带泪,不知道的真以为这孩子待的不想走,对这山沟沟土坷垃有深情厚谊呢。
顾言站在她旁边,伸手使劲儿的给鼓掌。这孩子有潜力,是个当影后的材料。跟人家一比,她成了只会动手的糙老娘们。
一九七一年,体校重组的消息终于传来。大花兴奋的在地上又蹦又跳,一时收留不住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爸,我这回可以去国家队了。我们教练打了申请,已经通过了。”
跳完了拉着李仲夏和小花转圈,高兴的分享自己的喜悦。仨小的看大家那么高兴,也拉着手加入。
“哦!姐姐好厉害。”
“大姐好棒。”
孩子们比过年都更兴奋,跳着跳着跑到奶奶炕沿,一个个轮流去拉奶奶的手。老太太也替孩子高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那是多大的福气。
“包饺子,包饺子。媳妇,地里还有韭菜吗,包韭菜鸡蛋饺子。”
“有,我去割韭菜。”李仲夏自告奋勇去摘菜,顾言也跟着出来。孩子马上又要离开家,他们能做的只有欢送。
无意的举动,让顾彦希直接去了国家队。三年后的伊朗亚运会,她这匹黑马杀出重围,取得了亚运会体操冠军的好成绩。
彼时,顾言两口子正守在老太太炕前,一日不敢稍离。老人家年纪大了,已经到了自然老去的时候。最近几天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几位大夫都摇头说不好,让他们准备后事。
李仲夏做好了晚饭,进来时就看到他媳妇又在一件件收拾老太太的装老衣裳。身形落寞,转头望着他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迷惘。
快走几步将她揽进怀里:“别难过了,谁都要走这一遭的。你这样,妈走也不放心。她一生没受什么罪,晚年生活幸福,是有福之人。我们安安静静送她最后一程,让她安心上路。”
他是儿子,面对母亲即将离去,这些天也一样难受。本来该她安慰他的,结果他还得顾忌她不敢表现的太伤心。十多年一起生活,婆媳早跟亲如母女。一朝面对死别,女汉子难过的好几天都没睡个好觉。
“嗯。”简单一个应声,带着明显的泣音。李仲夏伸手抚摸她如丝的长发,望着母亲苍老的面容,俩人静静相伴,好长时间才说话。
“孩子长大后就会离开过自己的生活,父母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是寻常事,寻常对待即可。别太难过了。”
两口子互相慰藉,晚饭勉强吃了几口。打发孩子们到耳房去睡,他俩全都守在堂屋。
“你去睡,我来看着,有事儿叫你。”
李仲夏把毛巾递给洗完脸的媳妇,出口催促她。顾言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炕上呼吸微弱的老人,叹口气摇头。
“睡不着,我跟你一起守着吧。”
抹了些护肤露,两口子去了老太太躺着的炕上。李仲夏在旁边放了枕头,又搬了条被子过来。
“睡不着也躺下休息,娘这里我注意着呢,你别担心。”
“嗯。那你别睡着了,要是困就叫我,我换你。”
下有小,养儿育女。上有老,养老送终。夫妻携手,风雨共度。每一次的关口我们都在一起,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有我替你守着。
小姑子刚生了孩子不到一周,得了消息不顾身体来看了一回。被顾言劝回去了。老人已经是这样无力回天,她要是清醒,也不会让闺女不顾自身不顾孩子守在她身边。
躺在炕上,脑中走马灯一般闪现着遇到老人之后的一幕幕。慈祥的坐在炕上做针线,面对孩子们的吵闹从来都是笑脸……
“媳妇……”
微弱的喊声,顾言两口子一骨碌同时坐起来,来到老太太跟前。
“妈,您醒啦?”
“嗯。”老人好几天没进食,说话有气无力。
“给您冲麦乳精好吗?”
“不了。”看她还有话要说,两口子都没敢吭声。静静陪着老太太这或许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回光返照。
“俩人好……好的。”
两口子同时点头,李仲夏拉住母亲的手。“娘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别……你俩再婚各自带着孩子……容易受影响……仲夏……”被点名了,李仲夏迎着母亲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不管以后咋样……不能不要媳妇……”老人的目光移向顾言,她赶紧拉住老人的手。“顾言。俩人好好的……”
“妈……”
“娘……”
最后一句拖着说完,老人双眼一闭与世长辞。两口子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李仲夏退一步跪在地上,顾言也是哭的说不出话来。院里的邻居听到动静,一个个睡下的也都穿衣又起来。
王小麦和西屋媳妇进来拽拽李仲夏,又伸手拍拍顾言“别哭,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给老人换衣裳,我家那口子去叫土工了,准备后事。不是哭的时候啊。”
她这么一说,两口子才擦擦眼泪,赶快起来张罗。李仲夏去打水给母亲擦洗,在众人的帮助下给老人换了衣裳,打发停当后先停灵在炕上。
隔一天才能入馆,移灵去外头搭建的灵堂。用一个碗点燃了长明灯,燃上香,烧了纸。妞妞和小花也从耳房过来,俩孩子跪在地上哭的伤心至极,邻居们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地上拉起来的。
明天到亲戚本家那里报丧,他父亲没的时候已经打好了墓穴,这回母亲没了只需合葬就好。
“妈,我明天去学校叫小丫和磊磊回来吧?”小花手里在叠着丧事需要的元宝纸钱,开口问顾言。
“不用你去。你爸明天得去公社你舅爷爷家报丧,到时顺带去叫他俩。”看看时间不早,妞妞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打盹。她指指小家伙“带妹妹去睡,连着好几天呢,你们小熬不住。奶奶要是在,也不会让你们这么熬的,去睡吧。”
“我没事,我……那我带妞妞去睡。妈你累了,也趴一会儿。”
“知道,别担心我,有你爸在呢。等他回来,我就去眯一下。”
翌日,老两口的兄弟姊妹还在世的全都到。老人年纪大了,对这种事儿也都看的很开。上柱香祭拜一下,拉着李仲夏坐下说正事。
“这回是合葬,按你们家这条件,应该是花幡。老人高寿,有福。这幡得长孙来扛。你那儿子咋说,离婚的时候是咋跟你媳妇说的。现在还算咱老李家的根儿不?”
这话是李仲夏的亲叔叔说的,他是李家这一辈里最长的,老人死后的身后事做得了主。若是有哪里做不好,得不到人家的同意,就是李仲夏这个儿子,也没法把母亲下葬。
“我……”一说到这个,李仲夏也麻爪。这些年他去看过儿子几次,但父子关系始终都不算亲近。前岳母一直对他有意见,在孩子面前没少说他不好,农村的一切不好。导致孩子对他都在抵触,更别说回爸爸老家啦。
“妞妞扛不行吗?”
“你这话问的,”老头狠狠的瞪他一眼。“咱家乡啥规矩你不知道?女孩哪能扛这个。”
“那我扛。”
老汉这回抬手就给了他一烟锅。“你爹妈白培养你了。瞧你那点儿出息,明明有儿子,却弄的跟没有一样。你这么办,咱老李家还想在人前抬起头吗?”
“是这么个理儿。”老太太的弟弟,也就是李仲夏的小舅也附和亲家的话。望着外甥满脸不赞同。
“你说说你,这么些年都是咋过的日子。自己亲生的儿子离婚不说带回家,后娶的媳妇带的儿子也是跟人家姓。你自己膝下连个儿子都没,这都算啥事儿?光出力,不得果啊?你给人当爹,人家不跟你姓。
亏大伙还都夸你媳妇孝顺呢,这算是个啥孝顺。进门这么多年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自己带的孩子也不跟你姓。公婆身后事连个扛引魂幡的孙子都没有,让人看笑话。”
顾言在门口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忽然间非常心疼老公。她这方亲人几乎全断,没多少温情,但也意味着没多少压力,也就顾大姐会念叨几句生孩子。
而今天这些话,这些长辈们绝不会是第一次说。他这些年背后被家人亲戚念叨了多少?扛着多大的压力被人当傻子一样的看,他从没跟她说过。甚至言语或者其他都丝毫未泄露过分毫,压力全自己扛着。
“那就趁这机会把几个孩子全改姓李好了。让磊磊给奶奶扛引魂幡。”
“这就对了嘛。”几个长辈全都露了笑意,望着她不再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入父亲一脉,外人也不会再说闲话。这事儿早该这么办。说了仲夏多少回,这孩子就不听。人活一辈子不是光感情到了就行的,没个归属总让人笑话。”
以后大家都会进城生活,死了买块儿墓地葬了就行。不会再说什么谁家入祖坟没有引魂幡是绝户。至于姓的问题,爱跟谁姓跟谁姓。宗族都没了,在乎的只是血脉,甚至只是养育时的感情,谁会在乎这个啊!
顾言笑笑不做它言。这都是后话,此时谁也迈不过时代去。给孩子改姓,她没有任何损失,孩子们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因为户口本跟父亲姓少了很多异样眼光。李仲夏却不会再因此受委屈,承受压力。她早知道早改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事情就这么轻松的解决,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小花姊妹几个早已认可李仲夏这个父亲,此时跟爸爸姓,甚至心里都是暗暗高兴的。
这倒不是说跟妈妈不好,而是每次拿户口本登记什么,大家的眼神都非常奇怪。甚至有人会问,咋不入父亲一脉?他妈的,跟人解释费劲。不解释别扭。每次一拿户口本登记什么,孩子们就有些烦。这回好了,以后再不用烦这事儿啦。
“李彦彤。”小花叫了一声自己的新名字。转头悄悄问妈妈:“韩家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老太太早没了,韩老二也没了。韩家兄弟俩不会找这事儿。这俩精着呢,不会上门来讨打。”
“李彦珠,也挺好听。”
今儿是老人丧事最后一夜,明天一早就要起灵送殡,入土为安。一家人都没睡,一个个坐在老太太棺木前,陪老人最后一程。
妞妞歪躺在谷草上,靠着妈妈的胳膊。顾言拍拍孩子,把带来的被子给她盖上。
“困了就眯一会儿,小孩子本来就不需要守孝的。奶奶不会怪罪这个。”
“嗯。……妈妈,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对,再也不会回来了。”
孩子更加搂紧她“那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一直陪着我。”
“好,妈妈不死,妈妈一直陪着你。”
农历七月末的天气,入夜有些凉。李仲夏在外跟人商量好了翌日抬棺事宜,进来跟他们一起坐下守孝。
李白露在家里给孩子喂了奶,也披了件儿衣裳再次出来。顾言往旁边挪挪,给她让开地方。
“妹夫能看住孩子吗?这么小的孩子可不好弄,你就别来回跑了。妈不会怪罪这个的。”
“没事,小孩子哭几声哭不坏。有事兵兵会来叫我的。爹妈养育一场,这已经是做子女最后尽的孝心了。”
人生前半段,陪伴的是带自己来世上的父母。人生最后,陪着的是自己养育的孩子。一生一死间,最亲的大概就是养你的和你养的。缺少哪一方,人生都会显得凄凉。
李家在这年代算是人丁单薄,所以长辈们对顾言其实是颇多怨言,只不过都被李仲夏给压了。如今顾言这几个孩子改了姓,孝子队伍才显得不那么单薄。
兄妹俩望着母亲的棺椁,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幕一幕。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爹娘一辈子不容易,为子女付出多少辛劳。顾言带着几个孩子静静的听,说到一些听说过或者经历过的事儿也插一嘴。
隔半个多小时,众人起来给老人上香烧纸。最后一晚要九次上香烧纸,等天明前得完成这项活动。
就这样,一晚时间很快即过。天亮后,亲戚本家开始齐聚,大概□□点的时候起灵。李仲夏上香后摔破瓦罐,女人们在棺木后哭声震天。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哭哭啼啼送进坟,平平安安走黄泉。
磊磊扛着引魂幡跟着爸爸身边,在一众帮忙抬棺中不紧不慢走着。前头鼓匠唢呐声嘹亮悲戚,鼓声低沉悲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浓烈的伤感。
亲朋送到村外,顾言两口子谢过后,让小花带着孩子们也一同返回。他们和五服以内的本家上坟,将老人和死去的丈夫合葬。烧了花圈,把引魂幡插在新的坟土上。
“大功告成,大家脱了孝衫回吧。”
李仲夏的堂兄吼一嗓子,众人开始陆续离开坟地。李仲夏和顾言留在最后,临走又跪下给父母磕了个头。
“爹,娘,我们走了。百日烧纸时儿再来看你们。”
顾言擦把泪,拉着他往外走。男人有泪不轻弹,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压抑在心里。这才几天,他都憔悴成啥了。
眼窝凹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赶紧回家吧,收拾完好好睡一觉。逝者已逝,活着的还得继续生活。
她只说心疼男人憔悴,却根本没看到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眼睛熬夜红血丝就不说了,原先饱满的脸颊都瘪了下来。
俩人手拉手一路走,谁都不开口。前头的人回头瞅瞅他们跟上来了,一个个也都慢悠悠的往回返。结果,刚进村口,顾言眼前一黑,身子瞬间软倒。要不是李仲夏手疾眼快抱住了她,这一下正好摔路边的深沟里。
“顾言,媳妇,你怎么了?”
蹲在地上抱着她,男人急的大吼。“醒醒,媳妇你到底怎么了?”
“咋了这是,刚不还好好的吗?”
“太累了吧。”李白露也蹲下轻轻拍嫂子“醒醒,嫂子你醒醒。”
“掐人中,赶紧掐人中试试。”
经人提醒,李仲夏这才伸手掐了一下。可惜没动静。他堂嫂蹲下直接上手,使劲儿一下,深深的一个印子,差点没掐出血来。
“嗯……”
看媳妇皱眉头,李仲夏赶紧拂开堂嫂的手。女人也不以为意,高兴的拍手“醒了,赶紧跟她回家休息。这是太累了,伤了神了。”
李仲夏点点头,抱着媳妇加快脚步往回走。一进门把小花几个吓一跳,妞妞跑过去望着妈妈已经泪光点点。
“妈妈,妈妈你别死,你别死……”
“妈妈怎么了?”
李白露赶快抱住侄女,免得她趴嫂子身上。“都别哭,妈妈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此时顾言也睁开了眼睛,虽然浑身好似散架一般没力气,依旧笑笑安慰孩子。
“没事,妈妈且活着呢。不哭了啊!”
小花松了口气,抬脚往外走。“我去给你煮碗龙须面,你吃了先好好睡一觉。”
土工从墓地返回,家里重新安置了祖先排位,然后才可以打扫卫生。这活儿李白露领着孩子们干,顾言被男人抱去了耳房,强制让她休息。
“不许再起来了,躺着好好睡一觉。我魂儿都让你吓没了,早说让你好好睡觉,你就是不听。这要是让妈看见,非骂你不听话。”
“我身体一向好的啊!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身子发软,心里空空的。”
“太累了,主要是你没休息好。赶快睡一觉,睡不着也别起来,躺着休息一下。”
说完这个,李仲夏忽然想起什么来。望着媳妇目光孤疑。“你这个月例假推后有半个月了吧?”
一说这,顾言也惊了。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可她例假一向准,最多推个三两天,这回恰巧碰上婆婆病重,之后又办丧事。这……难道真的是套套出了问题,她中招了?
“我去叫老王给你看看吧?他把脉还是挺准的。”
顾言呆呆点头,等男人走后从空间里找出个验孕棒。下地关门,准备妥当,手哆嗦的跟触电一样,比她上战场都紧张。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得一刀。早死早超生。结果,她看到了两道红杠杠。
对照说明看完,她一屁股坐回了炕上。呆滞的等着李仲夏带老王来家,号脉后一句恭喜,俩人都傻了。
“啥恭喜啊,难道我嫂子是怀孕了?”
李白露说着话兴奋的两眼放光,她跟老太太一样,一直都希望嫂子能给大哥生个孩子,这么多年不敢说是以为她身体出问题了,这要真怀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嗯,十有八九是怀了。喜脉。”
“哎呀娘呀,祖宗保佑,爹娘保佑啊!”
“哥,恭喜啊!”妹夫进来也是满脸笑。“中年得子,你这是高兴傻了吧?”
屋里这动静一下吸引了院里邻居,王小麦一进门也是连声恭喜。这时代家家孩子多,人到中年生个孩子根本不会在意。可他们不一样啊,结婚这么多年,大家都觉得应该再生的,没想到沉寂这么多年后才有动静。
南屋李仲夏的婶婶进来也跟李白露一个样,双手合十不住气的说是大哥嫂子保佑,刚在阴间团聚就给送来了孩子。
大家只顾热闹,小花端着香喷喷的荷包蛋龙须面进来。“妈,赶紧先吃点儿东西。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小妹妹在肚子里估计早饿了,不然你能晕倒嘛。”
“对,对,赶紧多吃点儿。最近太累了,吃了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嫂你吃了好好休息,其他事儿都别管了。有我,还有小花她们呢。”
“妈你好好休息。”
众人呼啦啦散了,独留顾言跟李仲夏两口子。她呆滞的拿起筷子吃面,男人傻了一般在旁发呆。
吃完了,李仲夏去送碗。顾言上炕休息。脑子昏沉沉的,本来是想想想怀孕的事儿,结果一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非常沉,醒来的时候尚在迷糊的回想刚才做的梦。过世的婆婆从瓜架上摘下来一颗鲜嫩嫩的西葫芦递给她。
“好好养,别辜负妈的一番心意。”
心里奇怪,正想是不是听多了婆婆保佑的话,所以做这么个梦。耳边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妞妞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好似在判断可不可以进来。
“妞妞,进来啊!”
听到她的声音,孩子推门而入,欢快的跑到她面前。“妈妈,你好一点儿了吗?小妹妹有没有再闹你?”
“好多了。”
孩子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腹部,顾言伸手习惯性的想把她抱起来到炕上。结果被小家伙躲开,自己利索的爬上去。
“妈妈怀了小妹妹,不可以再让妈妈抱。”小家伙笑的开心极了,拍拍自己“我是姐姐,要照顾妹妹。”
“妈妈怀小妹妹,妞妞很高兴吗?”
“高兴。”小家伙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肚子,眼中那欣喜之情任谁都能感受到。“妹妹是爸爸的孩子,我也是爸爸的孩子,妹妹是我妹妹,我就是妈妈的宝贝。”
这话说的没多少逻辑,顾言却一下就明白。难道是孩子在外听了什么?她知道自己不是亲妈?
“妞妞,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在外头谁说了什么?”
孩子闻言看她一眼,然后低着头,好长时间才开口:“我不是妈妈生的。哥哥姐姐才是妈妈的孩子。妈妈,你有一天会不要我吗?是不是生了小妹妹,我跟小妹妹都是爸爸的孩子,你不会不要小妹妹,所以也不会不要我?”
像心里忽然间被插入了利箭,心疼的搂住孩子难以成言。她从来不知道这么个小人儿,心里会有这么大的恐惧。知道自己不是妈妈生的,怕妈妈有一天会不要她。
这孩子性子真的太内向了,有什么话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没有合适的机会点破,她永远不会说出来增加你的负担。
“妞妞就是妈妈的孩子。你从一岁就由妈妈带着,早就融为了妈妈的一部分。不管有没有小妹妹,妈妈都永远不会不要你。”
伸手摸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头亲亲她脸颊。“有话要跟妈妈说的啊,怎么自己在心里瞎琢磨。你这样妈妈很伤心,你都不跟妈妈分享秘密了吗?妈妈好难过。”
“呵呵……”小家伙伸手摸摸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妞妞以后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你。这个我问过奶奶,也问过姐姐。她们都说妈妈对我就是亲妈妈,不许我瞎想。”
“下回要直接跟妈妈说,别自己瞎琢磨。”伸手抱着孩子,像她小时候那样摇晃着。“亲妈后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妞妞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永远都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小家伙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腹部“还有小妹妹,我要当姐姐了,我可以带她去玩,教她写字。”
“好,你帮妈妈带妹妹玩。”
不论这孩子多么在计划之外,她既然已经来了,顾言就从没想过不要。懵逼,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还在担心孩子们的反应,毕竟他们是重组家庭,她如今年纪也不轻了。孩子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居然一个比一个高兴。如今看来,最安心的就是妞妞。在这个家里有一个和她有同样血缘的孩子,终于让这个胆小害羞的孩子定下心来。
“娘儿俩在说什么?”李仲夏进来,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格桑花。花瓶里换了水给插了起来。
“在说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想要什么?”
“你呢?”
“什么都好。”
妞妞这回彻底放心,再也不怕别人说她不是妈妈的孩子,有一天爸爸离开,她就会失去妈妈。
“爸爸,你陪妈妈,我跟姐姐去做饭。”
李仲夏伸手摸一下孩子的脑袋:“别捣乱啊!”
“知道,我帮二姐摘菜。”
“第三者”走了,屋里只剩他俩。二人世界四目相对,忽然好像回到了当年洞房花烛一般,让人紧张又期待。
“你……”李仲夏给她倒了杯水,拿俩杯子来回倒腾让它快点儿晾到合适的温度。“超出预期了,会不会觉得烦?”
他是知道她空间有打胎药的,却根本没问这孩子你要吗?夫妻多年,两人早已融为一体。遇到事情不需要多言,甚至连眼神交汇都不需要,他就知道她绝不会那么做。
“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我都快四十了,等她上大学我都近六十的人。这些年可得好好保养,不然别人还以为是奶奶呢,孩子多没面子。”
“哈哈……”一番话说的李仲夏止不住的笑。伸手摸摸她脸颊,仔细瞅瞅:“是得好好保养,最近太累了。皮肤都憔悴不少。没之前那么水嫩了。”
“你嫌弃我?”
“媳妇,你觉得可能吗?咱俩在一起,你可比我看着年轻的多。哪个不说主任活力四射,朝气蓬勃。不知道的以为你刚结婚呢。”
“呵呵……”顾言伸手搂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蹭:“这是孕妇的待遇吗?张口就给我拍马屁。”
男人低头亲她一下:“我从来不拍马屁,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顾言轻笑,伸手摸摸自己肚子。第一次体会这种孕育新生命的感动。龙凤胎虽说也是她生的,可那会儿都快生了,她一心忙着产后事宜,韩家的麻烦,根本没有这种欣喜又心动的感觉。
晚饭大家吃的稀粥窝窝,给她单独做的鸡蛋葱花饼。看她不动筷子,李白露问。
“嫂子,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去给你做别的。”
顾言赶快摆手,对这种区别对待实在不习惯。“不是,不是。家里鸡蛋不少,给大家都烙鸡蛋饼多好。”
李白露含笑斜她一下:“嫂,你是真不会过。我们好好的吃啥鸡蛋啊,有稀粥窝窝管饱就知足了。”
“旁人就算了,你也在哺乳期呢,咱俩分着吃。”
夹了一张硬给她放碗里,顾言这才开始吃饭。传说的害喜反应她还没体会到,利索的吃了一张鸡蛋饼,喝了一碗粥。
她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饭后连送个碗小花都不让。“妈,你咋就闲不住呢。去洗洗睡觉,这些事儿都不用你管。”
“妈你快去休息。”小丫拉着她往耳房走,磊磊跑去给妈妈打水。“东屋王嬢嬢说女人怀了小娃娃爱睡觉,你赶紧躺炕上去,别让小妹妹在肚子里就睡不够。”
妞妞在另一边拉着妈妈,刚进耳房门,小闺女爬上炕把被窝给妈妈整理好,还学着她的样子,给她掀开一角方便进去。
“要不要这么夸张?”顾言对孩子们哭笑不得,接过小丫递过来已经抹好牙膏的牙刷。“怀孕而已,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你们都别管妈妈了,这些我都自己来就行。”
“那可不行。王嬢嬢说你这是好不容易才怀了的,可得当心。”
好不容易?顾言真是有话说不出,只好傻笑一下洗漱完上炕。难道你们都在盼着我生孩子吗?只有我自己傻乎乎的觉得这事儿无所谓?
“你们不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忽然来个小不点会很麻烦吗?小孩子很难照顾的,动不动就哭,哭起来不分白天晚上的。”
“妈妈你别担心,我们帮你带。”磊磊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拍拍胸口“我们每人起一次,就够带到天亮了。”
小丫也兴奋的两眼放光。“小娃娃多好玩啊!我给她洗澡,小胳膊小腿的多可爱。二姐给她做衣裳,二姐今儿已经找出一块儿粉色的布,说要给她做背心。有些犹豫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要是弟弟的话粉色不好看。”
“姑姑说表妹的衣服可以给妹妹,可我想要二姐给妹妹做新衣裳。”妞妞噘着嘴,已经开始给小妹妹争取权益。
“做新的吧,表妹的衣裳留着姑姑再生个小娃娃穿。我们的妹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商店里的娃娃一样可爱。”
顾言咧着嘴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敢情你们这是把妹妹当玩具了吗?她还没出来呢,就想着怎么捯饬她。
“好了,好了,都出去玩吧,别在这儿吵妈妈了。”小花进来把弟弟妹妹都叫走,自己拿着两块儿布让妈妈选。“给小宝宝做内衣,妈妈你看哪个好?”
“闺女,这还早呢,还不到俩月,等她出来在明年了。”
“早点预备嘛。小丫和磊磊那会儿就预备的晚了,你挺着大肚子还得操心这些。这回我早点给做好,你安安心心等着生就行。”
“闺女,你真的不觉得你都这么大了,妈妈再生弟弟妹妹会很烦吗?”
“这有什么烦的。长姐如母,我大了不正好照顾她嘛。王姐姐小孩一岁了,她妈今年年初刚给她生了个小弟弟。她如今不是一手弟弟,一手儿子的看着。她妈生她弟弟没奶,还是她给喂的呢。”
好吧。顾言彻底无语了。在这年代生活这么多年,她依旧逃不脱后世的惯性思维。
“别管旁人。这个孩子是妈妈要的,是我的责任。你千万别往自己身上背。过你自己的生活,别因为这件事拉下自己的事情。”
“你妈说的对。这个孩子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有时间了辅助一下就行,别往自己身上背。年纪轻轻的,眼光要放远,别被家庭局限了。”
爸爸进来也这么说,小花笑的轻快,一副被你们打败的样子。“我知道。再加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也许一对一起来,我真的没有一丝负担。爸爸妈妈的能力和担当我是明白的,才不会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单纯的喜欢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想给他们做些什么。”
“抽时间做就行,别占用你学习时间。”顾言笑笑,伸手摸摸闺女的发辫。“妈妈给你的平板好用吗?还有那些资料有用没?”
“好用极了。”说起学习,小花像夜空的星星般闪亮耀眼。“平板里可以听读,还可以对话。不用教授一直陪我练习。那些资料也非常有用,各种国外地理人文知识应有尽有,可以让人更快的了解一个国家,方便理解他们的语言文化。”
“用的时候要当心,别让人看到。”
“我知道,都是在家里偷偷用的。”
“好,你也早点儿睡,这些日子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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