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苏晏行回到了房间, 快速冲了个澡，然后上了床。

    他手里捧着那只杯子，直到体温将那只杯子也焐热了。

    他的速度要比苏虞要快许多，等到他躺下后, 他才是听到静寂的夜里, 隔壁的房间哗啦啦的水声停下。

    小虞应该也是躺下了？

    苏晏行正想着，没多久他就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吹风机的声音。

    小虞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平时她都是高高扎成一个马尾, 露出整张光洁的小脸，平时没见过几回她散下头发的样子。

    就算是早上, 她从房间里出来时也多半会扎起来，或者随便团个丸子头。

    苏晏行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回想着小虞头发披散的样子。

    那柔顺的长长地头发垂在她胸前, 微风吹过来时往后吹散了一些, 她白玉一样的小脸便在阳光下越发灿烂。

    苏晏行的身体弓成了虾状, 脸忽然就烧红起来, 捧着杯子也僵直了身体, 忽然不敢动。

    苏虞正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她每次想剪掉又有些舍不得，可放着又嫌麻烦, 所以总是扎起来，如今看着这长度，她忽然觉得得抽个时间去剪一下了。

    想着, 她就想到了苏晏行。

    她哥此刻就在隔壁房间里看她的礼物。

    不，也不对，她都洗完澡了, 她哥早就看完礼物了。

    看完盛天阳给她哥的礼物，她送的那两样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双鞋子，一只杯子，普普通通的。

    苏虞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些懊恼，她懊恼自己的生日礼物应该准备地在精心一些的。

    吹完头发，已经是半小时后，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吹头发就要花一番功夫。

    晚上的火锅是咸辣的，苏虞这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出了门去给自己倒水。

    今夜月色很好，客厅里有些光亮，而水就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所以，苏虞没开灯。

    结果走出去两步，脚下绊倒个什么，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哎呦！”苏虞惊呼一声，正在想自己刚刚绊到了什么，结果落入了一个燥热的怀里。

    少年略微有些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虞？”

    苏虞也吓了一跳，非常迷茫，“哥？”

    黑灯瞎火的，也没有开灯，苏虞坐直了身体，伸手就摸到了她哥的胳膊，都是汗，还非常热。

    苏虞想起来去开灯，因为她感觉自己这会儿还坐在她哥肚子上。

    “别开灯……”

    结果苏晏行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透着几分羞涩和窘迫，低柔的音调都稍稍变了几分，他的手拉着苏虞的手腕，不让她起来，也不让她动。

    苏虞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到她哥躺在地上，脸上一层薄汗，看不清脸色，但能看见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这会儿正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哥？你大晚上地躺在客厅地上做什么？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刚刚摸到她哥胳膊的时候，苏虞就觉得她哥体温很高，这会儿坐在他肚子上，感觉她哥的肚子也有些烫。

    那种灼烫的体温隔着衣服能清楚地传过来。

    被她这么一说，苏晏行明显感觉自己的体温又升高了一些，他小声的，克制着说道：“没有，没有发烧，我晚上火锅吃太多，睡不着，有些积食，所以在客厅里做运动。”

    “运动？”苏虞就觉得更奇怪了。

    吃完火锅，还看了一场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再怎么积食，经过这两个小时的消化时间，这会儿早该是不积食了的。

    “嗯，运动，今晚上吃多了，甜食也吃多了。”苏晏行轻轻嗯了一声，拉着苏虞的胳膊没有动。

    苏虞刚洗完的头发有几缕落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扫过去，空气里都是她头发的香气。

    带了点柚子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苏晏行就着月光去看月光下苏虞看过来的脸。

    小虞的脸好小好小啊……

    “但是哥你躺着能做什么运动？”苏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晏行就小声说道：“卷腹。”

    “卷腹？”

    苏虞这才是注意到屁股下面的触感，自然不是那种绵软肚肉的感觉，反而有些硬=邦邦的肌肉感。

    卷腹……

    苏虞的脸忽然也烧了起来，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坐着的动作都僵硬起来，一下子没有动。

    “是卷腹。”苏晏行的声音更低柔了一些，也很小声，抓着苏虞手的动作却没有放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空气里的温度实在是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高到让苏虞都感觉到有些热了，她就想说点什么来排解此刻的古怪的气氛。

    “哥，我们以后要不要买一个跑步机放在家里？或者随便买点运动器材在家里？这样以后不用大半夜地躺在地上做这些了，地上多冷啊。”

    “嗯。”

    苏晏行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他自然不会告诉苏虞，正是因为地上凉，他才会来地上的。

    然后两人之间又是沉默和安静。

    苏虞没忍住，又说道：“哥，我想起来了，我口渴，想喝水。”

    她的声音也有些轻，苏晏行甚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委屈的意味。

    苏晏行咬了咬唇，嗯了一声，“你先起来。”

    苏虞没什么想法，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就要去开灯。

    “等一下！”苏晏行却忽然开口。

    苏虞愣了一下，已经开了灯。

    灯啪嗒响起的时候，苏晏行已经面朝着地板了，他双手撑在地上，整个背都露了了出来。

    苏虞完全没有想到她哥竟然没穿上衣，怪不得刚才的语气不太对劲，哼哼唧唧的，多半又是脸红了。

    这会儿苏晏行是用了点力气的，背部线条绷紧，中间的脊线漂亮勾人，腰肌明显。

    苏虞想着，这么细的腰，刚才她坐在上面，她哥也没觉得累？

    “哥？”苏虞看到她哥浑身汗涔涔的，而她哥看起来手臂发力，好像要继续做俯卧撑的样子。

    “我再运动一会儿，你喝了水先去睡。”苏晏行的声音很轻，也很冷静，可苏虞还是听出了她哥温柔的语调里羞涩的音调。

    苏虞哦了一声，又偷偷看了好几眼她哥的背，慢吞吞地倒了水出来，又慢吞吞地捧着杯子喝水。

    她心想，苏晏行真是赏心悦目，脸长得好看，脱了衣服也好看。

    “哥，你怎么只趴着不动？”

    “小虞，喝完水快去睡吧，不早了。”

    苏虞和苏晏行是同时开口的，一个催促对方快去睡觉，一个好奇对方怎么俯卧撑只趴着不动。

    苏晏行顿了顿，才说道：“我缓一缓，歇一歇，你先去睡，把门关上。”

    苏虞也不知道又墨迹了什么，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才是抬腿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苏晏行松了口气，苏虞又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哥，我要给你关灯吗？”

    “……好。”

    苏虞很听话地将灯关了。

    等到客厅终于又重新暗下来。

    等苏虞重新回到她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之后，苏晏行整个人才是松了口气，然后手臂撑了起来，做了几个后，他喘了几口气，一下站起来，在自己的新杯子里倒了一大杯水，然后灌下去。

    苏晏行低头看了一眼，脸烧红着回了房间。

    或许是火锅真的吃得有些撑了，苏虞回到房间后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然后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她哥房间里传来的冲澡的声音。

    她想想刚才她哥满身是汗的样子，的确是不洗一个澡不能睡的。

    水声哗啦哗啦的，就是她哥今天洗的这个澡也着实太久了一些。

    苏虞听着这水声，听着听着，睡意就袭来，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过去的。

    ……

    天锦娱乐与苏虞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在公司见面。

    苏虞吃着早餐，看着对面苏晏行眼睑下的青色凹陷，忍不住说道：“哥，你昨晚上没睡好？”

    苏晏行给苏虞剥了一颗水煮蛋，垂下了眼睛，掩去了脸上的红晕，“是没睡好。”

    “为什么？”苏虞忙关心问道，一边低头还不忘记吃饭，没顾得上看苏晏行脸上的神色。

    “昨天生日太高兴了，晚上持续了很久的兴奋，一直没睡着。”苏晏行的声音很低沉，又很轻，仿佛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苏虞嘴里咬着香肠，心里想着，昨天盛天阳给她哥送了那么多礼，加上她还有两份，她哥不兴奋才怪呢！

    “那一会儿要不我自己一个人去吧，哥你在家补个觉。”

    “我不用补觉，年轻，气盛。”苏晏行喝了一口牛奶，抬眼时，眼睛就往苏虞看过去，看了一秒，视线落在了他扎起来的马尾上，又很快移开。

    苏虞也想苏晏行陪着自己一起去，总觉得她和他在一起会心安一些。

    ……

    天锦娱乐今天迎来了大贵客，驰骋娱乐圈长红不衰的大影帝林谨言一大早就来了公司。

    他来时，全公司上下的人都来看了，可惜，林谨言带的保镖好多个，把他围在中间，大家都没能怎么看到。

    “林大影帝主动想要和我们合作，的确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而天锦娱乐这边，还在私底下聊这怪事。

    “这气势足的，我怀疑不是来合作的，是来砸场子的。”

    “是啊，凭借林影帝的咖位，这种和新人拍广告的事情是从来没有过的。”

    “早些年，林大影帝也是我们盛氏旗下娱乐公司的艺人，但是，他合约到期后就自己开工作室单干了，以前只有别人求着他合作，哪有这样的，反正，这一次是真的很奇怪。”

    苏虞过来时，有工作人员眼尖看到她了，第一时间就过来带着她到会议室那边去。

    “小苏，你怎么现在才到，林大影帝已经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苏虞与苏晏行对视了一眼，奇怪地说道：“不是说了上午十点么，现在才九点五十分，我还提早了十五分钟呢。”

    那工作人员嘀咕了一声，“你这小姑娘还挺实诚，让你十点来你就真的十点来啊，你起码也要提前个半小时吧？”

    苏虞就回怼了一句，“你们说是十点，那肯定就是十点。”

    那工作人员只当苏虞不懂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也就没说，心想，她现在也就是一个高中小丫头而已。

    苏虞被带到了会议室外面，苏晏行作为她的监护人，也跟着进去。

    进去后，会议室里坐了几个人，有两个是上一次试镜的时候的两个面试官中的两个，还有一个……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就这么随意懒散地坐在那里，却是足以夺人目光。

    苏虞看着对方，对方生得极为好看，一双桃花眼像是总在笑一样，高挺的鼻梁下是似笑非笑的薄唇。

    在她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苏虞。

    林谨言在娱乐圈里驰骋了二十年，圈子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燕环肥瘦，或灵气或妩媚或清纯或端庄的女明星样样都有，但是，像是长成苏虞这样的，他第一次见。

    不，三十多年前，也有长成苏虞这样的美人，惊艳了时光和那一代人，她演出的电影仅仅一部，却是以美貌爆红，一直到现在，都被人缅怀。

    只是，那美人早已随时光飞逝，听说早就过世了。

    而苏虞是林谨言第一次觉得能比得上三十多年前的那位前辈的女孩子。

    的确很漂亮，漂亮得连他都要挪不开眼睛了，怪不得那则试镜视频投票那么高。

    他本来以为只是化妆化出来的好看，没想到真人更美。

    “林谨言老师，这位就是这一次广告女主选□□的新人女主苏虞，苏虞，这位就是影帝林谨言，这一次你们很有可能合作拍这个广告。”

    天锦娱乐的总监笑着替他们两个介绍。

    苏虞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林老师，然后就乖巧地站着，也没说话。

    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苏晏行则是站在身边，低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却有意无意地在打量这个林谨言。

    林谨言笑了起来，他一笑，眼角便有细细的细纹漾开来，可这并没有减少他的魅力，反而令他那张俊美的脸添了一份岁月才能添的成熟。

    “小苏果然长得灵气。”他轻笑着先称赞了一声苏虞，然后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了膝盖，说道，“但是，想要和我一起演广告，我还是要亲自检验过的。”

    他的声音温厚含笑，桃花眼笑起来眯起来，像是一只老狐狸一样。

    虽说林谨言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但是天锦娱乐的人也盼着能促成此事，所以，那总监就问道：“林老师想要怎么检验？”

    “和我演一段，不是广告片那种演，是互动的那种，我听说，小苏现在还是《海棠春烬》的签约演员是吧，网上片段我也看了，挺不错的，话剧不像是拍电影还能NG，说明小苏还是有些天赋的，那郭导虽然年轻，但也算是个能□□人的导演。”

    林谨言笑眯眯的，慢条斯理地说道。

    跟在苏虞身后的苏晏行一下眯起了眼睛，站直了身体，看向林谨言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

    林谨言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下朝着苏晏行的方向看去。

    但此时苏晏行已经很快地垂下了眼睛，没再注意林谨言，他低着头，林谨言没看清楚他的样子。

    “我没有问题。”

    苏虞点了点头，对此自己真的没有意见。

    林谨言就要求和苏虞单独在一间房间里演对手戏，旁边不能有任何人，房间里可以放监控摄像，其他人通过外面监控来看。

    这是一种身临其境，让自己最快陷入情绪里的入戏方法，同时，苏虞也收到了一份台词。

    台词不多，场景也很简单。

    她的角色小水，父母早年车祸过世了，当时她还很小，就被父亲的朋友收养了，她平时都叫对方叔叔。

    林谨言演的就是这个叔叔。

    随着小水长大，逐渐得就对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这种不一样的心思令她随着年纪增长而日夜遭受折磨。

    终于，她对这个叔叔表达了爱慕，结果被狠狠呵斥了一番，叔叔明确表示只把她当妹妹和女儿，小水就想要自杀。

    试戏的场景就是小水自杀的那个场景，她从楼上摔下来，摔得快死了，躺在了叔叔怀里，执着地想要叔叔允她来世。

    叔叔哭，但一直到小水死，都没有表露出对小水的一丝感情。

    叔叔对小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苏虞拿到的剧本台词和情境里没有写，要看各自发挥。

    这毕竟只是一场临时的试戏。

    只是，上来就试这么情感激烈的戏，苏虞认为，林谨言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只要自己有哪里演的不好，他都有理由给自己挑刺。

    他想把自己换掉，这是盛小阳之前就告诉她的，然后天锦娱乐这边不答应，林谨言要求见面试戏，又来了这么一段戏，是等着她一会儿自己崩溃自己提出退出？

    苏晏行和那个总监，还有其他人都在外面。

    苏虞很认真地看台词和情境，将自己完全当做了小水，以十二万分的心情应对这一场考验。

    她必须要拿到这一支广告，让自己受到的关注度范围面向全世界，这样，她的星星将会大批量点亮，紧接着她与哥哥脑门上顶着的星星也会点亮。

    林谨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和搭档，他明明刚刚还是那个懒散的眯着桃花眼笑得莫测的男人，到了现在就成了冷酷威严的长辈。

    苏虞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她像是入戏，但又抽离了自己的一部分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表演。

    她直觉和林谨言对戏不能完全沉浸进去。

    正当她在林谨言的怀里交代遗言的时候，他忽然凑过来一点，轻轻的用那种低沉成熟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很不错。”

    这不是台词里有的！

    苏虞睫毛颤了一下，接着就听到林谨言说道：“主动退出这一支广告，否则，我不会让你在这一行做得下去。”

    莫名其妙。

    她都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她不过是趁着学业有余，为了苏晏行赚点曝光度而已，拍完广告，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会退圈。

    这一支广告，加上她的竞赛，七七八八的，应该她的星星就会攒得差不多，她没必要再花时间去比如拍电视剧或者拍电影。

    “我从来不是这一行的人，也不会成为这一行的人。”

    苏虞的表情好像还在那个情绪里，但嘴里却轻轻说道。

    监控同时拍不到他们说其他话的神情与样子。

    林谨言有些意外，意外苏虞的清醒，不论是现在的入戏后保持的清醒，还是对这个圈子的清醒。

    年纪轻轻就拼命想挤进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难道不是想要虚荣的生活吗？怎么可能挤进来了却说不是这一行的？

    “那你为什么不退出这一支广告？”林谨言又问。

    苏虞垂着眼睛，脸上还是悲绝的神色，却是说道：“我的私事不用和林老师说吧？”

    “……你想要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林谨言又说道。

    苏虞还真是有点心动，可他们也不缺钱，她哥不像是缺钱的人，他有自己赚钱的门道，否则也不会给她买得起手链，而她自己凭广告也能挣钱。

    “林老师不如直接说你想做什么？”

    所以，苏虞更好奇林谨言到底想要做什么。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是有些诡异的，好像依然沉浸在那个小短剧里，可是，却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想要的，是我想送给别人的重逢礼物，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让不让？”

    林谨言沉默了一会儿，又低着声音用气音说道，语气微冷而不客气。

    他倒是直接，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把苏虞当做小自己二十岁的小女孩，而是平等的成年人。

    ——你想要的，是我想送给别人的重逢礼物。

    苏虞琢磨着这句话，林谨言想让广告女主换成别人，那么，那个人

    “林老师，你认识我的同学，苏念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