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这是纽约, 它是希望之城，每天都有各色各样的人怀揣着希望来到纽约。

    这是美国最璀璨最宝贵的明珠, 它开放而又包容，古老与新生并存。

    布鲁斯和史蒂夫漫步在纽约的街头, 他们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史蒂夫侧过头，他微笑着看着布鲁斯：“有感觉轻松一些吗？”

    布鲁斯没有理会史蒂夫，他踢了踢自己的右脚，当他离开哥谭之后, 他的心情就诡异保持在一个高水平上。

    布鲁斯感觉自己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在纽约，他无需时刻担心有人尾随他想要抓拍些什么，也没有那些层出不穷的人凑过来以一种悲悯的眼光看着他，言不由衷地感叹着：“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受够了那些“旧识”, 受够了哥谭的压抑, 受够了那栋大宅子里所有人都用一种你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目光看待他。

    他知道他们都在否定自己，他们想见到的是另一个人。

    哥谭和大都会离纽约很近, 他们一水相隔，拱卫着纽约，这是布鲁斯有记忆以来, 第二次来到纽约, 上一次他茫然地被卷入炸弹袭击，紧随而来的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卸下一切包袱, 仔细看一看这座被所有人喜爱的城市。

    “你很喜欢这里吗？”布鲁斯问道。

    史蒂夫看向布鲁斯，眼睛里闪耀着光，“是啊，我喜欢这里，在这里我只是史蒂夫罗杰斯，不是什么美国队长，什么政府与希望的象征。”

    “你是美国队长？”布鲁斯睁大了他的蓝眼睛。

    “现在是美国队长带我介绍纽约？”

    史蒂夫带着笑意看向他：“拜托，布鲁斯，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布鲁斯翘起嘴角，“你是怎么知道的？”

    史蒂夫没有回答布鲁斯，他抬起头看向天空，阳光有些刺眼，他将手举起挡在额前，自顾自地说着：“我喜欢这里，纽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不会在意些别的，就算你穿成漫画人物那样，他们都懒地朝你投过一丝注意力。”

    布鲁斯赞同地点了点头，“敬自由。”

    他笑出声来，史蒂夫无奈地看着布鲁斯，“是啊……敬自由。”

    他忍不住嘀咕道：“这话由我来说可真奇怪。”

    “队长，你已经是美国精神的化身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滑稽呢？”

    史蒂夫大笑起来，笑得露出牙齿，他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胳膊。

    “我可没想过我会看见这一天。”

    布鲁斯故作正经的伸出手，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你有想过带我去哪里吗？”

    史蒂夫思考了一阵，“我想让你爱上这座城市。”

    他突兀地抓住布鲁斯的手腕，轻快的在鹅卵石道路上跑着，“我想我们可以带你触摸这座城市。”

    “好啊！”布鲁斯大声回答了史蒂夫，他们跑过那些整齐划一、充斥着昂贵和高新技术的街道，人渐渐少了起来，道路也逐渐变得坑坑洼洼，史蒂夫熟门熟路的带着布鲁斯在一些老旧的巷子里穿梭着。

    “慢……慢一点。”布鲁斯有些喘不上气，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史蒂夫赞叹地看向布鲁斯，“你的体力很好。”

    布鲁斯双手扶着膝盖，笑着抬起头，“我想这些地方从未变过。”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剧烈运动让他消耗了一些身体的水分，这让他觉得有些口渴。

    史蒂夫轻巧地坐上一根栏杆，那栏杆不算太高，它们围住了几栋老旧的小房子。

    他以一种怀念的口吻说道：“是啊……我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不过这时代也没那么糟糕，更何况，这些老伙计都还在。”

    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铁栏杆，“他们没有变过。”

    布鲁斯学着史蒂夫的动作，有模有样的用手一撑，也坐了上去。

    他吊儿郎当的笑着，斜斜地依靠着史蒂夫，史蒂夫含着笑意低头看着布鲁斯的发顶。

    “阳光真好。”他感叹道。

    他沐浴在耀眼的光芒里，笑得好看极了，空气有些干燥，散发着暖洋洋的味道，整点的钟声正好响起，远处传来鸽子扑棱棱飞起的声音，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一片柔软的羽毛被微风吹过来，挂在史蒂夫金黄色头发上。

    布鲁斯漫不经心的晃悠着小腿，他的平衡感好极了，他看着史蒂夫漂亮的侧脸，心思涌动。

    布鲁斯不安分地侧身凑了上去。

    “史蒂夫。”他哑着嗓子说道。

    “嗯？”听见布鲁斯在叫他，史蒂夫微微偏过头。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碰触到了一块柔软，就像棉花糖一样轻轻擦过，史蒂夫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他看着布鲁斯，眼里含着莫名的笑意“怎么了？”

    “没什么。”布鲁斯举了举手中的白色羽毛，“我只是想帮你拿下来这个。”

    他舔了舔唇。

    史蒂夫的视线从布鲁斯的蓝眼睛移到他的唇上，他注意到布鲁斯的嘴唇有些干裂。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你想尝尝看吗？”

    他微笑着提出邀请，等布鲁斯回过神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我很乐意。”他矜持的向史蒂夫伸出手，史蒂夫笑着把他拉了下来。

    “我有个朋友，她也很喜欢冰淇淋，我以前试吃了许许多多家冰淇淋，最后找到了最好吃的一家。”

    “你把那家店告诉你的朋友了吗？”

    布鲁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心中浮现出一丝惋惜，他觉得他并没有送出这份礼物。

    “没关系，我说的这家店会更好吃的。”史蒂夫察觉到布鲁斯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他带着布鲁斯穿过一些七弯八扭的小径。

    “到了。”那是一个冰淇淋车，蓝色的印花布料洗的有些泛白，车子不大，也没有现在的冰淇淋车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机器，只有两个大桶摆在那里。

    “他们家的口味可一直没有变过。”

    史蒂夫就轻驾熟地走了过去，“我要两个球，口味各样来一个。”

    布鲁斯好奇地看着年迈的老板慢悠悠的挖出两个圆圆的冰淇淋球。

    史蒂夫接过冰淇淋，把它递给了布鲁斯，“尝一下？”

    布鲁斯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甜丝丝的。”他评价道。

    史蒂夫眨了眨眼睛，继续对老板说：“再要两支冰淇淋。”

    “好嘞。”

    老板把冰淇淋递给了史蒂夫，“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人很像。”

    “是吗？”史蒂夫大口地咬了一下冰淇淋球，老板上下打量了一遍史蒂夫。

    “没错，我认识的那个人吃冰淇淋的时候也喜欢大口咬下第一口。”

    老板怀念地摇了摇头，“可惜他再没能回来。”

    他们一起离开了冰淇淋车，走了一段路后，布鲁斯冷不丁地说道：“他刚才所说的认识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史蒂夫深深地吸了口气，“是的。”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我还是个又瘦又小的小个子，那个老板比我小几岁，我为了赚点钱补贴家用，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那会儿卖冰淇淋的是他父亲。”史蒂夫又咬了一口冰淇淋球，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但现在他已经白发苍苍，但你却年少依旧。”

    真奇怪，美国队长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跨过时光的洪流，却又带着那个旧时代独有的印记，时光飞逝、生活变迁，在所有人都已经忘了那个时代的时候，有一个人携带着当年那些美好的情感，悄然度过七十多年。

    史蒂夫大笑起来，“我已经九十多岁了，布鲁斯，我可不是个年轻人了。”

    布鲁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注意到史蒂夫吃完第一支冰淇淋就没有继续再吃了，这令他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要买两个？”

    史蒂夫温和地看着布鲁斯，蓝色的眼睛可以融化掉世界上最冷硬的人的心。

    “这家店很有趣，老板两个球两个球的卖，但一般人想要吃得满足一些，他们往往要吃三个球。”

    布鲁斯点了点头，“没错，它美味极了。”

    “所以我想多买一支冰淇淋，然后和你分享它。”史蒂夫回答道。

    他们愉快的分吃了那支冰淇淋，“谢谢你，史蒂夫。”布鲁斯正色道。

    “谢谢你愿意陪我度过这糟糕的一天。”

    “我有个想去的地方。”他表情温柔，轻轻地拉了拉史蒂夫的袖子。

    “让我们记住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布鲁斯低声说，他看向神情有些复杂的史蒂夫，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我可没想到你会带我到这儿来。”史蒂夫说道。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微妙，“美国队长纪念馆？”史蒂夫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我并没有陪他们度过那些岁月。”

    史蒂夫的手指轻柔的碰触在玻璃上，玻璃后是他的旧友的照片。

    “我想你愿意看看这些好时光。”布鲁斯意有所指，“除此之外，我想更了解你一些。”“我很愿意谈一谈这些。”史蒂夫微微一笑，“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巴基，巴恩斯布坎南。”

    “我……我在最后几次行动中失去了他，我没能抓住他。”

    布鲁斯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几幅画面，画面中有不同的手，也有一只始终如一的手。

    那只戴着黑色手套、有着尖尖的爪子的手始终在用力抓些什么，但却从来没有抓住过。

    布鲁斯沉默地听着，他的笑容依旧，只是失掉了几分甜蜜。

    “他曾经是那样好的一个小伙子，所有姑娘都爱她。”史蒂夫怀念地说，玻璃柜子里的人一如记忆中那样，言笑宴宴。

    布鲁斯伸手捂住史蒂夫的眼睛，“这不是我想来的目的。”

    “怎么说？”史蒂夫任由布鲁斯蒙住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里在下雨，而我本来想看见阳光。”布鲁斯的手慢慢下滑，他用拇指抹了抹史蒂夫的眼睛下方的皮肤。

    史蒂夫眼珠慢慢转动，“我已经习惯了。”

    他站在布鲁斯的身边，平和地看着他死去的挚友的照片，“布鲁斯，我早就接受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了。”

    “他们都是英雄，史蒂夫，你也是。”

    “真奇怪，我在这里看见他们，竟然没有一丝的真实感，那些资料片里介绍的圣人都是谁？”

    史蒂夫转过身看着布鲁斯。

    “我还记得巴基在冬天特别不喜欢穿厚衣服，以至于我不得不像个老妈子一样强迫他穿上，有一次我们在外面执行任务，巴基穿的很少，他被冻得瑟瑟发抖。”

    “然后？你把自己的外套给他了吗？”

    史蒂夫露出回忆过去的表情，他眨了眨眼睛。

    “不，我没有给他。”

    “可怜的巴恩斯中士。”布鲁斯打趣道。

    “我们直接终止了那一次任务，我认为巴基必须穿的暖和点。”史蒂夫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噢……”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美国队长。

    史蒂夫绕着场馆，向布鲁斯介绍着场馆中的物品，这枚炮弹是在哪一次战役中的战利品，那个相片中的人又和自己有着怎样的故事。

    “你不是那个历史书中的相片了，史蒂夫。”

    布鲁斯揉了揉眼睛，他感觉眼睛进了沙子，“我希望我能代替他们，和你创造一些新的回忆。”

    史蒂夫揉了揉布鲁斯的头发。

    “我和这世界显得格格不入，是因为我和它隔着七十年的时间。”

    史蒂夫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坚定的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是为什么？布鲁斯，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如此陌生？”

    布鲁斯仔细斟酌着，他没想用失忆这个借口忽悠史蒂夫，诚然，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包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膜，他无时无刻都感觉寂寞与孤独。

    “我想……我在这里没有归宿。”

    史蒂夫低下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布鲁斯：“我们不是因为归宿而存在，而是因为我们存在，我们才有了归宿。”

    布鲁斯低着头，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了。”

    他们离开了纪念馆，史蒂夫的手机响了起来。

    “会用吗？”布鲁斯打趣道，“我以为你是那种只会随身携带小本子的人。”

    史蒂夫叹了口气，“工作需要。”

    “即使是美国队长也会在这个时代变成社畜。”布鲁斯夸张地后仰了一下。

    “但我不用。”

    史蒂夫摇头叹息，苦笑了一下，“我要有麻烦事了。”

    他按掉嘀嘀嘀响个不停的手机，低头看向布鲁斯，诚恳地表示歉意。

    “我有一些紧急的事情，你愿意在我的朋友那呆一会吗？”

    “你的朋友？”

    “呃……托尼史塔克，也许你听说过他。”

    布鲁斯摸了摸鼻子，“我想我可以给你的工作一些帮助，神盾局？啊哈？”

    “你知道神盾局？这可是个保密机构。”

    “他每年要从韦恩集团订购几十亿的军火，他们可是我的大客户。”

    “不行，布鲁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工作总是要接触一些不太好的人。”

    “我以为我已经见过足够多的恶意了。”

    “那不过是小儿科。”史蒂夫神情严肃，“你应该多重视一些自己的安全。”

    布鲁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你去忙吧，我和托尼的关系不错，我可以叫他的司机来接我。”

    史蒂夫不放心地瞅了瞅布鲁斯，“你一定要打电话。”

    史蒂夫看出布鲁斯是一个堪称执拗的人，他同时又具有极深的自毁倾向，他总是封闭着自己，试图将一切好意拒之门外。

    他担心布鲁斯敷衍一番自己，随即一个人像只流浪猫一样坐在纽约的街头。

    布鲁斯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

    但神盾局的事情耽误不得，一旦耽误就会有人以生命付出代价，史蒂夫还是骑着摩托赶往神盾局，但他这次留了个心眼。

    “托尼？”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帮我看住布鲁斯，我很担心他。”

    “你什么时候又和布鲁斯有交集了……”托尼还没说完，史蒂夫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不满的把手机扔到桌子上，“贾维斯，找到布鲁斯韦恩。”

    他紧接着补充道：“地点限定纽约。”

    “很抱歉，先生，我没有发现韦恩先生。”贾维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

    “什么——？”

    这下托尼可坐不住了，他回想起那个有着幽绿色眼睛的布鲁斯，神经质中带着一丝疯癫的样子。

    “继续找。”他下达了指令。

    布鲁斯并没有违反自己和史蒂夫的约定，他这次确实老老实实地站在纽约街头，打算等托尼过来接他。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阵汽车喇叭声，人们四下奔逃，就在布鲁斯好奇地站起身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时候，一辆满是弹孔的黑色车子就这样朝他撞了过来。

    他像是脚下生了根，他一动不动，看着那辆车吸引着巨大的火力冲向自己。

    他知道他可以躲过去，这不难，他脑子里甚至已经计算出躲避这辆车的路线。

    但他闭上了眼睛，他选择站在那里。

    一直跟着他的小丑又一次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了吗？布鲁斯？你永远逃不过的！”

    他闭眼等待疼痛的降临，但他却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四周甚至因为自己速度太快而花成一片。

    “为什么总有人阻碍我？”他不由得叹谓，他上方的那个人喋喋不休地吐槽着。

    “自由美丽每一天，他们这群家伙就不能给蜘蛛侠放个假吗？”

    “嘿……你感觉怎么样？你可能有点晕，但我马上就把你放到……”

    彼得低下头，他看见布鲁斯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布鲁斯笑吟吟地和彼得打了个招呼：“嗨，蜘蛛侠。”

    “……地上……”彼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有被惊吓到，这让他的蛛丝失去了准头，和建筑物的边缘一擦而过。

    失去了富有弹性的蛛丝支撑，彼得和布鲁斯急坠而下。

    “噢……这可不妙。”彼得手疾眼快的射出蛛丝，就在布鲁斯离地面仅有一寸的距离时，他们又弹了起来。

    布鲁斯悠然自得的挥了挥手，“你要带我去你的蜘蛛城堡吗？”

    “什么？……不！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城堡，你才是有城堡的那个好吧。”

    彼得语速飞快地吐槽着。

    “我当然知道了，帕克先生。”

    布鲁斯无声的念出了那个单词，为了让彼得能看清楚自己的唇形，他还恶意地放慢了速度。

    “……你怎么知道的？”

    彼得又往布鲁斯身上发射出一股蛛丝，这次他是冲着布鲁斯挥舞着的胳膊去的，没错，他是故意的。

    “你可真小气。”布鲁斯不笑了，他倦怠地放下双手，怏怏不乐的缩成一团，窝着不动了。

    彼得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他看不得漂亮的青年失去精神头蜷成一团，这让小蜘蛛感觉有些良心不安。

    “韦恩先生？”

    彼得把手中的蛛丝一把扯断，黏在了两颗树之间，灵巧的翻了个跟头，轻盈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布鲁斯抬起眼皮看了彼得一眼，他的双肘被困在一起，这让他无法动弹。

    “你是来道歉的？晚了，我必须得告诉你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那形状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彼得隐约间可以看见布鲁斯的舌头在雪白的牙齿后面若隐若现。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彼得不由得感到气闷，面具后面，他睁大了自己棕色的大眼睛。

    “怎么？你很惊讶？”

    蜘蛛侠的面具是特制的，面罩上白色的大眼睛可以清晰地反映出彼得的情绪。

    彼得讪讪地站在布鲁斯面前，他想要说点什么：“韦恩先生……”

    他试图沉下嗓子，用一种粗哑地声音说话。

    “咳……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谁？”

    布鲁斯不屑地挑了下眉毛，神情微妙：“你知道我是个哥谭人吧？”

    “什么？哦，这我当然知道。”彼得紧张起来就会说一些无意义的字句。

    “那又怎么样？”

    “那你应该知道模仿蝙蝠侠没什么用处的，对吧？”

    “呃……我以为我模仿的不错？”

    布鲁斯叹了口气，他动了动捆在一起的胳膊，“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这副糟糕的样子？”

    “你们昆虫纲的家伙都喜欢玩这种糟糕的捆绑play吗……你还是个年轻人，怎么一天都在想这些糟糕的事情？”

    “什么？我没有！我不是！”可怜的小蜘蛛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只能站在原地连连摆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吊着我？”

    “哦。”彼得突然反应过来，他老老实实地走上前去，扯下了布鲁斯身体上的蛛丝。

    布鲁斯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脚，他看着彼得坐立不安的样子，从心底升起几分怜爱。

    “放下心，帕克先生，韦恩集团能在哥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总得有些保命的手段。”布鲁斯避重就轻，找了个听上去蛮像样的借口。

    实际上，这一次不同于在哥谭，布鲁斯看见彼得的那一瞬间，蜘蛛侠的名字便自动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与名字一同出现的，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穿着蜘蛛衣的男孩，悲痛欲绝地抱着一个女孩。

    他们周围散落着各种巨大的齿轮，那是一个钟楼的内部，指针晃荡一声砸在了他们身旁。

    男孩不为所动，他那一瞬间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他发出痛苦地哀嚎，眼泪啪嗒啪嗒的打在女孩脸上。

    但女孩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应，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布鲁斯看着这个稚嫩的年轻人，心头一软，他继续提起了上一次的话题。

    “彼得，我说过韦恩集团想要资助你，但你没有联系过我们。”

    彼得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布鲁斯制止了他。

    “听我说完，年轻人，有点礼貌。”

    他喘了一口气，“你失去过什么东西？老师？家人？朋友？据我所知，你的叔叔惨死在枪口下，那是你成为蜘蛛侠的源头。”

    彼得惊讶极了，但布鲁斯已经把他摸得一清二楚，那么继续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你还会不停的失去，你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超人都无法挽回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更何况你呢？”

    “请让我帮助你，我很认真，不是出于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我知道你猜测了很多，但我对你这种小男孩没什么兴趣，我喜欢年龄大的。”

    布鲁斯语速飞快，噼里啪啦地说完，然后扶着树坐在了地上。

    “你听明白了吗？”

    彼得为难极了，他每一次面对布鲁斯都有这种感觉，在他看来，布鲁斯就像一个挥舞着钞票不知世事的公子哥，想当然地假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设想，说话做事也没个正形儿……但他的美貌和财富可以让所有人原谅他。

    他对布鲁斯有一些偏见，布鲁斯的大众印象本来就不怎么好，他在没见过布鲁斯之前就听过挺多韦恩家族的风流韵事……当时他还觉得过于夸张，但后来每见一次布鲁斯，那些流言蜚语就坐实了一分。

    这么一个人，真的会为他保守秘密身份吗？

    彼得心里忐忑不安，他已经设想了很多糟糕的情形，他的身份曝光……NYPD发出通缉令……梅姨坐在壁炉前盯着火焰暗自垂泪……格温揣揣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还有哈利……

    他拒绝了哈利想要采集蜘蛛侠血液的请求，之前康纳斯博士给他的冲击太大了，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因为注射了蜥蜴血清，而变成那副怪物模样，彼得不敢想象哈利也会变成那样……

    狰狞，凶恶，无恶不作的样子。

    他拒绝哈利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把自己吸附在奥斯本大厦的外壁上，静静地听着哈利在屋子里嘶吼着砸东西，彼得感觉有一把尖刀直接戳向他的胃，他无力的扒在窗外，向上帝请求着，多给他一点时间吧，让他能合成治疗哈利遗传病的药剂。

    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再去见那个对他很好的朋友，只是在巡逻的时候怯懦地趴在奥斯本大厦对面的楼顶上，偷偷地看一眼哈利怎么样了。

    布鲁斯无精打采地看着彼得，他知道想要说服彼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他感觉有些无力，那是一种怎么样都无法阻止既定的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无力感。

    布鲁斯望着彼得，欲言又止，彼得说道：“我真的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也确实不需要。”

    布鲁斯垂下头，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既然这样……但是彼得，我希望你能对你的朋友坦率一点，他们会因为信任而选择不去探求你的秘密，但又会因为信任，被你的秘密深深刺伤。”

    “你知道哈利奥斯本是怎样的一个人。”

    布鲁斯平静地说道。

    彼得心里一惊，布鲁斯说的没错，他站在自己的角度自以为对哈利好，但他都没有给哈利一点沟通的机会，而哈利的偏执性格没准真的会把自己逼到死角里。

    等回去以后，也许他可以和哈利坦诚的聊一聊，哈利会保密的。

    彼得暗暗做好了计划。

    “哦……好的，我知道了，韦恩先生，我会认真考虑的。”彼得的声音软软的，但布鲁斯这次听出来彼得并没有敷衍他。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可以让托尼关注下这小子……”布鲁斯心想。

    “你可以走了。”

    “不行，韦恩先生，我不能把你仍在树林里面，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离开这儿，小伙子，我想一个人呆一会，阔佬也有这个权力，ok？”布鲁斯愈发刻薄起来，他现在只想把彼得赶地远远的。

    “会有人来找我的，你该不会以为布鲁斯韦恩会孤独地在小树林里荒野求生？”

    彼得犹犹豫豫地走了两步，又看见布鲁斯不耐烦地冲着他摆手，他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

    彼得离开后，布鲁斯便又坐了下来，他望着眼前曲折蜿蜒的小河奔泻跳荡着，一路奔向远方，他缓缓地躺在了地上，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碎屑，淅淅沥沥的洒在布鲁斯的脸上。

    那亮色让布鲁斯的脸没那么苍白了。

    布鲁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过，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风吹过树林，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有点冷。”布鲁斯心想。

    当布鲁斯一个人呆着时，他就感觉疲惫到骨子里，他疲累的连嘴角都勾不起来，更何况其他呢？

    一阵困倦向他袭来，他没有用意志力和困意作斗争，反而顺从的缓和了呼吸，就那样卧在冰冷的泥土里睡着了。

    梦里他被数不尽地尸骨压着，压得他动弹不得，他拼命的向血色的天空伸出手，但回应他的只有不停往下掉的尸体。

    他感觉他在堕落——

    他的身下是无尽的深渊——

    “汪呜——”

    惊醒布鲁斯的是一声熟悉的吠叫。

    他感觉胸口处压了一个重物，“怪不得我一直在做噩梦。”布鲁斯心想。

    他不情不愿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熟悉的金色映入眼帘。

    他微微侧身，让压在胸口的小金毛顺着布料滑了下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鲁斯自言自语道：“你应该在庄园里，但你现在在这儿……你是偷着跑出来的吗？”

    布鲁斯不客气的伸出手，用了几分气力，拽了一下小金毛的耳朵，小金毛心虚地摆了摆脑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没什么可心虚的。

    布鲁斯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他总是一幅傲慢而又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会让别人在第一时间反思起自己，而忽略掉布鲁斯任性的行为。

    小金毛不爽的磨了磨牙，他后退用力，高高跃起砸在布鲁斯身上。

    “嘿！你得听话！我还没追究你离家出走的事呢！”布鲁斯撸了一把小金毛柔软的毛发，艾尔的体温远远高于在野外冻了几个小时的布鲁斯。

    “手感不错。”布鲁斯下了个结论，这种暖和而又舒适的手感让他有些上瘾，他坐了起来，恶劣的把小金毛翻了个面，然后把它漂亮的脸孔埋在了小金毛柔软的肚子里。

    小金毛僵住了，如果布鲁斯留意一点，他就会发现艾尔的尾巴直直地夹在两腿中间，像是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布鲁斯蹭了蹭小金毛的肚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发慈悲地把艾尔翻了过来。

    艾尔就像一只做工精美的毛绒狗狗任凭布鲁斯折腾。

    但它用鼻子喷了口气，就像在告诉布鲁斯仅此一次，下次它就不会让布鲁斯为所欲为了。

    布鲁斯把手塞到了小金毛的肚子下面，那里柔软而又暖和，这奇异的触感印的布鲁斯舒服地伸了伸手指。

    艾尔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它人性化的眨了眨眼睛，又安静地趴在了布鲁斯的腿上，任凭布鲁斯把自己当作一个毛茸茸的暖炉。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做着，两只小鸟站在他们头顶的树杈上，微微探头注视着布鲁斯。

    “汪。”艾尔叫了一声，它在和那两只小鸟打招呼，但布鲁斯没有给予艾尔任何注意力，于是就忽视了这样很有童话色彩的一幕。

    “你真神奇。”突然，艾尔听见布鲁斯这样说，它疑惑地抬起头。

    “这很奇怪……”布鲁斯继续说道，“我对我已经沦落到要在一条金毛身上找归属感这一事实感到悲哀，但又有些庆幸。”

    布鲁斯蜷起膝盖，小金毛连忙伸出小爪子钩住了布鲁斯的衣服。

    它睁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布鲁斯。

    “我感觉我心里一直翻腾地那种破坏欲消失了，甚至连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消失了。”

    布鲁斯咬了咬唇，即使是只有他一个人，让他去剖析自己的内心也困难极了。

    但在小金毛的陪伴下，他勉勉强强说了出来：“我一直在看见一些鬼东西。”

    布鲁斯神经质的咧嘴笑了一下，他抓住艾尔的一只爪子，指向空无一人的前方。

    “你看那儿。”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小金毛的爪子，这让艾尔感觉有些痛，但它忍住了。

    “那有一个涂满油彩的小丑，时不时的站在那说些失礼的话，这让我很想把他撕地破破烂烂的……”

    布鲁斯咽下了未尽的血腥设想，因为小金毛以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我一定是疯了……”他嘟囔着，“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他又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捏着小金毛的爪子向自己的左边指去。

    “你看那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他是蝙蝠侠吗？”

    “他比小丑还要可怕。”布鲁斯抱怨着，“他一直不说话，这让我耳朵清闲了不少，但他就在那站着，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我看着他只想躲得远远的……让他永远也找不到我……”

    布鲁斯声音愈来愈低，他蜷缩的更紧了一些。

    “可他一直跟着我，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布鲁斯搂住小金毛，这散发着温度的柔软团子让他觉得安心了许多。

    枝头上的小鸟朝布鲁斯的方向蹦了蹦，他们想要到布鲁斯的身边来，但又不敢离他太近，便在上面纠结地飞来飞去。

    轰隆……布鲁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炮火的声音，布鲁斯站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但那声音大极了，震得布鲁斯捂住了耳朵。

    小金毛一反平日的乖巧温顺，它咬住布鲁斯的裤脚，奋力向一旁拽着。

    “别怕。”他蹲下身子抱起了小金毛，小金毛仍然在他怀里奋力扭动着。

    “我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走到哪都不会安全，但我好像又怎么也死不掉，总有人来碍事。”布鲁斯眼神涣散，神情木然，他突然松开手，让小金毛落在了地上。

    “你离这儿远一点，我想再试试我能不能成功死掉。”

    小金毛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拖拽布鲁斯，但他也没有离开，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布鲁斯的脚边。

    天上不断落下大块的碎石，无数钢筋和着废墟朝布鲁斯砸了过来，那些玩意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大片的尘土。

    在布鲁斯意料之中，这次没有人来碍事了，但如此密集的坠落物竟没有一块砸到了布鲁斯。

    他神情冷漠地盯着眼前的河流，一道熟悉的金色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史蒂夫。

    布鲁斯冷漠的神色被打破，他向前迈了两步。

    一个有着铁胳膊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和史蒂夫一起砸入了水中。

    就在布鲁斯一脚踩进小河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冒出头来，他像拖着一个大型垃圾一样拎着史蒂夫的领口，把他拽到了岸上。

    “他怎么了？”

    “别碍事。”有铁胳膊的男人看上去经历了一起恶战，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闭上你的嘴，别说你见过我。”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走去。

    ——布鲁斯给了他一记重重的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