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节
爹,你别听她的,她忽悠你呢!你巴巴的赶过去,要么找不着人,要么人家找理由把你撵回来,肯定白跑一趟。别信她的,要不她咋不去?”
嗖地一声,唐耀祖一只鞋砸在春妮脑袋上:“滚回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春妮委委屈屈的关上窗,我怎么就小孩了,唐大花比我还小呢。
唐昭正要告辞,突然想起明天要送三花和小虎子上学,便跟唐耀祖说了一声。唐耀祖大手一挥:“你用你爸的手艺挣了钱,头一件就想着让弟弟妹妹上学,这是好事。明天你就把两个孩子送去,就说我说的,学费算下学期的,这二十来天跟着听课就是了。”
这话唐昭爱听,笑道:“叔,你是全天下最合格的大队长,时刻为社员谋福利,鞠躬尽瘁,俯首甘为孺子牛!”
“行了,快走吧,你再忽悠一会儿我就死而后已了。”
唐昭笑着告辞,等她回到家,两个孩子已经洗漱完毕。小虎子穿着蓝色小背心儿,深蓝的工装裤蹬蹬跑过来:“姐,我俊不俊?”唐昭笑道:“大旺村所有的小小子数你最俊!”
小虎子呲牙一笑,又朝她哈气:“刷牙了。”
唐昭被逗得直乐,使劲表扬他:“哎呦我家唐曜这牙,可白可香了。咦,虎子,鞋怎么不穿上?”
“怕踩脏了,不舍得穿呀。”小虎子爬上炕,把自己那双鞋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宝贝,我晚上要搂着。”
唐昭笑笑随他去,再看三花,人家把新镜子支在桌子上,用篦子篦头发呢。一边梳一边臭美:“姐,我怎么这么好看呢?”
唐昭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三花又拿起写着“友谊”两个字的白瓶子,从里面挖出雪花膏往脸上抹:“可真香啊,姐,我现在是不是仙女儿?”
唐昭笑道:“还得再白点儿,腰也得挺直了,女娃子有了精气神才叫仙女。”
三花使劲点头,又打开“万紫千红”的小铁盒,问道:“姐,你怎么不买嘎啦油?那个便宜,擦手也一样好使。”
唐昭心道,嘎啦油的贝壳那么普通,哪有万紫千红的盒子好看。
小虎子趴在炕上看着俩姐姐,冷不防来了一句:“你俩不白也是仙女儿。”
三花哈哈笑着把小孩揪过来,给他脸上手上都抹了一层,然后捧着唐昭给她买的头绫子,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姐,你咋想着给我买头绫子呢,多贵呀,还一下买了三对。”
“让你天天不重样的戴。”
“那咱俩换着戴。”
唐昭笑道:“我是戴过整套头面的人,就不跟你抢这个了。”
“啥是头面?”
小虎子道:“就是头上顶袋面。”
三花点点头,觉得小虎子解释得对,又问:“姐姐,画画怎么这么挣钱呢?”
唐昭想了想,答道:“大概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艰苦,只要能选择,人就会追求美吧。”
这天晚上,三花和小虎子睡得格外香甜,一个抱着双解放鞋,一个抱着三对头绫子。
唐昭洗漱完毕,从筐子里拿出布头,挑出两块较大的,给弟弟妹妹缝书包。
都说长姐如母,咱操的可不就是老母亲的心?
这要熬一个晚上呢,明天白天必须补觉。
“听说了吗,咱们村要糊火柴盒了,昨天大队长带人进了城,今天要往回拉材料呢。”
“我妈听妇女主任说,是大花帮着联系的。大花给火柴厂画了一幅画,人家就让咱们村儿糊火柴盒了。”
“真的?大花这么神?她不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吗?这么多年学的最快的就是作诗,写的还不咋地。”
“可别乱说,她爹原来是干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学个一招半式,就能把三花和小虎子送去念书,你说神不神?”
“昨天我可看见了,三个人全穿的新衣服!脚上全是解放鞋!你看人家孩子背的那书包,全省都找不出一样的。虎子的书包上绣了小老虎,三花的绣了三朵花,别提多精神了。狗子和大奎一直跟在虎子后头,恨不得能趴地上亲解放鞋两口。”
“你们不知道吧?小虎子是自己交的学费,还报大名呢,跟咱大队长就差一个字!三花身上可香了,还戴了对儿头绫子!”
“听你们说得这么热闹,大花这是改好了?不懒了?”
“那可没有,该懒还懒,这才干了多一会儿,人家扔下镰刀溜达去了。”
此时,被全村议论的唐昭顶着草帽,累得直喘气。
“大壮,”她问记分员:“我这一上午能记几个工分?”
要是以前,大壮早就训她了,他知道是唐昭联系的火柴厂,语气尽量温和:“你看看你,一上午才割了几行杂草,还除得不合格,一个工分都不能记。”
唐昭气得想撂挑子,她腰也疼手也疼,就想回家躺着。
大壮本着为她负责的态度,开始教育她:“大花啊,干农活没你这样的,谁穿这么好跑田里除草啊?刮坏了多心疼。”
春妮在一边都听到了,哈哈大笑着跑回地里学:“唐大花白干一上午,一个工分都没挣上!咱们村劳动妇女这么多,谁像她似的,下田还捻个兰花指!”
沈晏清皱了皱眉,望向唐昭。那天,属于大乾的记忆被硬生生翻了出来,他做了一晚上的梦,记起她从前的模样。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那时她才十三岁,一手工笔惊才绝艳,一笔翰墨筋骨天成。这样的她,就该在案前舞墨,就该于梅下赏雪,怎么能在田间地头拎着镰刀,除个草都被人嘲笑?
那边的姑娘们还在嘻嘻哈哈,刘媛媛凑了过去:“原来你就是大花,你给咱们作首诗呗。”
唐昭睨她一眼:“你让我作我就作?我跟你又没有革命友情。”
刘媛媛气得够呛:“是啊,跟我没友情,跟李东来有。”
如果是平时,唐昭才不会跟她计较,那天自己把沈晏清叫出去,这女知青心里不得劲,今天来找茬生事罢了。
这些小伎俩,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今天不同,唐昭干活干得恼火,累了一上午也没记上工分,本来就火大,这女知青还往上撞!
“咣当”!唐昭把刚捡起来的镰刀又扔了:“李东来是个什么鬼?你又是个什么鬼?你觉得作诗了不起吗?我们大旺村人,生在黑土地长在黑土地,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你们这些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担,取笑贫下中农并以此为乐,很光荣吗?认识几个字显摆啥啊?”
“对啊,瞧不起谁啊?”刚才聚在一起羡慕大花的村里妹子不乐意了,俺们村的人,“懒”和“没文化”都只能俺们说,别人不好使!
9、翻个墙多大点儿事
“大花!你这镰刀都扔两次了,赶紧给我捡起来!”
唐昭知道扔镰刀不对,可是春妮和刘媛媛都在后面盯着,现在回头去捡,她不要面子的么?
大壮气哼哼把镰刀拾起:“给你派的都是最轻的活,你不好好干,还毁坏劳动工具!太不像话了,工分给你扣成负的!”
春妮大笑:“唐大花就是不一般,干活能干出负分,哈哈哈哈哈!”
大壮吼道:“好好劳动,还有你!”他一指刘媛媛:“我看你挺闲,农活做得不咋滴,撩闲一个顶俩。就你会写诗?瞧不起我们村的姑娘?”
刘媛媛哪敢得罪唐壮,眼中带泪泫然若泣:“大壮哥,我不是故意的。”
大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不用除草了,你那两下还赶不上大花呢,你去猪圈跟李东来一起清猪粪吧,对着猪窝能有可多灵感了,正好作诗。”
刘媛媛当时就哭了,去猪圈不被恶心死也得被臭死,太可怕了呜呜呜……
太阳在头顶烤着,晒得土地直冒油。知青们都坐在地头喝水啃干粮。窝窝头硬邦邦的,咽一口嗓子都疼,大家不敢不吃,更不敢挑剔,毕竟下午还要出力气呢。
沈晏清朝远处望了望,气性大的小村姑独自坐在最远的大树下边,好像在抹眼泪。他想了想,站起身对户长周芸说:“我到别处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唐昭靠着树干坐着,心里可委屈了。长这么大都没遭过这罪,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什么的,一点儿都不想体验。
她狠狠抹了把眼泪,越想越难过。虽有心靠画画挣钱,可是在没有名气的时候,未必有前几天那么好的运气。大花是农村户口,暂时没本事离开这一亩三分地儿。在农村这块地方,想要吃上饭,就只有挣工分。可自己干活这效率……唉,不开心。
眼前光影忽地一暗,唐昭抬起头,一眼看到沈晏清。她眼圈里还泛着泪光呢,忙用手背抹了两下,假装无事发生:“沈知青,你过来干什么?知不知道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沈晏清笑道:“大概是知道一点的。”
“劳动一上午,心里可感慨了,我这就赋诗一首:我在苞米地里除草,
把镰刀给撇了,
唐壮帮我捡镰刀,还扣我工分。
啊——记分员,
我跟你没半点革命友情!”
沈晏清忍俊不禁,轻声问道:“是不是不想干农活?”
“是啊,我又干不动。”
沈晏清点了点头:“我也干不动。”
唐昭一脸诧异,本来眼睛就大,这么一瞪更是黑白分明:“我还以为你完全融入新时代了呢?”
沈晏清笑笑:“你再忍半天,我想想办法。”
唐昭低着头薅脚边的草:“你能帮我想什么办法啊?你是大队长还是记分员?能让我不下田怎么着?”
“我试试。”
唐昭的手停下,抬起头睨着他:“我跟你什么关系啊?可不敢让你帮我。”
“唐昭,我知道你原来是什么样。既然是同乡,看在你爹娘的份上,也得照应着你。”
社员们在地头休息,大队部这边却正在忙碌。唐耀祖指挥几个小伙子从车上往下卸货,这些都是做火柴盒的原料,从今晚开始,大旺村就拥有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了。
“告诉广播员用喇叭喊一喊,今天晚上各家派一个代表到场院集合,由咱们妇女主任教大家糊火柴盒!”唐耀祖脸上满是喜气,社员靠劳动多得些钱,大旺村就会越来越旺。
他正高兴着,一眼瞧见走过来的沈晏清,心里不禁赞叹:你看人家这小伙子,全丰盛县也找不出比他俊的,春妮眼睛是不是瞎?放着这么周正挺拔的不要,去找那瘦得跟猴似的李东来?
沈晏清过来打了个招呼,唐耀祖点点头:“沈知青,你们来了也有几天了,还习惯吧?”
“挺习惯的。”沈晏清拿出一包大前门递过去,唐耀祖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他拿出一根烟美滋滋地点上,越看沈晏清越顺眼。
沈晏清道:“大队长,我听说过几天县里领导会来视察。”
“对,还要给各大队综合评比呢。”
“咱们大队能拔得头筹不?”
唐耀祖笑了笑,下巴朝卸货的车努了努:“这不正往这方面使劲么,咱们原本没啥优势,没想到大花办了件好事,村里糊上火柴盒就不一样了,妥妥的杀手锏,整个丰盛县独一份儿!”
沈晏清微笑着颔首,又问:“听说她去火柴厂画了幅梅花,人家就答应把活给咱们了?”
“那对呗,这姑娘虽然懒点儿,也有独到之处。”
“那这次综合评比,还得让她出力才行。她是福将,一出手大旺村就旺,肯定会让县里领导刮目相看。”
唐耀祖觉得好有道理,咱求上门去火柴厂不理会,大花进趟城马上就搞定了,可不就是福将?他示意沈晏清坐下:“来,说详细点儿。”
沈晏清耐心给他分析:“您看咱们这大队部,房子都旧了。虽然旧点也没什么不好,这就是我们劳动人民质朴的本真,但是呢,在精神面貌上就差了一层。”
唐耀祖若有所思:“你是大城市来的,眼界比我们宽,你好好给我讲讲,咱村大队部怎么把精神面貌提起来?”
沈晏清环视四周,开始指点江山:“这面墙刷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这面可以刷上一幅画,就画秋收时节的劳动场面,咱们大队部地方没多大,这两面墙弄好,足够精神了。”
唐耀祖想象了一下画完墙的情景,只觉得不仅大旺村精神了,连他自己都精神了!
“我看行,效果杠杠滴!你的意思,让大花来画?”
沈晏清笑笑:“不让她画让谁画?你能指望她在地里干活?”
“也是,就她那两下,给地挠痒痒似的。行,咱们人尽其才,大花尽其画。”
沈晏清道:“其实,刷墙不比下地干活轻松,而且是纯技术活。”
唐耀祖深以为然:“我明白你的意思,给大花记工分,不过记多少合适呢?”
沈晏清微微一笑:“那要看您想在这次评比中拿第几。”
“第一,必须第一!给大花记十二个工分!”
“画墙不容易,上色得涂好几遍呢,您还得给他找个助手。”
唐耀祖会心一笑:“我看你就挺好,你俩好好画墙,等咱们村拿了第一还有奖励!”
“好,一定完成任务!大队长,我们需要一些油漆涂料,还有刷子水桶这些工具。”
“都交给你们了,下午就去买,买完赶紧画,一定要赶在评比之前画完!”
沈晏清如愿以偿,正要告辞,就见唐耀祖掏出一样东西:“这是人家火柴厂给大花刻的印,你去通知她画墙的事儿,正好给她带去。”
沈晏清点点头,告辞离去。唐耀祖越看他的背影越喜欢,小伙子又聪明又懂事,为生产大队着想还知道给自己发烟,以后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点儿。
不过,沈知青聊天的感觉怎么有点像大花?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被忽悠了。
沈晏清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印,瞧了几眼之后心下失望,这印章水准太过一般,唐昭肯定会扔在一边不用。
他回到苞米地,到处也寻不见唐昭,一打听才知道,唐大花说腿肚子转筋回家躺着去了,连假都没请。沈晏清叹了口气,就她这样的,自己要是不管,工分能扣到明年去!
他找到记工分的唐壮,笑着说:“壮哥,大队长让我跟大花给生产队买涂料,下午就去,是为县里检查做准备呢。”
大壮平时对社员要求严格,但只要是大队长的意思,他这边儿都没二话:“行,你俩去吧,工分我都给记上,少不了你们的。”
沈晏清连忙称谢,大壮道:“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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