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吸气吐气, 张昭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懊恼,更担心曹承真的活下来。
在曹恒与夏侯珉的尸体前面,曹承说他才是主谋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但如果由着曹承喊上个一年半载,哪怕再不信也会犯嘀咕, 再那么一查……
“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 郭涵关心地询问了张昭一句,却惊得张昭一跳,倒是吓着了郭涵, 拿眼看了张昭, 无声地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张昭能如实相告?死都不能!
“无事。”张昭连忙答了一句,郭涵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他们说得太多, 只往前去, 走到萧平的身边,轻声地提醒,“大皇子何在?”
这些人在他们没来之前就急急的商量如何处置曹承,但是曹承现在到底在哪儿?
萧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目光看向殿内,不仅是曹承,还有曹恒呢,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才是。
“邓尚书何在?”萧平没管那些人怎么吵, 而只问邓艾何在, “下官在此。”
才问这人就到了, 不仅他来了,还将一身血迹的曹承给提了出来。
这时候的曹承是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邓艾提着出来,众臣都哗然了,“大皇子,是大皇子。”
“陛下呢?”见到邓艾,萧平第一时间就问起曹恒,邓艾轻轻一叹,面露悲色,“在屋里。”
郭涵抬脚就要往里去,结果却叫萧平给拦下了,“现在不是去看陛下的时候。”
张昭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拉住郭涵道:“听左仆射的。”
郭涵也不能不听,怎么说萧平都是左仆射,虽说七相不分高低,皆是正二品的官阶,左仆射掌管六部,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些管诏书的人更有实权。
再有张昭在一旁提着醒,郭涵只能站住,等着看萧平是何打算。
“大皇子。”萧平缓缓地走过去,曹承道:“你们想杀我?”
“殿下若是杀父杀母,自是该死。”萧平之所答,曹承想要站起来,他不断地叫喊道:“我没有杀母皇,也没有杀父后,那都是张昭杀的。”
直指张昭,所有都看向了张昭,张昭却淡淡地笑着道:“殿下为何要诬蔑臣呢?或者,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臣杀的陛下和皇后?”
面对扣下来的弑君之名,张昭平静地询问曹承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我是证人,我的水兵们也是证明,他们亲眼看你用暗箭杀的父后,又一剑杀了母皇。”曹承这垂死挣扎听在张昭耳朵里尤其的好笑,叫张昭也不禁笑了出来。
“敢问殿下几个问题?”被人诬蔑张昭却没有一丝的愤怒,只是用着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问。”曹承见张昭没有矢口否认,只以为自己是有机会了,万万没有料到,不否认,也不代表承认,他会让旁人说出他是清白的话来,那比他自己为自己喊清白更能证明。
“殿下的水军,旁人能调得动吗?”张昭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曹承立刻变了脸,“旁人不能,说让他调动的人,自然就可以。”
张昭需要帮着曹承调动水军,他给曹承想出的的办法就是让曹承亲自带着他往水军的面前去,告诉水军暂时要听他的调令。
“那又有一个问题了,殿下为何让我帮你调动水军?我与殿下素来并无过多的往来。”
“因为你威胁我。”曹承将张昭的威胁吐露出来,恨不得杀了张昭。
张昭依然无畏无惧,“那就请殿下告诉诸位,我是凭什么威胁你?你又怎么会受我的威胁?”
曹承顿了半响,张昭威胁他的事,同样不能宣之于口,杀父母,杀兄妹,这些事情闹出去,曹承终究难逃一死。
“都是你算好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算好的,匈奴进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主导的。”
“衍儿和永乐会落入匈奴的手里,都是你与人里应外合,一道串通好的。”
一项又一项的罪证丢出来,曹承是真想让张昭死,张昭依然没有动怒,“证据何在?”
抬起头看着曹承,张昭道:“凡事都要证据,可不是由着人嘴皮子一动就什么罪都定下了。”
“证据,殿下没有,我有。”张昭吃定了曹承什么都不会有,自得地等着看曹承什么都拿不出来证据的样子。可是另一个声音将张昭从美梦中打醒。
张昭寻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郭涵,郭涵与曹承,曹承完全没有可比性。
“夫人。”张昭唤了郭涵一声,郭涵充耳不闻,只是走了出来,轻声地道:“与匈奴勾结,先杀害二皇子与永乐公主,又将此事嫁祸大皇子,再以这件事威胁大皇子带兵逼宫,你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直接将张昭做过的事全都说出来,张昭情急地想要上前拉住郭涵,不想却叫郭涵给避开了。
“你要人证我有人证,你要物证我也有物证。还有,你不该姓张,你该姓司马,司马昭。”
所谓司马一姓放出去,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该怎么处置曹承的人,这会儿都闭了嘴,处置曹承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昭,不,应该是司马昭,司马昭要怎么对付。
“夫人这是说什么。”司马昭被说破身份,那也必须得死不承认,依然面带微笑地看向着郭涵,笑中的宠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郭涵。
“我是大魏中书令,你更该称我一声中书令。”可惜他想表演深情,无奈郭涵不配合,不仅不配合,还再次点出司马昭的心怀叵测,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他以为,成为郭涵的丈夫,就能掩盖他是司马昭的事实?
“这些,是这么多年来,他与匈奴通信,与蔡思勾结里应外合杀死匈奴哈吉王子的证据;这些,是他操控各地的官员,捉住他们的把柄,想要暗害陛下的证据;后面这些,是这一年来,他如何谋划杀害两位殿下,企图以此控制大皇子的证据。”
“夫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回去说,呆要你让我改的,我都会改,但这些事,非同一般,不能开玩笑。”司马昭到这个时候还想把郭涵定义为一个小女人,因为对丈夫的不满,因此不惜陷害他的小女人。
郭涵平静地看着张昭,“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是大魏的中书令,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自然也不会因为对你的私情,而无视律法。”
司马昭终于是变了脸,而郭涵拿出所谓的证据,追问着他,“这些东西,你有什么解释?”
“中书令拿出这么多的证据,看起来已经查了昭不少年,为何要到这个时候才拿出来?”司马昭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指出郭涵此举对大魏的毫无意义。
“不错,既然中书令早就查到这些东西了,为何要等到陛下遇害,两位殿下都不在了,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司马昭的提醒很对,让人一下子想到郭涵因何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才会将一切揭破,郭涵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想拿住你的证据不易,如果不是这一年来你太心急,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又有大皇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你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我未必能查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郭涵并不在意旁人的指责,更多像是在回答司马昭的疑问,司马昭的脸更黑了。但是又想木已成舟,虽然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他要活着,看着天下大乱然后从中得利。
若是要死了,面对曹盼一脉即将尽灭,他也算为父母族人报了仇,死亦无憾。
“欲加这罪,何患无辞。中书令想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昭的头上,无非是想救下大皇子而已,如此,中书令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认了就是。”就算明知会死,司马昭也不放过挑拔离间的机会。不让大魏斗得你死我活,怎么够?
刚刚一心扑在司马昭身上的人,立刻转到了曹承那里,曹承脸上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了,叫司马昭提醒看过去的人,看到曹承那张脸,实难想像刚刚曹承那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中书令人证物证俱在,都被你巧舌如簧的非要指中书令另有居心,不能定你的罪。那朕呢?”满殿一片死寂时,这样一道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司马昭完全僵住的看过去,看到曹恒与夏侯珉一前一后的走来,还有羊祜,满目震惊。
“陛下。”一干人齐齐地跪下而唤,看到曹恒大难不死,高兴的人还是多一些。
“平身吧。”曹恒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丁点大病初愈的样子,司马昭脑子转过无数的念头,他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明明刺了你一剑。”
“你那一剑在这儿,但你割的不是朕的头,朕虽然受了伤,却还活着。”曹恒指了刚刚叫司马昭刺了一剑的位置,那里确实是有伤,却不足以致命,张昭有机会刺出一剑,却没有第二次机会再刺曹恒一剑。
一剑没有割断曹恒的喉咙,就注定了曹恒活着。
“朕还活着,你是该意外。”曹恒平静地吐字,司马昭在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是局,是曹恒设下的局的,曹承,是知其中之局,还是不知的?
“给承儿松绑。”曹恒轻声地吩咐,邓艾押着曹承的,听到曹恒的吩咐,岂敢不听,曹承松开了,走到曹恒与夏侯珉的面前,与他们作一揖,“母皇,父后。”
曹恒与夏侯珉都颔首,这父慈子孝的模样,恰是印证了司马昭刚刚升起的怀疑。
“或许你还该见见两个人。”曹恒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再一次出言。
司马昭已经想到了,“睿王之死,还有崔太师之死。”
“不过是引你入局而已。”曹恒这般地告诉司马昭,应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人也从侧殿走出来,正是曹叡和崔申,曹叡笑眯眯地道:“巡检使,我还活着,想来会活得比你还要长的。”
听听这得瑟的话,叫人听得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司马昭道:“如此说来,二皇子和永乐公主也还活得好好的。”
“正是,不仅是他们活得好好的,幽州所谓失三城也是计,只为引匈奴左贤王的兵马进入幽州,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事到如今,大局已定,不仅是司马昭,司马昭所有藏着的人,都被他调动了,曹恒已经清楚他还有多少人,在张昭进宫的这个时候,也都拿得十成十,该收网了。
“大皇子的手?”张昭想到这一开始的原因,想要看清楚曹承的手,当日,他的人是亲眼看到曹恒亲自砍下曹承的手,那不可能有假,不可能?
曹承亮出了手,“当日砍的自然是手,不过是假手,母皇既然早有准备,便让戴太医帮我弄出一个假手来,当日母亲砍下的正是那一只假手。”
说到这儿,曹承动了动右手,“说一定来这些日子一直不能动右手,时时刻刻都要控制,真累。”
“报,陛下,永乐公主率领一万骑兵突裘匈奴左贤王部下,已经将左贤王之部诛灭,左贤王与蔡思皆被拿下,左仆射之子萧鹰也平安无事。”曹承感慨装得太累时,战报传来,那都是好消息。
“匈奴之患,到此尽除。”有人感慨这一句,想想匈奴与幽州这一战是因何而起,如今终于结果了,他们是真高兴。
“你外援没了,猜猜你的内应呢?”曹恒轻声地朝着司马昭再吐一句,司马昭浑身都在轻颤,如果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他是必死无疑,曹恒是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又一个人缓缓行来,睁眼一看,竟然是曹衍。若说刚刚曹恒说的话让他们心里直打鼓,不能确定那是真还是假,此时是百分百的确定。
曹衍还活着,曹永乐领兵对抗匈奴也必然是真的。
一群以为曹恒死了,子嗣也尽无的人,此时都不禁想要落泪,人都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母皇,这是司马氏一族的所有余孽,还有与司马氏一族有过合作的人,全都已经拿下。”曹衍回来就是主持这些事的,看看人办事有多利落,不仅仅是司马氏一族的人,连带与司马氏合作的人,全都被揪出来。
“给我。”曹恒突然冒出这一句,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郭涵却动了,捧着手里的证据走向曹恒,亲手交到曹恒的手里。
曹恒接过看了看,越看是越惊心,与郭涵轻声道:“难为你了!”
“陛下,这是臣的选择。”从一开始郭家就知道司马昭不是一般的寒士,曹盼之前就已经告诉过郭家,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司马昭,直到今日。
知其所为,知其所不能为!郭涵这么多年一直恪守为臣的本份,从来没有让司马昭从她的手里得到任何有关大魏的消息,就凭这一点,曹恒都要表示佩服。
司马昭已经瘫坐在地,这一局,他输了,输得一无所有,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殿中之人,你查得如何?”外面的已经拿完了,这屋里的人,还剩下谁?
被问的曹衍道:“名单在此。”
便要与曹恒奉上,曹恒道:“该拿谁你直说,他们都照办。”
曹恒等到现在才收网,就是为了连朝中这些重臣都全部查清楚,真正来个一网打尽,让曹衍接手这件事,是让他心里能有个底,知道朝臣都是什么样,将来不至于被人的甜言蜜语给哄了。
人心隔肚皮,曹衍能信人,又不能尽信于人。
“诺。”曹衍一听曹恒将事情都将他,但无不应,曹恒起身准备回去休息,演一场戏是真累,她要好好歇会儿。
曹承却自发地跟上了曹恒,曹恒道:“你有事?”
“琴娘!”曹承吐了这个名字,曹恒道:“人是山阳公府上的人,不是朕能说了算。”
……曹承已经不想说话了,做这一场局有多不容易啊,事都已经成了,怎么能一个个都翻脸不认账,不帮他抱得美人归了呢。
气鼓鼓地看向曹恒,曹承控诉道:“母皇是真不要儿媳了?”
“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爱娶不娶,反正衍儿已经有了人选,等婚事定下了,看是谁急。”事情都已经处理好,曹恒心里的大石落是暂时放下了,也该操心儿女的婚事了。
只是这大的跟小的两个,头疼!那就先把不头痛的那一个先解决了。
“母皇怎么这样?”曹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满,曹恒冷哼一声,“自己想娶媳妇娶不到,与朕何干?”
想让曹恒背锅,打的如意好算盘,曹恒得肯才行。
曹承还要再吵,结果夏侯珉已经将他拦下,“你想娶媳妇自去娶,别吵!”
其实那没说完的话更是,别吵他媳妇才对吧。
曹承轻轻一叹,对自己的父母也是绝望,一个无关天下的事不想管,一个不关他媳妇事的一概不管,天生的一对。
“那就不打扰母皇和父后,孩儿这便退下。”指望父母帮他娶媳妇是不成,那就自力更生。
夏侯珉是巴不得曹承走远一些,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处理完,他就想跟曹恒静静地呆一会儿。
曹承作一揖,乖乖地退了出去。
曹恒看着夏侯珉将曹承打发了,询问道:“背上的伤怎么样?”
“穿了护甲,无事。倒是陛下的伤……”凡事他们都已经算尽了,就连司马昭会亲自对曹恒动手都算到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在司马昭对曹恒动手的时候,夏侯珉是真怕司马昭往曹恒的脖子上划过。
然而曹恒却笃定道:“不会的,司马昭等了那么多年,第一剑,他一定会往我身上刺,中不中要害无所谓,他是非要发泄这股怒火不可。”
所有人都不同意曹恒以身犯险,架不住曹恒打定了主意,非如此不可。
若不是确定曹恒死了,司马昭是不会将他所有的势力都调动,让他们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
曹恒让那么多人陪着演这一场戏,甚至连幽州三城都放出去了,容不得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哪怕是她也一样。
没人能让曹恒改主意,便只能按照曹恒说的做,司马昭果然对曹恒动手,想亲手取曹恒的性命,因而曹承才会急急的逼退司马昭,就是不让司马昭有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放心,死不了。”曹恒风轻云淡地吐字,她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用这个伤解决了司马家,除了这个祸根,再伤几下都行。
“将来我们的日子还长着。”曹恒伸手迫住夏侯珉。夏侯珉露出了笑容,想到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奉命前去查查案子的曹衍,第二天即将所有涉案的人全呈到曹恒的面前,曹恒道:“不放过一个人,也不冤枉一个人。”
“然也!”曹衍十分肯定地回答。“儿臣已经跟三司诸公核查一夜,确定这些人都是司马昭的同伙,司马昭的这一次计划,他们都曾参与。”
曹恒一眼看向所谓三司的长官,这些人都与曹恒作一揖,表示曹衍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那便依律而处,尽斩。”曹恒将话丢出来,同时拿起朱笔,在那一份名单上写上一个斩字,尽斩!
众人皆无异议,想想这一回的事有多惊心动魄,若不是曹恒早有准备,先作了饵诱司马昭出手,再让司马昭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活下去,见缝插针,大魏危矣,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无论这件事是知情的人还是不知情的人,都不容易,曹恒有不能将计划宣于口的原因,他们都明白。无愧于心者,亦不畏于任何危机。
见臣子没有怪她的意思,曹恒也不再提。
“司马昭,眼下关在何处?”曹恒昨日没管事,今天才问起来,程明答道:“刑部大牢。”
“朕欲去见司马昭一面,同去?”问的人是郭涵,郭涵毫不犹豫地道:“诺。”
司马昭啊,曹恒曾对他委以重任,他已位极人臣了,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仇,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看到曹恒与郭涵来时,司马昭没有任何的意外,倒是依然恭敬地与曹恒作一揖。
“陛下果然来了。”见完礼,司马昭轻声说了一句,曹恒道:“朕险些命丧你手,怎么能不来看看你。”
“哈哈,陛下敢拿自己的性命来拼,司马昭败于陛下之手,虽败犹荣。”
与曹恒昂头,司马昭这一夜都在想发生的所有事,不得不承认曹恒作的这个局是真的精妙,一环扣一环,司马昭虽然小心谨慎,但是眼看曹承的把柄尽落他手,他是瞧不上曹承的蠢样的,没想到却因这个他瞧不上的人,一败涂地。
“你可知道,你是司马昭的事,母皇在时就已经知道了。”曹恒此来,也仅仅是想要司马昭知道,他输给她,不亏。
“知道,我早就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想着为司马家报仇时,同样恨自己为什么生在司马家。如果不是生在司马家,我会是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司马家的人并不完全只有你一个,司马齐的选择,你也看到了。朕不管你曾是什么出身,朕给过你机会的,你放不下,又想要得到这个天下,才会有的今日。”曹恒指出司马齐,司马齐原本是一个杀人犯,服役于京兆府,这么多年亦为大魏效力,功,曹恒都给他记着,等着他刑满之后给他行赏。
“司马齐,司马齐。他原本是跟我一样,是要来报仇的。可是他放弃了,他早就说过,我们斗不过陛下。”司马昭想起了司马齐,想到那个比他更睿智的人,没想被他说对了。
曹恒道:“你为了活下去,杀死的人够多了。”
正因他杀了太多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人配合着曹恒作局诱出他来。
司马昭道:“对,没错,所以我必死无疑。陛下一直拿不到证据证明我是那样的人,这才会容我活到现在,现在既然拿到了,也该送我上路了。”
曹恒看着司马昭,“朕有心让你入政事堂的。”
以司马昭的能力,堪为中流砥柱,这样的人,是政事堂的相才。
“朕以为,饵放出来之后,你不会趁机作乱,就该让你入政事堂了。”可是,司马昭之心,终究藏不住。
司马昭听着,看着曹恒,突然地跪下了,“愿陛下,万寿无疆,愿大魏,万年延长!”
能遇曹盼与曹恒这样的帝王,一心为正,为家国天下者,实大幸也。可他的心早就已经烂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看着那么多心存正义的人,也只裹上一层蜜而已,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曹恒看着他,抬脚便要走,郭涵与曹恒道:“陛下,请陛下准臣送他一程。”
脚步一顿,曹恒答应道:“好!”
“谢陛下!”郭涵与曹恒作一揖,谢过曹恒,曹恒抬步再不停留地往外走。
郭涵抬头与司马昭四目相对,司马昭与她笑道:“多谢夫人!”
“你不必谢我。而是我要谢你……”
“陛下,司马昭去了。”曹恒并没有过问郭涵与司马昭都说了什么,当年郭涵明知司马昭的身份还是选了这样的丈夫,这么多年也从不后悔,郭涵,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司马昭的尸体由郭中书令安置,任何人不得惊扰郭中书令。”司马昭是司马昭,郭涵是郭涵,曹恒一直都分得清清楚楚,诏令下发,郭涵不忘来与曹恒谢恩。
谁都以为郭涵的夫婿是乱臣贼子,郭涵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那两个有着司马家血脉的孩子,将来也必会惹人忌讳,但于大魏,那两个孩子皆姓郭……
举朝惊动的大案由此了结,朝廷极快地恢复了平静,曹承与曹衍再次回朝,曹永乐,带着齐司深在幽州驻守,纵马驰骋,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洛阳的。
这时候胡平来报诸葛瞻来了洛阳求见。曹恒和夏侯珉在一起,诧异道:“他怎么来了?”
夏侯珉难得说一句公道话,“出了那么大的事,外人都以为衍儿和永乐都出事了,陛下你还接二连三的吐了血,关心你的人,自然是要来看望陛下的。”
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皇后竟然也会帮他说起话来了?”
甚是不可思议的样子,夏侯珉一笑道:“因为我知道,我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都成为曹恒心里最信任的人,哪里还需要与诸葛瞻吃醋,曹恒与诸葛瞻之间,虽然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各自都明白,这是兄妹,不见天日的兄妹也是兄妹。
“让他进来吧。”曹恒见夏侯珉不在乎,也就松口了,“正好朕想喝酒,当日在南阳时说过要请他喝酒的,就让他尝尝闻名天下的红雨酿是什么味道。”
完了不忘嘱咐胡平道:“你们身上的伤多静养再出来,朕还希望将来你们继续伺候朕。”
“陛下放心,平只是受了点轻伤,无事的。莫忧娘子和赤心娘子伤得重,静养是应该。”
设局也需要付出代价,曹恒都赌上自己的命来,旁人哪一个都避不过。
可能会死,却是曹恒一早就告诉他们的,也让他们选择做不做这件事,而没让她失望,她身边的人,都有舍身忘死,只为天下之心。
“让戴图给你们看看,照顾好自己。”曹恒还是再次叮嘱,胡平高兴地应道:“陛下放心。”
身为臣子属下,为曹恒而生,为曹恒而死都是理所应当,曹恒能记着他们付出的一切,并给予回应,这于他们来说也是证明他们没有白付出。
“我们去取一坛红雨酿。”前朝的事有曹衍在,曹恒放心地将给曹衍他们处置,宫中有胡平打理,曹恒也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正好诸葛瞻来了,那便与他轻酌一杯,共品红雨酿。
诸葛瞻由胡平引进来时,正好看到曹恒和夏侯珉在树下挖酒。
曹恒有伤在身,粗活这种事自然是夏侯干的,诸葛瞻呆了呆,半天反应不过来这夫妻是在做什么。
“思远来了。”诸葛瞻,字思远,字是诸葛亮所取,一如曹恒的字,也是诸葛亮所取。
“陛下,皇后。”诸葛瞻这僵了半天,听到曹恒与他打招呼,便与他们二人作一揖,见礼。
“你先坐着,我们在挖酒。当日在南阳时与你说过,你到洛阳来一定请你喝红雨酿。恰逢朕今日也想喝酒,便与思远共饮一坛。”曹恒蹲在树下的动作没变,倒是将自己突然而来的酒兴道破。
诸葛瞻听着露出一抹笑容,“那瞻就却之不恭了,天下红雨酿,皆出先帝,可惜先帝这方子不愿外传,如今外面传来沸沸扬扬的红雨酿,三叔喝来都说连一成都不如。”
曹恒摇了摇头,“红雨酿的方子朕有,其实你也有。”
说曹恒有这方子诸葛瞻是一点都不意外,说他也有,诸葛瞻顿住了,“并没有。”
“朕说有,自然就是有的。母皇这方子虽然没给过别的人,父亲却是一定有的。”曹恒十分笃定,酒是曹盼酿过给诸葛亮喝的,也因诸葛亮而再不酿红雨酿,这个方子,当世如果说曹恒有,诸葛瞻也一定会有。
“父亲从未提及……”随口诸葛瞻便要回答,可是却突然止住了话,同时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道:“一定有提过,只是你从来没有注意。”
关于曹盼的一切,诸葛亮一定会牢牢记着,永远也不会忘的,这红雨酿的方子,一如曹盼,一直也都会刻在诸葛亮的心上。
“我想起来父亲之前弄过的一个酒壶,那个酒壶上刻了些字,这么多年一直锁起来,红雨酿的方子,一定就在洒壶上。”哪怕还没看到那个酒壶,诸葛瞻却百分百的确定,方子一定就在酒壶上。
曹恒不知道诸葛瞻所指的酒壶都有什么,便不发表意见,但她可以确定,红雨酿的方子,曹盼一定会给诸葛亮,诸葛亮也一定会留着,一辈子都舍不得抹去。
“挖到了。”他们在上面聊天,夏侯在下面挖酒,可算是把酒坛挖出来了。
“喝一坛少一坛。”曹恒伸手想要拉过酒坛,一动反倒是牵动了伤口,曹恒收回了手,看着夏侯珉抱着酒坛感慨。
“陛下不是知道方子吗?那我给陛下酿。”夏侯珉立刻自告奋勇,红雨酿呢,以桃花为料,酿出来的是充满浓情蜜意的酒。此酒是因为丁氏而起,丁氏喜欢桃花,桃花飘落时,总爱取一瓣轻尝味道,曹盼因此突发奇想,这才有了桃花酿成的酒,再由丁氏取名为红雨酿。
曹恒听着一笑,“那就辛苦皇后了。”
“皇后是不是应该先上来?”诸葛瞻听着曹恒与夏侯珉的对话,能感觉到曹恒的轻松,想到之前的传闻,还有如今的平静,感慨于时局多变,好在曹衍没有出事,曹永乐也好好的,就连曹承的手也没有断,心情也就放松了。
“有劳思远了。”夏侯珉怀里抱着酒,本来是让曹恒抱上去的,曹恒刚刚伤口牵动了,他哪里还敢让曹恒抱,与走近的诸葛瞻伸手,诸葛瞻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这才将人与酒一道拉了上来。
诸葛瞻与夏侯珉并立,夏侯珉伸手拍拍诸葛瞻的背,好像当年他们的针锋相对都不复存在。
其实说是针锋相对,倒不如说是夏侯珉单方面看诸葛瞻不顺眼,谁让曹恒对诸葛瞻的注意那么大呢。
“来!”夏侯珉上来了,曹恒招呼他们过来喝酒,菜色已上,三人坐在凉亭上,夏侯珉打开了酒坛,酒香扑鼻而来,闻得让他们都一振。
“好香的酒,我从来闻过这么香的酒。”诸葛瞻伸长了脖子想看个仔细,夏侯珉已经先给曹恒倒起酒,这才到诸葛瞻,最后是他自己。
“这酒是母皇驾崩前专门为朕酿的,母皇让我每一年的生辰都喝上一坛,说是让我一定要把这些酒喝完了,才能去见她。”
曹盼算是英年早逝,但她并不希望曹恒也是如此,四十二坛酒,曹恒一年喝上一坛,喝完了,曹恒也就到了花甲之年,再去见她,也够了。
“先帝用心良苦。”曹盼事事为曹恒着想,虽也有为天下着想之心,总还是不希望曹恒步她的后尘。
“所以我们这第一杯,当敬母皇。”曹恒端起杯,一如既往的要敬曹盼,诸葛瞻正色道:“当敬。”
十分果断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夏侯珉也一道举起了杯,三人举杯对天,敬着曹盼这一杯,同洒于地,都想到了如今的大魏,太平的天下,是那一代一代的人呕心沥血造就的。
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这第二杯,敬你,诸葛思远。”夏侯珉与他们续上了第二杯,曹恒立刻举杯敬酒,敬的是诸葛瞻,诸葛瞻一顿,不知曹恒敬他是何意?
“你我一个是诸葛孔明亲子,一个是诸葛孔明的嗣子,我们心里一样敬着他,爱着他,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好好的,生前威名,死后也能流芳百世,万古流传,因此,我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他是我的父亲,你也一样。”
诸葛瞻知道曹恒这样说的意思,点点头道:“是,当如是。”
“而诸葛氏,你这一脉怕是永远都不可能进大魏朝为官了。”
“无妨,唯愿大魏国祚绵长,永世清明。”诸葛瞻看得清楚,他们诸葛亮这一脉的后人当不当官都无所谓,如果大魏能够一直如同曹盼在时,曹恒在时这般模样,永生永世诸葛氏不出仕都可以。
“来。”听到诸葛瞻的话,曹恒自然是高兴的,请诸葛瞻一道干了那一杯。
“陛下敬我,我也借花献佛,敬陛下一杯,谢陛下当年的点醒,谢陛下饶过瞻。”诸葛瞻自给曹恒续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同时朝着曹恒吐字,谢过曹恒。
曹恒知他谢她什么,故而这一杯酒,直接地喝了,诸葛瞻也跟着一道喝下,完了笑笑道:“想当年初见时陛下才这么一点大,看着不简单,后来在益州再见,陛下对我是横挑眉竖挑眼的,似乎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本就如此。”曹恒当年确实是看诸葛瞻不顺眼,这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诸葛瞻道:“其实当年先帝回南阳拿父亲留下的东西时曾告诫过我,让我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母皇从来最知我。”曹恒听着一点被曹盼看穿的不适都没有,反而一副亲娘果然最懂她的模样。
“陛下其实是妒忌我对吗?”诸葛瞻当年不解曹盼话中之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曹恒看他不顺眼,但现在他好像都明白了。
曹恒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么多年,你终于知道了。”
诸葛瞻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抬头看着曹恒道:“陛下其实不必如此,父亲就算不在你的身边,他爱你之心,也不比先帝少。”
“朕知道,但是他不能对我好,却能对你好,你说我怎么能不妒忌你?”道理曹恒一直都明白,明白是一回事,妒忌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诸葛瞻听着傻了眼,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沉默不语了。
“其实你一开始做的事,那一副我是诸葛孔明后人的姿态,真的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打你。你若是有父亲的本事,用不着你摆出那样的姿态,都会有人认可,偏偏你既无本事,还喜欢打着父亲的名号行事,我就越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自然只能让你更不高兴。”
不留余力地处处打击诸葛瞻,就是想让他不好过!
说得诸葛瞻汗淋如雨,“陛下,当年我年少无知,在此与陛下赔罪了,陛下勿要放在心上,勿要放在心。”
连连与曹恒告罪想把这个话题掀过,夏侯珉道:“陛下,诸葛思远是打着赔罪趁机蹭酒喝。”
果不其然,诸葛瞻正端起酒与曹恒赔罪,听着夏侯珉提醒的一句,诸葛瞻那动作都僵住了,他这是告罪呢?还是不告罪了呢?
完全不想再说话。诸葛瞻只看了夏侯珉,曹恒道:“那皇后以为,他是应该如何告罪才好?”
“让他看着我们喝。”夏侯珉出的这个主意啊,曹恒连连点头道:“好,挺好的!你就看着我们喝。”
诸葛瞻道:“陛下,是你说请我喝酒的,怎么能让我看着你跟皇后喝?”
夏侯珉道:“陛下说请你喝酒,你喝过了,只是接下来,罚你看着我们喝酒而已。”
“对。”曹恒配合着夏侯珉说话,诸葛瞻以一对二,如何能是对手,最后只能落败,看着曹恒与夏侯珉喝着这传说中的红雨酿,当然不忘偷蹭上那一点来喝。
一坛酒喝完了,因着曹恒节制,每一年都只喝一坛,就算下面还藏着酒,曹恒也绝不多拿一坛。
“今天把明年的酒都给喝了,明年朕的生辰就没红雨酿喝了。”曹恒的酒量不错,一坛酒三个人喝,也没有多少的量,虽然诸葛瞻算是喝得少。
“陛下只要平平安安,想必这红雨酿喝与不喝都是一样的。”诸葛瞻在一旁补充一句。
曹恒摇了摇头道:“朕平平安安不够,得要大魏,得要这个天下安乐太平,这红雨酿我是喝还是不喝,才是真正的无所谓。”
“母皇将大魏的天下交到我的手里,我答应过母皇一定会将这个天下治理得好好的,绝不会让大魏的江山断送在我的手里,朕一辈子都会努力做到,也会让朕的太子,永远都记住。”
“陛下心中的太子人选已经定了?”
“定了,早就已经定了,这一回司马家的事,让朕更是完全下定了决心,朕的衍儿,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不逊于朕的帝王。”曹恒高兴地仰起头。
“太子位定,未来的储君即立,朕等着他能完全撑起这个天下,就能功成身退了。”曹恒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个笑容,“母皇用了十二年开创了一个乾清盛世,你们说,朕要用多少年,才能开创一个永明盛世,一个不逊于乾清盛世的永明盛世?”
曹恒从来都以曹盼为榜样,也希望能做到像曹盼那样,世世代代,千万年之后,世上提起大魏的女帝,她们母女能够齐列。
“陛下已经做到了,已经做到了。”夏侯珉与诸葛瞻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给了曹恒极大的肯定,曹恒听着露出了一抹笑容,“朕做到了,永明女帝,不逊于乾清女帝,是不是?”
“是!”曹盼的功绩,他们不说曹恒能不能越过,但至少曹恒并没有坠了曹盼的威名。这个天下在曹恒的手里,并不比曹盼差。
故,曹恒从不逊于曹盼,从不!
“母皇,你也一定这样觉得的是不是?孩儿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孩儿一直牢牢记住你的教导。”曹恒看着天空,空中似是映出了曹盼的面容,慈爱的看着她,朝着她微笑地说道:“阿恒很厉害。”
曹恒也露出了笑容,很快又敛去了,郑重的道:“以后,孩儿会做得好。”
她依然身居帝位,依然是永明女帝,将来的故事,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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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女帝》至此完结了。撒花撒花!司马氏贯穿乾清、永明两朝,而司马昭一死,司马氏再无能够为患大魏的人!所以以此划上一个句号,将这一个故事完结,不会写番外的作者渣,就不用番外来骗订阅了。怕被你们嫌弃水,乖乖的正文完结,准备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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