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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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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盼与夏侯惇入了屋内,自有人上茶来, 曹盼一见夏侯惇端起了茶, 与夏侯惇道:“夜深了,叔叔还是少喝些茶。”

    夏侯惇的动作一顿, 很快又反应过来, 笑着放下茶杯,“原想陪陛下喝一杯。”

    “改日。夜深了, 茶喝多了,叔叔晚上该睡不着了。”曹盼笑着打趣地说, 夏侯惇也笑了。

    “想必阿珉已经回来跟叔叔说了。”曹盼也不赘言, 对自家的人,旁敲侧击的也不像样。

    夏侯惇点了点头, “说了。只是陛下应该也知道, 阿珉算是夏侯氏这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人。”

    曹盼点了点头,“那一届科考取仕,能懂女帝不应有夫的人,不超过十人。与天下才子相比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在夏侯氏。”

    听到曹盼对夏侯珉的认可, 夏侯惇点了点头,“这个孩子, 有灵气, 心如明镜。他对殿下的心思, 早些年我就察觉了。我也不怕跟陛下明说, 我想过无数的办法只为断了他的念想。”

    曹盼听着, 夏侯惇继续地道:“殿下第一次领兵出战鲜卑,曹氏与夏侯氏年轻的一辈都去了,是我将他重杖四十,将他禁足,他才没有跟随殿下一块去的鲜卑。”

    “四十杖刑打得他没法起身,他是足足养了几个月,这才养了回来。就算如此,我还记得他为了送殿下,不顾身上的伤跑了出去,最后是被人抬了回来,我那时问他,果真不悔?”

    “他明明伤得极重了,整个人发着高烧,他却异样清楚而肯定地告诉我,他不悔,永远也不会后悔。”

    提起这段往事,夏侯惇亦是无奈之极,想他看到夏侯珉那样的出色,是多么希望能够将夏侯氏将给他,让他可以撑起偌大的夏侯氏。

    结果,夏侯珉却不愿意,夏侯珉最希望的是能守在曹恒的身边,哪怕一辈子,曹恒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也无怨无悔。

    曹盼道:“我也不瞒叔叔,阿恒,心里没有阿珉。”

    夏侯惇能说得如此坦白,曹盼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为帝王者,没有儿女私情,在我看来是利大于弊。”曹盼将自己的看法也与夏侯惇说来,夏侯惇等着曹盼说下去。

    “或许对阿珉来说,他会觉得自己付出了一片真心,却得不到同样的回应而难过。然而真心,有多少人的真心能交付许久?比起所谓的真心来,一个帝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比感情用事更好?”

    “陛下心里也曾有过人,可陛下并没有因为儿女私情而误过国事。”曹盼的意思夏侯惇听得明白,明白,也是想要再说多一句。

    曹盼笑了笑,“叔叔亦曾读史,古往今来,因一己所喜而误国累民的人还少吗?不少。朕也承认,阿恒现在这个样子,既有其天性之故,也有朕的原因。朕从来不避及朕与诸葛之间的爱恨纠葛,让她过早地认识,情与爱,有时候就像透着香气的毒物,诱人深入,稍有不慎,入其之内,死于其中。”

    夏侯惇皱起了眉头,诸葛亮啊!曹盼道:“若不论私情,叔叔觉得这样的阿恒,适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适合。”夏侯惇很是肯定地回答,他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所以才会排斥曹恒与夏侯珉的事。若以国事而论,曹恒如此,于大魏是大幸,天大的幸运。

    “一个合适的帝王,没有私情,难道会薄待一个能为她安定江山的皇后?会为了旁人,乱大魏江山?”曹盼丢出这两个问题,夏侯惇吐了一口气,“阿珉……”

    “我想,比起阿珉担起一个夏侯氏来,难道不是下一任的帝王,会是夏侯氏与曹氏的结合,更有意义?”曹盼深知两姓联姻,为之更上一层楼,夏侯氏与曹氏的联姻从来没有断过,从前既然没有断过,如今让曹恒与夏侯珉联姻,又有什么不好的?

    夏侯惇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陛下作得了准?”

    曹盼一笑,“我想阿恒跟阿珉说过的话,阿珉不可能不告诉叔叔。阿恒承诺的什么,叔叔知道了,还有旁的疑虑?”

    她虽不曾从曹恒的嘴里知道她跟夏侯珉说过的话,但也不妨碍曹盼猜准。

    夏侯惇看着曹盼,曹盼依然面带微笑地道:“阿恒啊,她会是将来的女帝,将来的事,她说了算。”

    “老臣明白了,这门亲事,老臣同意了。”从曹盼踏入夏侯家的那一刻起,夏侯惇就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曹盼既然对夏侯氏如此敬重,就不会欺骗夏侯家,只是他还需为夏侯家,还有夏侯珉这个傻孙子争取更多,这才会拿着架子一直不松口。

    曹盼笑了,“谢过叔叔了。”

    纵因利驱,夏侯惇能同意了这门亲事,总还是好的。

    “殿下怎么随陛下一起来了?”屋里谈话的人算是谈完了,屋外的人却刚开始,夏侯珉站在曹恒的身侧,轻声地问了一句。

    “母皇让来的。”曹恒如实地说,夏侯珉眨了眨眼睛,胡本在一旁听着很是为曹恒的回答着急。

    殿下难道不会说一两句甜言蜜语?

    曹恒的注意力更多在屋里,夏侯珉突然拿出了一颗东西,曹恒鼻子很尖的闻到了味,一下子看向夏侯珉。

    夏侯珉轻声地道:“我,我刚弄好的。”

    曹恒伸手拿了过来,打开了外面裹着的一层薄薄的纸,将那颗糖放入嘴中,味道跟从前吃过的不一样。

    “殿下有没有发现,珉给你的糖,每一回的味道都不一样。”夏侯珉像是要讨功一样地问曹恒,曹恒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夏侯珉道:“每一次糖里面加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每一回的味道都不一样。”

    眼睛闪亮地冲着曹恒说着,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一眼,“糖,不是你买的,而是你做的?”

    夏侯珉睁大眼睛地看曹恒,想说一句不是,最后,又点了点头,“呃,是我做的。”

    气氛一凝,夏侯珉像是觉出了什么不对,赶紧的解释道:“殿下,殿下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做了,我给殿下买。”

    曹恒心下轻轻地一叹,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夏侯珉给她的的糖竟然不是买的,而是他亲手做的。

    制糖工序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买来的糖,曹恒都觉得沉重,遑论这还是夏侯珉亲手做的。

    曹恒想着该说点什么,门在这时候打开了,曹盼与夏侯珉走了出来,曹恒赶紧将糖吐了出来,得亏了糖纸还没扔,曹恒吐在了糖纸上,刚想找个地方扔了,夏侯珉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

    “咦,怎么好像有糖的味道?”曹盼的鼻子那不是一般的鼻子,轻风拂过,立刻闻到了味。

    曹恒身体一僵,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曹盼。大半夜的,里面的家长在聊他们的婚事,她和夏侯珉站在外头吃糖,这事但凡一想,曹恒第一次觉得脸上发烧。

    夏侯惇道:“许是阿珉带来的。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早些年就迷上了自己制糖。”

    “哦,阿珉还会自己制糖啊。”曹盼笑笑地问了一眼,斜睨了曹恒一眼,曹恒觉得自己的事是半分都瞒不过曹盼,心跳加速,想着怎么把这个话是掀过。

    “回陛下,珉对一些杂学颇感兴趣,时有研究。”夏侯珉倒是淡然地面对曹盼的询问。

    曹盼道:“极好,人嘛,乐趣都是自己找的。”

    夏侯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陛下与阿爹阿娘就是不一样,阿爹阿娘一听说我看杂学类的书,总说我不务正业。”

    当着自家祖父的面告亲爹亲娘的状,也没谁了。

    “无妨,你爹娘说你不务正业,你只管来你祖父的院里看书就是了,你祖父断然不会说你不务正业。”

    夏侯惇听着哈哈大笑,“往后也用不着我给他撑腰了,一切都有陛下跟殿下。”

    此话之意,夏侯珉一下子听出来了,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侯惇,夏侯惇酸溜溜地道:“瞧瞧,瞧瞧啊,这都还在家呢,倒是巴望着赶紧跟殿下走了。”

    曹盼也笑了,“叔叔家中的孙女也不少,他家的郎君上门来时,亦是如此。”

    这样宽慰夏侯惇的话,夏侯惇听着大笑了,指着夏侯珉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听陛下与殿下的话。”

    “是。”夏侯珉倍爽快地应下,曹盼道:“有一事叔叔与阿珉都有数。阿恒与阿珉的婚事,阿恒的意思是要在她册封大典当日公布天下,朕觉得甚佳,叔叔以为?”

    夏侯惇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冲着曹盼肯定地道:“臣谢过陛下,亦谢殿下。”

    在曹恒举行太女的册封大典当日公布与夏侯珉的婚事,这是给夏侯珉,也是给夏侯氏长脸的事,求都求不来。曹盼同意了,夏侯惇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都是一家人,叔叔切莫客气。朕会让礼部准备一应聘礼,至于他们成亲的时间,朕以为越快越好,叔叔以为呢?”成亲的日子,曹盼想要快,夏侯惇自也是没有意见的。

    夏侯珉长了曹盼三岁,曹恒都十七了,夏侯珉虽然没满二十,那也差不多了。同一辈的兄弟里,与他年纪相差无多的都几个孩子了,就只有他,非要在曹恒这颗树上吊死,无论旁人怎么劝,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娶了别人。

    眼下曹盼想让他们早点完婚,夏侯惇也怕迟则生变,连忙同意,“这些事,都听陛下的。”

    婚事两家都同意了,怎么办,怎么办得更好,曹盼必然也不会委屈了夏侯氏。

    事情办妥了,曹盼便领着曹恒回宫去了,走在路上,曹盼回头看了曹恒一眼,“你这些年吃的糖都是阿珉给的?”

    总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捉包的错觉,曹恒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做坏事了?果断挺直了背,曹盼瞧着笑了声来,“阿恒,虚张声势。”

    “哪有。”曹恒回了一句,力证自己绝对没有虚张声势。

    天都黑透了,路上的行人争相往家赶,曹盼与曹恒这一行悠哉悠哉走路的人分外惹得旁人注目,只是想这大魏到了如今这般,无奇不有,有急着回家的,也有不急着回的。

    曹盼背剪双手,“刚刚又吃糖了?”

    ……曹恒真心是想问一问亲娘究竟是怎么一猜就对的,刚刚她连糖都给了夏侯珉了。

    “还是桃花糖,味道比一般的糖要甜吧?”曹盼凑近曹恒又吐了一句,刚刚都没吃出是什么味的曹恒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

    这么三个字,让曹盼不禁摇头叹息,“牛嚼牡丹。”

    曹恒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母皇你又没吃,怎么就知道糖里面放了桃花了,我都没吃出来。”

    “哎哟,承认偷糖吃了?”曹盼笑眯眯地捅破了另一回事,曹恒……

    “我没偷,光明正大的吃了。”曹恒最终这样回了一句。

    “没偷吃,怎么一见我出来就把糖吐了?”曹盼这样回了曹恒,曹恒真是严重怀疑曹盼是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清楚。

    曹盼笑眯眯地道:“怎么,是在想我是不是都看到了,还是觉得有人告密了?可是,我从屋里出来到现在,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没人跟我单独说过话。不,要说单独说过话,非你莫属。你就没有想过,会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差点要跳起来的曹恒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同时看向了曹盼,“右仆射的本事,母皇也有。”

    曹盼扬扬眉道:“本事都是各人的,子长有的本事,不等于别人没有。”

    所以,曹盼是分析出来的,根据曹恒的举动,还有一些小细节,曹盼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得一点不差。

    曹盼道:“虽说比起子长来,未免有些不及,你那点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泪目啊!曹恒以为自己对亲娘够了解了,结果倒好,曹盼给了她一记重锤,让曹恒意识到,她对曹盼的了解,其实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与夏侯氏联姻,结秦晋之好,如今我们做好了姿态,对他们有礼,将来若有一日,夏侯珉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太魏的事,不必手下留情。”曹恒正为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亲娘的厉害时,曹盼轻声地吐了这一句,曹恒一下子看向了曹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曹盼看着曹恒道:“怎么,难以相信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曹恒想着自己看到的曹盼对于曹氏与夏侯氏的态度,其实她是一直觉得曹盼对他们不够狠。

    拿曹氏宗亲来说,她的那些伯父们,有几个是有能之人,但是,曹盼还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得以封王。他们的那些功劳,大部份都是曹盼送给他们的。

    曹盼对曹氏与夏侯氏的宽厚,旁人或许看不到,曹恒却感受深切,故而在楚王世子的事情上,曹恒才会坚持要查到底,凡是查到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如今,她以为会对曹氏与夏侯氏无限包容的曹盼,却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曹恒目光灼灼地道:“是!”

    肯定地回答曹盼,曹盼笑了,“阿恒,为帝王者,连自己都能舍弃了,更何况是一个你不爱的人。”

    “母皇可以跟你说实话,你不喜欢夏侯珉,他喜欢你,这样很好。不曾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深陷其中,不会痛,不会舍不得,路,就会宽很多。”

    曹盼轻声地朝着曹恒说,曹恒认真地看着曹盼,她知道,曹盼说的都是真的,曹盼是用她的经历,告诉曹恒,一份感情,不仅仅是两情相悦就可以。

    如她与诸葛亮,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对方,那又怎么样。喜欢一个人并不等于就要舍弃了那一个人之外的一切。最终,注定了他们的对峙。

    “阿恒,我有时为你这样无情而高兴,有时也会觉得难过。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你这样的继承人,我很高兴。阿恒,不要改变。一辈子,都不要变,只有这样,这条帝王之路,你才不会走得那么辛苦。哪怕是对你的至亲骨肉,一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同样不要手下留情,记住了吗?”

    这怕是这辈子,曹盼对曹恒说过的最冷酷的话,曹恒却从来没有这一刻那样清晰地感觉到,曹盼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曹盼与曹恒原就是不一样的人,曹盼的感情丰富,她对身边的人,都以真心相待。这份真心,在被背叛,被质问的时候,甚至选择舍弃的时候,她会很痛。再痛,曹盼依然做出了对大魏有利的选择。

    曹盼为她的无情而高兴,那是因为无情,心就不会痛,只有痛过的人才会懂得,那究竟有多痛。

    “母皇,我记住了。”曹恒很肯定地告诉曹盼。

    这一番话,曹恒忘不掉,她在走完她这一生时,依然会回味曹盼此时说的这一番话。

    乾清十一年四月十八,女帝之女恒正式册封为太女,册封大典仅次于曹盼的登基大典,典礼毕,曹盼颁下选夏侯珉为太女正卿的诏书,刚刚成为太女的曹恒,她的婚事也定下了,册封大典颁下的选为太女正卿的诏书,令夏侯氏都为之骄傲。

    随后,六礼而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曹恒与夏侯珉的婚期定在了乾清十二年正月,正月初二十六。

    太女大婚,开天辟地一回,为了这场婚事,朝廷吵作一团,礼部都被怼惨了,身为尚书的荀辑呐,那是跟人吵得嗓子都哑了,却叫曹盼轻飘飘一句,太女大婚,与太子一般即可,吵什么。

    这要不是荀辑还记得曹盼那是他们的女帝,绝对是要回头喷曹盼一脸的,他们吵得脖子都红了,曹盼竟然倒出这样的一句来,妥妥是要气死他们的节奏。

    曹盼却是一脸无辜地道:“怎么,要是觉得不成,你们再继续商量,朕不急。”

    荀辑哪里还愿意再吵下去,与曹盼吐了口气,“陛下所言,臣附议。”

    都吵得噪子都冒烟了依然没吵出个结果来,曹盼刚刚那句话,反倒是最合适的,反正太女跟太子一样,都是未来的皇帝,礼依太子之礼,行,再行不过了。

    “那,就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好吧。”曹盼就是想看他们吵,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心里有数,一直没有说,只看他们吵,就是想听听他们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拿曹恒这个太女当回事。

    想看明白的已经看完了,曹盼便出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也将事情定下。

    “是。”荀辑吐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要升官,打死也不想再干礼部尚书。

    想要升官调部门,在大魏来说算不得多难的事,只是荀辑打这主意有难度。

    曹恒与夏侯珉成婚的事已经定下,定好了,曹恒亲自去过夏侯家,如同男子一般下聘,送雁,夏侯氏的人瞧着这些东西,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曹盼听说曹恒亲自去射了雁也是笑得不行,问了曹恒道:“你还真拿自己当郎君?”

    轻轻瞟了曹盼一眼,曹恒答道:“人总是我娶回来的吧。”

    正喝茶的曹盼听着笑喷了,“对,没错,是你娶回来的。娶回来,哈哈哈……”

    好些天没有看到曹盼笑了,如今笑成这般模样,总算脸上都有了些血色,曹恒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私底下,戴图与曹盼号了脉,“陛下若不然将国事都尽交殿下,好好休养。”

    曹盼摇了摇头,“眼下阿恒忙婚事,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也多。再让她宽松些日子。”

    “陛下。”戴图是极不认同地唤了曹盼一声,曹盼道:“阿图,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阿恒那里,不许说漏了嘴。元直他们也一样。”

    戴图轻轻一叹,每隔半个月的平安脉,都是老规矩了,曹盼每到秋末咳疾便会复发,几乎日日都要用药,如今只是换了旁的药而已,但凡曹盼想瞒,也是能瞒得过的。

    不过,别的人能瞒过,崔申是万万瞒不过的。

    崔申为尚书右仆射,协从周不疑执掌六部,平日里极少单独与曹盼会面,今日留下,崔申等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方与曹盼作了一揖,“陛下换药了?”

    曹盼居于高座,被他那么一问,露出一抹笑容,“子长啊,你这身本事若是后继无人未免可惜了。”

    崔申对于这夸奖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朝着曹盼道:“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

    “子长,你只会查案,并不会治病救人。”曹盼平静无比地指出崔申的长处,更点破他所不能及的。崔申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

    曹盼扬手道:“你跟朕的时间不短,仅次于元直和无知。一直以来,你虽不多言,但凡大案要案,都是你来,有你在,朕心里踏实。朕让阿图瞒着阿恒和元直,哪怕是燕舞,朕都没让她知道。但朕知道,朕能瞒得过旁人,瞒不了你多久。”

    “陛下。”曹盼都这般说了,崔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白,更觉得悲痛。

    “你曾执掌刑部,见过多少生离死别,当知人必有一死。”曹盼知道崔申的心情,知道,可是人呐,谁能不死?

    “陛下还如此年轻。”他们这些追随曹盼的人,哪一个不比曹盼年长。

    “不年轻了。与你们相比朕年轻,但阿恒都要成亲了,待她成了亲,很快朕也要当祖母了。”

    曹盼轻轻笑说,对于死亡,并无畏惧。

    崔申不禁跪下了,泪如决堤,“陛下,陛下不该如此。”

    一句不该如此,不过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即将会死去,旁人都能死,她死又有何不该。

    “子长。我们君臣多年,年少时,我们时常斗嘴,后来,渐渐的都变得成熟了,你真正拿了我当主公,一心辅佐我,嘴就斗得少了。再到后来,建大魏,安天下,我们一致对外,嘴皮子都对外人使,自家人反倒是话越来越少了。我们都变了,这样的变化,都只为这天下而已。我之后,还望你对阿恒,一如对我。”

    曹盼亲自走到崔申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轻声叮嘱崔申,崔申一张老脸上挂着泪,脸上的的悲痛一览无疑。

    “戴太医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崔申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曹盼即将逝去的事实。

    “子长。”曹盼轻轻地唤了崔申。

    “你这般,证明朕瞒着朕身体的事再明智不过了。”曹盼看着崔申这样地说,崔申动了动唇。

    曹盼道:“与其让你们早早知道,与朕一般等着朕死了,还不如等到事情发生了,无可挽回时,你们都会接受。”

    “陛下。”崔申终是没能忍住,再唤一声,曹盼道:“子长莫要如此。朕还是更喜欢你那哭喊骂天的样子,叫人瞧着好笑,更觉得胆大妄为,还有气吞山河之势。”

    听到自己的疯模疯样还让曹盼说出了气吞山河之势,崔申一下子笑出声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曹盼拍拍崔申的肩头,“子长,你要是再哭,朕就把燕舞叫进来,让她好好地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臣什么样子都敢让燕舞看,陛下用不着吓唬臣。”崔申说着摸过脸上的泪,毫无畏惧。

    连燕舞都吓不住崔申了,曹盼略心塞。干脆坐到崔申的面前,“也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哭得比现在还要难看多了,当时朕都没嫌弃你,如今更不必。要哭,就哭吧。”

    “陛下就不想想办法吗?”崔申一听曹盼光棍十足的话,那叫一个急啊,伸手扯住曹盼的袖子。像个孩子。

    “阿图的医术你又不是不清楚。而且,朕累了。”曹盼最后吐的一句,让崔申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盼的累,崔申是清楚的,身边亲近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每一个的离去都在曹盼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曹盼能撑到现在,撑到曹恒长成,变成现在的模样,已是不易。

    “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朕一直都在硬撑着。为帝王不易,朕坐上了这个位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好这个皇帝,无论如何都以江山为重。现在,阿恒长大了,足以撑起这个天下了,朕,想歇歇了。”

    崔申动了动唇,他知道,曹盼十余年的咳疾,皆因诸葛孔明。从诸葛孔明的死讯传到洛阳的那一刻起,曹盼也随着诸葛孔明而死了,留下来的,只有大魏的女帝。

    “朕的身体,你知便罢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朕这辈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喜欢看人高高兴兴的,将来真有那一日,也希望你们高高兴兴地送朕。朕没死你们就哭了,朕会不高兴的。”曹盼是百无禁忌地说。

    崔申动了动唇,想劝一劝曹盼避讳点,想了曹盼多年的行迹,曹盼对自己的生生死死,自来不避言谈,便止了话。

    “陛下以为,瞒得过旁的人,能瞒得过左仆射?”崔申提了一句,指出周不疑。

    曹盼看了崔申一眼,“有些事,朕与元直都是心照不宣,与你不同。”

    崔申看着曹盼,终是动了动唇地问道:“陛下知道元直……”

    “有些话,不宜说出。”崔申的话被曹盼打断了,曹盼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崔申止住了话,半天没有再作声。

    曹盼道:“子长,回吧。”

    崔申知道但凡曹盼决定的事绝没有改主意的,他这一哭,曹盼都不为所动,再想要说动曹盼,如何能说得动。

    看了曹盼半响,曹盼也同样地看着他,“子长,回吧。”

    还是这一句,崔申抹了一把泪,终与曹盼作了一揖,“臣,告退。”

    点了点头,曹盼目送崔申离去,崔申一走,曹盼就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来,胡本算是唯一清醒曹盼身体的人,见此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曹盼,“陛下,奴这就去唤戴太医来。”

    “不用,阿恒的婚事在即,不能让人知道,朕传了太医。”曹盼拦住胡本,胡本急忙地道:“可是陛下的身体。”

    “没事,你也清楚,不是第一回 了。也不会是最后一回的。”曹盼幽幽地说,“扶着朕到榻上去歇会儿。”

    曹盼咳得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掏干了一般,只能让胡本扶着她起来。

    胡本岂敢怠慢,连忙将曹盼扶着,让她躺到一旁的榻上,再赶紧给曹盼倒水。

    曹盼连着喝了好几杯,这才恢复了些力气,看着胡本道:“旁的人,阿恒若是继位了,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倒是你。依汉室从前的规矩,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天子内臣。”

    “若有那一日,奴去给陛下守陵。”胡本想也不想地接话。

    不想曹盼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知道朕太多的事,朕放过你,也会有太多的人不肯放过你,守在皇陵,未免辛苦,你要是不嫌累,以后就接着伺候阿恒吧。”

    帝去奴陪,胡本这一世因着曹盼风光了大半辈子,后半生,他也想为这个拿他当了人看的主子,为她守陵。

    不想曹盼却道出这样的一句话。守陵人的日子过于辛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胡本难掩激动地唤道:“陛下。”

    曹盼道:“你是我信得过的人,阿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从前你帮着朕护着她,往后,朕也相信你会像对我一样地对她。守陵的日子太苦了,我也不喜欢死后还要绑着什么人。而且,为我守陵,还不如留着你多帮着阿恒,这宫里的事,你比阿恒更熟。”

    “死去的人,永远也没有活着的人重要。阿恒是我的孩子,我更希望她能好好的。”留得用的人给阿恒用,比让胡本守着她那一个空陵更好。

    “奴,谢陛下。”无论胡本是想还是不想,如果曹盼没有留话,一但曹盼去了,他的下场就只有守陵一条路。

    然而曹盼话里话外虽则说的都是为了曹恒,实则又何尝不是为了他。

    如此恩情,胡本跪下与曹盼叩了三个响头。曹盼道:“不必如此。你待朕忠心一片,朕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往后留在阿恒的身边,总比去给我守陵好。”

    人呐,与人为善,亦是与己为善。

    胡本心下对曹盼自是万分的感激。

    很快迎来了乾清十二年,正月未出,曹恒一场大婚,谓之为大魏自开朝来的第一大喜事。

    后面记载了大魏立朝以来,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太女迎娶正卿的婚礼,数字不多,都仅是循历代太子迎娶新妇之礼。

    但是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皆兴致勃勃地来的看着这场亘古未有的婚礼,看着曹恒身着朝服抵于夏侯家门口,与夏侯珉携手而出,两人一同骑马赶回洛阳宫,拜于曹盼的面前,听着礼官高呼恭喜,他们成为了夫妻,从此,他们将是太女与太女正卿,丹阳自回了洛阳,一住就是两年,也亲眼看完了婚礼,冲着曹盼说道:“阿恒选的郎君倒是俊俏,就是傻了点。”

    曹盼闻之而大笑,夏侯珉那脸上的笑容啊,一天都没有敛过,叫人看了可不是觉得他傻。

    “傻人有傻福。”曹盼笑得眼泪都出来的冲着丹阳回了这一句,丹阳翻了一个白眼,突然凑了过去与曹盼小声地耳语,“这么傻,不会连洞房花烛都不会吧?”

    这些事说起来,丹阳比曹盼可放开得多了,曹盼赶紧的拉住丹阳道:“年轻人也就罢了,你莫乱来。”

    闻弦而知雅意,丹阳想去听墙角,曹盼先一步给拦了。以这位女单于的身份,要是跑到曹恒的寢殿去听墙角,哪一个敢拦着。

    “我们一起去听。”丹阳被曹盼拦下了,立刻一转手拉过曹盼,想要曹盼跟她一起去。

    “这可不成,要是叫御史知道朕做这样的事,明天能念得我耳朵都聋了。况且,朕可不喜欢。”

    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曹盼从无探听旁人隐私的嗜好,那还是她女儿,更不想去听了。

    丹阳一看曹盼并无半点说笑的模样,讪讪地松开了曹盼的手,“你们汉人的规矩就是多,哪像我们,才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盼笑了笑,并不与丹阳讨论这事。丹阳托着腮一脸好奇地道:“这么傻的郎君,真替阿恒着急。”

    被丹阳严重怀疑的夏侯珉这会儿正和曹恒一道与人敬酒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引得一群兄弟起哄道:“阿珉,莫不是高兴坏了,几天没睡着了凉?今儿个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别撑不住。”

    “阿珉呐,你可是太女正卿了,千万别……”挤眉弄眼的向个,哄然而笑,别有所指。

    为夏侯珉这洞房花烛夜忧心的人,不止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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