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番外·巴甫洛夫青年 红灯亮起我像只被……
离职后很长一段时间, 听到新邮件到达提示,我的心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涌起一种名为【工作/爱我】的心情。
几次让祯炎撞见我被邮件提示音吓得一惊一 乍的样子,他揉我脑袋呼噜呼噜毛, 一本正经笑我是当代巴甫洛夫青年。
诶???
我第一次接触到“巴甫洛夫”这个词还是在高中生物课上。
老师说, 100多年前巴甫洛夫用狗做了个试验:每次给狗喂食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经过一段时间灯光和铃声的刺激训练后, 红灯亮起或者铃声一响, 狗狗就会条件反射开始分泌唾液。
这个试验让巴甫洛夫老爷爷成为条件反射理论的建构者, 俄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没错, 这个“条件反射”就是咱们口头禅里常出现的那个词。
比如别人喊我“娴妤”, 我的脑海里会立马浮现“咸鱼”字眼, 从小到大总有人故意用这个谐音开我玩笑。讲真, 其实完全不好笑, 咸鱼也是有梦想哒!它们值得被尊重。
若是有人在我耳边轻飘飘叫声“阿Wing”,我会原地起跳进入战备状态。在香港上班时, 上司Janet每次准备开会前,她习惯一个个点名召集办公室各位同事。
祯炎一副【瞧瞧我没错说吧】的样子, “所以我说你是巴甫洛夫青年, 长期被社会工作打压出来的条件反射,这是后天形成的。”
我懂啦,人和狗狗都是在某种情况下对一样事物或刺激产生了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又导致了相关反应。
好学如我,问祯炎:“为啥你叫我娴妤时,我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条咸鱼?这不算条件反射吧?”
男人怀里搂着哈鲁,一人一狗闻言扭头,动作一致地望着我,乌黑的眼珠里似有波光:
“心, 我叫你的名字,只让你感受到满满爱意。其实也算是条件反射。”
我挠挠头,彳亍!理解并接受这种设定。
毕竟我们都是被思维定势捆绑的囚徒,给我们心里打上枷锁的人往往就是自己。
因为邮件来了就要工作,一工作就心烦。
长期以往,大脑里就形成了一种暗示:邮件来了=工作=心烦,渐渐变成:邮件来了=心烦。
难怪即使已经离职,邮件提示声也会让我心悸。我还误以为是社畜的自我修养呢。
社会上原来有这么多巴甫洛夫青年,我 咋就成了其中一份子?
祯炎见我眉头轻蹙,一副又要深刻思考人生的样子,拍拍哈鲁的后背,小金毛会意,爪子往我腿上各种扑腾求抱抱。我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沉迷吸狗。
男人靠过来和我逗着哈鲁,柔声道,“心,这很正常,不用去搞懂什么内在的原理,你只要放轻松就好。”
“我就是在想,人怎么可以轻易败给习惯?”我实在不喜欢被无形操纵的感觉。
因为自己实在太敏感了,一丁点的情绪或感觉都会不受控制地变大。不管想不想得明白,庸人自扰特难受。
祯炎搂住我,每次准备给我上人生道理课时,总是会先奉上温暖怀抱。他说在他怀里的我比较“听话”。
“心,我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社畜在公司摸鱼时,听到脚步声会下意识切换屏幕。这种条件反射是利是弊呢?”
“唔......”我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
这事儿自己貌似以前没少做,当然是利啦,躲过老板的问责和训斥,自己摸鱼愉悦身心,但仔细再想想,好像又不全是利。
在祯炎怀里穿山甲似的拱了半天,我至少想通了一点: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只需要试着更轻松一些,管它事情有几面呢!
“好啦,换我来举个条件反射的例子。”我嘿嘿一笑,语速超快:“How are you?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祯炎果然:“???”
看来这个冷笑话的点他大概率是无法get到了,只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们才懂。
这事暂时就翻篇了,此后我发现好多事物都与巴甫洛夫反应息息相关。
譬如微信出现有新信息的小红点要不要点开按掉,看视频要不要开弹幕,直播间敲钟声起有打折扣要不要买买买......原来都是巴甫洛夫反应引申出来的设计,好神奇呐。
*** ***
和祯炎在一起后的第三个复活节,我们才有机会一起回美国。
怀俄明州位于美国西部的落基山区,面积大约有中国的三分之二广东省那么大,却只有四十万人口。州内约有一半土地用于畜牧业,至今仍保有早期游牧民族的特征和西部精神,有“牛仔故乡”之称。
终于回到祯炎的家啦!我比他还高兴,有种粉丝到朝圣地打卡的激动。
由于祯炎给我讲过许 多年少故事,Storm的农场一点儿也不陌生,实际的样子跟我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农场现在由Storm的弟弟Smith,也就是祯炎的叔叔一家在管理。
史密斯叔叔有一儿一女,分别成家后,一起住在农场附近,得闲时就来农场帮忙。
祯炎事先跟家人打过招呼,据说他们刚见面时都克制着牛仔的热情,怕吓到我。等后来慢慢相处久了,才一个个对我敞开热忱怀抱。
大家族里唯一对我从开始就感情真挚热烈的,就是史密斯叔叔目前唯一的小孙子,叫Noah。
Noah,源自希伯来语,经文中,诺亚依据神的吩咐建造了诺亚方舟。
诺亚才四岁,是一个可爱又有创造力的小朋友。
复活节那天下午,大家在农场里的草地上早早摆起桌椅,准备BBQ的食材。团宠祯炎好久没回家,被兄弟姐妹们包围着。
唯二清闲的就是我和诺亚。
我俩绕着农场慢慢散步,诺亚得意又开心地给我介绍“他打下来的江山”。
小豆丁步伐哒哒不停,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湖绿色的眼睛小鹿似的,白净的小脸被日光映照,年画里的娃娃般精致可爱。
诺亚忽然在前方停下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奶声奶气招手叫我,“Wing,你来!”
我第一次发现有人把我的英文名叫得如此软萌,心情大好,当下屁颠颠跑去和小朋友汇合。
诺亚眸光闪烁,一副有宝贝跟我分享的神情,举起他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指缝间有一条迎风飘动的褐色绳子。
我凑在他身边,兴冲冲蹲下来,彻底看清楚小诺亚手里那根褐色的线时,心里飙出卧了个大槽的感觉。
心脏扑通扑通简直有冲破胸膛之势,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我用力攥紧拳头,任指甲掐进掌心肉里。
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顿时都不太好了。
恐惧感从尾椎骨一路蹿向大脑皮层,我拼命强压住内心卷起的海啸,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惊慌!不能乱喊!不能吓到小诺亚!
诺亚手里并不是绕着什么线,而是一条蚯蚓!
距离很近,我发现那并不像蚯蚓,因为线头上有两个清晰可见的眼珠。
大脑宕机,停、滞、了。
乱七杂八的声音开始在脑 海里乱窜,是我表姐的声音:【娴妤,你看啊!哈哈哈!蚯蚓死啦!】
我读小学时有段时间每个周末要去表姐家,这个表姐跟《不要和陌生人讲话》里的男主角一样。外表文静,内心黑暗。她对我笑的时候,是我最毛骨悚然之际。
我经常被迫观看她给蚯蚓“做实验”,她用切橡皮的小刀,将蚯蚓切成葱花末的大小过家家做菜,把切成一块块的蚯蚓皮按顺序排列起来。
表姐边切边大笑,那些明明断了神经的蚯蚓皮,在死亡之后,还微微抽搐卷了一下。
我内心无比害怕又内疚,自己救不了那些被肢解的蚯蚓们,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不然以表姐的性格,我越是害怕什么,她越会变着法子来吓我。
这个心理阴影伴随着我之后的人生,一直到现在。只要谁把一条蚯蚓放在我面前,无论在任何场合,我都能以划破天际的喊声,原地蹦起三米高。
但是这次,尽管浑身寒毛倒立,我咬着后槽牙,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奇怪的声音。
因为身边有诺亚。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仰头虔诚地望着你,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饱含欣喜。
对嘛,他才四岁,世界这么美好,应该由他自己去探索。
我不能把自己的恐惧,强加给这个小豆丁。
我不能用自己的概念给一个纯白如纸的孩子下定义。
“Wing!”小诺亚拉着我,踮脚举起手想让我看得更清楚。
我分明听到他在形容这是个多么有趣的玩意儿,他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我。
后来我才得知,这条不是蚯蚓,而是美西特有的一种细盲蛇,外表与蚯蚓极似,成年的蛇体长也不超过20厘米。蛇口张开也只有米粒大,根本构不成什么实质威胁。
细盲蛇浑身有细小的鳞片,大部分时间都潜藏于松散的泥沙之中,视力几乎全盲,主要以蚂蚁为食。只有在觅食或当雨水渗透居住地时它们才会走到地上。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已经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小诺亚兴高采烈跟我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清。
“Wing,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小诺亚碧眸闪烁。
“我非常喜欢,只是太意外。”我无视自己的口是心非,用尽力气说了句:“哦!耶!”
“来,伸手,给你。它很滑,很好玩。”
妈妈啊佛祖啊天父啊! 各路神灵啊!祯炎啊!
我身子一抖,突然犯恶心好想吐,太阳穴两边猛跳,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随时可能会晕倒,在此之前,我跟自己说,一定要亲手接过小男孩的礼物。
这是我和诺亚之间的第一个承诺。
那条......嗯,对,就是那条承诺,到了我的手心!它竟然不逃,反而用尾巴勾住了我的拇指,在上面绕了两圈。
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身子触电般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当场去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小诺亚的注意力全在我手上,欢呼雀跃,“哇!它也很喜欢你!它趴在你手背上睡觉了!”
“谢、谢、宝、贝。”我肯定自己已是诈尸,不然怎么还能从牙缝里一一蹦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自己正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完全掌控著,可又无法逃脱、不能逃脱。
神呐,谁来救救我?
“心?”救世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们怎么跑到这儿了?”
诺亚回头:“叔叔,我给婶婶送礼物呢。”
祯炎绕到我们前方来,见我手里的东西和青白的脸色,立即明白了一切。
“诺亚,你这个礼物很棒。我们准备去吃大餐,今天是family day。”祯炎走过来,大手包裹住我的手,声调不自觉轻柔。
“我觉得礼物也需要回家团聚,诺亚,不如我们在这里跟它说再见好吗?”
小男孩歪着脑袋,看看祯炎,又看看我。
“礼物也会想它妈妈,而且婶婶已经收到了你的爱。”祯炎蹲下逗他。
我已经有气无力了,还是诚恳道:“诺亚,谢谢你。我爱你。”
小孩眼睛顿时亮了,点点头,小鼻尖蹭我的脸,“我也爱你,我们送礼物回家吧。”
我松了口气,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天知道刚才等待诺亚的应允,仿佛等了一个世纪。
祯炎立即从我手里拿小蛇,与其说这条细盲蛇君缠着我的手指,不如说我已手指僵硬勾着让它走不了。
祯炎费了老大劲,怕用力掰伤我,又怕伤到小蛇,温声软语哄着:“心,你看着我,看着我就好。”
捣鼓了好一阵,我才手心一空,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卸了力。
礼物赠送者诺亚早就等不及,闻着肉香跑远了。
只剩下我俩,我挽着祯炎的手臂请求道,“祯炎炎,我想先回一下房间。”
“心 ?”祯炎紧张地观察我的表情。
关上房门,确定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听见,我这才原地甩手起跳,泣声极为压抑隐忍,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红灯亮起,我又变成了害怕蚯蚓的巴甫洛夫青年。迟到的条件反射实在太丢脸!太可怕了!
呜呜咽咽的时候,身后热源靠近,温热的胸膛贴上来,祯炎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呼出的炽热空气从我耳尖擦过。
“心,你很棒,谢谢你为诺亚做的一切。”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种让人镇定下来的效果。
对啊,我超勇敢的,我没吓晕,也没给小诺亚留下人生阴影。
祯炎轻轻扳过我的肩膀,像哄哈鲁那样抚摸我的后背,“呼噜呼噜毛,Good Girl。”
才不要什么Good啦!我后知后觉脸红,趁机把鼻涕蹭在男人衬衫上。
虽然下次我见到蚯蚓之类的软体动物可能依旧会失控,但是起码这一次,我证明了自己能够心无畏惧。
*** ***
逞英雄的结果是获得了诺亚坚定不移的爱,而我因为惊吓过度,当晚还发了一阵低烧。
看,故事并不是童话结尾,不会因为一时的崛起就能成长为巨人。
为了表彰我的成长和勇敢,第二天祯炎决定带我去买牛仔帽子。
我们驱车前往城里一间叫Cavender’s的商场,那里专门售卖各类与牛仔相关的装备饰品。
畜牧业早就进入工业时代和科技时代,牛仔更多地成为当地旅游业的一个噱头。
我们还在中国时,祯炎就一直念叨着要给我买顶牛仔帽,“牛仔的帽子不仅遮风挡雨,更是一种精神象征。”
好吧,我也觉得戴着勇者的帽子很酷。发过烧后,我的胆量有些膨胀,又有祯炎在身边,我暂时变身姚大胆。
一进商场,祯炎熟门熟路,带着我左拐右拐进了帽子区,他显然跟导购小哥很熟,俩人热情地拥抱打招呼。
听到他扬起眉角向别人介绍我为“My wife”,我就在一旁超乖巧站着,想都不用想肯定露出了羞涩又憨憨的表情。
真正的牛仔帽材质特别硬,并不是戴,而是需要有点儿卡在头上。我的脑袋跟同龄的美国人比起来,好像小了一大圈。
祯炎强忍着笑意带 我来到了儿童区。
“也对,心,你本来就是我的宝宝。”
我:“......”
终于选到一顶适合我头围大小的帽子后,祯炎冲我一挑眉,自带音效:“当当当,最重要的一步来了。”
回到怀州后,他就一直是这么热情满溢的样子,“每个人的牛仔帽都是独一无二的!”
男人乐呵呵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把牛仔帽按照某个角度折了又折,压出一道凹槽,接着把帽沿朝两边翻起一个飞翘的弧度。
“当当当,现在,为我们的勇士颁发勇气的王冠。”祯炎眼里盛满了光芒,双手托着牛仔帽,珍而重之地替我戴上王冠。
“心,昨天你做得特别棒。”祯炎往我额头用力吻了几下,“我知道你是个积极追求进步的宝宝,这样很好。”
说完还嫌不够似的,看了我两眼,俯身又亲亲,“万事没有绝对,你只需要去尝试就行,尽情享受尝试的这个过程就好。”
祯炎搂着我,睫毛垂下来,那双银河似的瞳眸里,我看到了自己,像是最亮的月亮。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最重要的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一直爱着你。”
叮!仿佛看到另一盏红灯亮起,我像一只被爱情包围的小狗,口水开始流。
巴甫洛夫青年,也并不差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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