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聂余呢,他今年回来吗……
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怒意, 每一脚都踩在那旖心上。
像绝交的战鼓,也像再不来往的宣誓。
半晌后,楼道恢复安静。
那旖慢慢蹲下身, 伸手把被砸坏的奶茶捡起来, 从校服衣兜里摸出一包纸巾,去擦地上的水渍。
纯白的纸巾吸附着水, 瞬间就变了颜色。
青春期的到来, 除了衍生出各种陌生的情绪, 还有未知的小心翼翼。
和……一些有别于幼年的距离感。
纪兰开始在三中门口卖早餐。
虽然每天早上很早就要起床, 但她却干劲十足, 每天都精神奕奕,充满斗志。
习惯了半个月, 她渐渐摸清楚了学校孩子的口味, 开始试着增加早餐品种, 不再单单局限于馒头包子和豆浆, 她增加了现炸香酥油条, 茶叶蛋, 麻团和鸡蛋饼, 偶尔忙不过来, 赵春花会来帮她收钱。
时间一久, 那旖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学校门口卖早餐的阿姨是她妈妈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但总归是少数。人人都忙着学习,谁有时间去关注谁的妈妈在干什么。
只有无所事事的人才会把目光落在别人身上,事事挑刺。
这是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所带来的安静,让那旖尤为珍惜。
随着早餐摊生意的稳定,那家在搬来新区后一直不□□稳的心也得到了一丝抚慰。
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纪兰和赵春花都很满足, 收入最能带给贫穷的家庭安全感,钱比其他什么都要实在。
赵春花也不再每天去街上晃悠,她每天六点起床,拿着她的老年公交卡慢悠悠去三中帮纪兰收钱,等早上那阵儿忙过去,她又慢悠悠去菜市场买菜,等买完菜回到家,纪兰基本就收摊回来了。
然后婆媳俩就坐在沙发上数钱。
这往往就是她们一天之中最开心的时刻,连一个钢镚儿都能让她们开心好久。
第二次月测成绩下来,那旖的班级名次没有增加,但年纪名次落后了一位。
唯一能体现劳动成果的是收入,那么唯一能体现学习成果的只有考试成绩。而倒退的名次给了那旖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当四周都是埋头苦学的同学,人人谁在追赶你时,你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其他东西。
学习的日子是枯燥且乏味的,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等她从海量的知识和做不完的题目中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时间的流逝,快的让人心惊。
有时,她会在课堂上走神,看向远处永远热闹的操场和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少女,还有那些离她近在咫尺,却又十分遥远的欢声笑语。
她也会在学校的各个地方遇到聂余,或星期一的校会,或课间时间的小卖部,或者午休后的篮球场。
而无论是什么时间段,地点在哪儿,他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一群人,有他们班的男生,也别班的女生。
聂余在学校有多张扬,就连隔着两层楼,那旖都听说了许多关于他的八卦。
有人说他最近和初三的学姐走的很近,说他认识了校外的人,也有人在游戏厅看见了他和一群男生打架,还有人说看见他在网吧抽烟,像个不良少年。
每一件事都传的十分逼真,仿佛确有其事。
但似乎真的确有其事。
有一次那旖去校外的文具店买笔记本,就看见聂余靠在小卖部的门栏上,和一群校外男生谈笑。他指尖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站姿懒散,模样张扬。
几个初三的学姐站在他旁边,笑得宛若夜昙绽放,漂亮惹眼。
看见她,聂余也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偏开脑袋。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几步,却每一步,都隔着遥远的距离。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形同陌路。
一月中旬后,期末考试将至。
今年潼陵下了好几场午夜小雪,早上起来只感觉到寒冷,却不见一点纯白。
天气尤为寒冷,轻轻哈口气都是久不散的白雾。
就连一直坚持穿薄外套,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宁丹丹都换上了冬衣,裹得像个蝉蛹。
为期两天的考试,那旖甚至感觉不到紧张。
和四周的同学一样,她冷到连握笔都是煎熬,连试卷的难度都被寒冷遗忘。
考完后就是放假,然后迎接春节的到来。
今年的春节,她们家原本是要在新区这边过的,但纪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回大院。
赵春花虽然没有说,但看得出来她也是想回大院的。
毕竟是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像春节这种全国人民都在期待的重要节日,还是在熟悉的环境里更能感到喜悦自在。
租的房子,始终是别人的房子,就开喜悦都会沾上陌生的气息,大打折扣。
回大院的前一天,纪兰带着那旖去超市买了不少年货。
春联,福字,零食瓜果,纪兰还买了两罐价格不便宜的奶粉,准备年后带那旖去给林梅老师拜年。
若不是林老师,那旖可能也不会去三中,纪兰心中一直很感念林老师对那旖的看重和付出。
从超市出来,母女俩顺便又去了步行街。
纪兰给那旖买了两套新衣服,给赵春花也买了一套冬衣,在那旖的强烈要求下,给自己也买了一套羽绒服。
给那旖和赵春花付钱时纪兰都不见心痛,给自己付款时,心痛得都差点当场把衣服退了。
那旖好说歹说,她才控制住没把衣服退回去。
从服装店出来后,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那旖这几个月身量拔高,已经长成少女模样。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倒最顶端,比雪还白的娇嫩小脸藏在围巾下,只露出一双乌梅般的眼。
雪花缓缓落下,坠在她的鼻尖,转瞬消融。
街对面,一家三口从一家高奢服装店出来。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双手揣兜,身姿修长挺拔,他卷卷的头发暴露在空气中,面容懒散,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
似乎有些意外居然下雪了,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天空,却在看到对街驻足的人时,目光一顿。
隔着一条马路,那旖和聂余的视线在穿行的车水马龙间相撞。
打着伞的路人行色匆匆,街灯闪烁,车鸣不止。
视线一触即分,随即同时移开。
一人朝左,走向公交车。一人向右,走向停车位。
雪花飘扬,没有人注意到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
拿着一张满意的成绩单,那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们当初搬家没有告诉任何人,走得悄无声息,回去后自然引起一片骚动。
赵春花在大院本来就是个人物,以泼辣刻薄行走大院一辈子,她前脚刚踏进大院门,后脚就被一群老头老太太围住。
这几个月早餐店的生意不错,赵春花每天数钱数得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那旖又在潼陵最好的三中读书,期末考成绩更是排名全班第二,在一众学霸中脱颖而出。
那旖的成绩单就是她吹牛的资本,还有学校发给她的奖学金,虽然只有几百,但够她吹到正月十五了。
梧桐树下惊呼阵阵。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像当年聂国兴发达后一样,这群一辈子住在院里没挪步的老人,对走出去的邻居发出羡慕嫉妒的感叹。
唯一的不同在于,那家没发达,但赵春花却爱炫耀。
“奶奶很高兴呢。”上楼的时候,纪兰没忍住轻笑道。
“嗯。”那旖想起她非要把成绩单带回来的行为,也轻笑出声。
纪兰抽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那那真棒。”
那旖笑得有些腼腆。
家里大半年没住人,四处落灰。
纪兰和那旖放下东西就开始打扫。
电视机打开,听着本地台主持人带着喜意的播报新年将至,在一片喜气洋洋中,那旖把全家福挂回原来的位置,把春联和福字贴上,瓜果蔬菜放冰箱,果盘里装满糖果,才停下来。
纪兰在厨房准备整理食材,那旖抓了一把糖果塞兜里,和她说了一声,就下楼去找桑月月。
桑月月还在临江读初中,今年读初二。
一学期没见,桑月月变化很大,她那头短短的发茬长到了齐肩,穿着一条小冬裙,脚上踩着雪地靴,站姿文静,说话细声细语。
如果她身后不是跟着桑齐和桑乐,那旖都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桑月月看到她很吃惊,随即就是一喜,脸上的文静表情破裂,然后又猛地崩住。
“那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那旖从兜里摸出糖果,递给他们,“要吃吗?”
“要!”桑月月一把抓过她掌心摊着的糖,往她哥哥们怀里一人丢了一颗。
一学期没见,那旖和桑月月感情没有生疏,嘀嘀咕咕站在门口聊天。
桑乐进屋也抓了一把糖塞兜里,看了眼屋里的爸妈,撞了妹妹一下,兄妹俩贼兮兮对视一眼,然后拽着桑齐,几人偷偷摸摸关门下楼。
院里很热闹,大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很是喜庆。
几人小跑出大院,一口气跑到不远处的公园。
因为天气冷,公园里有些冷清,破败的篮球场空荡萧瑟,连秋千上都落了一层灰。
那旖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把秋千擦干净,和桑月月一人坐一个晃荡双腿。
桑家三兄妹对三中很感兴趣,问了一下三中好不好玩。
那旖不太能理解他们口中的好不好玩,但她觉得三中很好,教学进度很快,周围都是埋头学习、会为每月的月测排名争破头的同学,那样的紧张氛围和临江松散的学习态度截然不同,她很喜欢。
那旖点头:“三中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
桑月月轻轻晃荡双腿,眼中带着羡慕:“真好呀,我也想去三中。”
“那你好好考,高中来三中。”
桑月月抿抿唇没说话。
桑齐桑乐两兄弟靠在秋千两侧的栏杆上,朝天叹了一口雾气。
不是谁都像那旖一样成绩这么好,桑月月考不进三中的。
就连他们家成绩最好的桑齐,高中也就去了二中。
天色有些暗沉,看着像是要下雪。
四人聊了聊近况,因为久未相见,能说的话题有很多。
桑齐和桑乐高中去了不同的学校,而桑月月也为高中要考哪个学校而苦恼。
那旖一直没怎么说话,双手攥着秋千的两侧绳子,安静听他们说。
她藏在围巾里的小脸被吹得通红,乌梅般的双眼像浸了水般透亮,偶尔抬头看一眼昏沉的天。
寒风冷冽,刮在脸上生疼。
桑月月歪头看着她,忽然道:“费晓宇下学期也要去三中了。”
那旖眨了眨眼,心中微讶:“真的吗?”
桑月月点头,抬眸望着天空。这个视角,把她眼中上涌的情绪通通倒流回心底深处,别人窥探不了。
“他拿了校长的推荐信。”
桑月月和费晓宇的关系最好,甚至一度好过两个哥哥。
费晓宇要去三中,她心里比谁都失落。
那种感觉和那旖当初知道聂余要搬家时一模一样。
在这个最害怕分别的年纪,却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渐行渐远。
没有人例外。
天空不知不觉飘起了小雪,往年吝啬现身的雪花,今年尤为活跃。
他们藏在围巾里,在凛冽寒风中,在公园里待了一下午。
那旖从他们嘴里知道了以前同学的近况。
比如卓一凡和赵健,前者让桑月月非常鄙视。
“卓一凡在五班,跟我一层楼。”桑月月坐在秋千上,双腿并拢,坐姿文静,然而双眼却在翻白眼,“他可烦了,天天来我们班逗女生,还拉人家的手。”
“……”
“赵建转学了,听说他爸换了工作,一家人搬去了别的城市。”
“你那个小胖同桌好像去了二中,我上次去我哥学校看见他了。他胆子变大了很多,还瘦了,变得挺好看的。”
说到以前的同学,尤其是卓一凡,自然免不了提起以前和他关系最好的聂余。
而自从聂余搬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似乎已经把曾经的一切都遗忘,包括以前的同学,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桑乐搓了搓红彤彤的手,捂在嘴边哈热气,看向和聂余关系最好的那旖。
“聂余呢,他今年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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