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初心与誓言

    白银珠是白银天尊唯一的孩子, 他对她倾注了除事业之外的所有心血。

    但是——

    吾儿叛逆伤吾心，老父亲一把辛酸泪。

    父亲对孩子的情感如山岳般深沉稳重，同时夹杂微妙的怯意——

    希望孩子崇拜自己, 又担心有朝一日他们长大了，阅历更多了, 忽然发觉昔年崇拜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凡人。

    白银天尊就处在这种自尊自负交织的尴尬心境阶段。

    两人相看无话。

    白银天尊阴仄瞪眼的模样, 真是神似发飙的白银珠。

    白银天尊：_(:з」∠)_错，是她像我。

    遗迹所空荡荡的，游客寥寥。

    白银帅老叔的相貌在三王星土著群中，可谓路人皆知。然而到了中星带，那知名度就大幅下降。

    眼见着两三波人擦身而过。

    肉眼可见的, 每次高贵路人路过时, 白银天尊都会微不可察的抬头挺胸, 做目若寒星、英明神武状, 充分展示白银家的优秀基因。

    真别说, 白银家的银发紫眸，怪唬人的，只要不做怪表情, 年轻时绝对是美人。

    对面“明察秋毫”的木子堰：“……”

    噫，白银老叔偶像包袱还挺重。

    然而, 白银天尊注定是要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又是几茬儿路人过去, 没一个人激动得扑上来要签名不说, 嘀嘀咕咕的低语声倒是不少：

    “这老叔谁啊, 看着年龄没多老, 咋头发都白完了？”

    “是啊，少白头真可怜哎对不。”

    “哎你看，他肩膀在抽呢，就我刚才过去那会儿——又抽了！——你等等，我再过一次。”

    “果然抽了！”

    “真的吗！来来来，我也过一次。”

    白银天尊：“……”

    木子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老师忍俊不禁。

    刚才两人剑拔弩张，句句打脸扇巴掌的气氛活生生被几个高贵路人搅合的丁点不剩。

    木子堰眉眼弯弯，站笑起来：“我还是那句话，白银先生，老叔，您想要什么，直说。”

    “搞什么话语机锋太没意思了。”

    “我和珠宝儿关系近，自然也不想疏远您。”这样小公主会很难做。

    白银天尊身材高大，居高临下俯视木子堰，没甚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木子堰耐心等着。

    “招揽你，或者对太阳系的政治图谋。”他慢吞吞重复刚才木子堰的“直球”。

    “如果我说兼而有之呢。”

    诈我。

    木子堰瞟他一眼。

    “那就兼而有之呗。”木老师随意摊手。

    “您目标恢宏星辰大海。”

    “问题是，跟我有啥关系呢。”

    白银天尊一顿。

    “是啊，”木子堰揶揄又恶意，“搞情报要么讲究钱物交易，要么物物交易。”

    “总之，需要存在这么一个供需关系，才能调遣用得起已经歇业的间谍。”比如我。

    “我刚才想了半天，都不觉得我有什么把柄在您手里啊。”

    “那您刚才一派的胸有成竹，难道是把我当成了心理咨询师，倒苦水来了？”

    说完，她细细打量白银天尊的神情，明显发觉他一愣。

    嘁。

    虚假声势，木老师撇嘴。

    “你别忘了，我的独女是被你拐跑的。”白银天尊很快找回场子，嘶嘶说。

    “一个间谍，主家通缉的间谍，没有我女儿的身份作保，你能来到木星？”

    木子堰点头，客观说：“这半年确实要感谢珠宝儿，而且要感谢很多次。”

    但是，不等白银天尊得意，木子堰就补刀道：

    “可是，我得纠正您一件事儿。”

    “白银珠不是我拐跑的，是她心甘情愿跟着来的。”

    是呢是呢。

    你女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呢。

    木舰长明晃晃的潜台词。

    白银天尊怒气一下子冲上来了：“撒谎。”

    “小珠没理由这么做。”

    木子堰余光接着速读全息材料，嘴上敷衍打哈哈：

    “可能我长得好看吧。”

    “谁知道啊。”

    白银天尊：“……”

    什么辣鸡回答！

    白银天尊心中怒不可遏，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这位爹也不想想，自己年轻时花蝴蝶似的情史，看脸不看人，遗传到闺女身上，可不就是个色胚嘛。

    “呵，就算我女儿是自愿的。”白银老叔笑道，“你有一个黑点绝对洗不干净。”

    “如你所说，我不想付钱，却想对你提出的两个建议，兼而拥有之。”

    怪不得珠宝儿说你死贪钱。

    木子堰心道，微笑提升气势，俩人比着赛着笑，谁都不脸僵：

    “是吗？您说来听听。”

    白银天尊细细说，语气缓和，内容却阴险至极：

    “初星带重工业核心水星连续两年研发新特金了，成果不甚显著。”

    “你能力不凡，携带重要情报出逃冥王星，后来和冥王星政坛闹翻，背叛主家，将将叛逃前，接洽了高斯研究所，吐露全盘情报后，潇洒一身轻。”

    “而后，没多久，高斯就全星系通报，研究出了新型特种金属。”

    “你说说，这前因后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将水星的核心情报带走，白送给了冥王呢？”

    “两厢中和，水星地位大降，冶金业就该重新洗牌了。”

    中年人细声慢语，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说，如果我对水星方面透露这个消息，他们会不会对你恨之入骨？”

    木子堰：“……” →_→

    哎，真别说，听起来还真有道理。

    要不是当事人，我就信了。

    木老师就看不得谁在她面前啪啪打脸而她不回打，遂笑容灿烂道：

    “那您还等什么呢？”

    “赶紧向水星陆管局举报我啊。”

    “就说我偷了他们的命根子，看他们作甚麽答复。”

    木.滚刀肉.子堰大马金刀，满脸写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白银天尊：“……”▼_▼

    哈麻批！

    一个间谍，有恃无恐到这个地步！

    “你别想故作姿态，威慑或者暗示我你还和水星‘关系密切’啊。”白银天尊眯眼，冷声说。

    木子堰？

    木子堰笑笑不说话。

    真真儿的，您那标准刀片我都掰了一半送给水星国际，让他们分析构成和比例，他不和我关系密切，和谁关系密切？

    不说话等于默认。

    白银天尊：“……？？！！”

    这厮关系真乱！

    她到底效忠谁？

    双黄蛋吗？

    白银天尊盯着木子堰，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真实的惊愕。

    他背手沉声道：“想不到，木老师高风亮节，竟也愿意做通敌叛星的事情。”

    “倒卖多手情报，做双面间谍服务于多个主家，你也不怕被活剐了！”

    别说活剐木子堰，就是当面杀人放血白银天尊也不在乎这女人。

    他担心的是女儿，做木子堰跟屁虫的白银珠。

    木子堰假笑：“过奖。”

    “高风亮节是个好词，我还是不污染它了。”

    白银天尊嘶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木子堰歪头：“所以啊，水星和冥王星我都摘干净了。”

    “老叔您能威胁我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如果没有，凭什么招揽我，又或者凭什么让我吐情报供给你大展政治宏图呢？”

    “给人做嫁衣这种事儿，我没兴趣。”

    良久寂静。

    白银天尊心中细细思量，重新摆正对木子堰这个孤胆间谍的定位。

    她确实有独立作业，浪荡星系的能力。

    冥王星可以啊，养的出这种情报巨匠。

    “你想要多少钱，才能详尽说明交付高斯的重工业情报？”他道，姿态间退了一步，放弃招揽木子堰这颗地/雷。

    木子堰乐了。

    老叔自说自话，还真的信了。

    我哪有交付高斯什么重工业情报，就一个硬性金属，那还是我手把手直接说的“成品方法”，相当于平地起高楼，毫无地基的冶炼术，是无法产生完整学科结构的。

    “二十亿。”

    “我给您加强版的硬性金属熔炼法。”木子堰爽快说，狮子大开口。

    谁知白银天尊一口咬下来：“成交。”一丝犹豫都没有。

    木子堰：“……”

    你妈biu！

    这么有钱的吗！

    早知道刚才开价五十亿了……

    “方便透露一下，您的政治意图是什么吗？”决定做下，木子堰好奇道。

    “与你无关。”白银天尊牙缝里挤声音。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老叔。”

    “抢占各星市场，做到了头，也不过是太阳系首富而已，那有什么意思。”

    “还得防着各星的反垄断法监察，是吧。”木老师鼓动银舌头，使劲煽动。

    “……”

    白银天尊斜睨她。

    傻biu吗？

    太阳系首富没意思？

    她敢再说一次吗。

    深知权力比金钱重要的木舰长热情开始推销：“不如培育一个新的市场啊。”

    白银天尊抿唇不语，“比如？”

    木子堰倾情推荐自己可可爱爱的小母星：“比如地球？”

    白银天尊：“……”

    地球：脸红红，羞羞。

    白银老叔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是垄断产业，没兴趣扶贫。”

    “培育市场这种活儿，就算真的要做，也得找初期的木星土星这种‘土壤环境’好的行星——别跟我说什么数典忘祖、帮助地球可以青史留名，我都没兴趣。”

    “我是商人，只看重利益。”

    “地球，给不了我回报。”

    木子堰敏锐道：“谁和您说帮助地球能够青史留名了？”

    白银天尊微笑：“自然是地球人。”

    “之前来找过我的地球人。”

    “小姑娘，省省脑子吧。”

    这话跟没说差不多。

    木子堰沉默片刻，没再嘴上花花，“哪怕，注资地球不做培育市场，当作政治投资，参与星球管理，您也没兴趣吗？”

    这已经是很危险的做法，垄断资本直接参与星球治理，连个明面上的代理人都不找。

    白银天尊笑容更冷：“当然没兴趣。”

    “地球基础薄弱，扶持三相任何一个对我来说都很容易。”

    “但太阳系间寡头何其多，为何放任地球三相空悬两个相位至今？”

    “很简单，政治游戏有它的规则，寡头从不走到幕前。”舍生当死、为行星抛头颅洒热血这种事情，还是找个傻逼三相来吧。

    诓我下场？

    当我傻啊。

    又是一阵沉默。

    木子堰慢慢开口，像是边斟酌边说话：“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人做出了政治承诺，并让您看到了践行成功的可能性，能够二次培育起地球。”

    “您愿意为地球做出政治投资吗？”

    白银天尊稀奇地看着她。

    这间谍有意思啊。

    不喜欢富强的木星，不喜欢凛冽刚强的水星冥王星，倒是看上了“穷困潦倒”的地球。

    咋，有审丑癖啊。

    “比如呢？”

    “说个人出来。”白银天尊道，笑容带着恶意，催促木子堰吐露真意。

    木子堰叹气，抬起头直视这位寡头老叔：

    “比如我。”

    “还有我的同伴。”

    白银天尊高深莫测一笑。

    “没兴趣。”

    “你是优秀的人，超乎寻常的优秀。”

    “但个人的力量相对于一颗行星而言，太过微小了——别反驳，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小丫头。”白银天尊毫不掩饰。

    木子堰盯着他：“我说的同伴包括白银珠。”

    “如果我愿意以身做基，扫平一切障碍，我为‘一位’，让白银珠在我身后做‘二位’三相，执掌星球呢？”

    “她能享有我奋斗的一切成果，我也会教育她，培养她成为合格的三相，重振地球，还您一片富饶永不衰败的星球市场和一个优秀杰出到星际史留名的孩子。”

    “您还不愿意吗？”

    白银天尊：“……”

    白银天尊看着她，没说话。

    良久，他认真问：

    “值得吗？”

    “为地球这个贫民窟？”

    “你还不到二十，人生还漫长的很呢。”

    “做下决定，踏出这一步，你一生的心血和时间都会虚耗进地球这个无底洞，而且回报率无从保证。”

    木子堰：“当然值得。”

    “我心甘情愿。”

    “这是我的政治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