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管奕深几乎是一路狂奔着来到方永新公寓门前。
拳头使劲砸门,电话也一刻不停地在打,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口中催促着物管赶快开门,面上焦急之色愈显,一路上,脑子里飞掠过无数吓人的猜测。
担忧又懊恼,后悔自己磨磨蹭蹭浪费那么多天,怎么就没考虑到方永新的精神状况,哪儿还容得他矫情啊。
要是方永新真的心灰意冷出了什么事,管奕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物管被催得有些心慌,手忙脚乱地从一大串钥匙中挑拣,终于找到对的那枚,赶紧取下,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门开的一瞬,管奕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
刚到客厅,入目的便是茶几上,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的酒瓶。
管奕深不过随便一扫,整颗心便高高吊了起来。
认识方永新这么久,他从没看对方失去自控,如此堕落而颓废过。
人应该在家吧?不在客厅,那就在卧室?
管奕深正要朝里赶去,余光却不期然收入一个不起眼的东西。
心脏登若擂鼓般敲响,脚步一个踉跄,立即跑到茶几前,颤抖着,将那小小的药瓶攥进掌心。
等看清瓶身上的标签后,瞳孔骤然抽缩,满面充斥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好在理智尚存,不过一秒钟,他立刻抬起头,对物管大喊道:“快打120!叫救护车,有人自杀!”
声线裹挟了难以抑制的惧怕,手脚阵阵发软,却仍是强撑着稳住情绪,飞快往卧室内走去。
距离一点点逼近,直至床上那抹一动不动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叫了一声,也毫无反应,高高悬起的心迅速跌坠,“磅——”一声,四分五裂地碎开。
脑子里那根弦猛然崩断,与得知华瑾出事时,同样巨大的惊恐再次潮涌般袭上咽喉。
甫一靠近,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拼命摇着肩膀:“方永新,方永新你醒醒!”
大约是他剧烈的幅度奏了效,双目紧闭的人终于眉头微皱,眼球几不可察地转动,随后,极为艰难地掀开了眼皮。
空洞而迷茫的视线与他对上的一瞬间,苍白的嘴唇翕动,艰难开启。
“管……咳、咳咳……”才刚说了一个字而已,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大概真如白嘉钰所说,这些天来压根没怎么吃饭,明显消瘦了一大圈,本就白净的脸庞更是瞧不出丁点血色。
管奕深眼眶都红了:“你疯了是不是?拿酒送药?是不是故意找死?!”
浓密的睫毛垂落下去,方永新用视线贪恋地将他描摹一遍,颓然闭上双目:“你不肯回到我身边,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管奕深又气又心疼,从没想过方永新也会做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怒火攻心:“那你就死好了,我不仅不会回来,还立马找个新的男朋友,相亲相爱!”
方永新似乎被这话激到了,霍然把眼睁开,胸膛起伏,盯着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和着宛若实质的伤痛,透彻心扉一般。
下一秒,喉结颤动,脊背弯起,“噗——”一声,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洁白的被褥瞬间被殷红渗透,淅淅沥沥的血色玷染唇瓣,看着万分凄惨。
管奕深人都傻了。
惊慌失措地抱起方永新,看着他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一睡不醒的灰败模样,哭腔瞬间堵上了嗓子眼,还没开口,泪珠便前赴后继地掉下了眼眶。
“我回我回,我什么说过不肯回来?我就是多纠结了两天而已,你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东西啊!”
方永新终于露出欣喜之色:“真的?你没有骗我?”
管奕深一边抹眼泪,一边没好气地说:“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来只有你骗我好吗?”
见对方眸色一黯,喉结颤动,费劲地倒吸好几口气,又是要吐血的架势,管奕深立马六神无主起来:“好了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只要你没事,我们就重新开始。”
方永新抓住他,带着希冀的渴望:“我不是在做梦吧?”
管奕深特别无奈,觉得这人的状态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但毕竟是为了他才搞成这样,除了百依百顺,还能怎么办?
于是也不嫌方永新此刻有多狼狈,主动将唇贴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锈蚀的血腥味糅杂了浓重酒气,迅速缠绕上他的鼻尖。
他想意思一下就撤离,哪晓得此举似乎刺激了方永新的神经,嘴唇刚要离开,后脑便被摁住,重新贴了回来。与此同时,腰部也被人重重一搂,上半身彻底倒进对方怀中。
原本只是一个安慰性质的吻,竟然发酵成掠夺呼吸的纠缠。
管奕深很快变得七荤八素,脑子混乱,等湿黏的一吻终于结束,才喘着气,从方永新的桎梏中脱离。
因为这个身不由己的热吻,理智一点点回炉,见对方一脸失而复得的喜悦,空洞的眼睛也恢复神采,怀疑地瞪了过去。
“你说实话,到底吃了多少安眠药?”
力气这么大,完全不像中毒的症状。
方永新眸光微闪,大概是不敢再说谎,老老实实地答:“其实我没吃……”
管奕深气结:“那你刚才莫名其妙吐血?”
“晚上睡不着,本来打算吃药,想起家里还有客户送的酒,就试试能不能借酒消愁,”方永新一边交代,一边小心翼翼端倪他,“从昨天断断续续喝到今天,大概胃出血了。”
管奕深的面色很难看,他自己是有胃病的,知道胃不好之后有多麻烦,方永新过去那么健康的身体,干嘛非要瞎折腾,真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
方永新的忐忑越发明显,环着他的臂膀不放松,生怕一不留神,怀中人又不见了。
“我以后不会了,就是见不到你,心里难受。”
最后几个字仿若无形的大手,瞬间捏得管奕深心脏酸软,眼睛胀胀的,睫毛上的泪珠还未干。
哼了一声:“还知道难受呢,连喜欢都要学,我以为你根本就感受不出七情六欲。”
方永新的唇瓣还糊着血迹,闻言,急急开口,就要解释什么,却被管奕深一把扑进怀中,截断了下面的话。
“行了别说了,马上救护车来了,等到了医院,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问题,接下来大把时间,可以慢慢说。”
分开这么多天,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管奕深的主动亲近了。
方永新喜悦得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能更紧地环抱住他。
感受着胸膛处的温热,下巴轻轻抵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庆幸不已。
其实……他原本的确想试试用酒送安眠药的,不是为了寻死,只是想学一学薛景言的招数而已。
不过他毕竟第一次,也怕自己分量没把握好,管奕深人还没到就先晕过去了,所以选了另一种方法。
方永新的执行力向来很强,哪怕平日除了应酬根本不喜欢喝酒,仍旧一瓶又一瓶往嘴里送,半点不含糊。
胃出血是痛了点,不过,能让管奕深心软,重新回到他身边,便值得。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医生站在病床前,嘱咐了忌烟酒,避免辛辣刺激性食品等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管奕深坐回床沿:“听清楚了吗?以后不准再瞎作了,一日三餐按时吃,把胃养好再说。”
方永新拉住他的手,“那不如你搬回公寓,每天监督我。”
管奕深抽开:“想得美。”
眼前人不说话了,长卷的睫毛半垂,清润的双眸覆上一层不加掩饰的失落。皮肤仍透出一点不健康的苍白,嫣红的唇都失去了往日的饱满。
这么一幅画美人神伤的画面,管奕深哪儿受得住,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改口:“搬搬搬,我也没什么行李,等出院就搬回你家,行了吧?”
不待对方高兴,又问:“那我们这回再住一起,是合租室友,还是……恋爱关系?”
方永新不假思索:“当然是恋爱。”
“可你不是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管奕深瘪了瘪嘴,虽然语气并没有多少埋怨,到底是有几分在意的。
方永新握着他的手一紧,表情很快慎重起来。
点漆般的瞳孔一眨不眨,仿佛有胶水黏连,将他的全部心神,密不可分地粘在管奕深身边。
嘴唇开合好几度,大约措辞亦是一换再换,不敢轻易说话。
或许连方永新自己都没发现,思考越久,他抓着管奕深的力道,便越发加重。
过了许久,才斟酌完毕,声带振动时,尚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的确不能肯定我知道……但我能肯定另外的事。”
“也是我,那个时候,和你告白的原因。”
“当你开心的时候,我看着你的脸,也会调动起同样的心情。当你告诉我打算找其他的男朋友的时候,我又会胸闷气短,控制不住地涌现负面情绪。当你在我面前流泪,哭着说喜欢我,之后的好几个晚上,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话及此,好像生怕管奕深怀疑,方永新直白地看过来,眸色不掺分毫作假,诚恳无比。
“在此之前,我明明已经正常生活了好多年。我不知道那些异状都代表了什么。徐医生说,你是将我与这个世界连通起来的钥匙。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法真正懂得,但我确信,我没法承担失去你的后果,我也保证,会用我的一生去努力。你觉得,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小心地落进空气,许久没有回音。
管奕深静默地与他对视,一语不发。
直至方永新的神经一寸寸拉紧,不详的预感都浮现上来,才抿了抿唇,压下嘴角抑制不住的甜蜜:“你也会说这种傻话。”
“要是这样,我岂不是也要用一生陪着你,等着你开窍吗?”
攥着他的手一下子施了重力:“你不愿意?”
管奕深被掐得有点疼,想挣开,哪知刚一动作,便吓方永新脸色愈白,有些无奈,凑到他的下巴亲了亲:“你说呢?”
温热相抵的触感,轻轻松松便舒缓了紧绷的心弦,瞳仁遽然擦亮,顿了两秒,一把将他拥进怀里。
柔和的阳光漏过百叶窗的空隙,薄薄倾洒,这一刻,他们终于能够依偎着彼此的身体,汲取安心。
管奕深继续在思睿上班,白嘉钰得知他和方永新重归于好,笑着说要给他放大假,被他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转头,方永新又收到好友发来的微信,口气颇有些微妙。
“你还真是活学活用,豁得出去啊。”
他看着在厨房忙忙碌碌,正精心为自己准备养胃餐的管奕深,眼睛弯了弯,理所当然地回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检验过了,薛景言这招确实下作但有效,你小心点儿,不要被蛊惑了。”
白嘉钰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诡异地沉默下去。
方永新放下手机,走到管奕深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次让我来吧,我也想做饭给你吃。”
管奕深头也不回:“生病了就不要逞能,快去坐着,马上好。”
方永新微微垂眸,瞧着那张俊挺又好看的面庞,此刻专注而细致,全副心神都汇聚在为他做饭这一件事上。
目光越发深邃,饶是如何都挪转不开。
左胸口处,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熨得妥帖又热烫。
在心底幽幽吁气,说不清缘由的,只希望这一秒延续到天荒地老。
半个月后,警方传来好消息,单辉落网了。
更巧的是,就在前一天,邱翰林也从昏迷中苏醒。
方永新问管奕深想不想去医院看看仇人,管奕深表示无所谓,看看也行,总得和这老家伙把话说清。
两人于是一起赶往医院,刚到电梯前,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扭过头,是邱学逸。
邱学逸的目光和管奕深对上,略显出惭愧之色,连连鞠躬道歉,对于自己一时糊涂替哥哥求情的事,他事后反思,觉得的确做错了。
管奕深二话不说选择和解。
万幸华瑾现在安然无恙,一切都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邱学逸只不过耳根子太软,并没什么实质性的过错,不应当被迁怒。
三个人一起进了电梯,管奕深问:“你来看你爸?”
邱学逸:“我昨天晚上就来了,我爸想见郁简,他刚到,还带着妈妈和洛叔,让我先下去给爸爸买早饭。”
“叮咚——”一声,楼层到了,轿厢门缓缓打开,三人踏出去,继续前进。
管奕深又问:“那你怎么两手空空?”
邱学逸羞赧地红了脸:“我到楼下才想起来,忘记带手机和钱包了。”
方永新突然伸手拦下他:“回去拿不方便,我这儿有钱,先借给你吧。”
管奕深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望进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懂了。
很明显,郁简是找理由支开邱学逸,不想让他听到互相之间的谈话。
邱学逸却摆摆手,一点儿没意识到不对劲:“前面就到了,没几步路的……”
话音未落,一道歇斯底里的女声,直接穿透门板,清晰无比地撞入三人耳蜗之中——
“对!没错!小逸就是我和洛光的孩子!你想怎么样?你现在半死不活,打我?还是出去宣告全世界,你老婆和你管家有一腿?”
三个人的脚步皆是一顿,管奕深震惊无比,错愕地看向方永新。
他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晓了一般。
再看向邱学逸,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好似被遥控器定格,僵硬地凝滞。
而病房内的几人,并不知道此刻外面的情形,女人的声调拔得更高,仿佛压抑多年的怨恨,终于找到突破口,泄洪般狂涌出来。
“我再怎么样,也给你生了个儿子,算对得起你了!我进邱家这么多年,你有一秒钟尊重过我吗?还不是就把我当个物件?身子没垮之前,你哪天不玩女人?还染了脏病,偷偷去看医生,以为我不知道?我装聋作哑而已!在下人面前对我呼来喝去,口口声声最爱管沛恩,真当我是个死人?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找其他女人慰藉,我就不能找洛光疼我?还好小逸随了洛光的性子,没随你,不然,他现在就像他那不成器的哥一样,关在看守所,等着坐牢!”
随即,是邱翰林抖得不成样子的怒斥。
“贱人,贱人!你们两个贱人……狗男女!”
又一声轻笑打断了他,随即,郁简懒洋洋的嗓音响了起来。
“行了,感谢二位抽空前来,告诉我们邱大首富这个惊天秘密,五百万,明天就打过去,够你们远离京城,环游世界了。”
紧跟着话锋一转,口气变为无比的凌厉。
“还有你,你的邱氏,我会替你好好经营。至于你那两个儿子,牢里的那个,出来以后一个子儿也别想分到,外面的这个,爱我爱的死去活来,也不会有心思帮你光复邱家。你就好好看着,我和方永新,怎么拿着你的资产,过得风生水起吧。”
管奕深有些不忍再听下去,往方永新身边靠了靠。
温热的手掌覆上来,将他微凉的五指包裹,细细摩挲。
伴着邱翰林发疯般的嘶吼,门毫无预兆地从里打开。
怒气冲冲的姚金芝领着洛光乍然出现。
猛然看到外面站着的三个人,先是一愣,随即冷冷一笑,尤其当扫过邱学逸时,眼中的嘲讽几乎漫溢而出。
自从这个小儿子瞒着她把所有股份都送给郁简后,姚金芝再也没给过什么好脸。
一句话不再多说,快步离开。
洛光见邱学逸被打击得精神恍惚,摇摇欲坠,原本还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姚金芝在前面一催,他立马歇了这个念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赶忙追了上去。
里面的郁简似乎也察觉到不对,瞬间没了声音。
邱学逸的手尚且僵在半空,破碎的视线死死固定在前方,下唇几乎被他咬出了血。
直至病房内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以及郁简意味不明的呼唤:“小逸……”
他才仿佛浑身过电,瞬间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双臂紧紧环抱,看着郁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终于,在郁简快要走近的时候,止不住哆嗦,踉跄着调转方向,好像拼尽全部力气,逃也似的奔离。
“小逸!”郁简一下子冲了出来,就连看见管奕深和方永新,也来不及打招呼,只是胡乱点点头,便飞快追了过去。
管奕深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也许……哥哥并不像他口中所说一样,那么无情,那么不在乎邱学逸。
他们并肩走入病房。
邱翰林躺在床上,孤身一人,刚刚发过火,胸膛剧烈起伏,本就苍老的面容彻底衰败下去,显得日薄西山。
双目圆瞪,然而因为中风后遗症,连从床上坐起都不能,唯有颤着嗓音发问:“你们又来干什么?”
方永新居高临下地俯视过去,淡淡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单辉落网了。”
“那次绑架,我们全程录音,来医院之前,已经把东西寄到了警局,虽然录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但用来撬开单辉的嘴巴,绰绰有余。不久的将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方永新说这些话时,语气平静,管奕深却仍能从中听出,那丝丝缕缕,洗刷不去的恨意。
哑忍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才终于能当着邱翰林的面报了血海深仇,即便心思深沉如方永新,也难免会生出天光大白的畅快。
比起自己,他才是真正意义上,被仇恨折磨多年,正义无法伸张的每一日,内心皆在泣血。
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心疼的情绪蔓延上来,反握住对方的手,借肌肤的温度传递安抚。
方永新只顿了半刻,下一秒,便更紧地与他十指相扣。
邱翰林近乎目眦尽裂,垂死挣扎:“你以为只凭一个单辉就能……”
“只凭一个当然不行,当年的事,你不还有一个帮手吗?”方永新微微仰起下颔,一句话,直教邱翰林脸色大变。
“洛光和姚金芝现在一无所有,为了五百万就出卖最大的秘密,你觉得,我在后面多加一个零,这位忠仆,会不会愿意挺身而出,出庭指证你?”
这一句彻底压垮了邱翰林的心理防线,浑浊的眼睛死死瞪大,恨不得将病床前的两人万箭穿心,一口气吊不上来,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音,方永新步履平稳地走到床头,替面目狰狞的邱翰林摁下传唤铃。
“你现在还不能死,得先活着,亲眼看着你的商业帝国倒塌,你和你的儿子,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
邱翰林更加激动,肌肉抽搐,脸色铁青。
管奕深想了想,开口道:“忘了告诉你,其实,那次偷拍到我和方永新去菀城,就是去见我妈妈的,你有事没事总把那段过去挂在嘴边,但我和妈妈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一次也没在我面前提过你,大概,是觉得你根本不配吧。”
这一句补刀,彻底击碎了邱翰林最后一丝幻想与体面。
眼珠子狠狠凸出,额头青筋暴起,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口角甚而溢出白沫,昔日首富沦落至此,何其可悲。
医生护士很快三三两两地跑进病房,他们也功成身退,手牵着手,走出医院。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单辉和洛光先后招供,邱翰林刚一出院,就收到法庭传唤。
而邱学远的案子,也因为铁证如山,毫无悬念地判了重刑。
曾经风光显赫的邱家,败落得如此迅疾,是所有人皆始料未及的。
邱翰林庭审结束的当天,李姐打来电话,母亲醒了。
管奕深欣喜若狂,当天夜里就和方永新登上了回菀城的飞机。
同上次一样的班机,一样的头等舱,还有一样的电影。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已经心意相通,再无隐瞒与怀疑。
管奕深照旧舒舒服服窝在自家男朋友怀里,享受着体贴的投喂服务。
鲜红的草莓送进口中,正品尝着甜甜的滋味,方永新突然担忧起来:“阿姨会接受我吗?”
管奕深理直气壮:“当然了,你可是方阿姨生的,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个棒槌,我妈肯定也喜欢得不行。”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他又伸手抓过方永新的腕,皓白的皮肤上,那只金灿灿的手镯夺目非常。
“而且,给未来媳妇的信物都戴在你手上了,我这也算先斩后奏,没有回头路可走。”
方永新低低喟叹,似乎包含了些微庆幸,将他更紧地搂入臂弯之中。
过了会儿,他的手腕也被抓起,耳畔响起方永新疑惑的嗓音。
“我送你的那块表,怎么没见你戴了?”
“从拘留所出来就扔了,”管奕深一秒迟疑都没有,满不在乎地回答。
感受到贴附着脊背的胸膛一僵,噗嗤一声笑出来:“开玩笑的,没扔,就放公寓里呢。你想想,我在思睿当个普通销售而已,要是戴着一百多万的表,像话吗?”
方永新这才松懈了心情,沉吟少顷,道:“那你以后来惠捷做事,我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关系,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戴了。”
管奕深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过,愿意为了我放弃事业,一起去南方吗?”
方永新竟然点点头:“对,所以我已经申请调职了。”
管奕深诧异地抬首,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一声招呼都不打。
方永新也垂下眼眸,柔和地看他。
“华南区的分布就设在深城,下个月能走,以后我们就在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安家落户。”
最后四个字沾着热气,缠缠绵绵地,直往耳朵里钻。
管奕深腾地一下红了脸:“谁要跟你安家……”
方永新一点儿也不气馁:“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谈一辈子恋爱,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更加努力地,喜欢你。”
温润的目光与他对上,眸底好似倒灌入整条星河,铺洒了万般深情。
管奕深直瞧得口干舌燥,血压升高,心跳扑通扑通,如临耳畔。
“我又没说不愿意……”
“你身上都有我的印记了,这辈子,当然只能和我在一起。”
闻言,方永新温温柔柔地笑开来,眉梢仿若三月春风,绽开和煦的暖。
“嗯,我也愿意。”
电影里的主角们开始接吻,空气里的香薰甜蜜而醉人。
机翼散发着光芒,斑驳的尾灯映衬天幕,梦境般明亮。
管奕深再也忍不住,勾下上方人的脖颈,将自己倾身送了过去。
柔软相贴的瞬间,好似磁石吸引,将彼此再也不可分割地粘黏。
云霄之外,星河阔远。
两颗心脏,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密相融。
余生悠长,愿与你并肩。
(正文完)
88、番外
两人一下飞机就朝医院赶去。
本以为他们速度已经算快了,哪知道门刚推开,撞见的便是郁简和妈妈相拥的场面。
大概是被他们的动静惊到,病床上的两人立即分开。
郁简抬起头,仍旧是那副风流招展,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然而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心绪起伏。
管奕深不可谓不惊讶。
邱学逸那件事上,郁简已然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嘴里说着几百亿身家,不可能陪他浪迹天涯,但邱学逸真的消失后,还不是满世界找他?
因为这个哥哥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的缘故,管奕深还想着,会不会或多或少对妈妈有所怨恨。哪料到妈妈苏醒的消息一传来,他比自己和方永新来得还快。
所以,之前口口声声的“我不是好人”都只是掩饰,郁简内心应当……很看重爱与亲情吧?
管沛恩也转过头。
昏迷了几年,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那双温柔的眸子仍旧是熟悉的颜色,好像蜜糖一样,只瞧一眼便教人心生暖意。
不等管奕深开口,竟然勾起笑容,率先招呼道:“奕深,这是哥哥,二十几年你们都没见过面,看看,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一望就知道是兄弟俩。”
语气特别熟,半点都不生疏。管奕深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郁简瞟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解答疑惑。
“我在福利院这么多年,其他小朋友都欺负我,还能不缺衣少食,平安无事地长大,都是多亏了每个月,从一个神秘账户定时打款给院长的好心人。”
“我还小的时候不知道,后来不上学了,要出去打工,院长阿姨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我想联系对方,可惜一直没有头绪。直到几年前,打款突然停止,我担心是不是这个好心人出了什么事。后来,方永新找上门,不仅说了我的身世,还查出那个神秘账户的持有人。我才知道,原来是妈妈。妈妈没有放弃我,一直默默关心着我。”
“方永新告诉我,你们躲去菀城,日子也不好过。作为哥哥,当然要身先士卒,想办法把仇报了,让你和妈妈再也不用吃苦。”
管沛恩听到这里,拉着郁简的手不肯放。因为才醒不久,声线还有些嘶哑,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妈妈不是不想把你接到身边,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觉得我没有结婚就带着个孩子,容易被人闲言碎语,所以你一出生就把你送走了。后来我又认识了祁梁哲,本来想等日子稳定,就坦白你的存在,把你接回来。但是婚后没多久,他就原形毕露,不断拿家里的钱去赌,我不给还动手打我。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奕深跟着我,已经够苦了,我又怎么敢把你再牵扯进来。”
郁简反手紧握:“我知道妈,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是我没用,不能提早找到你,帮你对付那个坏人。”
管沛恩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也就只有在她面前,郁简才会展现出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些许黯然的情绪。
管奕深撇了撇嘴,走上前来:“妈,你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我也是连夜赶过来看你的,你都不抱一抱我。”
管沛恩笑着望他:“现在要抱也轮不到我了呀,儿大不中留,我虽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有时候,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外界声音的。”
“人家都在门口站那么久了,不打算介绍介绍一下吗?”
一直安安静静旁观,有些拘谨的方永新突然被cue,先是一愣,随即,拘谨的神色更加分明。
不待管奕深开口,十分有眼力见地走到病床前,温声道:“阿姨好。”
管沛恩含笑打量了他一番,满眼都是丈母娘看女婿的喜欢。
“果然是舒婷的孩子,确实与你妈妈有三分相似。不过,舒婷是女中豪杰,长相更加英气,想必你是随你父亲多一点。”
方永新一听,还以为管沛恩的意思是他的长相不够有安全感,连忙道:“我也会像妈妈保护家人一样,保护好管奕深的。”
管奕深险些扶额。
唉,不是通过后天学习特别擅长揣摩人心了吗?这说的是什么呀?
于是悄悄拽了把方永新的手,有些嗔怪地瞪过去。
方永新现在最怕的就是惹管奕深生气,微微一怔,白净斯文的脸庞上露出一点受挫的表情,不说话了。
管沛恩则瞧着两人的互动,笑意越发明丽。
母子三人开始久别重逢的叙旧。期间,郁简来了个电话,上一秒还言笑晏晏的表情,下一秒就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打了声招呼便退出病房。
管奕深朝方永新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也跟出去。
带上门的时候,正赶上郁简失望地挂断电话。一抬头,与他四目相接。
方永新看着他,似乎有些微妙的同病相怜。
“还没有消息吗?”
“嗯,”郁简只简洁地回了一个字,明显不想多说。
“你犯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错误。”
“怎么可能?”郁简直接打断,对上那双点漆般的眼眸,不知为何生出几分闪躲,“至少,小逸的性格和我弟弟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更单纯?更天真?更易于掌控?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管奕深的,总觉得一切都在把握之中,最后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也看到了。”
“如果邱学逸真的如你预想一样没脾气,也不会在得知真相后干脆利落地消失,一点踪迹也不留给你。”
郁简一拳捶向身后的墙壁,彻底沉默下来。
方永新端倪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着什么。
眼看身前人眉间郁郁,就要往病房内走去,突然挪动步子,伸手,一张轻薄的卡片出现在指尖。
郁简不解:“这是什么?”
“你最后的机会。”方永新将卡片翻了个身,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字迹,只一眼,便让郁简瞳孔骤缩。
他连忙接过,紧紧盯着那熟悉的笔触,指尖都忍不住轻颤起来。
“他在……冰岛?”
“是啊,我可是卖了好大一个人情,才从许蔚然那儿拿到的。”
意料之外的人名,郁简抬起头,越发不解。
“许蔚然和邱学逸的关系比你我想象的要亲近。他在伦敦留学的时候,两人偶尔还会通一通视频电话。或许那个时候,许蔚然已经察觉到蛛丝马迹。也还好我们将她划分到合作阵营,否则计划的第一步,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
“两人碍于邱翰林和姚金芝的关系,人前接触得并不算多,但你看他在冰岛一落脚就寄明信片过来,足可见私交不错。”
方永新说到这儿,竟微微一笑:“让我猜猜,你们交往的时候,曾经定下什么浪迹天涯的约定,就在冰岛吧。”
郁简眼波一震,并没回答,可那双向来魅惑风流,教人捉摸不透的眸子里,此刻竟透出沉沉暗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我也算过来人了,不妨给你点经验。追过去之后脸皮厚点,态度坚持点,必要的时候卖一卖惨。他可是为了你连百亿身家都能放弃的,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
郁简捏着卡片,沉默少顷,没过多久便仿佛下定了决心,薄唇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亦放松下来。
抬眼看向方永新,语调讥诮:“你就是这么把我弟弟哄回来的?”
方永新一噎,咳嗽两声,没有回嘴。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现在也是他的大舅子,还真不好像以前一样,有分歧的时候就针锋相对。
郁简似乎对他识趣的表现非常满意,又问:“我去冰岛,你又要来深城,邱氏的担子谁来扛?”
方永新没有迟疑:“许蔚然啊,这就是我卖她的人情。总归人家入主邱氏这么多年,比咱们有威望也有经验。我干惯了销售这一行,以后每年等收分红就是了。你还想参与集团管理的话。打声招呼就行。”
是不是干惯了销售还真不好说,但离开从小长到大的故土,搬到南方,绝对是为了管奕深无误。
郁简上下瞄了他几眼,似笑非笑:“能为我弟弟做到这一步,也算合格。我听说你有一个叫裴文的左膀右臂,忠心得很,该不会也跟你一起来深城吧?”
方永新眉心一跳,忙道:“不会,我已经把他引荐给亚太区,不出意外,未来他都会在新加坡发展。”
至此,郁简方才真正得到想要的答案。
嘴角噙起一抹弧度,投来一个好好干的眼神,推门,重新进了病房。
方永新脸色变幻莫测,莫名有种从护弟狂魔手中逃出一劫的感觉。
他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没能处理好裴文的事,这家伙会瞬间发难。
稳了稳心神,也跟进病房。
回京城以后,要处理的事还挺多。期间两人去拜祭了一趟方永新的父母。
管奕深放下一束百合,据方永新所说,是他妈妈最喜欢的花卉。
对着墓碑上两张黑白照片,方永新执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开口:“妈,我知道你和管阿姨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管奕深的。”
管奕深哭笑不得:“当着你爸妈的面,要保证也是我保证吧?”
说着更紧地与他十指相扣:“方阿姨,你放心,无论如何,今后我都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那语气笃定而亲昵,听得方永新瞳仁微闪,一下子点燃亮色,伸臂将他揽入怀中。
情之所至,正欲低头,被管奕深一巴掌拍开脸:“注意点场合。”
于是只得作罢。
虽然没亲到,心情却显而易见的好。
管奕深看着身旁人这般发自内心的喜悦,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希望,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能一点一点为对方拂去阴霾,品尝世间真实的烟火滋味,再不用活得仿若荒野中的神祗,孤寂而苍凉。
出乎所有人意料,华瑾一出院,竟然立马投身到工作之中。
没出事前她签了一部戏,剧组还以为女主角八成要换了,哪料到华瑾修养好身体后,便和没事人一样,照常开工。
没人敢当面说什么闲言碎语,毕竟邱学远已经坐牢,法律都判他有罪,那些仗着特权就肆意玩弄明星的所谓上层阶级,这段时日皆风声鹤唳,收敛了不少,圈子里风气亦为之一肃。
华瑾不惜用生命控诉加害者的行为,虽然极端了些,但不得不说,给很多有过类似遭遇的女性树立起榜样。
原来,只要你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收集证据,拿起法律武器,那些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家伙,也做不到一手遮天,颠倒黑白。
因而,她的事业非但没有下滑,反倒由于自身带来的正面影响,收到更多邀约。
管奕深关心对方,打了个视频电话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其实我本来也想退圈,环球旅行,但他说以后看不到我拍的戏很可惜,所以……”
这个他,代指的当然就是阮泽。
管奕深挑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八卦之心:“那你和他……”
华瑾倒是十分坦然,明艳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纠结与为难:“顺其自然吧,万事都不能强求。”
无论是强求别人接受,抑或强求别人放弃。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自然看淡很多。
管奕深表示理解,阮泽现在的年纪还是小了点儿,华瑾大约也是想等他长大,真正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以后,再谈那些。
但其实,愿意等,就已经透露出她内心的倾向。
又说了自己打算和方永新回深城定居的事。
华瑾当然不舍,但她也是深城出生长大,逢年过节还会回去和舅舅一家团聚,见面的机会也不少,叮嘱了几句类似于“如果方永新敢对你不好,和我说,我替你撑腰”之类的话,便大方祝福了。
管奕深见她状态越来越好,也放下心头大石。
思睿的工作辞了,白嘉钰没有挽留,还开玩笑说,方永新这个强有力的劲敌走了,以后京城的单子岂不都要被他一人尽收囊中。
好朋友终于找到了此生唯一,对比自己,他高兴之余,亦浮上些许复杂的惆怅。
方永新名下的公寓没有卖。
虽然今后两人打算长住深城,但清明扫墓的时候总归还是要回京城的。加上他作为惠捷华南区经理,开季度总结大会的时候要来总部,保留着这个落脚点也方便。
并且他们定情的地方就在这里,偶尔回来看看,忆起往昔,应当别有一番滋味。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收拾行李离开的那天,管奕深还颇有几分不舍。
当初第一次抵达京城时的心境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不过半年而已,他的人生却已经焕然一新。有了恋人,哥哥,以及身体健康的母亲。
倘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即便曾经有过诸多挣扎的苦痛,管奕深依旧感激。
原本他们打算把妈妈接过去一起住,被管沛恩拒绝了。
她成长于书香门第,打小就对钢琴有不一样的感悟与天赋,还没毕业,就计划要去久负盛名的音乐学院留学。
可惜前有邱翰林后有祁梁哲,两个败类将人生搅和得七零八落,如今人到中年,孩子们也都各有各的归宿,是时候重拾当年的梦想了。
虽然指关节受损,没法像曾经那样奏出美妙的琴音,但也不妨碍她向往那般长久受音乐熏陶的高雅氛围。
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管沛恩的外语能力自然不用担心。和两个儿子说过想法后,拉着轻便的行李箱,一个人登上了远去的飞机,不要太潇洒。
倒是管奕深送行的时候,眼巴巴瞅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一脸的怅然若失。
方永新揽着他的肩膀,温言款款地安慰:“没事的,我们把房间留着,妈一回来就能住。”
管奕深回过神,瞪他一眼:“经过我同意了吗?这么快就改口。”
方永新的笑容不减反增:“妈昨晚拉着我的手,让我改口的,还说……我们俩在一起得太快了,最好再补个婚礼,或者蜜月。”
语毕凝望过来,眸色缱绻而温柔,仿佛盛了一池的柔情春水。
最后几个字落入耳中,直听得管奕深心跳加速,耳朵染上一片绯红。
心里跃跃欲试,口上仍迟疑:“那咱们的房子怎么办?”
他们在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买了一处跃层,离公司近,三百多平,不算特别大,但装修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这方面我们都不是专业的,留不留也没多大影响,让助理帮忙盯着就是了。”
“温信集团一个单子,已经突破华北全年的指标,亚太区对我很满意,请一两个月的假不算什么。”
看来,方永新一早想好所有安排。
都这样了,管奕深哪儿还有拒绝的道理?
前几天收到哥哥传来的极光照片,美不胜收,他羡慕得不行,又听对方说,在自己不屈不挠的坚持下,革命即将成功,也是一阵欣慰。
大家都得到幸福,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暂且放下工作,过一过真正的二人世界?
于是按捺住想要上扬的唇角,问:“你都想好去什么地方了?”
方永新答得飞快,似乎等这一天很久了:“很多,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主题,定了十几个备用计划。”
啧,还是一贯体贴入微的风格。
管奕深觉得意料之中,又禁不住甜蜜的滋味溢出心尖。
勾过对方的胳膊,趁着没人注意,凑近嘴角亲了一口:“那说走就走,今晚出发,怎么样?”
方永新先是一怔,紧跟着,眼角眉梢绽开笑意,长臂一展,直接将他搂进怀中。
虔诚的目光直直锁定,也不管周围人来人往的热闹,珍而重之的一吻,落在唇瓣之上。
“好。”
耳朵上的绯红一下子蔓延到脸颊,管奕深却也不推开,顺势抬起手臂,回拥住对方。
感受着胸膛的温热与心跳,呼吸徐徐,一片安然。
未来那么多山川河流的风景,很庆幸,我们可以一起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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