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二选一
“当我站在B州, 翻阅法典,看上面的条条框框,不禁发出疑问:生育权真的握在个人手中吗?生孩子或者不要孩子, 这真的是完全由自己来决定的吗?
“一方面来说,生育是个人对社会履行的责任, 一个孩子在出生到成长都享受到社会提供的保障,自然在他们成年之后履行对社会的贡献,包括创造生命,为社会提供新的人才, 新的创造力和新的劳动力。
“这份贡献不仅是对女性,对男女都是要求极高的,是双方都要付出的。
“这些凭孤军作战很难完成。
“社会环境和人的生育意愿息息相关。当经济发展达不到个人要求,福利保障让人缺乏安全感,一个人养活自己都很困难的时候, 选择不做这份贡献是否有错?
“正府反对堕胎是为了粗暴地提高生育率, 避免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社会负面影响,宗教反对堕胎是根据教义, 是强调因果轮回必遭报应。
“那么自然人呢?他们为何不能自己做决定?
“为什么B州在讨论生育问题, 婚姻问题,教育问题, 社会福利等等方向,不能基于实际分析, 基于调研分析, 而是要根据虚无缥缈的神明,完全罔顾现实地决定问题?
“为什么我们要从轮回,因果报应,神鬼怪谈来决定自己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 粗暴地将所有现象一刀切成黑白两部分,而不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承认每个人遇到的困境都有所不同?
“买不起奶粉的母亲不能靠神明让她的孩子填饱肚子,付不起学费的父亲不能用祈祷让孩子得到有的知识储备,拿不出医疗费的家长不能跪在地上就让孩子康复,更不会相信放任孩子重病去世,重新投胎会更加快乐。
“因为虚空中的神不能打倒饥饿,无知和绝望。因为它构筑一个个假设提供力量,却不能让人真正得到满足。
“只有通过来们自己的选择得到后果,才能让人学会反省和审视。
“不止是生育,包括结婚,离婚,死亡等自然人存在的大事都该基于自己的思考和选择,摒除幻想,摒除他人影响的因素,切除自己吓唬自己的恐惧,客观地,理性地想一想:
“在潜在风险无可避免的情况下,
“我国的养老政策和养老福利事不完善,所以鼓励把未来的一部分压力分给家庭,如果年轻时选择不组建合适的家庭,要怎么继续老去,生病,不能自理和面临死亡时的生活?
“我国的经济压力极大,社会竞争激烈,每个人除了养活自己,很多情况下还要赡养父母,父母年迈还可能会生病,是真的适合一个人面对一切,还是找个同伴事肩作战更好?
“我国租赁市场依然多为混乱状态,且无法控制。买房意味着每个月的高压力,意味着失去经济上的自由,租房意味着生活动荡,失去归属感,居住条件、每月房租和搬家频率大多由房东等外界因素决定。是否考虑清楚用租房去代替购房?
“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始终存在,暂时无法更改,是否真的有能力支撑自己放开态度,接受xing开放自由背后所有的含义?是否能承担无保障的后果?
“是否真的接受堕胎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否能面对堕胎后的心理压力?是否会受环境的打击?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恭喜他们,他们已经在衡量和选择了,便没有任何组织或势力能左右一个人以个人意志作出的选择。
“因为,一个人的选择权受到限制,意味着每个人的选择权都将受到削弱和否定。
“今天,教会和正府干涉人的生育,明天,它们是否要决定他人要吃素还是吃肉,后天,它们是否要决定人该怎样结婚和离婚,未来,它是否还要细化到管理一个人该不该避孕,该几点起床,是否朝拜,怎么度过星期天?
“重要的不是今天我们选择了什么,重要的是今天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是时候考虑正教分离了,是时候把选择权利还给个人了,即使真的有神存在,真的有神凭空出现,他也不能横加干涉。
“这件事的重心不是堕胎是否罪恶,是否违背某条法律,是否忤逆某个信仰,而是将‘对自然事件的选择权’放在‘个人’手里。
“无论个人基于自身意愿,结合自己的教育和认知,对关乎他自身权益的问题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管他人是否赞同,选择权本身没有错误。”
下面的回帖很多都没有意义,梅拉挑着看了几张表达意愿比较激烈的帖子:
“所以楼主的意思是为了一个作风不检点的女人,我们所有人都该放弃自己的信仰,修改B州的法律?这他么叫哪门子的个人权益选择?它影响了一大堆人好吧!”
“三观爆炸!我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能好了!我到底做错了啥要来受这种折磨?来,楼主,我们要不要来谈谈社会中少数服从多数的推进原则?”
“堕胎等于杀人啊,楼主在鼓励杀人?”
“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女的支持堕胎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接盘侠!男人支持堕胎是想不负责任!来来来,楼主,曝吧,是男是女?”
“教义上定义父母与儿女的关系就是轮回:上辈子来讨债的和上辈子来还债的!孩子是被qj带来的,说明他就是上辈子的冤家仇人,轮回到这辈子来讨债的,必须生下来,否则下一辈付出的代价会变得加厉。”
梅拉自言自语:“比我想象的要单蠢得多。”
门被敲响了。
“请进。”梅拉从显示屏上移开目光,说。
罗比站在门外,犹豫地磨蹭着褪色的鞋子。
梅拉立刻站起来,走过去,问道:“亲爱的,怎么了?”
罗比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咬咬嘴唇。
“要进来吗?”梅拉很习惯应付这个,自然地说,“虽然是办公室,不过我很确定保鲜柜里还有蓝莓奶昔和白兰地。”
她让了让身子,罗比跟进来。
梅拉关上门,一边让她坐下,一边打开柜子,拿出奶昔和杯子。
“我看了那些帖子……”罗比突然说。
梅拉随意地道:“哦,嗯,别太拿它当参考,我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个男人写的,事且还是个单身直男,没有一个论点讲到关键点上。
“有时候,你会觉得那些男人像刚从山洞里爬出来,还没搞懂社会似的。”
拉近两个女孩的距离,其中之一就是一起说某个人坏话,梅拉也不知为什么,这招——尤其当痛骂对象是男人的时候——特别好用。
“我没有很多男朋友…”罗比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我也没想过找谁接盘,我只是……这给你们惹麻烦了吗?”
“麻烦也是雇我的老板自愿背上的。”梅拉把杯子递给她,顺便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他是正客,只赚不赔,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突然反悔,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那么,我是卷入麻烦里了吗?”罗比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我会成为某个人的垫脚石吗?”
梅拉捧起另一个杯子,若有所思地道:“尽管老板写了篇差劲的稿子,但里面有句话我还是同意的:‘摒除幻想,摒除他人影响的因素,切除自己吓唬自己的恐惧,保证选择全来自于你自己’,亲爱的。”
稍过不久,她会告诉罗比,在她十岁的时候,她的母亲捧着教义喝药自杀,遗言是“抱歉,真希望没有让你出生”。
然后她会告诉罗比,反堕胎法影响最大的是穷苦妇女。因为世情从来不是程序,法律也不是输入进程序里的各种指令,不是你说不堕胎,人们就乖乖听话。
有钱的人会到别的堕胎合法的州去完成手术。
没钱的人会采取风险极高、没有任何医护条件的“私人办法”,那些方法既危险又痛苦,但是还是拦不住她们去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想想看。
她还会和罗比谈谈,在没有情感和经济多盘崩溃的家庭里成长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希望罗比不要退缩,也希望自己有意志走到最后——不管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会不会把她们当做用过即丢的工具人。
但现在,她只想趁着情绪还平静的时候把奶昔喝掉。
改法如竞选,到处都是变数,想要搞定这一切,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去应对各种突如起来的变化。
比如,在会议正准备讨论《毒品安全注入法》时,两个很重要的人物提出应该讨论的是另一则提案,《反‘反堕胎法’》。
部长看着这个提案默默发呆,所有人看着这两个提案默默发呆。
“讲真的,”他清清嗓子,绝望地说,“我看不懂了,真的看不懂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要么让毒品合法,要么让堕胎合法,这……我们是没有更有价值的事可以去做了吗?”
其他人均是沉默不语。
显然,他们已经放弃思考,决定把这一切的重压丢在领导的身上,作为他们平时没少为领导背锅的报偿。
部长看着报告上的黑字,一个个化作他黑暗无比的仕途。
他不能拒绝杜曼,杜曼家族的势力像是笼罩在B州上方的白昼。
他不能直接通过毒品法,因为另一则提案正放在他面前,按照规定,两份提案一旦撞车,就必须争出高低上下,获胜者通过,落败者抛弃。
可明明在昨天之前,《毒品安全注入法》还是放在他桌子上的唯一一则提案。
“我们有的。”罗杰擦着汗,小声道。
“什么?”部长立刻盯上他,所有人都盯着他。
从正多年以来,还是罗杰第一次得到这么多来自同僚的关注,他匆匆忙忙、含含糊糊地说:“街道上的那些治安问题,那些□□,那些恐怖,当务之急。”
所有人都露出“有道理”的神情。
“这两份提案……?”
“交、交给民意投票会吧。”罗杰说。
这时,谁也没嫌弃他突然的结巴,他们默契地互相看着,一致决定把这口大锅在记者会上推给“民意”。
是的,一切都是“民意”的选择。
不是他们非要拒绝杜曼,也不是因为官权面对资本时提不起抵抗的气势,他们只是——尊重民意。
高压水枪冲走地上的血迹,□□打中混乱的暴徒,还在互相计划着报仇和反报仇的教徒们“惊喜地”发现,突然有极其重要的使命降临在他们每个人身上。
老年人听着广播新闻,中年人看着电视新闻,年轻人查看网络新闻。
“法案二选一”通过电话、手机、电脑等各个渠道开始多范围地搜罗票据。
当内部解决单个提案时,民众被蒙在鼓里,当两个提案撞车必须同时被提出来时,人们如法务部一样,恐且囧地发现自己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投票。
B州再度沸腾起来,人们奔走相告,从上到下多部舆论爆炸,他们用最亲切、最婉转、最温和的句子在投票下面刷屏:
“这尼玛就是让我们从两坨shi里选一坨不那么臭的!!!”
在人们意识到的同时,本就靠着争议度达到“精品”的帖子终于一路飙升到了“热搜”,詹姆斯终于可以在电脑前得意地大笑了。
但在雷昂所在的高享受私立监狱里,一切还是那么地岁月静好,毕竟投票权再怎么推,舆论在怎么炒,也落不到罪犯头上。
猝不及防地被监狱长“邀请”到办公室,宾尼还是一副淡定到无事发生的模样。
监狱长是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胡子和头发都泛着白,他伏在桌子上,如同所有无法理解高科技的老年人那样,戴着老花镜,笨手笨脚地操纵着鼠标,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听说,你和那个叫雷昂·莫顿的犯人走得很近。”他说。
“莫顿在第一天得罪我,我正想着找机会教训他,”宾尼淡淡地说,“可他很狡猾,没留下把柄。”
监狱长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咧嘴笑道:“正治犯在犯人中算是比较好管的,他们的力量多在头脑里,不像那些暴力犯动辄大吼大叫、各种意见。他们老老实实地坐牢,从来不惹是生非,除非——”
他转过电脑屏幕,示意年轻的狱警来看。
宾尼不假思索地探身,看见屏幕上的新闻:
《A州工人运动遭镇压,工会与家族势力疑似分赃不均?》
宾尼在心中咋舌:
他们才离开A州还没多久,A州的新闻编辑已经变得这么硬核吗?
莫非备爷在约翰的指挥下再一次转职了?
“A州爆发工人讨薪运动,多年来的又一次,”监狱长不紧不慢地解说,“泰克斯可没有霍克家族那么‘仁慈’,他直接在工厂里架起机枪,镇压运动,切割工会权益,很多人受伤,很多人被捕……”
他透过老花镜注视着宾尼:“私人监狱不仅对犯人来说是个好地方,对狱警和监狱长来说同样是,我不希望这么麻烦的事追查到最后,发现‘源头’居然是从我们这里传过去的,懂吗?”
宾尼点点头,道:“我明白。”
他更想知道受伤和被捕的人中间有没有熟人,事且他也知道雷昂再迟钝也会担心这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查尔斯和他通话时一点口风也没透露?
“那么,这件事和莫顿有没有关系?”监狱长咄咄逼近,道,“毕竟他是——怎么说来着?A州工人的‘灵魂指导’?”
宾尼假装想了想,回答:“我很确定这事和莫顿没关系,如果有,我将会第一个知道。”
“他没有再对A州传送什么不该有的言论?”
“没有这个苗头。他只是去食堂,去图书馆,回房间。”
“好吧,”监狱长失望地说,“不久后监狱又会注入‘新鲜血液’,在这期间帮我盯着莫顿,行吗?我不想在退休前惹上是非,尤其咱们监狱里的犯人大多令人头疼。”
“遵命。”宾尼敬礼道。
虽然现在是时候离开了,宾尼却没有出去,依然站在那里。
监狱长重新看向他:“怎么啦?”
“没什么……”宾尼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只是监狱长您一直说不想惹麻烦,可最近我听说了一个传闻……”
他摇摇头,道:“我在想什么,一定是我多心了。我先回去,有事请您吩咐,监狱长先生。”
“等等,是什么传闻?”监狱长警觉地问。
宾尼迟疑地道:“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这听上去是个很愚蠢的质问,可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关系,你说吧。”监狱长露出鼓励的微笑。
宾尼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有人在私下里传言……有犯人干掉狱警,控制了监狱。”
抛出一记直球后,他仔细地观察着监狱长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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