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世

    战战兢兢地终于到了孩子的预产期前几天，顾南风现在的状态就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浑身难受的要死，肚子活像一座小山压着他让他时常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原本纤长的双腿现在肿的像馒头一样，这几天假性宫缩也来造访过他几次，因为孩子有脐带绕颈的情况，害怕出什么意外状况所以顾南风早几天就被宋西宥送到医院待产了。当然，人家宋太太是住VIP单人间的。

    “哎哟哎哟！我的个老腰啊！疼疼疼，宋西宥，你丫的给我轻点儿!”宋西宥正给顾南风按摩腰部，他的肚子太大了，原本纤瘦的小腰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重量，宋西宥于是每天帮他按摩腰部还有小腿让他能舒服点儿。他边按边抬头问。“这样怎么样？”

    “嗯～在左边一点儿对就是这儿，啊～好舒服……嗯唔……”顾南风闭上眼睛享受独一无二的老公牌按摩，时不时嘴边便溢出一两句舒服的呻吟，可听到宋西宥耳朵里就变味道了：媳妇儿，干什么叫得那么色情。

    顾南风背对着宋西宥半躺在床上，没有察觉宋西宥的想法，轻轻抚了一下肚子对里面的宝宝说，“唉呀！快点儿出来吧，爹地真的很想看看我们的闺女长什么样。”

    “还不到日子这可急不得。”宋西宥担忧地说，顾南风这个样子，早产怕是会要出意外。

    “唉！团团怎么样？在我哥那儿还习惯么”顾南风预产期快到了。宋西宥没心思管他这个小鬼头就想把他放到顾明岚那里去，可这几天顾明岚出差去了。只好暂时把他放到顾明成那去了。

    “他好着呢，明成那儿有保姆护工都在，陆恒也常去照顾着没什么事。别担心。不会累到明成的。”宋西宥宽慰他说。

    “嗯。”顾南风慢慢坐起来说，“成天这样躺着腰酸得很，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也不能不防着倒春寒，宋西宥给他裹好了衣服，才放心带他出去。医院后面有一个小花园，修得很是漂亮靠近后山空气很清新适合病人修养。夏天还会有紫藤花顺着花架垂下来，微风轻轻抚过吹落的花瓣落在人头上、肩上，像梦境一般唯美。只是现在花期未到，花园里显得有些寥落。

    “冷吗？”宋西宥搂着他的腰慢悠悠地在花园里散步，问他。“不冷，暖和着呢。”顾南风扶着腰笑了。

    他们走的很慢，像两个老头子散步一样。时间仿佛也跟着他们的脚步变慢了。

    顾南风走了一会儿便觉得累了。宋西宥扶他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啊唔……腿抽筋了……”顾南风痛呼一声，宋西宥赶忙跪在他身前帮他揉着小腿，宋西宥的手法很是娴熟了。揉了一会儿顾南风就觉得好多了，说，“好了，不疼了。你快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宋西宥也是着急了竟不顾形象地双腿弯曲跪在他身前不过他对自己这个样子毫不在意，说。“我跪我自己老婆怎么了”

    “不好不好，你快起来!”在顾南风心里宋西宥一直是一个像天神一样的存在，不会对任何人示弱，对自己也不行。

    “阿唐，你看，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

    “嗯。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里安胎，没事少出门。”

    “好。我一定会好好待着家里那儿也不去。”

    “喂，有人来了，快起来呀！”顾南风有些着急了。

    宋西宥没打算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立马站了起来，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文唐和季北宸两人。

    宋西宥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季先生，文董事长，好久不见呐。”

    宋西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情很是复杂。他把顾南风带回去哄睡了出来时看见他就站在病房门口等他。文唐把他带到这小花园里。

    “文董事长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很忙没时间陪你发呆。”他俩在花架前干站了十几分钟了。文唐见到宋西宥居然会心里毛毛的。所以人呐，真的不能做亏心事。二十年没见了，宋西宥变了很多，长得很像宋沧澜。

    “小宥呐，你最近好吗？你……你爸爸还好吗？”想文唐一生做事心狠干脆，现在面对昔年好友的孩子心里却没了底气。他自问对自己做过事从未后悔过，只有那次他亲手送了自己最爱的人进了地狱。只有对着宋西宥才是满腔的愧悔。

    愧悔是最廉价的。廉价到可以随意挂在嘴边。所以，他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对宋西宥这二十年的不幸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死了。”宋西宥闭了闭眼眉头紧锁，“死了快五年了。”

    文唐眼瞳猛地放大，声音微微颤抖着，“他……他……”

    “我父亲死了，我爸他疯了，这一疯就是十几年，疯的累了就走了。”宋西宥的声音里隐隐含了怒气，“你大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没的。你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他每天都要吃很多镇静药物才能让他冷静下来，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多，他整晚整晚的失眠，整个人像个木头一样，到后来他甚至吃不下饭吃不下药了，为了治疗医生就给他打针，他发起病来几个人都按不住针头常常断在他身体里面。他又多痛苦你知道吗？”

    “他只有看到我才会安静下来。因为他——把我当成了父亲。”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把注射器的针头扎进了自己的气管。一针扎下去死不透，就一直扎，医生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都被扎得血肉模糊了。”

    “知道当时我看到我爸的尸体的感受是什么这世上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也离开我了，我终于是孑然一身了。”

    “而你——你这个罪魁祸首在干什么？享受着文澜集团董事长的荣光，住在宽敞的别墅里，妻儿在侧享尽天伦，然后再想向我忏悔跟我说你其实过得不好吗？”宋西宥眉头紧蹙，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你有什么资格？”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文澜的控股权对我们下手的，但当我看到季北宸那张脸——”宋西宥目光流转，危险地眯起来，“原来你还对我父亲有着那么龌龊的想法。”宋西宥懂了为什么季北宸会跟原璟这么像，为什么他会跟文唐在一起，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噢！对了，文董事长现在还不知道吧。当年你的一个手下为了勾引我爸，在他喝的咖啡里加了点儿料，却被不知情的秘书错端给了你。而那天晚上又有程家小姐的生日以及程氏的上市派对，后面发生的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文唐浑身都在发抖，他当年的事是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我爸的记事本里写的。不然你以为我爸为什么要让那个人下课”

    “小宥……小宥……是我的错……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你至少要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够弥补……”文唐浑身都在颤抖，二十年来他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因为他的莽撞无知害死了他一生的挚爱，害得他的好友疯癫数年。

    “是啊，二十年了。你过不去，我却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文董事长，我没打算恨你，因为你不值。也没打算原谅你，因为你不配。”宋西宥眼里满是厌恶和不耐。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还有你身边那个男的。”他转过身去说，“恶心。”

    宋西宥回去的时候，顾南风还在睡，他俯身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却弄醒了他，顾南风揉揉眼睛，宋西宥说，“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他嘟囔着说，“宝宝闹我呢。”

    “她也折腾不了几天了。预产期就这几天了。医生说你现在随时有可能生产。”他揉着他的头发说，“腰还难受吗？我给你揉揉。”

    “你去找文董了吗？你跟他说了什么”顾南风偏过头去问他。宋西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都过去了。我不会跟一个不值得的人伤神。”

    顾南风欣慰地笑了笑突然眉头一皱抓住他的手臂，额上冒起了一层细汗，眉头皱起断断续续地说，“小西……宝……宝宝……好像不太对……嗯额……疼……”宋西宥立刻去叫医生。

    “不要……嗯……哈……你……你不要走……我怕……”不是像团团出生时那种循序渐进的疼是突然爆发出来的剧痛。他头上瞬间冒出了汗珠，顾南风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宝宝不好了，他死死拽住他的袖口不让他走，宋西宥应着他把抱得更紧了，哆嗦着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顾南风在他怀里疼得浑身发抖，现在还只是阵痛离孩子出生还早，他让他躺下休息一会儿保存点体力，可阵痛好像一直没有过间隙他在床上蜷起身子双手紧紧抱住肚腹，宋西宥轻轻吻着他汗津津地额头说，“宝贝儿别怕，我在这儿，我一直在这儿。”

    顾南风艰难地点点头，突然他感觉下面流出来了什么液体弄得身下一片湿濡，他很害怕紧紧抓住宋西宥的手，都要哭出来了，“小西……小西……你看看我下面……是不是流血了……”宋西宥一惊连忙探看他的下身，鲜血混着清澈地羊水流了出来，竟然是羊水破了，怎么会这么快！

    “没事，是羊水破了。孩子可能有点儿着急出来了。别怕，我们去找医生!”宋西宥托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抱起来去找医生。

    这时护士带着医生来一看顾南风的样子恨不得上前呼宋西宥几巴掌说，“急产还抱着你老婆乱跑，快点儿放下躺好!”宋西宥一听连忙又把顾南风平放在床上，医生检查了一下顾南风的下体，“都能看到孩子的头了，再晚点儿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没时间就在这儿生吧。”

    “在这儿”宋西宥一脸懵逼，虽说是VIP病房但这里的消毒的标准达标吗还有急产是什么情况？

    “听……嗯哈……听医生的……唔嗯……疼……”顾南风肚子疼得要命，紧紧掐着宋西宥的虎口，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要折腾死他。

    “好好，乖，你别乱动。”宋西宥心疼地握住他抓着自己的手。

    “孩子，跟着宫缩用长力，来——1，2，3——”医生指挥着顾南风用力。

    “嗯啊——呃啊！”顾南风抬起腰跟着医生的指令用力，顾南风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很快进入了状态。因为是急产孩子下来的很快，顾南风用了几次力后孩子就着冠了，可孩子的肩膀好像卡住了，懒懒地再不肯动。

    “哈啊……嗯……孩子……孩子……啊……哈啊……她……怎么了……”顾南风咬着牙问到，唇瓣已经被咬得血迹斑斑了。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脸色一阵阵发白他偏过头问宋西宥。

    “别泄气，再用力。”医生拖着孩子的头，想找着一个好一点儿的角度把孩子带出来。

    宋西宥紧紧抓着顾南风的手安慰他，“没事，没事。孩子就快出来了。”

    顾南风艰难地点点头，强忍着磨人的阵痛拼尽全力不断向下用力。

    “好！好!就这样，再加把劲儿!”医生一手托住孩子的小脑袋随着顾南风的劲儿把孩子带了出来。

    “哇啊啊哇哇哇!哇哇啊哇啊……”憋了这么久才从爹地肚子里出来，小家伙一出来就扯着嗓子开始吼。

    “是个小姑娘。”医生笑着看着宋西宥说，“唉，既然爸爸在这儿就让爸爸来剪脐带吧。”

    宋西宥像个第一次当爸爸的愣头青一样，呆愣地点头医生把剪刀递给他，宋西宥紧张地拿剪刀的手抖个不停，好不容易一剪刀咔嚓了连接女儿跟顾南风九个月的生命线。抱起了小女儿，看着扯着嗓子大哭地皱皱巴巴的女儿，宋西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旁的护士看着他这个怂样都不住捂着嘴偷笑。

    “小西……”顾南风虚弱地叫了一声，宋西宥回过神来把女儿抱到顾南风眼前给他看看。“看看，我们的女儿，很可爱。”孩子下来的太快有点儿皮下出血，看着女儿紫红紫红的小脸蛋儿，顾南风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就是这个小不点儿折腾了自己九个月，从怀上她就没有省心过。宋西宥抱着扑腾着小手的女儿，心里也是软成了一团。

    这下，他们家就真的是圆满了。

    他正高兴着，顾南风摸着女儿小嫩脸的小手一下子垂了下来，头一歪砸在他肩上，宋西宥叫了他好一会儿人都没有回应，宋西宥慌了，他把女儿放到婴儿床上，去查看顾南风，他下身都是血，身下洁白的床单被染红，宋西宥的触目尽是腥红。

    为什么会有血？

    明明孩子都好好生下来了

    宋西宥捧着顾南风苍白的小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拍他的脸，“南风……南风!你醒醒，快醒醒!我要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你快起来哄我!南风!”宋西宥觉得眼前的人影都在晃，腿下不住的发软，眼看快站不住，他一晃眼看到正在处理孩子的医生，喊到，“医生!我太太昏过去了，他出血了!医生快来!”

    医生连忙过来给他检查反反复复地说只是因产程进行的太快后穴被撕裂了，没有血崩。人会昏过去是因为太累了。宋西宥这才松了口气才放开紧紧薅着医生领口的手，医生立刻把顾南风推进手术室里安排手术缝合伤口以免感染。孩子是急产的，一出生孩子也被儿科的医生抱去检查。医生也要给顾南风检查身体。宋西宥通知了顾明成让人把团团送过来。

    “爹地!妹妹在哪儿”团团一进来就大声嚷嚷着要看妹妹，宋西宥反手就是一个爆栗。看着刚做完手术还在昏睡的顾南风，对儿子说，“臭小子，cheche你爹地累了在休息，嘘!”团团睁大眼睛把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下小声说，“爸爸，我要看妹妹。”

    “好，爸爸带你去看。别吵到爹地休息。”宋西宥牵起团团的小手走到门口竟然还看到了顾明成，他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没想到竟然是顾明成亲自送团团来的。

    “明成你怎么跟着来了”宋西宥忙问着。

    “没什么，我弟弟生孩子。我当然应该来看看。”顾明成笑着说，“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你们跟我姐都太小题大做了。”

    这还真不是小题大做，在床上睡了三年这醒了还不到一年不担心才怪。当年的顾明成刚才美国留学回来接手顾氏多么意气风发经此一劫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早已不复当初了。宋西宥腹诽道。他抱起团团对顾明成说，“南风的麻醉还没过，在睡着，我们先去看看孩子吧。”

    “好好!团团要去看小妹妹!爸爸快走快走”团团拉着自家老爸催促着他，宋西宥揉揉额角抱着儿子走去育儿室。

    “哇！好多小宝宝啊，嗳，哪个是妹妹？”团团在宋西宥怀里扒在玻璃上看着满屋子的小婴儿发问。

    “在那儿，团团看，那个睡觉的就是妹妹啦。”宋西宥指着其中一个保温箱让儿子看。

    “啊？这么丑，团团不喜欢。”团团看了一眼红彤彤的皱皱巴巴的妹妹，顿时觉得幻灭。妹妹应该是白白嫩嫩像妞妞一样的。

    宋西宥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说，“你这个傻小子，小孩子刚生下来都长这样的。你刚生下来那会儿指不定还没有妹妹好看呢!”

    “哦！那妹妹以后会变好看吗？”

    “嗯！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宋西宥现在完全变身女儿奴了。

    “嘿嘿！那我喜欢妹妹!嘿嘿！”

    “你这个死小子……”

    看来宋教授家有了女儿，团团的家庭地位就要重新考量了。

    顾明成看着他们父子的亲密互动，心里也觉得暖暖的，他垂下眸子，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跟林之琰在一起的是自己，那他们的孩子也该很大了……

    顾南风昏睡了不知道多久，醒了的时候外面都黑了。宋西宥在他床边打盹，他没动怕把他弄醒了。

    顾南风累过了头现在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怀了女儿之后还是头一回睡得这么安稳。腰也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

    他陪着自己生产也一定很累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西宥没睡多久就醒了。他看见顾南风已经醒了，揉揉山根问，“醒啦？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熟，不想吵你。”顾南风笑着，四处张望着说，“女儿呢？”

    “在育儿室，吃饱了睡了。小姑娘有六斤六两呢，长得很好看。团团还有你哥也来看过了。”

    “嗯，那就好。”顾南风倒没想到顾明成也会来，说着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后面的伤口，嘶的一声叫了出来，宋西宥连忙按住他，说“别动，你后面被撕裂了。缝了五针，小心伤口再裂开，又要受罪。”

    “我，我想上厕所嘛……”顾南风小声地嘀咕着。宋西宥笑笑一把抱起他顾南风被吓了一跳，说，“你干嘛呢？快把我放下来!”

    “别乱动，我带你去，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臊。”宋西宥调笑着他把红着脸埋在他怀里的人儿带到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

    “你，你出去，我自己来。”

    “没事，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有什么好害羞的。”宋西宥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说，“快点，别再憋出膀胱炎了。”

    这个老不害臊的家伙!顾南风自己听着哗哗地水声都有一种被视奸的感觉，脸上都烧了起来，他迅速解决好向他伸手说“喏，抱我回去。”然后就又被宋西宥抱了回去。

    “嗳，我哥怎么来了？团团看到妹妹高不高兴？女儿长得像不像我她的眼睛睁开了吗？是不是浅色的有没有哭有没有……”顾南风闭了闭眼睛声音越说越小，宋西宥看他还累着替他掖好被角。说，“睡吧，我守着你。”顾南风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