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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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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情绪,而她还算擅长演戏,拿了药后,轻声咳嗽两下,犹豫片刻,还是和护士说“我感觉不太好,能不能让医生给我看一下?”

    她一进诊所,先是要了市面上最普遍的感冒冲剂,护士问时,起初只说自己有些许不适,想预防流感——这是绝大部分症状不明显的成年人会选择的方式,护士见怪不怪。看她又咳嗽两声,护士也热心道“当然可以,我看一下,林医生那还有两号病人,你等十多分钟进去面诊一下。”

    林医生。舟娇在心里默念两句,她在诊所的告示栏上看到了三四位医生值班的日程表,林医生赫然在最顶上。

    他也是这间诊所的老板,年过四十,据说很有钱。

    坐在林奇面前,舟娇摘下口罩,哑着声音说了自己近来的不适。

    她其实没有感冒——身强力壮得很,为了来这一趟,还特意洗了冷水澡,吹了冷风,不过实在是体魄好,体温毫无变化。

    在林奇面前,她没有老老实实说自己没有生病,而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说自己最近感觉喉咙痒,总是想咳嗽。

    林奇长得挺普通,单单凭着相貌,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暗地里做代生意的黑心医生。

    他让她夹了水银体温计,又询问了最近有没有吹冷风、去人多的地方。

    舟娇装腔作势地说了一通后,林奇低头给她开了药。

    她又想起什么一样,“刚才已经买了感冒冲剂。”

    林奇头也没抬“好,不给你开感冒冲剂。”

    舟娇又犹豫了一下,她说道“对了医生,我怀孕了,感冒药能吃吗?”

    林奇这时候才抬起头来,他看她的目光很寻常,像是普通医生看着普通病人那样。

    “你怀孕了?”

    “嗯。”

    “那就只吃这几种吧,其他的不能乱吃了。回家多吃点蔬果,补充一下维生素,增强免疫力。”

    林奇划掉一些原本开好的药片,将单子交给护士后,停顿几秒,和善说“孕期检查做了吗?”

    “还没做。”

    “孩子他爸呢?”他拉家常似的聊起天来。

    舟娇脸上浮起几分恰到好处的埋怨“他忙着很,没空陪我去。”

    林奇“噢”一声,建议她“怀的月份还小吧?到时候记得让家人陪着孕检,生小孩这些事可不能忘。”

    舟娇感激地笑了一下,对他说谢谢。

    领着药离开时,舟娇还冲方才给开药的小护士道别,笑得很漂亮。

    刚好她之后就没有病人,林奇闲了一会,有护士进来拿体温计。

    他靠在老板椅上,忽地说了一声“刚才那个病人长得很漂亮吧?”

    小护士“那个瘦瘦的,皮肤很白的女士?”

    “嗯。”

    “那确实是漂亮的,凑巧看到她摘口罩的样子,不比明星差……感觉家境也挺好的样子,”小护士年轻,了解舟娇身上的衣物价值如何,她思忖片刻道,“我粗略算了算,一件上衣就上千呢。”

    林奇抬了抬眉,惊诧地张了张嘴,脸上有几分遗憾。

    他又对小护士说“上周来问人流价格的小姑娘还来过吗?”

    小护士对他话里的人记得不太清,摇了摇头说“我给您喊小芳问问?我不太记得哪个小姑娘了。”

    护士忙,一天到头接手至少十多二十个,这都是一周前的事了,她确确实实记不清。

    林奇看小护士喊了另一个年轻护士进来,这回这个护士想起来了。

    “那个圆脸,长得还蛮可爱的小姑娘?”

    “嗯,就是那个。”

    “哦,她问了价格后加了我微信,说是攒够钱再来。”

    林奇兴趣起了点,“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他接过小芳递来的手机,看到他念叨的那个小姑娘的微信号,头像大概是个卡通人物,微信名字就是她的名字。

    林奇还记得她有个很好记,很幼童的姓名。

    ——金安安。

    她的朋友圈寥寥无几,最近的一条是两三个月前,她写“姑姑煮的饭真好吃[呲牙]”

    配图是色香味俱全的卤猪蹄、烤鸡翅等等。

    他抬头对小芳说“上次来她只问过价格是吧?没有抽血体检什么的?”

    “没呢,她说自己没钱。想攒够了再来。”

    林奇“我问问她攒够没有。”

    小芳“诶?”她不明白林医生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叫做金安安的女孩,疑惑地看着他手指弹动,发出一串消息。

    小芳的微信号“想问下你攒够钱了吗?”

    小芳的微信号“忘了说,我是城阳诊所的护士,你上次见过我的。”

    那头接收消息还蛮快,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片刻后,他看到金安安回了。

    “谢谢,我还没攒够钱,但是应该不会去你们诊所了。”

    “?”

    “嗯,不去了,谢谢你的关心[微笑]”

    十多岁的小姑娘,用起表情来,明明是符合中年人的取向,可莫名其妙,林奇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微笑暗暗讽刺了一下。

    他盯着那个回复半晌,才将手机还给小芳。

    淡声说“我本来还想,那么小的姑娘,想做人流还没人陪,可能遇上了什么坏事。”

    “要是她没攒够钱,我还本想自己贴点给她做的。”

    小芳的疑惑消散,她敬佩地对林奇说“您真好,我记得去年你好像就给一个小姑娘免了一半手术费吧?”

    “虽然那个女孩流产没半年,后来又怀上了……”

    林奇打断她“后来怀的那个小孩她没打掉,生了。”

    “诶,您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那个女孩还和您有联系吗?”

    林奇含糊不清地带过“她后来的产检报告单什么的问过我,我免费给了点建议。”

    小芳“难怪您被评为社区好医生呢,真是人善心好。”

    林奇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闭了闭眼,回忆起上周见到的那个姑娘,圆脸白肤,长得倒是很合某个主顾的爱好。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发出轻微的啧声。

    居然不打算来,这就难办了,他还想看看这姑娘适不适合做个孕母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先说做代孕生意的bi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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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孕了

    金安安觉得舟娇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她长得好看,笑起来暖洋洋,嘴角一上扬,就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也很热心,和她熟稔以后,就喜欢和她一起聊天,请她喝饮料,吃甜点。

    她穿得也好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人,她也应当有个很好的爱人——从她嘴里,即便是抱怨着,带着诋毁着,说着腹中小孩的爸爸坏话,眼中的情绪也总是温柔。她身上有一种接近于纯净的气质,金安安贫乏的词汇形容不出,但她下意识觉得,这样的人,好像是她看过的言情里才有的主角。

    但她也有一点很奇怪。

    金安安虽然愚钝,却能感受到她注目在她身上时的情绪。并不总是温柔、开朗,有时候还带点忧郁,像是海水柔波那样,轻轻落在她身上。

    她在舟娇面前还算保持住自己的体面——沉默寡言是最好的面具,她没有告诉过她,她和她一样,是个单身的,正在孕育孩子的女性。

    金安安也不敢告诉她。

    除去姑母和奶奶,舟娇算是她短暂的十多年人生里最亲近的女性,尽管她们认识才些许时日。

    她的胆怯、小心,羞愧、自卑,让她无言提起。

    舟娇似是察觉到她在金钱上的窘迫,亲近后询问她,读过多少书,以后还想不想读书。

    金安安好久才回答,“我读不好。”

    她就很鼓励地看她“如果读不好,也可以试试学学手艺啊,我觉得你很聪明的。”

    她这样耐心说话,差点让金安安眼眶含泪,她憋了一会,将热泪憋了回去,小声细语“我现在,现在还不能想这么多。”

    就算是想要继续读书,或是学手艺,她也要先解决掉目前最大的一个麻烦。

    舟娇就沉默,好久才叹气,抚了抚她的发顶。

    ……

    秘密被知道,是在一个非常意外的情况下。

    金安安的姑母早晨留了钱给她,让她记得去买早餐吃,她这几天睡得很晚,起得也很早。

    睡眠不足、心力交瘁,让她的面色苍白好多,姑母太忙,却不忘记关切她“这几天怎么瘦了?下巴都尖了,可不要学别人减肥好看啊。”

    “早上起来要去买早饭吃,要是去图书馆多看看有用的书,少看点。”

    金安安说好。

    零钱不多,她慢吞吞地收进口袋里,想着自己好像已经攒了几百元,可是距离正规大医院的手术费还少得多。

    她抿着嘴角,心情低落。

    金安安最近已经找了几家可以打工的地方——如果是前些天,她或许不会考虑打工这件事,而是选择用省下的钱去做手术,毕竟那时候她的目标只是廉价的城阳诊所,手术费实在算不上昂贵。

    可认识了舟娇,舟娇在与她聊天谈话时候说到各种正规医院的好处,以及小诊所的坏处后,她的内心动摇了。

    她天性胆小,一朝被舟娇说的“都市恐怖故事”吓了个够呛——哦,内容大致就是懵懂少女选择无良诊所进行人流手术惨遭割掉器官等等。她得承认,外表美丽性格温柔的舟娇女士在讲故事上也很有天赋,听起来令人瑟瑟发抖。

    总之,她已经下决定,不去城阳诊所了。

    妊娠六个月以上,出于对孕妇身体健康的考量,医院就基本不给做手术了。

    她得想办法——还有大概三个月多,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凑到钱,再找到信赖的人给她签手术单。

    让她丢掉肚子里的麻烦。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得先报个警。

    只是,报警这件事,金安安一直在犹豫。她想在人流手术后再报警——那时候或许警察上门,姑母知道消息后就不会很生气。她想了很久,甚至为此流过眼泪。她晚上睡不着觉,清晨起来不怎么吃得下饭,脸的轮廓都尖了许多。

    金安安得承认一点——她就是这样的胆小。

    她无知、蠢笨,连街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至少流浪狗还会在恶意来袭时低声吠吠以示威胁。

    而她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发抖、流泪、害怕到脊背蜷缩,像一只蜗牛。

    ……

    十五六岁的女孩,在这天早上,不经意间将自己的秘密展示在舟娇面前。

    有她的不小心,也有舟娇的故意为之。

    清晨,舟娇神采飞扬邀请她一块吃早餐,用的口吻和她姑母几分类似“你最近瘦了,是不是小姑娘想减肥,故意不吃早饭啊?”

    金安安迟钝“没有,我就是……吃不太下。”

    舟娇凝视她,忽地伸手抚摸她柔嫩的脸颊“怎么看起来这么愁?”

    “姐姐请你吃早饭好不好?开心一点,嗯?”

    她高她一些,眼神脉脉,像是一个年长的、温柔的、是金安安梦里憧憬过许多次的姐姐一样的大人。

    她本不想答应,她在几刻钟前还觉得很忧虑,一切情绪藏在心里,柠檬浸在盐里一样。可鬼使神差,她沉默几秒,答应下来。

    于是,舟娇领她去附近的早餐店——单价不高,是金安安能够承受的范围。

    舟娇请她吃过几次甜点,金安安决定今天还回来。这里是堂食,等吃完后再结账,于是金安安等舟娇开始吃了,才借口说自己想去上厕所,试图先去结账。

    她身上带了现金,怕舟娇察觉,刻意把手机放在桌上。

    舟娇看她往厕所走,去的路上会经过结账台,她捧着下巴,漫不经心地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

    她喝的时候,思绪会有点飘,想到昨天装作感冒的样子去城阳诊所,又想到了日渐消瘦的金安安。

    她心中的情绪很淡,像云朵那样,忧郁只是浅浅,更多是想到金安安时忍不住的叹息。

    金安安啊……

    一个这样胆小的孩子,若看她的人生剧本,肯定会有人说,她唯一的优点就是那近乎圣母的责任感。

    对于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她具有母性,从不埋怨。

    对于只是亲近几年,受过些关照的姑母,她又奉献自己,用自己换来了她几年的生命。

    她的一生都像是背了壳的蜗牛。

    唯一要值得庆幸的是,她到底是在中年以后尝到了好滋味,过上了好日子。

    可那太久了——足够将一个面颊饱满、眼神明亮的女孩变为眼角带纹、笑容疲惫的妇女。

    她想着,思绪飘得飞快,还没全数收回来时,听到了金安安的手机响了。

    一串座机号码。

    舟娇盯了两秒钟,决定自己先接起来,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稍有些熟悉的男声“是金安安吗?我是城阳诊所的林医生,想问一下上次你来诊所里准备做人流手术,考虑得怎么样?”

    “昨天我听护士说你不打算来这里做手术了,是决定生下来吗?”

    舟娇“……”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从沉默寡言的金安安嘴里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恐怕不那么容易,毕竟她在自己原有的人生轨道里可以瞒下姑母数月,直到再也瞒不住为止。

    舟娇似是张口结舌,定定地等了片刻,才犹豫地问“您是哪位?”

    林奇显然没听出舟娇就是昨天来诊所取药的女士,他以为她是金安安的家长。

    “你好,请问金安安在你旁边吗?你是金安安的家长吗?”林奇也缓了缓声色,“我是城阳诊所的医生。”

    “……是,我是她……姐姐。”

    舟娇慢慢抬起头,对上了从结账台回来的金安安。

    她嘴角紧抿着,目光直视着已经察觉出不对劲的金安安,注目着女孩的脸色变为毫无血色。

    她听到林奇试图打听着金安安的近况,保持着平稳情绪与他对话。

    “……好,谢谢,我们会考虑的。”

    林奇开出了很好的条件,说是可以给金安安减免一半的手术费——这样算下来也就需要四五百就能做好手术,如果这个电话是金安安本人接到,或许她就动心了,毕竟她现在也能够拿出这笔钱。

    这条件放在哪一个家庭条件不好的人身上,都会是巨大的诱惑。

    正规的大医院,手术费是四五百的几倍,十五六岁女孩再怎么攒钱,都很难在短短几月里凑够。

    就算能够凑够,到时候肚子也大了。

    ……

    舟娇挂断电话,她感到齿寒,一阵发抖,为林奇的紧追不舍,为他口吻中虚假的仁慈与暗藏的恶意。

    如果不是她清楚那医者仁心下的黑暗,她也会以为林奇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好医生。

    谁能想得到他只是为了做生意呢?

    ……

    金安安不安地坐在她面前,她吃了一半的早餐有点冷了。

    舟娇将手机推还给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安安,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金安安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

    她好像一只被剥了皮毛的动物,赤身躺在荒野上,迎接着兽类的撕咬,要成为它们口中的食物。

    她觉得狼狈、羞耻。

    她觉得痛苦,她为自己的秘密被揭穿而感到无比的痛苦。

    然后,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姐姐,我被强奸了。”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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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全文

    也许冥冥之中,命运偏移也会自动修正。

    哪怕是金安安不再打算去城阳诊所进行手术,林奇的态度依旧殷勤得过分。

    舟娇在撞破金安安怀孕的事后,与她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她问她,有没有告诉家长。

    她问她,有没有报警。

    金安安的回答全是沉默。

    这个年轻的女孩,脸颊雪白,浓眉圆眼,尖尖下巴。

    她沉默地垂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舟娇只觉得又气又无奈,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以来就想问的话。

    “那你想怎么做呢?”

    “不告诉大人,是怕大人知道了生气——不报警,难道你就这样放过那个男人吗?”

    金安安张了张口,很小声地说“我害怕。”

    她扬起脸时,眼里满是水光,有一种近乎落魄的脆弱,她在她面前像是一粒种子,破去外壳,剩下柔软的核。

    抬脚轻轻一碾,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她抖着嘴唇,茫然地说“姐姐,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奶奶从来没有教过我要怎么保护自己——”

    “你知道吗,我是今年才知道原来女性的下体有三个孔,我以前一直以为……小孩子是从尿尿的地方生出来的。”女孩好狼狈地笑了一下。

    舟娇震痛地凝视她,她眼里也慢慢升起泪水。

    她听到金安安小小声地说“我也好想能够在被欺负后告诉大人,可我现在只有姑姑,万一她嫌弃我丢人……把我赶回乡下了,怎么办呢?”

    “我不会读书,还没有学会什么手艺,回到乡下后我能做什么呢?”

    金安安平时不爱说话,她有一双好眼睛,会说话一样,望着人时,能透出质朴、纯真的情绪来。

    此时此刻,她流着眼泪,就像是一对翡翠石被雨水打湿。

    “我很害怕……这样丢人的事……我不敢告诉别人……”

    舟娇再难言语。

    她轻咬着牙,忍耐着,她看到金安安流泪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低声说“别怕丢人。”

    金安安没说话,她看着她,目光里却在说怎么可能不丢人呢?

    她怀孕了,不是像别的妈妈那样。她蠢到被人迷女干,醒来却丝毫不察。那个男人一定会觉得高兴,为她的傻,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你还小……你还有未来……”

    舟娇喃喃说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安抚地触碰她的发顶,拍她的背,柔声说“没关系的,姐姐、姐姐可以帮你。”

    金安安发出一声很悲伤的低鸣。

    好像什么年幼兽类在面临危险来时,呼唤母亲、惊恐而慌张的叫声。

    她的眼泪沾湿她的胸襟,这个年轻的孩子哽咽地说“姐姐,我很笨,那天我一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活该、活该丢人……”

    她的怯弱、她的自卑、她为自己的蠢笨而日夜难以入眠,她瘦得抱起来像是一只小小的鸟儿。

    她难以释怀,只消想想,就会泪盈于眶,哽咽不止。她在后来的一生里都在为十多岁的错误而感到痛苦。

    舟娇没有再说话,她知道什么话语都安慰不了她,她脆弱得再用力拥紧就要碎掉。

    她只伸出手,温柔而耐心地抚摸她的发顶。

    林奇在金安安第一次来诊所时留下过她的照片。实在是她长得对某个大主顾的胃口——白肤圆眼,年龄还小,带着男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天真的气质。

    那个客户曾经说过,他最喜欢这样的类型。

    林奇看到金安安后,调了监控录像,留了有她清晰正脸的照片,本想着她第二次来诊所时,再拍张清晰照,发给客户,看看是否满意。

    可惜金安安不打算再来。

    他懊悔极了,某天深夜,整理客户资料时,又一次看到金安安的照片,这次他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这照片发给客户。

    客户第二天给了回复“可以。”

    林奇心中大喜,可又瞬间低落。

    发给客户这样一段话“这位是我挑了很久看中的,样貌很符合您的要求,只可惜她好像不打算再来诊所做手术。”

    “哦对了,她今年十六岁,怀孕大概有十周。”

    年龄更是客户满意的一点。

    客户发来“我不喜欢死过人的房子,要是能谈下这个,给你这个数。”

    数字很大,大到林奇蠢蠢欲动。

    他心跳如鼓,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来,回复客户“好,我尽力去商量。”

    林奇做代孕生意,其实还暗藏嫖女支生意。做代孕的,若是夫妻做试管婴儿,那么孕母只要身体健康、不易产生事后纠纷即可。但他做的生意不同寻常,一般是给客户寻找样貌美丽的孕母,最好是易于受孕,与客户一夜风流后能怀上孩子的……才是他做的生意。

    林奇又看了一次那数字。

    他再度拨打金安安的电话,这次,他说,能给金安安一次免费体检的机会——如果她愿意来的话。

    ……

    “你想要打掉孩子对吗?”

    金安安很认真很安静地点头。

    “打掉孩子以后呢?”

    “……我想报警。”

    “那我想,你需要先报警,让警察叔叔跟进流程,留下流产后的胚胎,等找到那个男人后,做鉴定。”

    “我不太懂这些……”她很局促。

    “没事,我会帮你的。”

    舟娇耐心地对她说,笑着,眼神温柔。

    金安安抿着嘴角,点了点头,眼泪几乎要掉下来“谢谢你。”

    “还是不愿意告诉你姑姑吗?”

    金安安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她很低落,“我很怕,而且我才和姑姑住了几个月,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我丢人。”

    “但是报警以后,警察会告诉你家大人的,毕竟你还没满十八岁,对不对?”

    舟娇知道她必须得告诉她的姑母,不然后续由警察告知大人,情况并不会好到哪去。

    金安安吸了口气,她胸膛起伏,忍了一会,眼泪还是在掉,她伸手擦掉,小声说“好,我、今天回去就和姑姑说。”

    “……我希望她不要生气。”

    走以前,她还在喃喃,害怕得差点趔趄摔了。

    舟娇看到时,心脏都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好在女孩扶稳墙壁,没真正摔了。

    她这才放松下来。

    ……

    走以前金安安害怕到浑身冷汗,等到家,在等待姑母回来的途中,她好几次都想不说了,她好想逃走。

    但她努力忍下来,用力摁着两条大腿,坐在椅子上,不让自己做出任何退缩的动作。

    舟娇和她说了很多,她讲了报警要怎么做,如果流产的话需要家人的签字——作为无父无母的未成年人,她必须让姑母知道这件事。

    舟娇固然可以替她签字,可签了流产手术的单子以后,还有报警的事。她就没有资格以她的家人身份来帮助她。

    金安安是听她说完这些后,才下定决心,要告诉姑母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金安安是带着姑母一起来见舟娇的。

    姑母眼眶红的,金安安也是。

    她脸色很苍白,看到舟娇时,忍不住想要擦眼泪,又挤出一点笑容来。

    “姐姐……我和姑姑说了。”

    金姑母是个颇胖的女人,常年在后厨工作,她身上好像总带着菜油味道,看起来不那么体面。

    她看到舟娇时,为她的美貌惊了一刻,旋后又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姑娘,谢谢你,我家安安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安安很可爱。”

    舟娇看出金姑母的心不在焉,索性直接步入主题“要现在报警吗?”

    金姑母顿了顿,望了一眼苍白脸色的金安安,语气很坚决“当然要报警。”

    她语气中有悔意“我真是不够称职,明知道我妈从我哥我嫂走了以后就没神儿管丫头,一点事都不会教,却还是没想过把安安领在身边……”她说着说着又哽咽了,“我哥我嫂要恨死我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太坏了,丫头被欺负了我都不知道……”

    金安安急急说“姑姑、姑姑不关你的事,是我很笨,我太笨了……”

    她咬着嘴唇,急迫而谦卑地“我太丢人了……”

    金姑母含着泪看她,厚掌握住她细细的手腕,重重吸了一下鼻子“丢什么人。你奶没教你,我没教你,是我们俩的错,关你什么事?”

    “要说丢人,也是那个男的丢人,他做了坏事。”

    金安安压抑着喉中的哽咽,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浓黑的眉毛、圆圆的泪眼,白皙的肤色,再有这花儿一样的年龄……她若是出生在大城市里,有着良好的家世,一定会是很受男孩子喜欢的女孩。

    漂亮、动人。

    舟娇看着她们,说“我有认识的朋友,能帮忙,报警时候都不要怕,安安,把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都说得清清楚楚。”

    金安安看她,咬着嘴唇点头。

    “等一会笔录做完,我带你去医院体检一下。”

    “约好手术时间,警察陪我们去医院做手术。”

    她安排得清清楚楚,金姑母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舟娇又告诉她,她选的医院是哪一家。

    体检的价格也不菲,姑母听到价格后愣了一下,却还是坚决点头“安安给我说,她差点要去诊所里做手术,被我骂了一顿。”

    “就是我年轻时生我儿子,我那前夫再不靠谱,也带我去了三甲医院剖腹产……”

    “这种小诊所,平时看看感冒还行,做手术不行。”

    她的态度也很安人心。

    舟娇能看出来,金安安因为身边有金姑母在,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下午,警局派了人来。

    做了相关工作后,金安安和女警说话间隔,她的手机响了。

    金姑母今天请了一天假,一直陪着金安安,握着她的手,女警问一些问题时,她就拍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紧张,好好说话。

    手机响了,金安安和女警说话被打断。她很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来,接起,正是林奇的电话。

    她嗯嗯啊啊一会,因为场所不合适,只随便敷衍几句。

    挂了电话,茫然抬头,对舟娇说“姐姐,那个诊所说可以给我免费体检一次……”

    舟娇“……”

    她勉强提起一丝笑意“你继续和警察姐姐说话,手机给姐姐,姐姐再打回去问问怎么回事。”

    金安安“啊,好的好的。”

    手机交给舟娇,密码也告诉她。

    她点开,往另外几个警员的方向走去。

    舟娇说有认识的人,是真的有认识的人。

    彭梁容身份认识了不少朋友,恰好有个朋友这两年调到这个市的公安厅里。她借着彭梁容身份,要来了点便利——走后门不好,但她在这里确实行事不方便,再加上记挂着林奇以及那代孕生意链的事,她不得不让朋友帮忙瞒下一些事。

    金安安报案这件事目前只有几个核心警员才知道,档案什么也都加密处理。

    她担心的是林奇死心不改,通过种种渠道拉金安安下水。

    事实证明,她确实想对了,林奇真就是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来软的手段不行,又来了硬手段。

    在金安安拒绝了免费体检后,舟娇带她去三甲医院做了全面体检,约了一周多后的手术时间。

    这一周里,林奇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要到了金安安的资料,得知她曾经预约过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这是蛮早以前的事,就在舟娇“危言耸听”说人流手术好可怕,千万不能去三无小诊所时,那时候舟娇还没有撞破那个电话,“还不算知道”金安安怀孕的事。

    后来这次舟娇带她去三甲医院体检,用的是舟娇的名义。

    舟娇很警惕,她总觉得林奇不会放弃,后来证明果然如此。

    林奇和他的客户大概是很满意金安安——虽然舟娇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就盯紧了金安安的存在,她还这样小,未成年,除了皮相确实漂亮可爱外,还有什么很适合做代孕生意的特征吗?

    甚至此时她根本没在城阳诊所里体检过,没被体检查出有“极其容易受孕”的体质。

    林奇也压根不知道她有这个堪称“绝世孕母”属性的特殊之处。

    前一天做了体检报告,第二天才拿到。

    于是金安安一行人,第二天又来了医院。

    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看过金安安的体检报告单,说了一串很难懂的专业术语,告诉金安安,以后要是有性生活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你还小,要好好保护自己。”

    女警员是便衣来的,提前和医生说了金安安的事,医生也很怜惜她。

    看过她的体检报告,嘱咐她在这些天里好好补充营养,再上手术台。

    末了,金安安被金姑母领出去休息,房间里只剩下女警员和舟娇。

    医生听女警员说过,一周多后的手术,警方需要留下手术后的部分胚胎组织,以便后续案情所需。

    她是个很和蔼的老医生,承诺自己会保密后,听女警员三言两语说了发生在金安安身上的事,叹息道“怎么能一点生理知识都不知道呢?”

    女警员说“教育还不够……”

    都是女人,遭遇了这种事,只有叹息与心痛。

    女警员今年也才工作三年,二十多岁的姑娘,想着金安安那张稚嫩的脸就觉得心酸。

    舟娇低头给女警员的上司发消息。

    “现在还没查出来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听市立第一医院的妇产科主任说,有人拿钱想查金安安有没有在医院里体检,以及预约手术。”

    舟娇带金安安来的是人民医院,市立第一医院也是这里有名的三甲,当初金安安在微信公众号里约号就是约了第一医院。

    只是她后来没去。

    就在要去的前夕,她怀孕的事被舟娇知道了。此后,她就被领到这家医院来了。

    舟娇沉吟一会,回复他“下周人流手术,用我的名义做。”

    “???”

    “我知道的消息是,林奇和那个客户,希望代孕的孕母没有流过产。”

    “如果安安手术的消息被知道后,兴许他们就放弃了。”

    警员“……”

    “这对你不太好吧?”

    “这种手术都有记录的,要查出来对你名声也不好,何况我听金安安说,你好像也怀孕了?”舟娇看到这句话,猛然想起了什么,她锁紧眉头,发过去一句话,答非所问“这两个案子能瞒得住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想查,会不会被查出来?”

    警员很谨慎,“目前只有几个警员知道这两件案情,厅里让我们守口如瓶。”

    “因为目前还没联网信息,所以只有我们知道。”

    “等联网信息,案子结束,才会正式公布。没有联网以前,除了公安体系里的几个人能查得到,其他体系的都查不到。”

    舟娇“好的。”她本意想防备着林奇背后的客户——在金安安的人生剧本里,那个客户确实有钱有权,她生的小儿子在后来继承了他父亲的财产,年纪轻轻就是全国有名的豪富。

    她口中所说的两个案子,一个是金安安被□□,一个则是林奇背后的生意链。

    在林奇打电话来,拐弯抹角给她“送”免费体检机会后,她找了局里的警员,告知了她目前所知的消息。局里对这件事很重视。

    警员又和她聊了一会,想起什么似的追问“真的要以你的名义?”

    “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舟娇意识到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崽子”,这个谎言暂时不好戳穿,她平静地回复“没事,我不在乎这个。”

    十日后。

    金安安做了人流手术。

    以舟娇的名义。

    金安安则成了舟娇的护工,也就是“小保姆”。

    出院的时候,金安安依旧体虚,她看似扶着舟娇,其实浑身力气都撑在舟娇上。

    舟娇也做了乔装,苍白双唇,低垂眼睫,看起来真的像个元气大伤、做小月子的女人。

    ……

    在霍峻恪得到的消息里,她俨然已成,怀孕三月却做了人流手术,出医院大门时,需要搀扶着小保姆才能站稳的可怜女人。

    他的信息链里,本该能够收到这件事的前后始末,却因为此前有彭梁容·娇打招呼,朋友将这两个案子记挂在心,没有透露,再加上信息未曾联网的缘故在……

    一向对万事胸有定见的霍峻恪,吃了消息不通畅的亏。

    他以为,舟娇真的怀孕,真的流产。

    也真的以为,流掉的孩子,是昭擎的。

    至于为什么不觉得是其他男人的,首先排除掉彭梁容,他内心已经将他们二人的关系定为“亲人”,自然不会有悖人伦、丧心病狂地觉得他们俩孕育过孩子。而其他人,什么前男友慕峻——他这两年和舟娇几乎没什么联络,真就分手后做了普通朋友,再有舟娇四处旅游的缘故,他们很少有碰面机会。至少,三个月前,他们未曾见面过。

    除却慕峻此人外,其余人更不是霍峻恪所考虑的,他脑中只能想到一个念头——

    她可是龙的女人,怎么有人胆敢玷污?

    这孩子,这个流产掉的胚胎,一定是昭擎的没错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霍峻恪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察觉舟娇怀孕。

    倘若他发现,便能够在舟娇做手术前劝下,毕竟他是真的很好奇昭擎和她能生下什么样的孩子。

    一个非人,一个——应该是普通人,孕育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

    他当天晚上做了梦,梦中,有一只头生嫩角的小白龙绕在大龙头顶上,小鹿鸣叫一样,啾啾喊着。

    大龙有着金眸,温存而柔和地在云中盘旋。

    小龙在它的头顶,打着瞌睡,水汪汪的眼,长长的睫毛……

    就像是什么3d动画片那样,梦境栩栩如生,以至于醒来以后,霍峻恪看了通讯录里昭擎的电话号码好久,小心翼翼地发了一个消息过去。

    “先生,近日可好?”

    正在工作室忙着看今年收入的彭梁容听到手机响,抓起来看了一眼,是“昭擎”的消息。

    他还在烦恼着荣诚今年的商业活动安排得不够合理,皱着眉头回了两个字。

    “不好。”

    啪地一下关掉手机。继续忙工作。

    收到消息的霍峻恪“……”

    知道自己的亲亲老婆把娃娃给堕了,确实是不太好。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死死皱眉,好久,回复彭梁容“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

    意思是,没关系,还可以继续加油努力……

    听说龙的繁衍能力很强,说不准,下一次就又怀上了呢?

    当然,这句话没敢发给他。

    霍峻恪心虚地闭了闭目,过了半晌才看到昭擎回复他。

    一个圆圆的,中空的。

    “。”

    霍峻恪“……!!!”

    他承认!他有点慌了!

    金安安流产以后,关于她的案子也渐渐有了眉目。

    但这回,命运真的像是开玩笑一样——金安安和金姑母在得到警员的消息后,都愣住了。

    女警员告诉她,强女干她的青年在她离开乡下,到城里没多久,也想到城里来,本是寻了金姑母的住址,大意是想来继续占金安安的便宜,做些犯罪的事。可惜还没找到地儿,就因意外被车撞死了。

    青年来城里是孤身一人,被撞死时是深夜,道路周围没有监控录像,那个撞死他的司机慌忙逃路,肇事逃逸以前还掏走他的钱包——应该有的证件也被拿走。

    因为撞得面目全非,进行信息比对时查不到信息。

    青年本是二流子,家人早已经习惯他三两年去外地不归家的日子,也没将他的失踪当回事。

    因此,这个被车撞死的人,信息全无,没有家人认领。警局按照当地流浪汉意外死亡的流程,准备将遗体保存半年,无人认领后便送到殡仪馆焚烧。

    也亏得金安安流产时的部分胚胎组织信息得出,与信息网进行比对,才能得到这个消息。

    女警员说完这些后,看到金安安一下子哭出来。

    她也心酸,又觉那青年可恨,活该,伸手搂住她,轻声哄她“没事了,没事了,那个坏人已经死了。”

    金安安嚎啕大哭,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瞬间什么着地,又好像重新飘起来似的。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能精准地、完美地说出当时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她恨青年的恶行,想让法律制裁他,却又知道法律不可能判他死刑,在没得到消息以前,她恨他入骨,祈求抓到他后能判到最高刑期。

    而警员告诉她,他死了。

    死在一场车祸里。

    没人为他做赔偿,他的家人只以为他又去哪个地方打着零工,赚着三两钱,过着二流子的生活。当然,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兴许十多年后,杳无音讯的他会被家人以为是真的死了——可他没有坟地,骨灰只会被放在城市里的殡仪馆里,和其他无名骨灰盒常伴。再过些年,依旧无人认领的,就会被政府集体回收,处理掉。

    他做了坏事,得到了报应。

    多年以后,那个肇事司机也没有被抓捕。

    就好像,上天专门为她报了仇一样。

    天时地利人和。

    那一场车祸,对于她而言,像是一场正义降临。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

    金安安在那一刻,饱含着恨意因这荒诞的死亡而稍有褪去。她哭着,听到姑母哀伤地说“安安,许是你爸爸妈妈保佑你呢。”

    她泪眼看去。

    姑母忍着泪意说“你爸妈当年也是出车祸走的……”

    女警员没听到这句话,她叹息声道“也是巧合,那人被撞死没两天,市政装监控就到那条路了,如果他晚几天被撞死,现在肇事司机也就被抓到了。”

    警员可惜另一个肇事者没能被逮捕,而心怀恨意的金安安却在这一刻鼓动着心中最大的恶意,她想,最好是不要查到是哪一个司机撞死的人。

    这样的坏人,不该有人赔偿他的死亡。

    他的死,不值一文。

    ……

    金安安的案子结束后,她慢慢休养着自己的身体。金姑母也特意请了一段时间假,在舟娇的劝说下,也去医院做了个体检。

    体检出来的结果不好——肺癌早期,好在肺癌的病灶比较小,小于三公分,肿块浸润不是很强。医生告诉她,手术切除之后,可以达到治愈,五年生存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知道消息时,金姑母整个人都愣了,哪怕医生一直说,早期好治疗,只要做手术,后续好好休养,就和普通人一样。

    还好查出来是早期,手术费用虽然也有十多万,但到底还是能够支付得起。

    她的前夫带了五万块,给她做手术,她儿子也来看望她。

    金安安做了人流手术后的四个月,金姑母做了手术。

    术后很成功,她休养了半年多,瘦削了很多,期间,一直是金安安照顾她。前夫有时候也带着儿子来看看她。

    金家的生活,在金安安做了人流手术、金姑母做了手术后,慢慢地好转起来——虽然家里没有余钱,甚至还欠了点债,但好在两人都齐全,不至于人丁零星。

    而在金安安做了手术后的两个月时间里,舟娇一直留在这个城市里。

    她让金安安换了个手机号码——警员将金安安原来的号码要走了,以便林奇案件的后续调查。

    林奇在前几个月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他是医生,很了解一些人怀孕前五六个月,肚子还有可能是平平的,因此不觉得金安安平时出入瘦削的身材有什么不对劲。

    他依旧做着想让金安安做代孕生意的主意。

    在有意将金姑母得重病的消息泄露给他后,林奇一下子兴奋起来。

    他得到的消息,是金姑母身上无闲钱治病,金安安又孤身一人,没有赚钱能力,金姑母的前夫更是绝情,只拿了两万元便打发了前妻……

    他终于忍不住,头一次失了警惕,发了关于代孕生意的消息给金安安。

    可惜他那时候并不知道,金安安的手机已经交给了警员。平日里他一打电话来,是由金安安接通外放,警员教她如何说话的。

    许是客户给的金额实在过分诱人,林奇失去警惕后,步步跌入警员的陷阱。

    最终,在金姑母做手术的前一个月,他和他的诊所,一个被抓,一个被查封。

    在被抓后,林奇才知道金安安早就流产,也早就不符合客户的孕母标准。

    他得知这个消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后来,知道没人能捞他出来,心如死灰,试图做举报者,检举他所知道其他做这桩生意的人。

    两年后,金安安在听手工老师的课时,听到走廊上传来了一道女声“哇靠,我们这居然有医生做代孕生意?!”

    “新闻上怎么说?”另一道女声询问。

    “说是这个医生被判了好多年……罪有应得,做代孕生意的都不得好死!吗的!”

    女孩们义愤填膺地大骂起来。

    金安安走了神,她在上完手工老师的课后,掏出手机搜索相关信息。

    然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新闻稿里,将市里警员花费数年功夫,从下至上捋清代孕链的成果细细写来,其中还提及到了某个化名女士。

    文中这样说,这位女士曾被林奇以各种手段诱引做代孕……后来与警方的合作下,将林奇一步步推进法律的桎梏。

    她抿嘴笑了一下。

    老师还在收拾手工品,看到她在门口,笑着说“安安,回去记得做客人要的东西,他们都很喜欢你做的手工!”

    她弯眼睛,点头答好。

    老师收拾好东西要走以前,“今天的作业也很漂亮,我发了半成品到朋友圈里,又有人想预订了。”

    兴许是老天爷看不惯她的蠢笨,给了她蠢蠢的智商、刻薄的天真,不善厨艺的笨拙,又给了她在工艺品上的灵活。

    如今,十八岁的金安安,靠着做工艺品,也能赚一些钱了。

    姑母早已经不在餐厅上班,而是选择开了一家小店——她做过手术,不能常站干活,一天只开张七八个小时。但她厨艺很好,有街坊送了孩子来学艺,一年交了几万元,学徒还在店里打杂帮忙。

    现在看看,她们的生活都还不错。

    姑母的前夫没有和她复合,他还是单身汉,带着个儿子生活,之前体恤姑母动手术家底掏空,便不让她再付儿子的生活费。

    直到今年,姑母赚了钱,还了他五万元后,看她确实过得不错,才收了她拿给儿子的生活费。

    金安安走出门,她望了望天,看到了明朗的天空,圆圆的、亮亮的大太阳挂着。

    是春天,可是天气很好。

    她依稀想起两年前,那个春天。

    她遇到了一个心地比谁都商量的漂亮女郎,她拉着她的手,领她走出绝境,让她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按正常来说,那个漂亮大姐姐的小孩应该也有一岁多了吧?

    金安安从舟娇离开这个城市后就再没见过她,虽然加了她的联络号,可她的朋友圈近年来也少发消息……

    她还是有点胆小,所以从来没有私聊过她,只敢给她的朋友圈点点赞。

    不知道是不是舟娇不喜欢大肆宣传自己的生活,她的朋友圈里没有任何一张孩子的照片。

    金安安犹豫了很久,思前想后,时隔一年多,在聊天框里发了一串话给她。

    “姐姐,我一直都没问,你的宝宝怎么样了?”

    她敏感,总觉得她的朋友圈里没有过小孩的相片……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孩子……

    她发了消息以后,又慌里慌张地咬指甲,焦虑极了。盯着手机想,她的措辞是不是太过生硬了,这样是不是显得很没礼貌……

    虚汗一层层发出来,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好久,也许没有好久,只是金安安以为的好久。

    一条消息弹出来。

    舟娇回复。

    “宝宝没有了。”是一直以来就没有过。

    想着不能让小姑娘伤心,舟娇又加了一句“兴许以后还会有呢。”

    她带了一个笑脸。

    金安安果真多愁善感,眼泪唰的掉下来了。

    她强忍着哽咽,问她“是生病没了的吗?”

    “……”正身处另一个城市的舟娇。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身边正是穿着黑袍脸色冷酷的昭擎·娇。

    询问另一个自己的意见“怎么回复,才不伤小孩子的心呢?”

    两个自己,集思广益(其实并没有),想了想,昭擎·娇拿过手机,慢吞吞地敲字。

    “是他来的时机不太合适。”

    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足够让小姑娘不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兴许就要让舟娇伤心了。

    果然,金安安不再问了。

    而善良的金安安在数月后,送了一个很可爱的福娃摆件,福娃可爱,憨态可掬,是个漂亮娃娃。

    对舟娇曾怀孕又流产事件深信不疑的霍峻恪,在代孕事件查明后,特意又要过资料,进行了细细比对。

    两年后的查明,其中资料分明清楚,由于舟娇一直以来都在警员以及金安安等人面前说自己有孕,霍峻恪便更深信不疑,舟娇一定是怀过孕的!

    只是可能,她流产的时间并不是他当时看到的时候,也许更早,也许更晚——资料里没有写明,只写了金安安的流产时间。

    毕竟,两个案子里,舟娇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并不占什么分量,警厅的资料自然不会专门誊写到她。

    而有舟娇在金安安等人面前的欺骗,再有这两年并未生育的证明。

    霍峻恪于两年以后,长叹一声,心说,虽然但是,两年时间也应该够舟娇休养好身体……

    他竟莫名期待,苍蝇搓手,希望着未来能听到舟娇身怀的喜讯。

    毕竟——

    龙和人的孩子,是世界绝无仅有的存在。

    他亦是凡人,心存好奇,渴望见到也许此生都无法亲眼所见的——

    小龙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

    接下来陆续更新番外。时间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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