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5)
你一样,抢救过来了。”
青年闭上眼, 他张了张口, 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是太疼了,他疲惫又痛苦地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在这样的痛意下,他慢慢又睡了下去。
病房外, 舟娇哭了有一阵子,她半蹲在地上,起来的时候血液供应不足,差点要摔倒。
彭长海扶住了她。
她哭得很安静,掌心湿漉漉的都是泪水,喉咙里冒出来的哽咽声也微弱到听不到。
彭长海:“没事,阿容已经抢救过来了,别哭了,医生说情况一好转,家属就能进去看望。”
舟娇缓慢地点头。
她很难描述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插着许多仪器,一副几乎要死的样子。
苍白、病弱。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候,以用了许多年的青年模样,展示在她面前——从未有的脆弱时刻。
没有人会有她这样的际遇,以局外人的目光,亲眼看着自己的身躯躺在雪白病床上,胸膛微弱起伏。她安静地想,真的再也没有人会有这样的……
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崩溃。
她和兄长、嫂子熬到了四点。
医生匆匆走进,进去以前说是收到了身体检测苏醒的消息。
他进去,舟娇想跟着看两眼,但被另外的护士拦下了,护士和颜悦色:“让他好好休息吧。”舟娇只能止住了脚步,她和彭长云、彭长海一样,默默看着门。
彭梁容的伤主要是在脑部和胸口,车辆撞击时,安全气囊弹出救了他们一命。
但额头还是狠狠撞上硬物,医生说如果再赚得严重些就要脑内淤血,那就更严重了。胸口肋骨骨折了两根——祝恒和他的情况差不多,两人都是在死神跟前走过一遭。
手术期间,打了麻药,后续推进病房,输液消炎。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生出来时问:“病人是不是麻药耐受体质?”
彭长云严肃摇头:“我们也不清楚,以前没有动过手术。”
医生皱眉:“另一位病人刚才也短暂醒过来一阵子,问他有没有知觉,他说没有,但我刚才问彭梁容,他说自己很疼。”
“那怎么办?”
彭长海紧张起来。他几乎站不住,很想从医生口里得到更多的办法,急得像是热锅上打转的蚂蚁。
“需要再打一些止痛药吗?”
医生道:“止痛药几乎都有成瘾性,最好别用。”
他又接着道:“病人也说能熬得了,再看看吧,等他实在熬不住了再开一些止痛药。”
既然这样说,也别无办法。
舟娇站在医院走廊,听到虚空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别担心,没什么事的。”
她抿紧嘴角。虚空声音叹了口气,“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她慢慢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虚无茫然,看着墙壁上的医护标识。
彭长海把宾馆房卡递给她:“去睡一觉吧,你来得这么辛苦,我们在这里熬着陪就好。”
林倩也被彭长云劝回去了。
走廊上只有舟娇、彭长云、彭长海三人。祝恒的未婚妻曾翘一直心神不定,最后是祝恒的父母来换班把人硬拉到宾馆,要她去睡。因着祝恒父母不好在公共场合出现,他们找了医院里的朋友给开了间这层楼的办公室,暂时先待着,只预备有事时能找到人。
彭长云和彭长海是决计不愿意离开医院的,他们凭着自己年轻力壮,让爸妈睡到早上六七点再来换班。
舟娇缓慢地眨眼,她摇了摇头,又哑声说:“我去找医生要个毯子,就在椅子上眯一会。”
彭长海说了好久,她也不愿意走。最后,两个大男人总也不能强硬要她走,只能看着她要来一条医院病房标配毯子,默默地、安静地靠在墙壁上,盖着毯子,闭着眼。
其实闭着眼也没有很安宁地入睡,她的耳边总环绕着车与车碰击,钢铁瘪下,人体撕裂的声音——舟娇明白这是幻觉,但此时此刻,她挣脱不出。
明明已经有一两小时没有落泪。她抵着墙壁,闭着眼,眼角又湿润。
……
真正能进病房探望时,是车祸发生第二天的下午五点。
父母已经在彭梁容面前落了很多泪,一向是铁人般的父亲也忍不住眼眶通红,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安抚着拍拍裴晓的肩膀,劝她少哭些,别惹孩子伤心。
两个兄长,一个去找交警要资料,还在回来的路上,一个去公司处理事务——事发突然,然而公务上的事还是得处理,家里的几口人都在忙着彭梁容的事,彭长云得担起长子、长兄的责任,把公司该处理的事都去做了。
彭梁容摘了呼吸机,他的脸色很苍白,一双总是明亮的桃花眼此时也失去光彩,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话,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舟娇身上。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是他先抿着嘴角笑了一下,很微小的弧度,一下子招得裴晓落下眼泪。
他轻声问:“舟娇怎么来了?”
彭守礼道:“昨天你出事,她买了机票来看你。”
他也看向舟娇,和善地问:“孩子,你怎么知道阿容出事的?”这事他们最初就没有告诉其余人,除了自己家的几口外,也只和林倩家的父母提了下,但林倩的父母也没有把这事乱传。这就是他们几人一直好奇的事了,没有消息渠道,她怎么会知道彭梁容出事,又买了机票来京城?
舟娇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她轻声说:“心有灵犀。”
这句话再怎么轻微,也足够让病房里的人听到,裴晓震惊地看了过去,她脸上带着的表情足以说明这句话给她多大震撼。
舟娇面无表情——或者说,她自己都没有准备好任何该有的表情,说道:“他出车祸的时候,我感觉哪里不对劲,一下子疼昏过去。”
“醒来时候已经很迟了,大概得有晚上十点多,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猜到是他出事了。”
彭守礼久久没说话。
他说:“孩子,你知道你这话……”
“嗯,我知道,听起来很不可信,也很玄幻。”
舟娇没有太多心思说“假话”“谎话”,她将自己当时遭遇的事说给他们听,紧接着走近几步,想碰碰彭梁容的手。
彭梁容却惊人地退却,他眼神很亮,像是有一团火似的,拒绝着她此时的靠近。
裴晓觉得这两人的举动很奇怪,她道:“阿容,怎么了?”
舟娇:“阿姨,我能碰碰梁容吗?”
“没有接触到他的体温,我总不安心。”
裴晓看出彭梁容的拒绝,她觉得很茫然:“当然、当然可以,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舟娇伸出手。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被她轻轻掀开被子。
指节处的擦伤,手腕的破皮,露出的粉色皮肉。
她忍住全部情绪,试图碰碰另一个自己,以此感知所有——一切的一切,发生在车祸前后。
包括车祸起时的惊恐,发生时的疼痛,之后的意识浑浊。
他又躲了一下。
可到底没躲过,她握住了他的手,温热娇嫩的手心碰到他冰冷粗糙的手心。她安安静静地,没哭没作声。她低着头,慢慢垂下了自己的头,将额靠在了他的脸边,手紧紧不放开。
若是从前,裴晓看到这一幕,恐怕要大叫,我儿和娇娇是真的!
但她今天喉咙翻滚着哽咽,久久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四月能完结这本文吧。预计正文章节在200章上下浮动(应该只会比200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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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没更新QxQ,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还会再更新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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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容容不给碰?因为太疼了。感谢在2020-03-20 04:23:16~2020-03-23 03: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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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重合
霍峻恪知道彭梁容遭遇车祸的消息, 自己先给吓了一跳,心慌意乱。
几个小时后, 得到顺利出手术室的消息,他才算松了口气。
为表忠心耿耿,他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便给昭擎发了消息。
内容很简单,用词恭敬小心, 说明了事故发生地点, 现在位于的医院,负责救治他的主治医生外加麻醉师等等名单。
他发完消息, 却迟迟没有得到昭擎的回复。从手下那里又得知,医院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人士, 就像是昭擎根本没有看到这则消息那样。
直到第二天,霍峻恪才收到了迟到近二十多个小时的消息。
单字一个“嗯”。
连符号都没有,看起来十分不寻常, 因为霍峻恪总觉得昭擎有轻微强迫症,从过往的消息记录来看,就算是起初不大熟悉如何使用智能手机的输入法,回答时吝啬只用几个字,但符号是绝对不会丢的。
想当初, 他还被他用符号“恐吓”了一波。
他看着那个“嗯”字, 远看形状是“口”“恩”,近看念拼音是“en”。
清清淡淡、冷冷静静,一点看不出情绪波动的字眼。
霍峻恪想,对于昭擎来说, 这字就相当于万能句式,什么情况都能用上。细数从前的聊天记录,检索“嗯”字,全是他发来的,次数多达几十次。
没有一次是他发过去的——显而易见,他又不是疯了,“嗯”这个字他和别人聊天时能够自如使用,可面对昭擎,也总要再多一字,来个“嗯嗯”恰当合适。
“嗯”这字,他收到后,又试探着问了昭擎一句:“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您说,我都尽力帮您做到。”
昭擎还是很久没有回答。
霍峻恪等了很久,这个问句止于此,他和他的对话在这日开启了空白期。
==
舟娇在D市公寓昏迷时,霍峻恪发来消息告诉“昭擎”,彭梁容出事了。
因为平日里,两个娇是随机拥有着其余马甲的手机,在D市公寓里的娇,身边只有两部马甲的手机:钟瑠秀、慕峻。
就是那样恰巧,彭梁容·娇早晨离家时,拿的是“昭擎”的手机。
于是长时间没能回复霍峻恪,直到彭梁容的病房被允许家属进入,舟娇趁着父母不注意时,打开了手机,扫了一下消息通知,脸色平静地回了这个字。
她把手机关掉。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看着另一个自己。
清俊的脸,睫毛浓长,他呼吸很沉,睡觉时极其不安稳,眉头总是抽搐着,颊腮轻微咬紧,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她伸手,摸他的眉,把紧皱成一团揉散。
裴晓陪床,看着她这幅样子,也不忍极了。
“娇娇,你来京城,家里要是有事可怎么办啊?”
她指的是工作上的事,舟娇回她:“没关系,我把最近的工作全部推掉了。”
她声音轻柔,杏眼又圆又大,在下午她摸彭梁容手,额头触碰他脸颊时,再抬起头时,眼中含着非常难懂的深意。
裴晓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亲身遭受了和彭梁容一样的痛苦。那时候她抿着嘴,眼睫颤动,瞳中有水意闪烁,她握着彭梁容的手,后来是她犹有意识,慢慢松开他的手。这才回过神来,又怔怔地眨动眼皮,安静地掉了眼泪。
裴晓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为彭梁容伤心,也为舟娇伤心。
此时说话间,舟娇的音调很低,怕吵醒才睡下没多久的彭梁容,裴晓也轻声细语,削了一个苹果给她,“乖,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对不对?快吃了。”
舟娇冲她笑了一下,说好,抱着苹果小口小口地啃。
她的身体一样疲惫,比起至少睡过几小时的父母,她从昨天起就一直待在医院里。
睡眠总是不充分的,更遑论又接收了所有的记忆,她的脑袋里萦绕着车祸当时的画面,只消想想心脏就在抽疼。她终于能够确切、脚落在实地般,感慨一声,原来差点死掉是这样的感受啊。
在意识独立时,病床上的娇不愿意让她触碰,因为那样太疼了。
在意识融合时,她犹记得要让自己保持健康心态,不可太过沉溺恐惧,于是相触,也会压抑住两具身体天生的吸引,慢慢松开。
可松开,又后悔,觉得应该要设身处地,同时感受到另一具身体正在遭遇的疼痛才好。
这些都是不能够和别人说的话,她自己在脑子里转了好多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崩溃。她知道这很正常,遭遇到重大事故的伤患很容易因此产生心理疾病,她也明白躺在病床上的另一个娇也在感知着这样的痛苦。
舟娇决定,如果再不能处理好这样的情绪,她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另一个娇负责。在身体剧痛的同时,还要遭受着心灵的创伤,这未免不太公平。所以她决定,再不好起来,她就要以“健全人”的身份去见见心理医生。
这都是后话,她此时先将苹果吃完,吃饱后,又伸手摸摸彭梁容的手背,想着把甜甜滋味送到梦里才好。
裴晓就看着她,一会摸摸彭梁容,一会在病床前看着病历单,有时候叹气,有时候打开手机检索,又一会出门接电话,回来和她低语关于麻药耐受体质的事。
刀口很疼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医生建议不要多打止痛药,裴晓虽然心疼儿子,但也知道止痛药打多了不好。
圈子里前些年有个重伤的年轻人,也是出过车祸,因着体质弱,刀口恢复不好,疼了很久,他在家里受宠爱,一呼疼,家人便求着医生给他打止痛药。
本来刀口恢复好了倒也没事,以后健健康康再不打止痛药便是了,就算是有后遗症,他们家人也确信自己能用钱和现代医学解决掉。
原本是这样,可谁也没能料到年轻人后来患癌,做化疗做到痛不欲生,此时再怎样高级副作用少的止痛药也没用——早早就因着开刀常用,硬是让他生出抗药性。越打效果越弱,最后是哭爹喊娘,用了实验室刚出还没正式上市的药物才扛过去。
裴晓知道的也不多,因着小儿子这次车祸,还特意去问了自己的几个朋友,有了解这事的,就给她说了说。
最后道:“总之是遵医嘱来,医生什么时候给打止痛药就给,太疼了就多打一两次,再多真的要考虑下。”
今天医生说,如果能熬得了,晚上八点才打。
彭梁容同意了。他努力闭着眼,倒也睡了下去。
舟娇想,她从来都是很容易因为疼痛哭的人,可经历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就坚强了好多。
大概是真的知道死亡每一刻都有可能降临,不因她是不是什么“世界主角”有所偏颇。
她口里还有苹果的甜味,裴晓又剥了荔枝,垒了一盘,晶莹剔透,像是小金字塔般。她温柔说:“再吃点荔枝,甜甜的。”
舟娇道:“阿姨你也吃。”她捏了一粒荔枝,递给她,她吃了,细细嚼后,才在这接近夜晚时分,问起了自己今天听到后心情异状的事。
“娇娇,你说你在阿容车祸的时候昏迷过去,是怎么个情况呢?”
舟娇触碰荔枝的手指轻轻一抖,她没有错过这情绪,裴晓还是很温柔,她看着她,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
眼波柔和,带着纯然的疑惑。
舟娇道:“我和梁容很有缘分,阿姨,这件事您也知道的,对吧?”
裴晓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曾经她还请她回过家,说过两个孩子与彭家的因缘。
她从那时候起,是真心将她当半个女儿疼的。
逢节假日,她总会像给三个儿子转零花钱那样给舟娇转一笔,要她吃好喝好,多买些漂亮首饰、漂亮衣服。
舟娇便道:“也许是因为这样,他一出事,我就能够感受到——至于其他原因,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垂下眼帘,声线温平,轻柔缓慢:“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一向最亲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们俩,很多地方都很像。”
裴晓微怔,她久久看着她,她被这些话击中了,以至于刹那间泪盈于眶。
“他一出事,我就很疼,看到他疼,我也好痛啊。”
她说完这句话,冲她勉强地笑了一下,抽了一张纸,替她擦掉眼泪,“……阿姨,别哭啦,再看就不漂亮了。”
和彭梁容在家里时,安慰她因什么事落泪一样的口吻。
语调上扬,带着好温柔的腔调,也是这样递来纸巾,亲手替她擦掉眼泪。
只是那时候,他说的是“妈妈”。
而她说的是“阿姨”。
但其实,并没有差太多。
==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联络不上昭擎的当下,霍峻恪只以为这是往常昭擎的基本操作。
毕竟是大佬一样的神秘人物,他踪迹不明,科技也无法探查到,他也没能有什么法子,只好作罢。
所以,他告知了彭梁容车祸的消息,得到了一个嗯,又问了一句是否需要他的帮助,他没有回复。这对话翻开来看,就是霍峻恪的“自作多情史”,一段对话中,话痨的永远只有他。
对方一问话,他总能及时回复。而反之并不亦然。
空白期足足有一周多,他在这一周时间里,听到了关于舟娇和彭梁容的很多说法。
其中最让他震惊的,莫过于舟娇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猜到彭梁容出事。
彭家人没瞒下这事,或者换种说法,是舟娇本人就没有瞒下来的意思。
不然她不会直接在医院里说出这话,也不会在其余亲友来看望彭梁容时,无意间问起舟娇来了多久,怎么来时,没有阻拦彭家人说出真相的意思。
他为这件事而久久凝神,脑中关于舟娇、彭梁容……还有目前呈现失踪状态的昭擎这三者的关系又在发酵出奇妙的故事线。
这一次,他的猜测居然和舟娇原定的剧本有了微妙的重合。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啊~卡得我四仰八叉,双jio直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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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姐弟
说起来,有件事挺好笑的。
霍峻恪一向觉得自己的脑洞比较大, 他虽然年近四十, 年龄挺大, 不是个有冲动的小年轻了,但在八卦这件事上却依旧有着非人的兴趣。
这脑洞大的毛病, 还是从认识昭擎开始。
从前他忙于公务, 从来不会抽空看什么剧, 如今他紧追潮流,跟着家里的一些年轻小辈看了些有趣好玩的剧。
大多是以玄幻为主题,期间出现些古代神兽等等,故事线缠绵悱恻。总之, 受众挺多,点播量也很高。
他看得多了,就更爱想七想八。关于昭擎的故事,在他脑中翻来覆去许多遍, 有时候他清晨醒来,回忆深夜梦境,会惊觉昨夜梦到了非常狗血的故事。
故事主角自然是昭擎。
……
霍峻恪亲自去医院看望彭梁容, 他到时, 病房里的护工正在清洁卫生,裴晓上午到了一趟,中午回家给彭梁容取衣服,约莫下午才来。
其他家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车祸的头几天, 都是一天来一趟,后来因为有太多事要处理,就变为两天来一次。
裴晓是每天都来的,早些年不插手公司里的事后,日子便很快活,专心做个富家太太。小儿子出事,她就没心思去美容院、逛商场,只想多待在孩子身边,多照顾照顾他。
病人需要专业护工来照料,她请了一名年纪挺大的阿姨来照顾彭梁容。阿姨做事很细心认真,人也挺好相处,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手术后,上厕所不太方便。
好在熬过前两天不能下地的尴尬,胸口做了外固定,还是能够下床走动的。后面几天彭梁容就算是再怎么难受也要下床爬到厕所里,来解决膀胱之急。
舟娇一直陪在身边,她订了医院附近的宾馆来住,有时候如果其他人不在,他又着急上厕所(因为肋骨断了的缘故,一抬手就疼),乘着没人看到,她就会帮自己的忙。
肋骨断了至少得卧床休息一个月。祝恒比他更惨一些,他轻微脑震荡,都已经车祸过去近一周了,还时不时想要呕吐。
一呕吐,就容易扯到胸口,一扯到胸口,断掉的肋骨就叫嚣着剧痛。
祝恒这日子也算过得死去活来。
两人受了这无妄之灾,所有的赔偿问题都是由家人去处理。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躺在床上,看手机、看书,再不然就是听点戏剧(祝恒他爸是多年戏剧迷,特意给两人带了小音箱,里头存了好多曲),硬是把彭梁容熏陶成了清心寡欲的病人。
有时候护士从门口经过,就会听到这个格外帅格外好看的病人正在听着戏曲,不自觉时还跟着唱出来。
她们都知道这号病人长得俊,家世好,有蠢蠢欲动的小护士想要靠近,却被他身边的“女友”存在给击退。
舟娇一天能有好几个小时陪在他床边,做了比护工还多的活。护士们不问就知道,这漂亮女郎肯定是帅帅病人的女朋友。
虽然如果她们真亲口来问,得到的答案不一定如此。
但表面看来,舟娇和彭梁容的关系根本就是亲近到一定程度的男女友才会做的事,就算再有心思的人也只好放下绯想,乖乖做自己的事去。
霍峻恪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单人病房里,舟娇在削芒果,切成小块,自己吃了两口,又拿勺子搁在碗里,示意青年自己拿。
彭梁容半坐起来,他不敢有太大动作,怕扯到伤口,小心翼翼地拿勺子舀着吃。
动作实在太慢,舟娇看不过去,直接把勺子拿了过来,一口一口喂他吃。
单看画面,是真的很美好,年轻漂亮的女郎手指纤长白皙,嘴角挂着轻微的笑意,给病床上的俊俏男人喂水果。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气氛却足够好。
霍峻恪敲了敲门,他们同时看过来,起初是惊讶,旋后是怀疑。
舟娇皱紧眉头,把最后一口喂到青年嘴里,她看着霍峻恪,起身,客客气气问:“霍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霍峻恪一人独自前来,他特意挑了病房里只有彭梁容和舟娇的时刻,听她语气这样,虽然客气可面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便笑了下:“来看望病人。”
彭梁容靠着枕头,他温声说:“谢谢,您客气了。”
没说什么“我们之间明明不熟,为什么要来看望我”之类并不客气的话,彭梁容决定□□脸,舟娇则唱白脸。
舟娇之前和霍峻恪有过矛盾,她这样的态度,霍峻恪也不觉得奇怪,他将果篮搁在了房内的桌上,脸上的笑容很和气。
但病房里的两个娇都看出这是他常年在别人面前挂起的虚伪笑容。
在昭擎面前,他几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因此更多时候,两个娇熟悉的是他的另一面。
这幅官僚模样,虚假笑意、礼貌话语,让她们心里多了几分异样。异样转瞬而过,她抿着嘴角,并不温柔地道:“我记得彭梁容和你没有很熟吧?”
她当然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霍峻恪顿了下,“是这样的,除了看望彭先生外,我还有件事想询问下两位。”
这也是为什么独独挑他们俩在的场合,“舟小姐在彭先生发生车祸时……昏迷的事,是真实的吗?”
舟娇定定地看着他,好久才翘起一点嘴角弧度。
她轻快地点了点头:“我没必要撒谎。”
霍峻恪得到了答案,心里头不知道是应该松口气,还是应该继续提着口气。
他慢慢说:“两位都知道昭擎先生与你们有着莫测关系,对吗?”
彭梁容道:“嗯。”
他耸了耸肩头,笑容挺无奈:“虽然我并不清楚是为什么,想来霍先生到这里来见我和舟娇,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舟娇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一掠,犹如鹭鸟轻点湖面,转瞬扬翅消失天际。她又看向霍峻恪,慢条斯理,“霍先生知道答案?”
霍峻恪脸色不易察觉地变动一下,他擅长于操纵微表情,不会随意泄露自己的心情波动。可舟娇还是捕捉到了。
他摆手说:“怎么会呢,这事我也不好问昭擎先生,二位当事人都不大清楚,我又怎么会知道答案?”
舟娇轻笑,她温柔的态度只给亲近人,在霍峻恪面前,有如挂上冰寒面具,让他想起了昭擎。轻笑只是一刻,舟娇缓声道:“也许我知道答案呢?”
霍峻恪一怔,他那副很虚假官方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他平静地重复了一句她说的话,“……你知道答案?”
舟娇低头笑了下,表情温柔可亲,声音却没有那么和颜悦色:“嗯,不过就算我知道答案,这也是我们的私事,不需要告诉别人。”
霍峻恪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当然。”
话题止在此时,实在进行不下去了。
彭梁容捏着舟娇的手指头玩,他没把这个动作掩饰,就这么大方坦然地握着她的食指,在自己的手掌心捏捏搓搓,孩子气极了。舟娇也颇为纵容他,不对这动作有多余评价。
霍峻恪想,或许他的猜测有几分真实。
“对了,我最近联络不上昭擎先生,上次将彭先生遇车祸的消息发给他后,便没有他的消息了。”
彭梁容拧着眉头,“为什么要将我的消息发给他?”
舟娇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霍峻恪一秒都未错过这些,他迟疑片刻,“是这样的,因为昭擎先生很关心二位,所以我便负责将二位的消息交给他。”
“对于先生来说,这样比较及时的消息应该是比较有用的吧。”
他精通话术,明明是自己决定发出消息交给昭擎,这话说得就像是昭擎要求他来监视二人一样。
两个娇心里头有着什么念头不论,舟娇的表情显然冷了下来,她不说话,很沉默。
直到片刻后,才笑了下,轻声细语地哦了声。
这个“哦”就和昭擎的“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霍峻恪听了有点起鸡皮疙瘩。
彭梁容的表情就很茫然,他像是知道的消息不多,只了解些微,看起来便可怜极了。有种“大事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孤立我”的样子,偏偏他还挺吃舟娇的安抚,她一贴贴他的手背,柔柔笑两下,他就决定不在外人面前下她面子,就算是要细问也得等私下再说。
霍峻恪看舟娇不说话,就又说:“关于昭擎先生的事——”
舟娇:“不关我的事。”
她语气促短,硬邦邦甩出这句后,“至于我和他的关系,霍先生,我十八岁以后就和他没有关系了,你明白吗?”
霍峻恪:!!!
石锤了!不合关系!
他们果然是吵过架崩过盘的关系!!!
霍峻恪莫名地兴奋起来,面上一点也不显,许是彭梁容车祸的这事给她打击有些大,又或者是他出乎意料的前来看望打乱了她的节奏,舟娇一时间居然又多说了几句。
“我不喜欢他,那枚戒指也早就丢了——如果你遇到他,麻烦和他说一声,不要像个偷窥狂一样监视我的生活。”
霍峻恪继续:!!!
今天他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还是从正主口中得来的,最准确,带着情绪化的语句。
显而易见,舟娇烦死昭擎了。
她觉得他总是监视她的生活,可能是因为霍峻恪刚才的那句话。但是他一点也不愧疚,毕竟他也知道,昭擎肯定在暗地里偷偷关注着舟娇。
起初他以为昭擎关注彭梁容是因为他是舟娇的好友/暧昧对象,可后来转念一想,她还有个前男友在,昭擎为什么不关注他呢?
再来,就好友方面,舟娇的好友也挺多,虽然彭梁容可以说是最特殊的一个,可她也有几个可以说是交往非常亲密的朋友。
若是说最出名的那个,还莫过于前些年参演了某档素人恋爱综艺的女士。舟娇和钟瑠秀的关系好到不少人都磕她们俩的CP,虽然现在圈子已经很冷,可当初是热到不行。
昭擎若是关注舟娇,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位女士。
但他关心照顾的人唯有舟娇、彭梁容二位。
这次,彭梁容出事,舟娇还因此昏迷,心灵感应猜到彭梁容出事,他心中那个猜测就更加有可信度了。
——果然,彭梁容和舟娇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专门看过“心有灵犀”相关的论文,巧的是,在人类社会论相关方面,便有微妙类似的论文。再细数国内外几十年来历史,有心灵感应、心有灵犀的,大多都是兄弟姊妹、父母子女。
其中又以双胞胎存在心有灵犀的情况最多。
十年前国内的一档知识竞赛里,一对学霸双胞胎上台参赛,主持人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双胞胎之间的默契,就有弟弟说,自己在某次大考时和哥哥考了同样的分数,错的题是一模一样的——就连应用题的步骤都没有差太多,填空题这种更是错也错出同一个答案。
若不是他们兄弟俩不在同一个考场,考试期间又不允许上厕所,全程监控录像,他们的这份试卷一定会被判成雷同卷。
生活中除却这种微妙的事外,还有弟弟心脏病复发时,健康的哥哥也同样感到疼痛……
诸如此类的例子,他看过几遍,怀疑渐渐加深,他又给舟娇和彭梁容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答案是,两人毫无关系。
那么,结论显而易见了。
不知年岁的白龙先生,或许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他们——在这一世,舟娇和彭梁容非亲非故,毫无血缘关系,但是上一世,他们一定是亲兄妹/姐弟!
还是那种同胞出生,龙凤胎的那种!
霍峻恪越想越觉得对,他知道这个世界有鬼,那么自然而然就有前世今生的说法。
他们这样亲近——霍峻恪的眼瞄到舟娇的手,她的手指被彭梁容捏在手里,一下一下地玩。
再说,他们俩一直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是情侣关系。
……陌生男女,这样亲密,上辈子一定是亲兄妹/姐弟!
看舟娇照顾彭梁容的样子,他把前者撇掉,得出最正确的结论:他们上辈子一定一定是亲姐弟!
毕竟少有妹妹这样照顾哥哥的,一般都是姐姐“一腔母爱”。在方才,彭梁容也乖乖听舟娇的话,她一摸摸他,他就乖乖不作声。这幅乖娃娃的样子……就很像是弟弟嘛。
昭擎为什么那样照顾他!那照顾小舅子可不是一定得做的事!
霍峻恪知道自己触及真相,他心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脸上神情镇定,温声说:“好,我会将这句话带给昭擎先生的。”
“额,当然,还要他最近能出现才好。”
“而且,我也不一定保证他就能听下,毕竟你们也知道他有多厉害,我们这等凡人,绝不敢轻易惹怒他。”
霍峻恪说完以后,看着舟娇和彭梁容的目光就带点匪夷所思的感觉。
舟娇演完戏后,正分神想着自己的台词有没有说好,陡然被他这目光一看,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迟疑想:霍峻恪又在想什么?
她今天透露的消息够多了,也足够他联想到剧本三了吧?
想到这里,舟娇渐渐放下心来:没错了,一定是联想到剧本三的内容,才会有这样莫测的目光。
嗯嗯,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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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舟娇凝视着病房里的天花板, 她抿着嘴角, 忧郁地皱了皱眉。
病房里放了一张陪床, 她躺在上头,约莫一米外就是彭梁容的病床。
她心里头想着事,整个病房里都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房间里放着戏曲,窗帘布摇曳着, 十月月底, 空气中蔓延着秋的气息。
已经是有些冷的气候,舟娇来时带的行李很少, 几乎是只带了个人来。
因知道自己有“任意门”的能力,便也不担心缺衣少食。
……
更别说,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 裴晓还在没有亲自去商场的情况下,要了她的尺码, 给她买了一摞的时下新款女装。
收到妈妈给的礼物时,舟娇嘴里说着谢谢阿姨, 心里却在想,妈妈是真的好爱她哦。
不单单爱着小儿子彭梁容, 连儿子最好的朋友也这样关照!
除此之外,其他家人也特别照顾她, 这就让舟娇这些天来一直不太爽利的心情好了许多。
——是真的好了许多。
彭梁容这具身体开过刀,动过手术,胸腔总是隐隐作痛,他不能乱吃东西, 平日里只能眼馋着别人吃。
好在还有另一个自己在,只要她张嘴吃了点什么,再悄默默地抓着青年手指头,感知便相互传递,美味自然也送进大脑。
所以这一个娇的日子过得倒也算还不错。
再说说彭长海最近调查车祸的相关,不论怎么深入,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是一桩意外。
司机癫痫发作,失去意识,因此撞上了祝恒的车。
其中并没有任何第三方因素影响的存在。
彭长海得到这些消息后,心里一直紧着的情绪,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可旋后,又有种很愤怒、伤心的感情油然而生。
他一直担心彭梁容是因为得罪了谁才遭到这样的祸事,得知只是意外,他那一颗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但这情绪之后,又很难过,他想,凭什么就是我们家阿容出事?
……凭什么我们家阿容要遇上这种事?
他心里头的想法多变,想起那个司机就恨得很。虽然司机当场死亡确实是一桩惨事,但那些被波及的伤者又何其无辜,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等着红绿灯,却要因为这一桩意外受伤。
其中,受伤最严重的还是他家阿容以及一直和他们家关系密切的祝恒。
怜悯之心他不是没有,只是在这时候,他更可怜的只有自家阿容和祝恒……以及其他伤者。
况且,交通法本就规定癫痫患者不可以驾驶上路,便是连驾照都不能够获取。彭长海想到这里,冷淡地拧紧眉头——尚且不知道那位死者有没有过往病史,若是有过发病史还敢开车上路……
死亡并非代表着就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他们彭家不缺钱,也许并不需要司机家属赔偿,但其他的伤者可就不一定。
……
家里人知道彭长海告知的事后,裴晓特意告知彭梁容:“我从长海那知道,那司机一家好像也不算很有钱,现在很多受伤的人都要他的家属赔偿。”
她这话里没带什么意思,就这么普普通通说了一嘴。
相关赔偿事宜,皆是由专业法律人士去处理的。
彭梁容点了点头,他说:“不管那个司机家里多可怜,伤了人就是要付出代价。”
他这么说完,又凑上去叼走裴晓替他削好的芒果块,很甜,他不能吃太多,也只能馋嘴馋这一块而已。
“嗯,我也是这个想法。”
裴晓笑着捏了下彭梁容的脸颊,她好几年没做出这样的动作,今天这么一捏,心疼得不得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以前脸颊肉没这么少啊。”
彭梁容摊平自己,轻声呼吸,不再坐着,免得胸口压得疼了。
他道:“躺在床上都好几天了,因为总是疼所以也吃得少了。”
止痛药还是少打,他秉持“能抗就抗”的念头,至于可不可以用上虚空声音的能量——也就是戒指这个东西,来许愿让他不疼。这事两娇从未想过,意识相融成一娇时,更是觉得这想法不行,不能乱做。
在医院里,陡然丧失了痛觉感应,不说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日常生活……万一娇本娇搞不好,许愿将自己身上的病痛祛除,却变成“先天性无痛症”患者那样,可就太有影响了。
他从来不敢乱动什么念头在自己身上。
医生说让彭梁容忍忍,他也就忍忍了。真到深夜太疼的时候,他也很少哼哼唧唧,满头是汗地也就熬过去了。
隔壁病房里的祝恒,据说倒是熬不住,打了几针后,每夜疼得哎呦哎呦的。曾翘心疼得不行,有次偷偷掉眼泪了被他发现,他才再不哼唧,医生护士来问疼不疼时,他一副大男人顽强的样子摇头说自己好得不得了。
裴晓说:“林嫂今天给你炖了汤,下午给你带来,你要喝点哦,把身上清减的肉都给我长回去。”
病房里只有他们俩,裴晓便又说:“舟娇回酒店去干什么了?”
“洗澡换衣服了吧。”他这样说,又指了指旁边的陪护床,“护工阿姨今晚请假一天,她说她今晚来陪床。”
裴晓笑了:“行,知道你们俩感情好。”
“对了,前天我听护士说,有人来看望你?那天我没在,是哪家的来看望?”
说的正是霍峻恪来的那天。
霍峻恪来的巧,没让除了彭梁容、舟娇之外的人知道这事,但因着外貌显眼,毕竟是上过电视的——他简单遮掩过进的病房,难免还是有护士眼熟这样貌,虽然当下认不出来,可事后还是忍不住要提一提。
医院里的护士小姐姐们都很喜欢往彭梁容的病房,以及祝恒的病房跑跑,两人都长得挺好,身边也总是颜值很高的人,看着就挺赏心悦目。这住院的一段时间里,裴晓来看彭梁容时,路过护士站,几个小年轻就会和她说几句俏皮话。
这事儿也是从一个小护士嘴里听来的。
彭梁容自然没有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忘了。”
“这就忘了?你什么记性啊臭小子。”
彭梁容继续撒谎:“我可能在睡吧,如果有人应该也是舟娇招待着,总之我没被吵醒。”
这个借口找的挺好,裴晓半信半疑,最后等舟娇来的时候,却也忘记要再细追下去。她看有人陪彭梁容,就说自己回去一趟,给两人带点吃喝的来,林嫂的汤也多煲了一些,就是给两个小年轻喝的。
走之前,舟娇就听到裴晓说:“娇娇,多看着点阿容,别让他又随随便便下床,医生上回说了,在床上多待待有助于恢复。”
也是知道小儿子脸皮薄,不愿意在床上解决拉撒问题,所以上厕所下床是难免的事。
但其余时候,她是真不乐意他再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些人骨头上出问题都是卧床一百天以上,只有她家阿容怎么也呆不住,仗着年轻,一天能下床两三回。
——还都不是为了解决上厕所的问题。
舟娇笑眯眯地应了。
她躺在陪护床上,默默地盯着天花板,忽然之间,手机上就传来了一声提示音。
是昭擎的手机。
她好些天没开机了,前天霍峻恪来了一趟,之后她才慢吞吞把手机开了,收到了好几条消息,也不想细看,草草翻阅一下,没准备回复。
今天霍峻恪却发过来这么一条:
“先生,彭梁容先生和舟娇女士,是亲人关系吗?”
她一时间疑心他把“情人”打成了“亲人”,可又觉得不对劲,毕竟霍峻恪发消息时候总是很严谨,少有打错字的时刻。
那么“亲人”这一说……是不是和她的剧本三出了点差错啊?
舟娇陷入迷茫中,她困惑地拧了拧眉,心想:霍峻恪的脑回路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没有榜单任务所以就……心态有些飘,几天没更新。
今天开始写作复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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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如婴童
霍峻恪做了一场梦。
可能是最近看太多无用信息, 梦境变得荒诞极了, 他做旁观者, 亲眼看着舟娇与昭擎拥吻,又看到昭擎金眸微睁, 笑着俯身,在舟娇耳边轻声细语。
他做旁观者, 梦境由他掌握, 他听到了昭擎道:“孩子又闹你了是不是?”
舟娇的容颜依旧如常, 她只微微笑着,克制、淡淡的弧度弯起,她呢喃了几句,昭擎听见, 他笑着。
他握着她的手,无比珍惜, 往前走去。
梦境是虚幻, 是蒙眬。霍峻恪醒来时, 看了下时间, 才早晨四点钟。
他因这场梦忽然惊醒, 醒了以后, 却发觉自己想不起来,在梦里昭擎穿得是什么样式的衣裳。
白袍还是黑袍?
他没有任何印象。再思索舟娇,那副神情也是现实中从未展露的,和他所见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霍峻恪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他早前还做过几多的梦境, 关于昭擎。但梦境内容实在荒诞好笑,有时候他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的梦太有创造力。
遂,这个梦境做完,便被他抛到脑后。
==
病房里,彭梁容连声咳嗽,他一咳嗽就胸口疼,一疼眼里就冒眼泪。
青年模样的自己遇疼已经很能忍耐,但这连连的痛苦实在是让他受不住,太阳穴青筋跳起,他呼吸,喘气,让自己喉中的痒意慢慢褪下。
是季节性流感,再碰上这回的手术之后,他实在是吃了一场苦。
彭梁容是特意没让家人看到这幅狼狈咳嗽的模样。
舟娇给他拍着背,他脸色青白,睫毛乱抖。房间里只有两娇在,他看着另一个娇去倒温水,又冲好药,准备端给他喝。
医生开了冲剂和消炎药,他就着温水冲剂咽下药片,才慢慢地背靠着枕头躺下了。
舟娇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热,于是又找出额温计,测了一下,松口气:“还好没发烧。”
倘若再发烧,那就更麻烦了。
手术的刀口倒是好得挺快,医生都说,青年力壮,虽然近来体重降了些,可伤口倒是恢复得很好。
医生着重说,伤口好得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就像是吃了什么神丹灵药似的。
当时说起这话时,家人都在病房里,医生夸赞他身体素质好,裴晓愣了愣,嘴角浮出星点笑意。
事后才有裴晓私底下问彭守礼:“咱们家容容,小时候身体其实也没有很好吧?”
她回忆从前,带出几分不自信来:“就是前几年也总是每年必定感冒发烧的体质,拖了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
彭守礼猜到她想说什么,“从前没有动过这样大的手术,又怎么会知道手术刀口好得快不快?”他明白妻子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又和昭擎扯上了关系——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联想,毕竟如今细想,彭梁容身上发生的一些奇怪事情,又总能和昭擎联络在一起。
那位先生手腕通天,据说还曾经治好过霍齐遵。总之,他确实是有治人的手段。
裴晓叹息,她喃喃:“阿容说他不记得自己六岁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爸妈是谁……所以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昭擎和他扯上关系。”
“我托人去寻了,阿容六岁以前,真就没有任何消息,他的亲生父母、他小时候的住址……”
彭守礼静静地听,他看出裴晓的焦虑,又轻柔地将妻子揽入怀中,“别着急,不会有什么坏事的。”
裴晓艰涩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们家很知足,从前知晓“昭擎”的存在时,就不允许家中孩子利用任何借口去寻他,要任何帮助。裴晓与彭守礼相信,任何好事都要付出代价,他们又都听说过,向昭擎寻求帮助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车祸发生后,裴晓一颗心若热锅上灼烧,她恐惧阿容会因为和昭擎扯上关系惹来祸事。
在彭长海调查这件事以前,她心中惴惴,只担心是这件事让祝恒与他遭遇车祸。后来得知是意外,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心里头还是紧紧,她不能说自己在知道彭梁容伤口恢复良好时心中没有庆幸,可转念一想——要真是与昭擎有关,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
她知道,因着昭擎如今已经很少出面,许多有求于他的人满腹焦火,只待一个机会引他出面。
她垂下眼帘,很重很重地叹了气。
彭守礼道:“我会让人再查一查的,或许阿容的亲生父母和昭擎有关,所以才有现在的事。”
裴晓勉强笑了下,“嗯。”
……
在医生夸彭梁容身体素质好没半天后,不知道为什么,彭梁容打了个喷嚏。
原本以为是有人挂念,可喷嚏打个没完,最后到了咳嗽的地步。医生特意来看了看,说是季节性流感,如今十月底,正是频发的阶段。
要他盖好被子,别总下床走动,也别老是开窗户。
嘱咐一遍,彭梁容的季节性流感情况越来越坏,已经到了咳嗽疼得直皱眉的地步。
裴晓等人晚上才来,听着舟娇这样说,眼里浮出几分担忧来。
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裴晓要她回酒店休息,舟娇应了。
转身出了医院,到了酒店,她关上房间门。不久后,医院里又悄然落下一道安静的黑影。
护工负责白日的陪床,一到晚上,不是舟娇来便是裴晓。有时候两个哥哥要是有空,也会来陪一晚。
裴晓没那么早睡,她去医院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些东西,有小饼干、果干等等,她买来是给彭梁容闲着时吃的。
因着和护士们熟,从电梯到达楼层,路过护士站,又和护士们聊了几句,她才慢慢往病房去。
走廊尽头的时钟,显示是深夜十一点。
裴晓想着两小时前,彭梁容说自己想吃泡面,被她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又气势很蔫地放弃掉。想着想着便忍俊不禁,决定明天给他买一盒泡面解解馋。
毕竟是她的乖乖儿,好久没吃这“垃圾食品”,又一副惨兮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她还是有点怜惜的。
她行走时脚步声很轻,看到病房的灯已经灭了,只剩下阳台微弱的夜灯。
单人病房就是这点好,交费昂贵,可环境极好,关了灯,环境便不像是医院,而像是什么宾馆房间,灯光很淡,适合病人舒适的睡眠。
她手上提的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
裴晓推开门的一条缝。
微蒙的灯光从阳台透进,她的足就这样定住,塑料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不远处的护士:“怎么了?”
裴晓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她回头冲护士毫无泄露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东西没拿住,掉了。”音色还是富家太太常有的惬意温和,矜贵和气。
护士便以为真是如此,她推着小车往另外的病房走,走廊上传来她的声音,“对了,裴阿姨,你儿子好像睡熟了,今晚注意测测体温,他今天情况不太好,总是咳嗽。”
裴晓弯腰,缓缓地把袋子提起,她的手指勾住袋子,明明里面的零食并不沉重,可她的手指却一阵发白。
她应着好,推开门。
那一双如同错觉的金色消失不见了。
床上只有漂亮的青年,她打开灯,青年平躺,脸颊苍白瘦削,眼睫浓长,他睡得很安宁,像个不谙世事的婴童。
裴晓定定地看着他,喉中展出一口很冷的气,她扶着椅子,狼狈地坐下,撑着额头,汗流至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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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啧
裴晓有点茫然。
她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青年, 好久,她才挪动椅子,伸出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低声说:“容容……”
青年没醒。她收紧下巴,将超市买来的零食放在了桌旁的小篮子里, 又看了下时间。
她知道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那一双眼……
仿佛野兽一样的眼瞳, 深金, 在暗沉夜色中一闪而逝。
那一定不是错觉。
裴晓惊觉自己的手仍在颤抖,她掩面呼吸,久久下定决心。
==
第二天醒来, 彭梁容发觉自己好多了。
季节性流感的症状从原本的“糟糕”,昼夜间转为“普通”。不咳嗽, 也没有了其他症状。
除了时不时吸一下鼻涕,其余都很好。
醒来时他还为这件事高兴了会,等到下午舟娇来,她坐在他床边,捏了捏手指头把玩。
彭梁容·娇终于知道自己的流感怎么会好这么快了。
——有一个神出鬼没的马甲身份, 稍微用了一点点能量来让自己舒坦些。
昨天晚上悄咪咪做事的时候,只有一件意外事故发生。
——“昭擎”好像被妈妈发现了。
然而, 两娇回忆今天醒来后一直到现在为止,裴晓妈妈的情绪……突然感到微妙的奇怪。
奇怪的点在于, 裴晓一如往常,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地询问彭梁容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和从前一样,笑眯眯地, 宠爱地看着自家儿子,下午的时候有事回家一趟前,还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她晚上带来。
就像是她刻意隐藏了这件事的发生,什么人都不想告诉那样。
两娇都有点搞不懂。
青年娇躺在床上,轻声地叹气,舟娇面无表情地捏着他的手指头玩,意识合一,两具身体不同步地做事。
在彭长海看来,就是这对年轻男女亲密地待在一块,他推开门,瞧见这一幕,抬了抬眉,脸上露出笑容来。
“哟,在干什么呢?”
他手上提着炸鸡汉堡,彭梁容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哥!”这一声甜度太高,彭长海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闷笑几声,“来了来了,知道你嘴馋,特意给你和娇娇买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近乎默认了彭梁容和舟娇关系不同的事实。
裴晓喜欢喊舟娇做“娇娇”,一来二往,其他人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医院里,熟悉的护士看到舟娇也会甜蜜地喊一声“娇娇”,年纪小点的就叫她“娇娇姐”。
“妈知道你给我买这东西吗?”彭梁容手指已经伸到袋子里,还不忘问一句。彭长海深思片刻,在彭梁容慢慢缩回,又犹豫又警惕的表情下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妈今晚不来,你们放心吃,她有事。”
舟娇已经很自觉地在吃了,她笑眯眯着看二哥,一面和另一个娇说话,一面照顾着她这个“外人”,挤眉弄眼:“娇娇多吃点,阿容不能吃太多,剩下的你包圆了。”
彭梁容也不气恼,他吃以前找出袋子里的手套,先套了一个上去,再慢悠悠地抓鸡腿。
房间里满是香喷喷的油炸食品气味。
“你吃了没?”舟娇问彭长海。
彭长海:“吃了吃了,我不爱这口,家里也就阿容还像个孩子似的好这口。”他看着彭梁容的目光有点慈爱,就像是看着什么低龄儿童一样。
车祸后,家里人把彭梁容当做易碎的玻璃娃娃,从上到下,连着才进门没多久的嫂子,也觉得彭梁容跟个孩子似的。
有时候他真的像个小孩,因着忌食太多,吃得多是营养餐,在医生开金口说可以吃零食以前,彭梁容和家人还斗智斗勇过一番,在枕头底下藏了点吃的,到最后都被搜出来。搞得裴晓对着他啼笑皆非,最后是熬到了能吃零食了,才买了一大袋吃的给他。
其实彭梁容藏零食起来,也不是为了吃。这世上有两具身体的人怕是只有他一人,想吃什么靠另一具身体就能达成。
他刻意那样生龙活虎地为零食斗智斗勇,为的只不过是让家人看到他确实还不错,还能有闲心去钻研着怎么藏吃的不被发现。
家里的气氛从他车祸那天起便不太好,后来还是他这样搞来搞去,逗乐了家人,气氛才慢慢缓和下来的。
这些当然不会给家人知道,彭梁容对彭长海的“慈爱”目光也已经很适应,他叼着薯条,想到什么般问:“哥,你今天看到妈没?”
“嗯啊,我刚从家里出来,怎么了?”
彭梁容仗着这件事此时只有裴晓和两娇知道,便笑着问,就像是随口一说那样:“我感觉妈今天心情不太好,还在想是不是我今天做啥惹她生气了。”
彭长海摆手:“切。指望你惹她生气,不如说我和大哥惹她生气呢。”
从小到大,彭梁容是家里的宝贝,大的小的都宠他,他嘴巴也甜,笑起来好看,谁看了不说一声漂亮可爱。这种甜小孩长大的青年,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又没有像他二哥那样在男女关系上搞得不清不楚,怎么会轻易惹人生气?
不过彭梁容这么一说,彭长海还是回忆了一下。
“还好吧,妈今天看起来还可以,就是一直在打电话,不知道给谁打。”
他耸了耸肩头,“也许是投资上的事?”
裴晓自个儿投资了一些女性行业,美妆、美容等等,这些他们家几个大老爷们是不太了解的。毕竟裴晓也只是投资,没有实际掌控,更多时候是做富裕太太。有时候她会在饭桌上提一嘴说给几个孩子发一笔零花钱(以十万为单位),轻描淡写说自己又赚了多少多少,让他们自己看着花。
“别担心,反正我觉得妈今天心情还OK。”
彭长海说完以后,又笑着看向舟娇,“对了,娇娇你平时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哥帮忙?”
舟娇咬着薯条,眨了眨眼,她杏眼一弯,笑着说:“不用啦,我现在手上没什么活,刚好陪他。”
“你特意来照顾阿容,耽误的时间功夫可太多了……”
彭长海看着她,目中流露出满意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很是开朗地笑了一下。
而后又趁着舟娇把吃剩的东西收拾收拾,不在病房里的功夫,对彭梁容说:“人家这样对你好,可要好好报答。”
起初漫不经心地听,可看彭长海这样认真,彭梁容就只能嗯嗯点头。
他二哥好奇心很重:“人家现在是单身来照顾你,态度很明显了吧?”
青年娇缓慢地眨动眼睛,他嘴角一颗梨涡深深,笑起来格外好看,这么一笑,又不说话,彭长海拿他没辙。
“你又来这招。”彭长海气得想敲他脑壳,又有点舍不得,半拿手掌遮了遮眼,对空无声狂骂弟弟百拿不厌的这招“狗狗眼”,复而低头,面无表情:“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人家单身女孩来这里照顾你这么久……”
“我反正很喜欢她。”
彭梁容拿湿纸巾擦手指头,他说:“嗯,我也很喜欢她。”
彭长海:“…………”
你和我的喜欢是一种喜欢吗?嗯嗯嗯?
他又有点暴躁,可看他这幅慢条斯理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心里有底。
他也就不说了,只翻着白眼,“明天还想吃什么?”
“妈今天说好给我带海底捞的,但是她没来。”
桃花眼又眨巴眨巴,发散着俊俏青年魅力。
彭长海嫌弃地啧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好几天没打理,显得格外蓬松的小卷毛:“明天给你定,到时候连锅给你呈上来。”
“谢谢哥!”
不用猜就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哥真好,我最爱哥了。”
甜言蜜语一番,彭长海心满意足了:“得了,明天我没事,刚好放假,今晚舟娇回酒店去休息,我陪床。”
彭梁容也挺开心:“行呀。正好让她休息休息。”
“嗯,这才有男人体贴的样子。”彭长海又继续揉搓弟弟的小卷毛,浪子二哥教他人生哲理:“对待好女孩,一定要像个好男人那样!”
“哥给你卡里转了钱,等出院了带娇娇去买点好的。”
彭梁容:“……唔……”
“干嘛这幅表情?”彭长海瞪他。
彭梁容慢悠悠,露出白牙的笑,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似的,“爸也给我转了一笔钱。”
彭长海不以为意。
彭梁容继续慢悠悠:“妈也给我转了一笔钱。”
“大哥大嫂也给我转了一笔钱。”
吸了吸鼻子,青年娇快乐地说:“都说给娇娇买好的。”
“加上二哥你这笔,我觉得我可以给舟娇买一套京城的房子了。”
这话本是开玩笑,可说完以后,彭长海却是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啊,我有认识的朋友,京城房源他都有渠道,想要多大的,三层别墅带个院儿,里有育婴室、保姆房都很齐全,要不要哥把名片推给你?”
“你想,娇娇也住到京城的话,妈平时闲着就可以上门串门,你要是想她也不用专门买机票挑时间……还得凑到什么夏日山庄才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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