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完结

    所长的真名为阿道夫·格雷戈里, 在星网上是一个被信息雪片淹没的、相对默默无闻的学者。

    他家境贫寒，凭借自己的天赋和毅力获取学位证书，成为联盟主星研究所的其中一员。

    星网百科显示, 他的生命终止于九十五岁的某一天——对于联盟人来说, 这算得上标准的中道崩殂。

    事实上, 阿道夫根本没有在病床上与世长辞，而是蹲在十三星域的某个偏僻小星球上搞一些罪大恶极的实验。

    完阿道夫循规蹈矩的前半生, 容夏抬起头，看向面前那段白发苍苍的虚影。

    阿道夫所长套着雪白的研究服，头发依旧蓬乱如鸟窝, 细细的金丝眼镜框依旧卡在深深的皱纹里。

    阿道夫的躯壳早已毁灭在先前那场灭顶之灾里, 系统并没有摧毁这段寄生在它身上的数据, 而是将其束缚了起来。

    虚影的神态和动作都不像真人，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保留着机械程序的僵硬感。

    “人类的意识没办法在我身上寄生，”

    系统停顿了片刻，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 “阿道夫已经彻底死亡, 他只是趁我不注意，在我身上植入了一段可以自动更新迭代的病毒。”

    “这个病毒非常谨慎狡猾，它目前只出现了两次……”

    容夏将话茬接过来：“就是你发布的那两次任务？”

    一次是去拯救尤利西斯，另一次则是专程去听翠姬的演唱会。

    系统承认了：“是的, 在拔除这段寄生程序后, 我又将它完全拆解, 对它的动机和运行逻辑进行了分析。”

    拯救尤利西斯，是为了能让容夏与宇宙通缉犯“同流合污”，沾染上无法洗刷的罪名。

    和翠姬见面, 是为了能让容夏与反抗组织“勾肩搭背”，和这位手握重兵的女歌手拥有绕不开扯不断的关联。

    如果不是系统启动了保护与自查装置，病毒将会继续操控系统，发布第三个任务指令：和烧杀抢掠的幽灵战团首领接头。

    如此一看，这段病毒简直是不遗余力地要把容夏往毁天灭地的反派道路上牵引。

    它的终极动机也很简单，只是一段有点俏皮的口语：既然拥有无限潜能，那干脆就玩一票大的。

    阿道夫到底是歪打正着的逐利者，是单纯想要搅得后世不得安宁的疯子，还是试图摧毁联盟当前秩序的野心家？

    在爆炸中遇难身亡，他的真正动机与真实想法也都被彻底湮灭在不为人知的历史中——只有这段谨慎而邪恶的病毒还留存在人世间。

    望着僵硬呆板的病毒，容夏忽然想起阿道夫生前又鲜活又诡异的表情。

    为什么说这表情诡异？

    他口中说的是“你女儿肯定会变成人上人”，眼中闪动的却是一抹勘透未来的讥讽。

    嘴上挂着最粗劣的生意经，眼中映出的却是连天的战火与遍地鲜·血。

    很可惜，即使在铺天盖地的压力与恶意中，容夏依旧能保持理智。

    在处境最危险的时候，她也不会“黑化”：她知道真正和自己对立的群体都有谁，也知道什么才是当务之急。

    阿道夫给容夏的大脑皮层植入了许多战略战术阴谋诡计，却没有发现她冷静而坚定的内核。

    在内核的作用下，容夏并没有专心致志地搞破坏，而是边破边立，在农星搞起了基建。

    她能够规划组建起反抗入侵的防卫军，却又一点也不贪恋权力，在保卫战结束后，便干脆利落地解散了这支英勇的临时军队。

    纵然未来有无限惊涛骇浪，容夏的人生目标也相当明确：踏平风浪之后，就好好回老家种地。

    当然，还得顺便把婚给结了。

    ……

    不光彩的篡位统帅哈罗德开枪自杀后，贵族们连夜开会，挑选了一个更加无能也更加听话的傀儡。

    尤利西斯虽然并未光明正大地带领余部杀回联盟主星，却变成了一团笼罩在贵族阶层头顶的阴影。

    就在傀儡入住统帅宅邸的第一晚，他便再度被幽灵一般的斯坦贝克晶石给操控了。

    使用者的精神力越强大，控制力也就越持久。除了将晶石砸得粉碎以外，这种控制没有任何破解的方法。

    谁都知道使用晶石的人就是尤利西斯，可尤利西斯偏偏一直和武力值极强、拳头极硬的容夏寸步不离。

    贵族也想过用晶石来以毒攻毒，可这种宝石极其稀少难寻。且在神秘力量的干预下，斯坦贝克晶石竟然彻底在市面上销声匿迹。

    两个最难缠的对手偏偏是配合默契、亲密无间的情侣，几次交锋下来，上流阶层的毛孔增长液订单竟然比往年多出好几倍。

    联盟的体量如此巨大，变革绝非一蹴而就，也绝非一人之力便能推动。

    除了容夏之外，全联盟的反抗力量都开始行动。

    发生在十五星域的保卫战是最直接的□□，不仅揭示了联盟正规军的无耻与无能，还向除贵族以外的普通公民发出无声的宣告：

    食草动物也能将自己的角磨锋利，我们平民也能拥有不容小觑的力量。

    保卫战过后，各星域、各军事基地不断爆发起·义与抗争。

    在主星政·权衰微动荡、贵族势力日益倾颓之际，这些星星点点的抗争便会连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足以将本就松散的联盟烧得天翻地覆。

    遇到十分难啃的家族和幽灵战团也不必担忧，容夏自然会率领自己越连越长的军事基地，大摇大摆、浩浩荡荡地前来助力。

    越混乱的年代，越容易出现闪耀如星辰的天才。这些天才肯定比容夏这个外来者更懂联盟，提出的建议也更切中要害、切实有效。

    越来越多有志之士联合在一起，终于发展成一股相当正规的、拥有共同理想的力量。

    两年之后，平民和贵族代表坐到了同一张谈判桌上。

    这一次，平民代表团显得意气风发，另一侧的贵族们衣着依旧昂贵，却宛如被霜打的茄子。

    这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谈判和会议进行了足足有一个星期，会议结束后，联盟的各个领域后续依然需要进行渐进稳定的变革。

    然而，由贵族先祖们用拳头确定下来的贵族政权终于彻底被倾覆。

    掌握军事大权的联盟统帅是贵族统治武力的象征，平民也需要设立起更有利于己方阵营的军·事·机·关。

    机关也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联盟人民拥有强烈的英雄情结。有代表指出，设置一个不掌握实权、不参与实际政务的名誉统帅也是一种过渡的好办法。

    因为在战争时期立下赫赫战功，这个名誉统帅的职务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容夏头上。

    ……

    联盟主星，铺着松软地毯的宾馆房间。

    容夏正在竭尽全力地穿戴着华丽繁复的军礼服。

    衬衫领口一丝不苟，正装外套又帅气又合身，长至膝盖的军靴笔挺锃亮。

    人确实得靠衣装，换上这身象征着最高荣耀的礼服后，容夏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气势简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系上纽扣，束好装饰着纯银板扣的宽腰带，她举着沉甸甸的、宛如银色麦穗的绶带，却找不到那个关键的暗扣。

    这时，另一只带着黑色皮套的手将绶带接了过去——是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毕竟当过好几年统帅，从肩章、领章再到大氅，他很快便将全套装备穿戴整齐。

    容夏只见过类似的照片，穿着军礼服的大活人就站在面前，她肯定要多看上两眼。

    说句实在话，确实挺好看，比照片还好看。

    在爱人过分仔细的打量下，尤利西斯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冲淡了由服饰带来的肃杀假象：“我帮你穿。”

    容夏也笑嘻嘻地张开双臂，享受统帅带来的“更衣”服务。

    眼前的男人将刘海整齐地梳笼到脑后，展露出锋利而专注的眉眼。

    他微微抿起色彩浅淡的嘴唇，裹着黑色皮革的指尖轻巧地勾起肩章，将两个连接扣对准。

    咔嚓——

    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却震得容夏的脑内响起一阵嗡鸣。

    在万众瞩目下联盟的两位统帅并排走出宾馆。

    在各大媒体的记者包围阵中，脾气温和的新统帅向镜头点头致意，一向满面寒霜的旧统帅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看到这一幕，不少擅长八卦的记者已经构思好了标题：爱情终究不敌权力？统帅情侣疑似不和！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新统帅放慢步伐，将含笑的双眸从镜头上挪开，又落在身后的旧统帅身上。

    下一刻，新统帅做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行为：她转过身去，十分自然地伸出左胳膊，然后轻轻牵住旧统帅的右手。

    说来也奇怪，右手被攥住时，旧统帅周身的冰盖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明明还是同一副表情，他却完全绷不住自己严肃冷酷的那股劲头，整个人的气场都柔软得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水。

    在船舱的位置上坐定，容夏这才松开尤利西斯的右手：“不好意思，刚才看到某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所以就擅作主张了。”

    尤利西斯连忙出声表态：“没关系……”

    已经并肩作战了两年多，他还是很容易脸红，言语行为却要比从前大胆许多。

    比如现在，他就顶着红熟如番茄的脸颊说着虎狼之词：“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牵到授·勋仪式。”

    噗——

    不能揉乱尤利西斯整整齐齐的发型，容夏看来看去，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建议根本就不现实。”

    “别看咱俩关系好，待会举行仪式的时候，咱俩可是分属不同阵营的。”

    两个统帅手牵手走进全联盟直播的大礼堂，简直是容夏都难以接受的破廉耻。

    虽然没有跟授勋仪式策划人商量，但尤利西斯是真心实意想要这么干。容夏严词拒绝后，他也只能作罢，老老实实地按照流程走。

    而且按照流程，走到大礼堂正门的时候，他俩就得分道扬镳。

    在涂抹着珍贵庄严的油画的穹顶之下，全联盟规格最高的大礼堂里灯火通明。

    和容夏保持着良好网友关系的小苗同学接了一份“兼职”，换上庄重得体的长礼服，成为负责在授勋仪式上接应容夏的礼仪人员。

    容夏暂时不需要在仪式上登场，她便和小苗在等候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看到身着军礼服的容夏，小苗眼前一亮：“好好看——”

    腰带一系，长靴一穿，就是那种会让人忍不住流口水的腰细腿长好身材。

    她拉起容夏的右手，却在手套和衬衫袖口衔接的空隙处看到了一道骇人的疤痕。

    回想起这位名誉统帅曾经的卓越战功，小苗轻声感慨道：“这也是只有你才能衬得起的衣服。”

    指示灯正式亮起，两人终于停止唠嗑。

    小苗微笑着摆出一个“请上台”的手势，容夏摆出严肃的面孔，迈出正门，跨上铺着地毯的台阶。

    会场前方的高台很广阔，容夏的步伐也迈得雷厉风行。在陡然增强的气流中，她身后的大氅甚至开始猎猎作响。

    在提前规划好的位置站定，容夏转动脖颈，便在遥远的对面看见了尤利西斯。

    她两手空空，他一手握着象征着力量的权杖，另一只手则举着象征着荣耀的勋章礼盒。

    按照大会预先设定的流程，前任统帅尤利西斯需要负责给新统帅容夏授勋。

    在两位统帅目光交接的那一刻，站在最中央的会议难掩心中的激动雀跃：“接下来，大会即将进入最关键的环节。”

    按照先前制定的计划，两名统帅分别从各自代表的阵营方位中站了出来，然后同时朝高台中央走。

    “……经历漫长的抗争，联盟终于掀开了全新的篇章。”

    容夏和尤利西斯走到彼此面前，两人象征着贵族与平民的权力交接，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与信赖。

    尤利西斯将银灰色手杖递到容夏手中，然后用腾出来的右手慢条斯理地拾起礼盒中的护国勋章。

    “这枚护国勋章代表着军事领域的最高荣誉，也是联盟军事统帅的象征……”

    把空荡荡的礼盒放到一边，尤利西斯往前挪动一步，准备亲手替容夏戴上今日的最后一件装饰品。

    “这代表着两股力量的交接，也象征着两个时代的交替！”

    勋章与礼服上的凹槽严丝合缝，容夏仰头，与尤利西斯对视。

    礼堂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在任何镜头都集体切换走的这片小空间内，她凝视着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的统帅，无声地说着唇语。

    有眼尖的观众捕捉到这场统帅之间的短暂对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下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后来，照片在星网上流传开来，被热情洋溢的网友脑补出无数个或浪漫或相爱相杀的版本。

    大家尽情放飞脑洞，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场之后会列入史册的对话其实相当朴实。

    当时，容夏对尤利西斯讲出的内容其实非常生活化：

    桃子快要成熟了，咱们今晚就准备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完结感言有点长，但作话不算在晋江币里）

    呜呜呜呜呜终于把这篇陪伴我将近四个月的正文给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

    夏夏和菜菜会在自家地里（未来就不会叫庄园啦）幸福地生活下去

    偶尔会有朋友来拜访他们，走的时候还会带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回去

    他们偶尔也会手拉手出去旅游看电影（毕竟是菜菜的执念了）

    写完这样一本四十万字的长篇，我心中五味杂陈，有讲完这段故事、将故事中的两人撮合在一起的成就感，也有一些遗憾

    因为我接下来就是考试月（甚至下午就有考试和晚课），我缩略了两年战争的部分，一些构思没有展开，之前设定好的剧情也没有时间写了（比如军事基地越变越长，战舰越串越多的过程）

    正因为篇幅的缩略，有两个角色没有好好展开——翠姬和阿道夫所长，我本来给这两个角色设置了比较完整的剧情线，却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完善他们，只能交代了一点最基础的设定，还是非常非常可惜

    大家（或许）能感受到，这篇文非常消耗精力和脑洞

    完结这篇文以后，我不仅要经历漫长的考试月，还要准备考研，没办法分出太多精力来构思和设定，因此临时开了一个奇幻小甜饼脑洞，尽量在明年复习的间隙把它写完

    完结之后，我会在本周内发表两个番外，有久违的日常要写，也有一个因为篇幅有限，所以没有运用在正文里的萌梗

    叨叨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感谢诸位读者小可爱的陪伴

    尤其是有几个特别暖心的、一直出没在评论区里的小可爱，虽然说出来有点羞耻，但你们真的在我特别低落的时候给予了我很多很多力量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