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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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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挡, 温童心脏早已溜出窗外。浓云厚积下大的雨,此天气赵聿生找她代驾,他必然是活腻了。

    一路趟过减速带到地库口, 爬坡时她不得不带狠油门, 车就一溜烟冲去挡杆前,好险刹不住地越界。系统迟钝了, 好半天不放行的档口, 温童双手攫紧皮圈,惶然极了, 一张嘴心脏就会蹦出去。

    身旁人却始终无话。或说她不能每次受挫,都要对他有所指望。

    豆大的雨掼在玻璃上, 啪嗒啪嗒地,一声响似一声。环境音托得车厢内部很静, 静到冷气不像出风口吹来的,像从耳朵里鼓的。

    赵聿生松垮了坐姿,握着手机, 在速读当日新闻。

    其中一条是这么说的, 某部时兴都市剧里, 男主疑似婚内小差, 女主稳坐钓鱼台,强济精神搜罗证据,打算将他一锅端。

    剧情到此都称得上好评,至少女主弧光出来了。可惜编剧一笔走歪,让女主用录音笔窃取男主的私密, 大多关乎他的生意要密。女主智商设定拉胯,评分始光速走低……

    综上种种,某人读给温童听。

    后者被含沙射影地即刻噎语。

    ”日本哪里有卖录音笔?”

    “……电子商城。”

    赵聿生笑投目光去, “这么好套话?一句就招了。”

    说着左手扣住方向盘,纠正她的认知误区,“才急加速的,慢慢加油换挡,不然电脑跟不上你的逻辑。不觉得有顿挫感?车子一卡一卡的,你很喜欢掂来掂去?”

    他最好只是表面意思,温童污者见污地一臊。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他,好在导航里规划路线,上海她到底是不熟的。

    活地图说:“照我指的路走就行。”

    等她驱车上了主干,赵聿生才缓缓抽离左手。

    他在盯她出神的侧脸,温童全神贯注时总是格外沉静,一门心思扑在手头事上,生人勿近。她虽然本质是个毛躁的、元气无比的二踢脚精,可偶尔也有眼下这么自持的一面。

    白到失真的颈肤上,尾像墨泼上去。赵聿生瞧不清上头还有无那两天孟浪过后的痕迹。

    “告诉我你录了哪些内容?”他目光落回手机,冷不丁追究,用毫无平仄的语气。

    温童后知后觉,原来从日本到此地,这天他一直在找拿问她的独处契机。

    “那赵总说说看,希望我录了什么?”

    她学舌他的世故话术,又侧过脸来笑笑,是那种下属朝上司的公式化笑容,见礼又疏离。

    “我希望什么又不作数,”赵聿生有烦躁居然擒不住这人,眉间不耐一秒无,他松了松领带,“不我来分析一下。倘若我是你,我自然就录全程,左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证据提请举报,参我一本潜规则之名。

    这样一来能帮你父亲铲除异党,你得到他赏识;二来,你也再不必受眼中钉的气。更豁出去,还能把录音内容上传,借机造势炒一把冠力。

    只要令尊舍得牺牲的话。”

    “想得不错,这样的确一劳永逸。”温童心脏直突突,很不受用他话里的托大意味,她还是佯作镇定地点头,不驳他所有揣测。

    “然而,”话锋一转,“凭温小姐芝麻点大的出息,即便我全程脱光了配合你上镜,你怕是也没胆色摁下录摄键。”

    十字路口信号灯跳红,温童怒气也到了阈值。车一停她就扭头对他,“我要是当真录了呢?”

    “还真真是七情上脸的性子,”赵聿生轻淡失笑,扬臂拍下遮阳板扳向她,“照照镜子,很红。”

    不等她言声,他目光瞧入她眼底,复又:“且不说你假设语气就坐实了不立,就算你录了,照你见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会儿早把录音贴我耳边放了。”

    某人刻薄而不自知,温童气得要咯血。她无从辩论,他就打蛇随棍上,“我只拎不清一点,你明明打心底反感你父亲的行为,结果却言行不一地复刻他,是为的什么?他做什么看在你眼里都是不香的,变你的又了好东西。”

    “拿来治你,不需要上台面的德手段。”

    对面人有一刻空拍,身子微趋过来,扪住她挡把上的手,“治我?”

    他重复这二字,不无听笑的口吻。

    眼前一度气头上逞能的人,此刻泄气低下头,眉头微微曲着,双肩隐约还在抖。赵聿生不由矮下寸目光,要确认是否又说哭了她。

    “实际上我也不稀得你录音笔里的内容,有没有包括前面那场重头戏,总归就算有,它也中伤不到我,最不济我罪上再加一等。倒是认真想想,你要真把它披露出去,不论能不能伤敌一千,你自损得可不是一点点。”

    这人该是攻坚过心理学,每回都剖得极透彻,像手术刀不仅割切她肌理浆膜,更直狙病灶要害。

    温童沉默垂首,由着他嗓音一厘厘进到眉睫之间。昨夜刚洗的刘海服帖在额前,赵聿生冷不丁吹乱了它,又抬手拨正。

    前文一大摞像是跋语,他眼下才回正文,“怎么做你都还是令尊眼手里的工具人。”

    “我早已认清这点,不消赵总提醒。”

    “那么,那晚结束后套我的话,引诱我招供证词,不是想拿这段录音找令尊主持公道吗?”

    说得温童心惊胆战,她好像骗谁骗自己都骗不了他。

    “赵聿生,”出声瞬间,她喉咙干烧得有喑哑,清了清才好转,“别再说了。”

    将好两百秒的红灯归零,停止线前首位就是他们的车,启动磨叽了,后方长队一赶一地鸣起长笛。

    躁动的盛怒的,撕扯般叫回温童的神识。赵聿生已然圈她的手,挂挡也松手刹,继而清醒地关照她,“看路。”

    重新打包好心情,尽管手包里就躺录音笔,但温童假装已经抛却了那桩事。

    “康宇的标我们竞到了,忘记说,赵总辛苦,你领导有方。”这话是转场辞令,生硬又带告饶的暗示。

    “那标毫无悬念和难度,不赢才意外。”

    温童不敢分神地聚焦路况,边上人话完也息了声,一时垂眸瞧手机,一时又抬头不期然出声,告诉她下一步怎么走。神出鬼没那种。

    有回温童就由他骇得,在高架匝处险些别上一辆油罐车。所幸某人应激迅速,把住方向盘救回方向。

    不等她虚惊吁叹,赵聿生劈头盖脸地奚落,“知道你盼我死,但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当!”

    “下回别找我代驾了。”

    身旁人好脾气的表情,无声觑她一眼,再没赘言。

    赵聿生约见的人,邵总,对方是深恒置业的总经理,确切地说,是邵氏产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二人相识的因缘,长话短说还是拜周景文牵头。会所包厢里他们握手之际,温童豁然开朗了,那天周老板的德州.扑克局上,这人就坐在赵聿生下首。

    一面之缘,他们私下有什么后续她不得而知。总归生意场是这样,桥路搭得四通八达,转山转水地,没准上一秒仇家下一秒又亲家。

    温童给赵某人当陪衬,对方也乎没怎么朝她分神。

    眼巴前他的当务之急是问赵,千真万确?令尊真是大的教务长?

    话里乾坤大。一旁用公道杯匀茶的侍应生,手上动作也滞了滞。

    盏盖刮刮杯沿,赵聿生半晌没应声,茶汤潽出的雾气尽去了他眉眼里。“是的,也是我请邵总百忙拨冗来见的原因。”

    对面始终状况外的温童不知玄虚。其实那天牌桌上,邵总喝高了,不提防就交底邵家的高门花头。他排下有两个胞弟,幺的那个早慧内秀,又天生情种,早净身离家去挣自以为的前途。

    二弟更不在话下,骨肉瘤缠身,已经病没了人形。

    但万事不恒论,风水轮流转。邵总无论如何也难料,头筹就要落手里的节骨眼上,三回来了,资产因此瓜分稀释,他能否顺位世袭都不好说。

    彼时牌桌上,说到气头处,邵总讲他这位幺,大的学术风云人物,只是据说有水分掺假。

    赵聿生悄默声记下了。

    回过头来,在这张红木茶道桌上,他告诉邵总,学术不正之风到底是得肃清的。您头一点的事,我可以托家父帮查。

    全程二人云山雾罩地对话,温童没听见半个字是生意相关。她不动声色地翻出手机,低头在天眼上检索深恒的控股信息。

    只不过线索还没厘清爽,他们结束了。

    赵聿生叩叩桌案唤温童走,一并连带她手和手机一起握住,捺进她口袋里。

    回程路上雨敛了,还是扑温童一脸清凉水珠。换赵聿生掌舵,她坐在副驾上,拿纸巾揩湿。

    “还没听赵总提过父亲……”

    她猎奇话刚到嘴边,某人单手扶方向盘,听电话状地偏头瞧来,温童即刻识趣休声。

    对面是将将从食堂折返宿舍的李若愚。路远图个方便,他中餐午觉都在学校解决。

    “你多久没家去看阿公了?”

    某人哪壶不提哪壶,若愚好笑也反将一军,“问我多久没去,倒是扪心问你自己,是不除非地球毁灭才回去?”

    “地球不会毁灭,至少现在轮不你头上。”

    “……谁知道。我大概周末回去罢,阿公最近身体……”

    赵聿生漠然抢白,“到时候我同你一。”

    说罢就无情撂了电话。

    阵雨降温效率甚好,冷气干脆歇了,赵聿生降窗燃一支烟,良久,他突地看回温童,“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呀。”她自己也断片了。

    温童把外套脱了,略坑头把散发从领子里抻出来,三下五除二绑拢到一起。

    原来她腰背处另有千秋,一抹春光,皎白的。某人从上头收回目光,胳膊出窗弹烟灰,又陡然目视前方说:

    “安全带系上。”

    温童傍晚归家的时候,苗苗已恭候一个时辰了,后者哀肠百转,难她属陈世美抑或薛平贵的,迹了就忘本。

    二人长远勿见,虽说一见面就反贴门神般地吵,其实情谊上的默契不变。沙上互换为彼此买的礼物后,就开始相对感伤。

    有时一目了然的东西也最触发共情。比起温童那复杂的一大摊,苗苗的压力更直观化,也再家常大众不过。她本科学的建筑,上一任工作其实顶好,在某家工作室做园林设计,只是,愈觉得不投契。

    故此前板再怎么体恤照拂,她终究还是歉仄请辞了。

    裸辞待业这天,无时无刻不在杞人忧天,饶是也就半个月而已,她却好怕自己要啃一辈子。

    且妈妈越体谅她,越说不打紧没关系,她越难为情。

    更懊淘的是,苗苗说,苗爸希望她相个亲。见一见,首先看合不合意,凡事都讲究先下手为强。

    她多温童两岁,今年二十六,在清醒与难得糊涂的交界点,说实话十分抵触。

    为什么抵触?

    为这么个问题一家三口鲜有地嘴仗了三四天,苗母最终肝火攻心地怪女儿,纵你太久,所以你什么都由着自己。

    苗苗便迷惑,那么,婚姻想由着自己,试问错在哪呢?

    可叹是取悦一个人实难,特别取悦父母,要照着他们的设定规划走,略有偏轨就挣不过内心的负罪感。

    二人从厨房一径聊去餐桌,从锅底才汩汩沸腾聊去酒阑菜凉。

    温童喝得醉醺醺的,清除手机后台,不期然又瞧见中午未关的天眼。戳入重新看,迷瞪间,方才现,深恒在冠力旗下持股比例占.%。

    苗苗打断她神识,说一起倒下厨余,顺带走路消消食。

    心不在焉地,温童应允了。两人悠哉去楼下逛个来回又折返,不知谁先起的头,聊说到两性话题。苗苗率先脱鞋入里,回头应温童的话,“古人说何不秉烛游是有理的,人生嘛蝴蝶扇下翅膀的事,及时行乐咯。”

    温童低头甩掉户外拖鞋,酒劲上笑得憨憨的,“是啊,所以睡男人管他张三李四,关了灯蒙上被子就那根棍顶用。”

    话完,抹身要带上门。

    在嗅觉神经尚未读取烟雾之前,她瞧见电梯口走在若愚前头的赵聿生。后者拎出兜里手,把烟揿去灭烟口,看她,

    就那么杵在原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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