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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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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场合原该梁家阖府来的, 但梁先洲坚决没肯父母随同。他中学就去了港岛,总是爹地妈咪的口癖,“爹地, 请给您儿子一次独当一面的机会。”

    “其实你不是想独当一面, 是翅膀硬了想飞。”梁父全然不把他当而立地娇惯。

    梁母笑,“还不准他飞, 你想怎么个硬法?肩周炎那种嘛!”

    总归这个家儿子说话是天字第一号。二老托他些伴手礼聊表心意, 人就不到场了。

    “#实上我是先听到有人唤你姓温,才联系照片里的样貌的。”梁先洲下车坦诚, 再如实褒奖依旧状况外的人,“温小姐生得很灵。”

    怎么个灵法, 他好像也只能用某港女作比,那种玉且欲的气质错不了。

    “梁先生过奖, 这位是赵总。”

    温童偏头引介某人,后者淡笑但很抻着,擒伞和抄兜的手都没空, 梁主动递手示好, 他才姗姗去握,

    “赵聿生, 幸会。”

    “不敢当。”

    气氛一时微妙到温童想起个词:礼多必诈。

    男人即便没什么过节也切磋派头,那是他们折射自尊的镜子。除此之外还这么讲礼的原因,温童拎不清,只能旁观二人对答,三言两语从晚宴东家聊去各自近况。

    “梁先生过去在哪高就?”问话人走在中央, 雨忽而急了脾气,豆大地砰在黑伞布上。所幸梁的司机泊完车来送伞,才不至于外侧的他落汤。

    “准确来说是一直没个正经生计, 在帮家父打点生意。再往前几年,都待在香港读书。”

    梁家祖上做珠宝发迹的,最早结识温沪远也不因为生意往来,而是当年改开时期,在温家老大名下的百货大楼赁专柜。

    梁父跟在长辈手边,时常和温家兄弟照面。他那时候就很有先见之明,比起眉高气粗的老大,更亲近老二些。当年律法不规范的缘故,老有拆白党以收保护费为名来讹钱,梁家人几番申诉都徒劳,

    且温老大态度也顶明确:

    灰色行业存在即合理。破财消灾,我们小小收租公,尽可能地只想多一#不如少一#。

    祸就这么从口出,两家因此反目,当然,温家这头代表不了温沪远。他当时有帮着梁家人说话,尽管父亲批他净知道吃里扒外。

    至今梁父回忆起此#,以及当初逃债受温沪远接济的#,都得叹没看错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得够值当。

    “其实不瞒你说,梁某先前就见过你。”英式教育的影响叫梁先洲恪守绅士品格,又多了几分健气感。他同赵聿生找话说的时候,笑得完全可以再减六七岁,可以脱掉西装重回大学课堂。

    面部轮廓也比某人温和些。

    “见过我?或许请梁先生多给些提示?非常抱歉,我每天要会客好几拨,脑子全用来记紧的人事了。”

    说话人状似无奈地笑,擒伞那只手就挨着温童右耳,戴着腕表。

    饶是雨很大也盖不过她听到的三问报时音,七点整,清脆见响。

    那天晚上这只手捧她脸颊的时候,这声音好像也响过。她一拍脑门,急急驱逐掉轻佻绪。

    赵聿生余光掠了她一眼。

    看了看他表情,梁收回半秒不自然,“是真的,赵总不信可以向温董求证。五年前他的瓷婚纪念席上,我就听人说你是温董悉心栽培的门生。海之内皆兄弟,当时有想过认识一下,可惜后来……”

    “梁先生,”就在温童洗耳恭听之际,赵聿生面上不快地打断,“我们抓紧进去罢,客叫主等太久可不好。相信你也是守时主义者。”

    “好的,也对。”

    梁先洲发愣后很快恢复原貌,朝温童笑笑,先一步上了舫。

    即刻她提溜起裙摆也上,重心突然失衡的缘故,手下意识找借力处,不成想落到某人表盘上。

    侧仰首去看主人什么反应,毫不意外赵聿生也在看她,温童没底气,“借我扶一下,可以吗?”

    二人视线交接,他没有直白直给,但不动声色把手腕低了低。

    “够绅士,”温童眼梢慧黠一弯,“谢谢赵总。”

    说着手掌略微后退半寸,离开表盘,去握他烟黑色的衬衣袖口。她有个小毛病很轻浮,从前每次圈向程手腕,都惯例捏几捏手感,尤其当异地暌违重聚,唯有借此体会心上人是养好还是清减了。

    “豆腐好吃吗?”眼下被捏的人正经问她。

    温童别开脸,“只许你吃我不能反将一回?”红了耳根,声音矮得低低的。

    “我们俩,竟然到了账要这么清的地步吗?”

    说话人不关心她下文,登上甲板就轻淡抽回手,收拢的伞递与堂倌,自顾自进舱了。

    五年前温林夫妇的瓷婚纪念席,办得尤为隆重。尽管那之前二人为和离闹了许久,但婚姻这种协议性质的东西,缝缝补补又三年,没到彼此恨到起杀心的地步,为两家瓜葛的利益还是不能断。

    关起门来相敬如冰,外人面前样板夫妻。

    赵聿生是作为入室弟子出席的。顺带着温沪远也拿对他的器重,朝老大稳固自己在董事里的声威。

    即便温家兄弟已经隔阂,即便沪远前不久才驳了老大想引外资入股的念头,还是在老爷子的牵头下,兄弟俩在宴席上齐整了。

    一顿饭不管为婚姻还是为手足情,都像是摆了几十桌水泥,用来糊补裂痕的。补没补成先不说,倒是狠狠噎了温沪远的喉咙。

    温沪东不仅没带太太来,反而把外室余淮茵领来了,饭桌上一口一个小淮阴阳老二。因为当年林淮最原本的归宿应当是温沪东,老爷子给一长一幺包办时,打算把林淮指给老大,可惜林淮头一摇,说绣球不落到幺的手里就不嫁。

    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老二是更能过日子的人。

    “我没有阿朱只有阿紫的命,配不上乔峰。”人事定矣,彼时宴席外的庭院里,温沪东再度纠结起陈年因,林淮就是这么答他的。

    “那么他有什么好,有哪一点比得过我?值一个个女人真心地为他前仆后继。”

    林淮为难了,索性后来温沪东就去问赵聿生,问这个甘愿对老二马首是瞻的看门狗。

    “我是你,有点出息就出来自立门户。你头脑实力都有,凭什么委屈在这里?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赵聿生站得远远,背手谢绝他递来的雪茄,“因为恩情。”

    “这么久还把情义搁在利益前头,白混了。”温沪东嗤他天真。

    说完给某人指条明路,过去跟他干,他手下有许多地皮在开发,“像老二那么个墨守成规的人,好苗子也给栽可惜了。”

    赵聿生是怎么答的按下不表,但两人私话的场景却给温沪远看去了。

    过后席上他问赵,老大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没营养的话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吗?”

    猜忌一旦起头就剪不断理还乱。

    赵聿生面不改色地瞧他,片刻后笑得混不吝,“温叔信不信我差这一时半刻吗?这么多年都信过来了,我有必或者犯得着那么傻去自毁前程?”

    气得温沪远后半程一直掉着脸子。

    梁先洲就是那时原本想去打个招呼,又由这诡异气氛断了念头。

    ……

    “港大怎么样?”眼下温沪远关照完梁先洲又朝温童,“如可以的话,我也想帮相相报个班。”

    “据我所知是本科毕业满三年才能报。港大在这块有个加分点,是与其他名校合办的,学满后你还能多个锦上添花的学位。”

    “而且还能扩展人脉圈,想必会精英群集吧?”

    “您说得没错。”

    温童全程自觉倾听且闭麦。目光去到对面某人,他脱掉外套解袖扣的闲散状,拇食指夹着烟,冷不丁发话,“的确是有很多用人单位看重这点,但也不能完全指望它当跳板、敲门砖。含金量再高,也得看当#人有没有衬得上的觉悟。”

    话完歪头,轻淡点一眼温童,“温小姐你说对吗?”

    后者端正起坐姿,清清嗓,“赵总点拨得在理。我这人呢,是没什么比天高的心,可机会真递进手,也会尽力攥住的。不糊差事是我的底线。”

    “这话我怎么以前就听不着呢,还是说你在我面前从来都留一手?”

    “可能我讲过,但赵总也说了,你对不紧、不相干的人事都懒得吃心。”

    对面人目光定她面上,末了移开一笑,“伶牙俐齿,不知道和谁学的。”

    温童视线垂回酒盏,窃笑也埋进阴影里。

    温沪远听去他们的对话也没做评点,冲厢外招手喊人布菜了。然而眼巴前正是最忙的节骨眼,无人有空理睬,梁先洲见状即刻起身,“我去罢。”

    “你去像什么话,是客就好好坐着。”

    温童揽活,“我来好了。”

    “也好,你是该多多历练。”温沪远眼见着她逐渐上道儿,极为欣慰。

    画舫一到开台就凫在湖上,湿过雨的风,荡水波和评弹声。温童才不过走两步,有人阔步超过去,熟门熟路地去到结账台,叩叩台面要取存台的酒。

    温沪远存了几瓶红酒,赵聿生年初去马贡捎回的勃艮第。他来取,顺带着存酒器。

    觥筹中温童问叼着烟闲翻台上菜单的人,“抽烟,喝酒,还有什么,撂开这些难道生意就谈不成了?赵总别嫌我愣头,我是真心讨教的,你认真说,我就会听。”

    二十的她,求教时仍有咿呀学语时的稚气。

    又或者自幼到大都无人涓滴地教过她世故道理,除了阿公和老师,但那些人都没有传授过她,在这个花非花的名利场,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一切打回复盘,她需重建,也本能地想从赵聿生这里拿砖瓦。

    被问的人在浮光里瞧她,“烟搭桥酒引路。你可以把生意当戏台子,烟酒就是行头,正常哪有人高兴看素身大白嗓?”

    说着领下勃艮第和存酒器,留她原地参悟,兀自回去了。

    晚宴无功无过,赵梁二人熟络后,温沪远交代了些业务相关,饭毕就各自散。

    临了他扣下温童私话,足足一刻钟,才放行她下舫。

    微雨潮了一湖夜,温童揣着沉沉的想包袱,出来,梁先洲在车外问她,“需送吗?温小姐沾酒肯定不能开车了。”

    她将将推脱,大那头,某人关照伤后返岗的老郑揿一记喇叭,再发来微信:车子一会儿找老郑开回去。

    你,坐哪辆?

    那一刻钟的对话在脑海里打旋,温童从屏幕上捞起视线,同梁先洲恭敬抱歉,“不麻烦梁先生了,我坐赵总的车罢。您今晚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家歇息。”

    对方短暂丢神,即刻温和展颜,“好的,期待和温小姐共事。”

    “荣幸,再会。”

    “再会。”

    车从身前扬长去,温童甫一抹身,赵聿生车就开到近旁。

    她犹豫地拽门上车,临进车厢前抬头,画舫上滚头上抽烟的温沪远也望着她。

    或者说,是望着她正上的车。

    车一路去往苏河湾,城市红绿光影拓在落雨长毛的车窗上,像温童旁观浮华时最真实的视角,隔着雾,不真切。

    身旁人是不稀得替她抹开水汽的,她只能自己醉醺醺地抬起手,揩一道透明,去看外面的世界。

    她喝醉了,醉得不比某人轻,才会在看到朋友圈里向程宣布新恋情的动态时,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起先是小声饮泣,渐渐地彻底崩盘。

    人就是拿变故毫无办法的,跑不过时间以及和时间平齐的人,她忍不住庸人自扰地问向程:

    你怎么能抽离得那么快?

    对面没回或压根没想回。

    老郑受雇者的自觉,全程安静驱车且息了电台。赵聿生原本偎着门假寐,受哭声扰了十来分钟,揉额睁眼,“你能有点出息吗?”

    温童难堪地徒手揩泪,“我知道分手这种#对赵总来说,针扎一下没所谓,但我没你好定力,也不想违心地装不在乎。你是嫌我烦,就在这里停车丢我下去罢。”

    “耗子啃铁嘴死硬。”他嗤地一声。

    “难道不是嘛?你和倪非分手,我反正半点瞧不出落寞,太阳照常升起。算了,和你说不着,横竖投怀送抱的女人一大摞,你……”

    温童话未完,有人体温突地欺过来,她慌一侧头,赵聿生眉眼就悬空按在她脸上。目或许总因她的躲闪无法相接,但她呼吸的一吐一纳,净是他沉沉的酒气。

    “给我套什么公式?女人都想对我投怀送抱,那你不是女人吗?成年人的虚心假意,自行投股自行负责,是红跌绿涨说白了不都自己活该。你在这里哭,买账的人是我不是他,倒不如直接电话拨给肇#人。

    还是说,你就想哭给我听?”

    “赵聿生!”她几乎咬牙切齿,“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

    “哪种?”

    她被问住了,又或者是受困于他的目光所在,某人眼睑微微垂,在盯她嘴唇。

    “你其实是在哭过去那些#都不由己地远开你,无非是,男朋友、亡母、你阿公,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还有什么呢?还有所谓意难平的感情?

    那这世上难如愿的#数不尽,你一一困顿进去,眼睛干脆挪到后脑勺吧,你压根不是看前路的人。”

    “所以,你说的这些都伤不到你。”温童受挫地拿手捂嘴,目光向下,躲到他开泄的领口边。

    赵聿生没正面应答,而是,“你挡什么嘴?”

    “……”

    问话人浮过层笑意,谑完再无指教,起身坐回原位。

    直至她被撂在苏河湾,关门再会那一刻,他也没旁余的反应,只说:“请你第二天别带双兔子眼来见我。”

    是夜雨停,深黑天空仿佛积尘的锅底。

    温童洗完澡把早上那簇花移回玻璃胆瓶,修剪枝叶的时候,临时起兴摸出小左留的那包爆珠,点一根尝半口,再忍下晕劲回复微信里,梁先洲的关切:到家了吗?

    到家了,梁先生呢?

    梁好笑的口吻:温小姐,所有男士在开口问女士是否到家时,他势必是不需等价关照的。

    温:是嘛?

    这么多世故弯弯绕,她才参透一星点而已。

    翌日梁先洲就到位了。

    公司在忙代理会和下季度的执行计划。尽管如此孙泠也#无巨细地料理好梁特助的办公间,就在总经办隔壁,一挡玻璃的距离,这是温沪远特为吩咐的。

    同时他也申明,梁特助有个虎符一般的权利——

    此后凡是议价订单种种,交单时必须由他过目审批,他不签字,单子就是废纸。

    这调动不是温沪远直达的,是上午十点各部门一把手的会议上,梁先洲自行宣告的。温童作为特殊情况也在。

    话音一落四下哗然,她下意识去瞧主位上的人作何反应:边上一杯无因黑咖,赵聿生面不改色地转笔,眉梢机锋地听梁说完下文,

    “当然,不止申城一家,苏南和泰州那边都安插了监理。日后但凡是过关事项,都有我们辅助监管。温董的原话,各位公务劳苦,总有分.身乏术的盲区,我们就当是你们的倒车仪,所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都会尽所能地点出来。

    通力协作,助冠力稳步成长。”梁先洲一身商务衬衫,在赵聿生斜对角处,笑着和煦作解。

    话完良久无人作声。

    何溪微抬手说:“我能发表些看法吗?”

    梁先洲颔首请便状,某人却即刻抢白,“温董的意思或许不是扶贫,是捉鬼。”

    他抖了个顶无趣、一语双关的机灵,场上配合几声寥寥的笑。

    未等梁先洲表态,他复又道:“直接说吧,我不同意这个安排,给各位一票表决权,同样反对的人请举手。”

    说完自顾自举起的手,全然不管梁此刻面上闪过的异样。

    赵聿生经管这么些年,御下有术,拥趸者到底是有的,可以绕过温董的佛面只看他僧面。

    随他坚定的态度,几位分部主管也一斩齐地举起手来,只是举得很观望,么咳嗽掩饰要么摸摸索索,兴许再来什么墙头风一刮,即刻能倒戈收手。

    会桌上二十九人,眼下举起一半的手不到。

    低头冥思后,何溪双手落在案前发话,“赵总,我能理解温董的苦心。冠力走到今天毕竟已不再是当初的小作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一多,江湖是非就多。安插监理的决定虽说突兀了些,但为长远考虑,我同意它执行哪怕是试行。”

    赵聿生掠她一眼再抽回,“好,何总助是这么个想法,别的人呢?”

    他问得极有压迫感,又几人架不住地跟起手,只是低着头,全没敢和他正面会目光。

    一度沉默的孙泠磊落举起第十只手,“我的态度很明确,认为公司不需监理,又或者,是申城分部不需。”

    差一票反追上风的档口,却无人再抬手。

    外头阴沉沉的云滚几道闷雷,象牙色灯光笼着长桌,光线在温童这里,已是无法波及的暗影。赵聿生目光扫过在场诸位,垂首的,亲信的,交情泛泛的……

    最终,

    去到一身套裙,头发规整用皮绳圈髻的温童。

    她今天化了半浓妆,铁锈调的口红,因为眼线深黑,一颦一语都英气掩盖稚嫩。

    二人一在明一在暗,会会目光,温童心如擂鼓地按住双手,说:“我同意这个安排。”

    话完抬头,赵聿生光下的面孔全无情绪,手不急着落,只是拿目光定在她面上。

    温童被他盯穿了灵魂一般,但终究还是逃开视线,还是坚定立场,还是忘不掉温沪远的话:

    集团有内鬼嫌疑的,

    不止赵聿生。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糸》,原唱中岛美雪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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